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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笏剑曲》期待支持、出版合作,谢谢[第7页] |
作者:王惟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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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碧云堂内诛田仁,木兰镇上智脱身 1 枭龙满身血迹,一步一拐地回到汉中城内,路人见了这幅模样,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到了镖局,常豹和金子见了大惊,金子忙将枭龙扶进屋内,常豹见枭龙这般模样回来,又不曾提有狼霸人头,心想定然是计划失败了,因此闷闷不乐,脸色极为难看。金子急要常豹去拿治创伤的药来,常豹慢慢坐下,喝了口茶,冷冷说道:“我这里又不是医馆,哪有治伤的药?你还是送他找大夫去吧。” 金子见常豹这般态度,心中有火,但又不便发作,只好扶起枭龙就往外走。枭龙亦看出常豹的冷漠,不禁大怒,推开金子道:“我没事,不需要扶。”转身冷冷地问道:“常豹,你答应的三百两银子呢?” 常豹心中一喜,立起来道:“龙哥,你,成功了?一狼三虎呢?”枭龙道:“我没杀他,但是狼霸答应离开汉中,再也不与扬威镖局为敌了。”常豹抚掌欢喜,忽又疑惑地问:“我如何相信他?”枭龙冷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讲信用?”常豹尴尬一笑道:“龙哥,你先去治伤,银子一两也少不了你的。”枭龙冷冷道:“那我又如何信你?”常豹阴笑道:“我若食言,当做乞丐饿死在汉中街头。” |
枭龙见常豹拒不支付三百两银子,心中大怒,但自己重伤在身,也不敢发作,只好强忍了,道:“好,我且信你。” 枭龙在金子的搀扶下出了镖局,朝着医馆蹒跚而行。 常豹望着二人背影,心中又惊又喜,苗仁、苗义、苗忠、苗信围了上来,苗仁道:“主人,不知道枭龙说的是否属实?”常豹道:“枭龙应该不会诳我,不过,我也不想给他银子。”苗仁道:“他脸有怒色,等他伤好后,必定会上门来讨要酬银。”常豹阴沉着脸,狠狠地道:“那就趁他重伤在身……”常豹用手在脖子上一比划,苗仁会意,带着苗义、苗忠、苗信飞奔出去追赶枭龙和金子。 金子搀扶枭龙出了镖局,正好有载客的马车经过,金子拦住马车,扶枭龙上了车,吩咐车夫道:“速去医馆。”马夫答应一声,带着二人朝医馆疾驰。走出没多远,金子突然又道:“不去医馆了,去碧云堂勾栏。”马夫问道:“病人伤得如此严重,不去医馆行吗?”金子道:“你听我的就是。”马夫道:“好。”不一会到了碧云堂,金子付了马车费,扶枭龙下车进入碧云堂勾栏,几个护卫见状,忙将枭龙抬进勾栏内金子的房间里,轻柔地扶他在床上躺下。 枭龙对守在床边的金子道:“你应该直接扶我去医馆,怎么又带我来这里,总是麻烦田仁兄弟,叫我过意不去。”金子道:“我们离开扬威镖局时,我见常豹脸有杀气,此人阴险可怕,我担心……”枭龙道:“你多虑了,此人虽然龌蹉、狠毒,但还不至于谋害我,再说他也没有那个胆。” 金子对其中一护卫道:“你速去医馆请大夫前来,你去时看看医馆附近有没有扬威镖局的人。”那护卫答应一声出去了。金子又吩咐另外一个护卫:“速叫主人来。”那护卫道:“主人带人到城外办事去了,不知何时回来。” 不一会儿,去医馆的护卫带着大夫来了,大夫为枭龙清洗了伤口,敷了药,包扎好后道:“就是一点外伤,并无大碍,休养几日就好了。”金子给了大夫五两银子,送走大夫后问那请大夫来的护卫道:“医馆外有什么情况?”那护卫回道:“金子姑娘猜的没错,扬威镖局四大镖师利剑苗仁、快刀苗义、金枪苗忠、银锤苗信在医馆外来回徘徊,形迹可疑!我请大夫一路过来,他们四人也一直跟在后面,直到我们进了碧云堂,他们才回去。” 枭龙听了大惊,怒骂道:“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待我伤好,看我如何收拾他!” |
金子让两个护卫出去,房间里仅留下自己和枭龙,问道:“龙哥,你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既然没有杀掉一狼三虎,狼霸为何答应离开汉中?”枭龙将整过经过跟金子细说了一遍,金子大惊:“奇怪,狼霸如何识破我计?”枭龙道:“我也觉得奇怪,我问他,他说保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开始并不怀疑我,只是在去定军上的路上,他的一个手下跑来悄悄告诉他的。”金子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山上趁人多的时候围攻你,反而他一个人带你到山下去,然后才揭穿?”枭龙道:“狼霸很傲,自信他一个人就能制服我,不过,此人很讲信义,即便后面刘广福要杀我时,他还制止了刘广福,放我回来,从这点看来,他狼霸也算是条好汉。”金子道:“他们既然有此等手段,又如此义气,为何会来汉中做这种强盗勾当。”枭龙道:“据他说,他们也是别人请来的。”金子奇道:“别人请他们来做强盗?”枭龙道:“我也没问那么细,但他确实是说受别人之托。” 枭龙困极,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金子为枭龙盖好被子,静静地坐在床边回忆整个事件的经过,总感到特别蹊跷,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漏洞。 天黑了,田仁带着十来个人匆忙回来,听到手下说枭龙和金子回来了,田仁大惊,赶忙过来探望。 “金子,龙哥怎么了?” “龙哥跟狼霸比武,狼霸输了,龙哥也受了伤。” |
枭龙迷迷糊糊地地听见有人说话,睁眼一看见是田仁,挣扎着坐起来,田仁忙用手压住枭龙道:“龙哥快躺下。” 枭龙笑道:“没事,龙哥还没老,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龙哥,你和狼霸怎么约定的?”田仁急切探询。 枭龙道:“我们约定谁输了谁就离开汉中。” “狼霸输了,所以该他离开汉中?” 枭龙笑道:“是的,狼霸是条好汉,说心里话,我还真舍不得他离开汉中。” 田仁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片刻后又笑道:“龙哥真是英雄惜英雄呀,等会我让下人给你送点治内伤的药来,你先好好休息。” 田仁说完就带人离去了。这时下人正好送来饭菜,枭龙狼吞虎咽吃饱了,笑道:“这点伤还需要吃药?田仁兄弟也太小瞧我了。” 金子静静地不说话,枭龙道:“金子,想什么呢?”金子过了很久才缓缓言道:“龙哥,如果最好的朋友出卖了你,你会怎么做?”枭龙一楞,继而笑道:“那就不是朋友了。”金子又问:“如果他要杀你,你会怎样?”枭龙奇道:“金子,你怎么了?”金子脸色凝重,语气坚定:“回答我。”枭龙想了一下,复又嘿嘿一笑道:“如果真是那样,那还是什么朋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金子也格格地笑了起来,枭龙好奇地看着金子,待她笑完,枭龙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追问道:“丫头,你想到什么了?” |
2 深夜,下人送来一碗熬好了的药,金子端起药碗送到枭龙手上,金子道:“这药闻起来就苦,龙哥稍待,我给你放点糖。”金子个子矮,唤那下人帮自己到柜子上取来一罐白糖,等下人取了白糖返回时,却见枭龙正咕噜咕噜地喝着汤药,金子急忙道:“龙哥,你不怕苦?”枭龙将空药碗往桌上一放,用手擦擦嘴,笑道:“龙哥有那么娇气?哈哈。”金子只得将糖又交给那下人,让他重新放回柜子顶上,然后回到床边道:“龙哥,你毕竟受了重伤,就不要逞能了,快躺下休息吧。”金子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强行将枭龙按躺在床上道:“龙哥安心休息,我也困了,我到别的房间睡去。”金子与那下人一道离开房间,转身轻轻地将房门掩上,打了个哈欠,径到其他房间睡觉去了。 是夜西风急急,淡月胧胧明明,偏偏春梦不长久,恰恰黑夜好杀人。 月黑风高,阒无一人,碧云堂内沉寂如死。 突然间,一条黑影溜进勾栏,潜入金子的房间,摸出尖刀,直扑床边,见到床上躺着一人,黑影举起闪闪寒刃,一刀狠扎下去。 这一刀却如扎在棉花中一般,黑影大惊,冷不防背后一棒打来,正中黑影后脑,那杀手当即头昏脑涨,浑身无力。枭龙捡起黑影掉在地上的尖刀,用刀抵住他的脖子,轻声道:“谁叫你来的?”那杀手战战兢兢地道:“龙哥饶命,是主人命我来此杀人,我也不知道是龙哥。”枭龙一听声音,知道是田仁手下的杀手陈馗。枭龙道:“既然如此,我不杀你。”枭龙朝房子角落里轻声喊道:“拿绳来,困住他。”金子从黑暗中来到床边,拿刀直接朝陈馗脖子上一抹,那陈魁当即气绝身亡。 枭龙大惊道:“陈馗不知是我,奉主人之命而已,你怎么把他杀了?” 金子道:“龙哥此时还讲仁慈?” 枭龙无奈,叹了口气,嗟咨言道:“我不杀无辜之人。” 金子道:“是我杀的。” 枭龙知道金子也是为自己好,况且人已杀死,多说无益,遂道:“好了,不说这个。想不到真是他,我最好的兄弟,竟然也对我下手,他到底为什么?” 金子道:“现在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我们赶紧离开碧云堂。” 枭龙把眼一瞪,狠狠地道:“怕什么,就凭他田仁手下这帮窝囊废物,能奈何我?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然我直接杀过去问个明白。” 金子道:“田仁手下的人固然不是你对手,但是我们师父乃是高人,武功深不可测。” 枭龙问:“你是说那个新雇来的武术教头?” 金子道:“是的,不过,听说师父只答应田仁传授武艺给手下的护卫,不参合田仁江湖上的任何事情。” 枭龙冷笑道:“我现在是见佛杀佛,遇魔斩魔,他要多管闲事,我照杀不误。” 金子道:“龙哥,我们快走,再晚一点,田仁不见陈馗回报,必然会带人前来,那时再想离开就难了。” 金子拉着枭龙就往外走,戏院大堂里一片漆黑,二人悄悄摸到勾栏大门,正准备开门出去,后面突然照来灯光,一个沉闷的声音道:“这么晚了,龙哥要去哪里?” 田仁一个人站在勾栏戏台上,手里提着灯笼,阴阴地看着枭龙和金子。 “田仁,你我兄弟多年,为什么要杀我?”枭龙眼露凶光,拳头紧握,一步一步地往戏台走去。 田仁忽然阴阴地怪笑起来,笑完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青筋凸起,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地嚷喊道:“枭龙,我花了那么大的价钱请来一狼三虎帮我暗中搞掉常豹,你倒好,你从大牢里出来不帮我也就罢了,你反倒去帮他常豹,你还把我当兄弟吗?啊?你还把我当兄弟吗?你,你……,不是我无情无义,是你自己找死!” |
田仁越说越激动,将手一挥,戏台下忽然冒出二三十个拿着各式兵器的打手。 “你知道镖局多赚钱吗?兄弟我想赚点钱,全被你给搅黄了,枭龙,你还好意思说和我是兄弟?什么狗屁兄弟?” 枭龙平静地说:“金子说是你,我还不相信,我真不敢想像,你会为了钱做出这种事来?” “金子?对了,枭龙,你们怎么知道是我?你不是喝了我送去的汤药吗?”田仁想不明白,枭龙喝了自己下了蒙汗药的汤药,应该睡得死死的才对,陈馗怎么会失手? 金子冷笑道:“我们设计铲除狼霸的计划,只有我、龙哥、常豹、他手下的四大镖师知道,可是龙哥到定军山的时候,却有人送信给狼霸,揭穿了我们的计划。我仔细回忆一下,这个计划还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你,我昨天跟你说过这个计划,你还夸奖我是诸葛亮呢。” “你就凭这一点怀疑我?” “当然不是。狼霸对龙哥说他们也是受人之托来汉中的,谁请他们来的呢?我记得你去年训斥下人时说过一句话:‘你们现在不好好跟师父学武艺,将来如何走镖天下?’田仁,你去年将师父请来教大家武艺,就打算自己开镖局了吧?还有,你晚上一回来就问龙哥:‘你和狼霸怎么约定的?’‘狼霸输了,所以该他离开汉中?’龙哥刚从定军山上与狼霸比武回来,你怎么知道龙哥与狼霸有约定?你怎么知道狼霸比武输了?想到这里,我确定你就是狼霸的雇主。我猜,昨天得知我们的计划,你今天一定是带着人去了定军山,就想与狼霸联手杀龙哥吧?只可惜狼霸一身傲气,执意要与龙哥来一场公平比武,故而使你的阴谋未能得逞,对吧?” “不错,狼霸傲气太盛,对手都已经入了他的虎口,他偏偏不趁机吃了,硬要逞强做什么单打独斗,真是愚蠢之极。” “所以,龙哥趁你的下人替我取糖的机会将汤药倒掉,待下人取糖后返身时,龙哥假装喝药,骗了他,之后佯为沉睡,专等你的杀手前来。” 田仁听完金子的话,心里惊出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道:“金子,你真太可怕了。” 枭龙冷冷地道:“你如此阴毒,你才是最可怕的人。” 田仁又问道:“既然你们知道我在药里下药,为何说还等我的杀手上门,你已经喝了我的药,我还有必要派杀手来吗?” 金子道:“你这人好面子,在药里下毒毒死龙哥,大家肯定看得出死因,那样自然会怀疑你。而你下蒙汗药让龙哥睡觉,然后派杀手杀死龙哥,就可以推卸责任,让大家怀疑是常豹派来的刺客,而你还可以继续装好人。” 田仁哈哈大笑道:“金子,你太聪明了,可惜你选错了路,告诉你,在汉中,与我田仁作对者,死!” 田仁一声“死”字刚落,那二三十个凶神恶煞的打手蜂拥般朝枭龙和金子扑来。 |
枭龙和金子手无寸铁,幸好勾栏内全是桌子板凳,这些都是供客人看戏时所用,此时正好做枭龙和金子的武器。二人随手拿着这些乱丢乱砸,竟然打倒五六个,之后枭龙夺得长剑一把,一边与对手互殴,一边护着金子。金子虽是女流,却也心狠手辣,近一年多时间跟随教头学艺,也有一些手段,因此并不惧怕,捡起一把被打落的短刀与对手厮杀。 一时间杀声震天,鬼哭狼嚎。 混战了一阵,枭龙与金子虽然打死打伤十余人,终因寡不敌众,体力不支,又加枭龙先前有伤在身,此番混斗中又挨了几刀,二人渐渐无了反抗之力,被众人逼入墙角,俨然成了瓮中之鳖。 一直站在戏台上观战的田仁见手下打手将枭龙和金子围得水泄不通,大喜,又见自己死伤了这么多弟兄,又大怒,冷笑几声后下命令道:“砍成肉酱!” 众打手领命,各自举刀要砍,冷不防半空中突然飞来几张长凳,将十几个打手一个个打翻。田仁一看,碧云堂不知何时竟然站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田仁大怒,问道:“你是何人?”那黑衣人也不答话,田仁放下灯笼,抽出长刀,跳下戏台,直奔黑衣人杀去。黑衣人体轻身巧,左避右闪,田仁连砍十余刀,竟然连黑衣人的衣服也没能沾着。 田仁盛怒,回头对众打手道:“还不快杀了他二人!” 田仁一面想砍死黑衣人,一面又不忘吩咐手下杀掉枭龙和金子,这一分心之际,被那黑衣人抓住机会,飞起一脚正踢中田仁前胸,田仁“啊”的一声倒退丈余,一时口头鲜血,受伤不轻。 众人受了主人命令正要砍杀枭龙,猛听主人惨叫之声,回头一看,只见主人倒在不远处,嘴角流血,奄奄垂绝。众人正在惊诧时,只见金子飞速上前蹲到田仁身边,一手抓住田仁的头,一手拿刀朝他脖子上一刺,冷笑道:“谁要敢欺负龙哥,我就宰了谁。田仁哥哥,这可是你教我的。” 田仁片刻之前还在发号施令,眨眼间就一命呜呼了,这一切来得太快,众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黑衣人一步一步朝众打手逼来,众人哪敢对抗,一下子四散逃串,被黑衣人和金子追上一阵痛杀又杀了七八个,剩余几个腿脚灵便的慌得夺门而出,搏命地奔跑在黑暗的大街之上。 “师父!”金子见杀了十七八人,又逃走了五六个,如今自己和枭龙已经安全了,于是朝黑衣人喊了一声,谁知喊声刚落,却发现黑衣人已经没了踪影,金子左右望顾,确信黑衣人已经走了,不禁怅然若失。 枭龙丢下刀,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强忍着痛疼问道:“这黑衣人是你师父?”金子道:“是,肯定是他。”枭龙怪道:“你师父是田仁请来的,他不帮田仁反帮你我?”金子道:“师父本住在后院偏房,平日里他很早就睡了,也许是方才厮杀声惊醒了他,他见田仁不仁,故仗义除之?” 碧云堂内鬼狼嚎,惊醒地宫老魔妖。 古来恶人不向善,难逃天诛一命销。 |
3 兄妹二人畏惧汉中官府拘捕,连夜逃亡,数日后来到成都城郊木兰镇,只见官军往来穿梭,百姓慌慌不安,二人不知何故。 枭龙道:“未想到这里如此混乱,莫不是出了大事?” 金子道:“如果真出了大乱子才好,成都离崇庆不远,混乱之中,我们或许有机会趁机救出虎哥。” 枭龙见一军士落单,上前拦住问道:“这位军爷,你等为何如此匆忙,成都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那军士上下细看枭龙,笑道:“看你年近五旬,却体格健壮,正好,正好。”那军士回头朝另一队军士高喊:“兄弟们,这里有一个。” 远处一队十来人的军士疾步赶了过来,吵吵嚷嚷要推枭龙进城。枭龙、金子大惊,枭龙责问道:“你们为何抓我?” 被枭龙拦住问路的那军士道:“逆贼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兵寇中原,兵部尚书杨大人下令各地征调军队围剿,你这厮身强体壮的,不为国效力更要作甚?” 枭龙怒道:“即是朝廷征兵,怎可强抢民夫?” 众军士大笑,有的道:“对不住了,实话对你说,我们也是被抢来的。”也有的道:“大哥,看你模样也不似大户人家,去当兵有何不好,有吃有穿,逍遥快活!”也有的道:“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混出个将军来,却不比你流落江湖强?”众人不由分说,连拽带拉地将枭龙强行往城内推去。 金子大急,眼见就要入城,眼珠一转,顿生一计,喊道:“你们征兵,如何征个残疾人去?” 众人怪道:“丫头此话怎讲?” 金子道:“我哥哥重伤在身,来成都是来找大夫看病的。” 众人上上下下将枭龙看了一遍,都道:“丫头休要骗人,你哥哥身强体壮,如何是残疾人了。” 金子道:“我哥哥在村里与邻居打架,腿被打断了,乡里大夫说要到城里来医治,晚了必然残疾。” 枭龙一听,忙将自己上衣敞开,露出胸背,又将裤腿撸起,众人一看,见枭龙腹、背上身刀痕累累,大腿上满是绷带,且尚有血迹渗出未干,果然有伤在身。众军士见此情状,不禁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抓好还是放了的好。 |
金子告饶道:“大夫说了,大腿上的腐肉须得三日内刮净,然后再敷药调养百日即可痊愈,如若迁延时日,五六天后大腿就要废了。各位军爷,要我哥去从军也行,但求先给我哥找个大夫治伤,百日后伤势痊愈即可随军去也。” 众军士大为失望,骂道:“想得美你,还要老爷给你出钱治病?死掉算了。”大家放开枭龙,骂骂咧咧地走了。 兄妹二人不敢入木兰镇了,只得在镇外的村庄里暂且找了个客栈入住。吃饭时,只听邻座几个外乡人正在议论军情,店家问道:“你们几个哪里来的,怎么知道那么多军情?”其中一人道:“店家,我们都是从陕西逃难来的,自然详知军情了,告诉你,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反王马上就要完蛋了。”店家道:“怎讲?”那人道:“前任兵部尚书张凤翼死后,皇上启用三边总督杨鹤之子杨嗣昌继任,这杨大人非等闲之辈,他用‘四正六隅十面网’之计围剿贼寇,贼寇哪有不灭之理!”店家道:“什么是‘四正六隅十面网’?”那人道:“杨大人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为四正,以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四正分剿而专防,六隅分防而协剿,总督洪承畴洪大人与总理熊文灿熊大人随贼所向专事征讨,此乃‘四正六隅十面网’。” 枭龙听了自语道:“苟若此,义军危矣!” 金子道: “龙哥,义军与官军谁胜谁负与我们没什么干系,当下我们该怎么办?” 枭龙叹息道:“唉!来得匆忙,未及将常豹给我们的银子带上,我们暂且住下,过些日子到成都城内找份事做,挣些银两,再去崇庆监狱里打点关节,一定要请牢内禁子好好照顾枭虎。” 金子道:“嗯,这里远离中原,战火一时半会也烧不到这里来,如果杨嗣昌的计划真能将李自成、张献忠等十三家七十二营八十一反王击溃,这里倒也算是一片乐土。” |
第六十五回: 误国臣误荐忠良,多变君再变主张 1 枭龙所虑不无道理,崇祯十年,兵部尚书杨嗣昌领兵十万,以“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围攻义军,果然大获全胜,张献忠兵败投降,归顺朝廷,驻扎于谷城,受总兵左良玉节制,李自成、罗汝才溃不成军,落荒而逃,不知所踪,其他各家各营义军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一时风起云涌的大明天下顿时偃旗息鼓,暂又平静下来。 捷报传至京师,圣上龙颜大悦,于乾清宫召集群臣,论功行赏,君臣欢喜。户部尚书吴履见龙颜喜悦,趁机进谏道:“启禀皇上,臣观今日之捷,一靠皇上英武圣明,二赖忠臣献计奉策,三依将士奋勇杀敌。依臣之见,值此贼寇新灭,中原初定之际,朝廷当广选天下英才,兴利除弊,除旧革新,推行良法,安抚民心,百姓即安,国势必旺,而后乘势伐金,一举而定天下,苟能如此,我大明江山永固,万代不衰。” 崇祯帝闻言大喜:“爱卿所言极是,兴利除弊,除旧革新,制定良法,安抚民心,此诚安邦定国之举,然说起来容易,力行之实难,不知爱卿有何良策?” 吴履道:“请皇上恕臣愚昧之罪,臣庸碌之才,亦无良策,刚才所奏之策,乃臣十年前从一狂夫嘴中闻得。” 此言一出,文武皆惊,崇祯亦深感好奇,问道:“哪一个狂夫能有此等见解?此人今在何处?” 吴履道:“以臣观来,此人虽狂,却系律法良才,远可比李悝,近可比王安石。如能启用此人行法,必能兴利除弊,除旧革新,数年内定可富国强兵,傲视群夷。” 崇祯大喜,问道:“爱卿快快将此人传来,朕要亲自召见。” 吴履道:“启禀皇上,此人姓曹名印,乃光宗朝时刑部司门郎中,耿直忠正,不附权贵,为阉贼魏忠贤不容,因而被贬吉安泰和县任县令,后又遭陷害入狱,如今乃在南昌大牢之中。” 崇祯帝是一个治世之贤王,乱世之昏君。他虽勤劳政务,却多变多疑,所做决定时常随意变卦,搞得众大臣不知所以,在他治下的朝堂,没有奸臣,却满堂的庸官。 礼部尚书李邦华无才无德,素与吴履不和,又加不喜曹印一股清高傲气,见吴履推举曹印,乃奏道:“启禀皇上,我大明人才济济,如让一囚徒穿紫服,登庙堂,论天下大事,行太祖律法,岂不让人贻笑大方?” |
吴履怒道:“此乃误国误民之言,囚徒又怎样?当年曹印身为刑部司门郎中,力陈律法弊端,提出了许多革新之法,均是安邦定国之良策,富国强兵之妙方,可惜阉贼蒙蔽先帝,压制不报,才使英雄无用武之地。臣闻曹印被贬泰和后,虽犯律法,实属遭人陷害。皇上继位以来,拨乱反正,平反冤屈,提拔忠良,不拘一格重用人才,启用曹印有何不可?” 崇祯道:“吴爱卿,你说的曹印可是持有‘通天笏’的北法曹印?” 吴履道:“正是此人!” 崇祯大喜道:“我倒是把此人给忘了。” “曹印虽有大贤之虚名,实无真才之实学,不然,先帝早已用之。今我大明有四人,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是经天纬地之栋梁,此四人名气不达天听,然颇受百姓爱戴,皇上求贤,何必舍近求远?”李邦华见皇上就要准备启用曹印了,忙出言相阻。 “谁?李爱卿可速速照四人前来见朕,”崇祯求贤若渴,只要听说哪里有人才,他都急着要见。 李邦华大喜,轻蔑地瞟了一眼吴履,对崇祯帝道:“庐江县县丞荆悝、刑房司吏荆鞅、刑房典吏荆斯,巡检司巡检荆非兄弟四人虽然年少,却在庐江县替天牧民,将庐江治理得井井有条,据刑部统计,他们到任后,全县作奸犯科案件大幅度减少,一年内仅有十余起,百姓安定,豪强收敛,最近半年来,境内无有一人追随贼寇流窜。” 崇祯大喜:“哦!有这样的人才!甘陕贼寇作乱,中原各县多有恶棍为虎作伥,投奔流寇趁火打劫,庐江县竟然没有一人从贼,荆家兄弟如何做到的?” 李邦华道:“荆家兄弟依法牧民,执法严谨,不论案子大与小,不理贼寇强与弱,不管事主贵与贱,不顾花费多与少,只要境内有作奸犯科之事,哪怕是有人偷了别人一文钱,他们也不惜一切代价,非要捉拿贼人归案。他们如此做法,起初县衙人手不够用,可是走入正轨后,作奸犯科的案件越来越少,如今庐江县几百快手都闲在县衙里无犯人可抓。曹印其人徒有其名,他在朝中几年毫无作为,到泰和县后也是庸庸碌碌,与荆家兄弟真才实学比起来,有若荧光之比皓月,望皇上明察。” 崇祯大喜:“朕常慕子产,子产为相,一年,竖子不戏狎,斑白不提挈,僮子不犁畔。二年,市不豫贾。三年,门不夜关,道不拾遗。四年,田器不归。五年,士无尺籍,丧期不令而治。今观荆家兄弟为政,胜子产十倍。”遂传旨道:“李爱卿,速将荆家四兄弟召来京城,朕要重用他们。”又瞟了吴履一眼道:“至于曹印,他自己都作奸犯科入了大狱,朕怎敢指望他来替朕依律治民!” 吴履唯唯诺诺,暗地里却是喜滋滋的。 |
2 自从曹印入了大牢后,满朝荐不禁想起当年推举四贤后,无影人留下的那一句话,“为了一柄玉如意,害了四名痴贤人,何其愚也……”满朝荐虽已闲居在家,却不甘心自己所做所为被无影人不幸而言中,因此,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救曹印出狱,让他东山再起,复为朝廷所用。 满朝荐冥思苦想,数月后终于思得一计,遂写信给吴履,叮嘱他如此这般去做。吴履得信后,秘密找来荆家四兄弟,将其安插在府内做事,对外谎称是远方亲戚,过了一年多,吴履见荆家兄弟果有大才,遂向吏部举荐四人,吏部直道是吴履关照自家亲戚,也就行下公文,派四人到庐江做官。荆家兄弟不负吴履厚望,隐瞒了与曹印的师徒关系,在庐江兢兢业业,果然将境内治理得井井有条,声誉传至朝廷,吴履大喜,决定寻机再救曹印。 一个月后,紫禁城武英殿外。 李邦华叮嘱四荆道:“一个月前,户部尚书吴大人本欲举荐他人,是我在皇上面前力荐四位,今日面圣,四位当把握机缘,莫要让皇上失望,白白毁了大好前程。”四人谢道:“大人大恩大德,学生四人没齿不忘。” 进了乾坤宫,行了大礼,崇祯帝见四人儒雅,龙颜大悦,道:“想不到四位少年英才,能将庐江县治理得如此安定,真是我大明之福。”李邦华见皇上夸赞四荆,露出一副意气洋洋的神态。 荆悝道:“太祖皇帝制《大明律》,明礼以导民、定律以绳顽,又做《大诰》,定五刑,编写成书,刊布中外,此乃安邦之基,强国之宝也。庐江境内清平,百姓安定,乃拜太祖皇帝所定律法所赐,又赖皇上圣明隆恩,我兄弟四人只不过严遵法度而已,何功之有?” 荆鞅道:“庐江百姓都道:‘大明律法严明,我们衣食无忧了。’也有人道:‘ 能行太祖之法,我们谁还去跟随贼寇流窜,即使贼寇拿刀架在脖子上威逼,我死也不离开庐江。’可见,庐江安定,全赖我大明律法之神效。” |
崇祯嗟咨言道:“四位爱卿不必过谦,话虽这么说,可太祖律法虽好,也需要人来推行,全国那么多府、州、县,各级官吏都行太祖之法,为何独独只有庐江治理得好?况且,我记得太祖皇帝留有遗训:‘天生蒸民,不能无欲,欲动情胜,诡伪日滋。’太祖之法已过两百多年了,如今民欲贪婪,礼义全无,贼寇四起,君臣大道乱矣!四位爱卿能将庐江治理好,又不居功,甚好!” 荆斯道:“皇上,流寇之乱,并非人欲之错,也非太祖律法年久失效之故。人,皆有贪欲,贼寇有,良民亦有,甘陕饥民有,庐江穷汉亦有。其他各地虽说也推行同样的律法,但行法不严,犹如无法,我兄弟四人为政,唯谨行法度而已。由此可见,庐州与其他地方,治与乱的根源在于法之行否。” 荆斯这话,引起了崇祯帝的极大兴趣,帝倾身向前道:“四位爱卿如何实施太祖之法,说来听听。” 荆非拜道:“禀皇上,臣等四人将个‘法’字当成皇上,将个‘律’字看成九鼎,《大明律》三十卷,四百六十条,两万八千七百四十五字,一法一律,一词一字,臣等均视为至宝,有若皇上圣旨,不敢擅改半字。倘若有人违了律法,在臣四人心中,此人即是背反太祖遗训,违抗皇上圣意,不管他是官是民,是贵是贱,是江湖豪强还是羸弱百姓,也不管他所犯是杀人放火还是偷鸡摸狗,即便是偷了一根丝线,抢了一棵白菜,骗了一粒芥子,臣四人都一视同仁地将他抓捕归案。如此,境内恶棍、流氓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法不可犯,律不可欺,违法必被捉,犯律定遭擒,因此庐江自然清平,百姓自然安定。” “好,好,四位爱卿果是贤才,”崇祯帝龙颜大悦,几近手舞足蹈,又对李邦华推荐四荆大加赞赏,欣喜道:“李爱卿,我大明有荆家四兄弟这样的人才,何愁天下不太平。” |
李邦华连连点头道:“皇上所言极是,臣斗胆推荐荆家四兄弟入朝为官,为皇上效力,为大明效力。” 荆悝拜道:“惭愧,臣兄弟四人只学得恩师才学万分之一,治一县一州尚可,若要入朝为官,臣四人万万不敢。” “恩师? 爱卿恩师是谁,在哪里?他为何不出来做官?”崇祯大喜,急切追问。 荆悝道:“臣恩师姓曹名印,精通历朝历代律法,对管仲、李悝、商鞅、吴起、李斯、韩非、王安石之法颇有研究,可以说是千古难得的法家奇才。我们在庐江所为,全是学自恩师,可惜,我兄弟四人刚刚拜师不足半年,才学了点皮毛,恩师就被人陷害入了大牢。” 李邦华大惊失色,不禁暗暗叫苦,自己苦心推荐来的四荆,竟然是曹印的学生,倒霉,真倒霉,我怎么事先不打探明白就贸然推举此他们,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崇祯帝先诧而后喜,心想曹印的学生尚且如此贤明,他本人定然是个卓尔不群的天下奇才,朕不用他,更待用谁?当即传旨:“传朕旨意,赦免曹印之罪,圣旨到日,即刻赴京,听候重用。” 皇帝金口玉言一锤定音,李邦华虽然不服,但也不敢多言,只得强着笑脸奉承:“皇上圣明。” |
3 李邦华一连数日耿耿于怀,好不郁闷。 这天在府中后花园赏花解闷,忽有家丁来报,大理寺审刑司常自裕求见,李邦华回到正堂,二人寒暄一番,落座饮茶。常自裕见李邦华面有愁容,知是为曹印复出一事,乃道:“尚书大人可是为皇上启用曹印一事苦闷?” 李邦华捶桌叹息道: “想我堂堂大明天朝,却要启用犯人来朝为官,岂不让人笑话。” 常自裕道:“大人中了吴履奸计,当思应对之策,不可听之任之。” “非也,是我自己不慎,当时吴履推举曹印,是我向皇上举荐荆家兄弟代替了曹印,也怪我一时疏忽,没有查清他们四人来历,唉,说起来,真是个笑话。”李邦华跌足叹恨。 “哈哈哈哈……”常自裕大笑,“李大人中了奸计还不自知,荆家四兄弟到庐江为官就是他吴履举荐的,你想想,他四人能帮你?” “啊……当真?”李邦华做梦也想不到原来另有隐情。 常自裕自顾喝茶,一副笑脸。 李邦华复捶桌子,怒道:“吴履、曹印乃狂妄小人,如其得志,朝堂哪有我等立足之地?” 常自裕放下茶杯,正色道:“尚书大人既知其中利害,何不趁早图之?” 李邦华思索许久,脸色由愤怒转为沮丧,摇了摇头,叹气道:“圣上玉音已定,我也无能为力呀。” 常自裕笑道:“这有何难,下官不才,略施小计,即可让他曹印回不得京师。” 李邦华大喜,问道:“审刑大人有何妙计?” 常自裕道:“如今朝中最受皇上信任的莫过于刚立大功的兵部尚书杨嗣昌杨大人,兵部官吏中多有大人你的门生,大人何不授意众门生说服杨大人,请他禀明皇上,先查清曹印所犯之罪,如确属冤枉,再提拔重用不迟……” 李邦华道:“可是,本官听闻,曹印十年前所犯之罪,确系朝中有人故意作梗,你这计策只能拖延一时,终究还是阻不了他。” 常自裕笑道:“皇上多变多疑,杨大人位高权重,他劝说皇上,皇上必定同意,自然会将此案交刑部和我大理寺复查会审,那时下官再稍微谋划谋划,他曹印要想翻案,可比登天还难。” 李邦华听了抚掌大喜:“审刑大人妙计,妙计!” |
4 兵部尚书杨嗣昌击溃流寇凯旋归师,当晚有兵部司务李钧、员外郎童浩、武库主事龚正深夜拜访,此三人均是李邦华门生,受李邦华之命特来拜见顶头上司。杨嗣昌将三人接入正堂落座,三人道:“大人凯旋而归,属下特来贺喜。” 杨嗣昌快人快语,道:“三位大人深夜来访,想必另有要事吧?莫非兵部出了乱子?” 李钧道:“自从大人提领兵部以来,兵部大小官僚无不尽心尽力,未曾有甚么乱子,我三人前来,实为朝廷大事。” 杨嗣昌道:“哦,有何大事,速速说来。” 李钧道:“大人有所不知,大人剿灭逆贼后,皇上龙颜大悦,那吴履趁机向皇上推举十年前犯罪入狱的泰和县令曹印来朝中主持行法,圣旨已经发往南昌。” 杨嗣昌笑道:“这等小事,有何忧哉?” 龚正道:“大人,自古以来,革新律法,乃是动国本,憾社稷之大事,我朝自太祖开基以来,定《大明律》以服百姓,制《大诰》以安天下,祖宗之法保我大明江山二百余年。如今逆贼李自成、张献忠之流谋乱,全赖大人你用兵有方才为国家除了大害,此功非大人莫属。目前虽有少量流寇未降,以大人用兵之神,不出半载,天下必定太平,何足为患?可如今有人推举曹印变革祖宗之法以求天下太平,岂不是让文弱书生白白抢了大人的功劳?” 童浩也阴阳怪气地道:“吴履早不推举,晚不推举,见大人大获全胜之时推举曹印出来行法,用的是移花接木之计,夺的是千秋万代之功,真是妙计呀!” 杨嗣昌大怒:“竖子可恶,明日我面见皇上,小人诡计休想得逞。” 5 古语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杨嗣昌一代名将,用兵有计,为官无谋,听了属下谗言,心中大怒,次日金殿面圣,快言快语,汇报完军情后,即对崇祯道:“听闻皇上已经下旨宣囚徒曹印进京行法,臣以为不可。” 崇祯帝道:“自古治国,武将安邦,文臣治国。爱卿一战定天下,朕欲提点曹印法治乾坤,以后我大明国泰民安,皆是爱卿和曹印之功,有何不可?” 杨嗣昌按照李钧、童浩、龚正三人密谋之计道:“皇上,那曹印十年前所犯之罪有违三纲五常,非君子所为,虽有传言说他遭人陷害,但不知真假虚实,皇上既然有意提拔此人,微臣请求皇上将曹印案交刑部与大理寺审核复查,果真被人冤枉,再委以重任不迟。万一他所犯之罪属实,纵有才能也是一个权奸,皇上重用他非但不能安定天下,反倒是祸乱天下。” |
崇祯帝思索片刻,又觉得杨嗣昌言之有理,曹印虽有才能,如果无德,重用他会不会出现第二个魏忠贤呢?乃道:“爱卿所言极是,但朕已经赦免了曹印之罪,不可出尔反尔,如何是好?” 杨嗣昌道:“皇上既已赦免其罪,可命他在江南州县暂且任职,考验其才,同时命刑部和大理寺暗中调查其案,验证其冤。如果他确有奇才,又系冤枉,皇上再宣他进京重用不迟。” 崇祯帝连连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朕之前所虑不周,匆忙决定,几误大事,幸得爱卿进谏,爱卿真贤臣也!” 杨嗣昌道:“臣班师回京前,荆门判官陈泰在捉拿散乱贼军时中流矢身亡,多名官吏受伤,知事、校检等人已经残疾,继续为官有失体统,可令曹印和他的四个学生补其空缺,暂任荆门判官、知事等职,皇上可派荆门知州、湖北巡察御史等人暗中考察其能,果有大才,半年后再委以重任也不为晚。” 崇祯帝龙颜大悦,道:“准卿所奏。” |
第六十六回:东西村曹印受辱,南北界狼霸遇险 1 南昌大牢,宣旨官展开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犯官曹印,原为刑部郎中,泰和县主,倡议行法,拳拳丹心,惜为奸臣所害,远离朝纲,后又遭诬而身陷囹圄,桎梏夹颈。朕以德治国,法度严明,皎阳之下,岂容冤屈?况印乃国家栋梁之才,忠心不二,不可屈于乡野。朕特赦无罪,速归京师,候旨重用,不可迟缓。钦此! 宣旨官宣完圣旨,曹印大喜,跪拜谢恩,喜极而泣。 传旨官道:“曹大人,圣旨虽然催你速速启程,但皇恩浩荡,念你入狱十年,咱家就在府衙等你三日,三日后你我启程回京复旨,不可误了时程。”曹印谢道:“多谢公公体恤,只是,家母现住黄梅,我们不如立即启程北上,途径黄梅时再请公公留步三日,容不孝子尽三日之孝。”曹印言及老母,忍不住悲咽起来,宣旨官见了也为之动容,点头道:“好,就依曹大人。” 数人一路北上,行了五日到达黄梅,传旨官带着随从去了县衙驿馆,曹印则径至四荆家里,跪于母前,抚摸着亲娘白发,内疚不已。 曹印声音哽咽,嘁嘁言道:“娘,你受苦了?”言罢,悲从心来,竟失声哭了起来。 |
曹母抚摸着儿子,眼含泪花,摇头道:“娘不苦,荆悝兄弟几个时常给我捎些钱粮过来,肖尧给我的银子也没用完,娘在黄梅,日子凑合着还能过去,只是苦了我儿。” 曹印正埋头痛哭,听了母亲言语,猛然抬头,惊问道:“肖尧?” 曹母说:“是呀,当年娘雨中独行不慎跌落河中,被肖尧救起,他将我好生安置在茅屋中,亲自为我采药煎熬,伺候了娘两个多月。后来他的仇家找上门来,不得已,他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去寻你,他自己匆忙跑了不知所踪。娘拿着银子找你不着,无奈何只得四处流浪,后来听说你在泰和,又赶去寻找,不料我儿又遭奸人陷害入狱,幸得荆家兄弟将我接来黄梅安居,不然,你我母子这辈子怕是永无相见之日了。” 曹印道:“此人恩德,儿永世不忘,待儿去了京城,安稳下来后就来接娘,那时,我们一起去大别山找肖尧,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曹母说:“说的是,他不仅是我母子的恩人,还是知音,说起我儿的案子,别人都说我儿官当大了,忘了圣人之训,做出有伤风化之事,独独肖尧夸赞我儿是一个有抱负的好官,说我儿不可能干那种龌蹉的勾当。” 曹印大为感动,曹母又道:“只是,我儿要找他,怕是不易。” 曹印道:“这是为何,娘不是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曹母道:“那日他走了,我怕他仇家害我,也匆忙离开茅屋,后来见一帮公人拖刀带棒的赶来,只听他们说:‘快走,莫要走了马笑,他可是朝廷要犯,捕了他,我们就发财了。’娘猜想,他既然是官差要拿的人,怎敢再住大别山,敢情四海躲藏去了。” 曹印大惊:“你是说肖尧只是一个化名,他真实身份乃是朝廷通缉的要犯马笑?” |
曹母道:“正是。” 母子二人正说着,就听有轻轻地敲门声,回头一看,四个男子立在门口,那四人见了曹印,都叫:“恩师。” 曹印听了叫声,再才认出是荆悝、荆鞅、荆斯、荆非四兄弟,不禁大喜,迎上去道:“你们怎么来了?” 荆悝道:“学生四人承蒙户部尚书吴大人举荐,去年在庐江任职,分别做了县丞、刑房司吏、刑房典吏、巡检司巡检,吴大人临行前叮嘱我们,一定不要对人讲是恩师的学生,兢兢业业地执行国家法度,只要将庐江治理好了,自有救恩师复出妙计。上个月礼部尚书李邦华举荐我兄弟四人面圣,我们遵照吴大人之计,在皇上面前说出我们的才能是从恩师这里学来的,皇上这才下旨赦免恩师,着恩师进京。吴大人令我四人前来迎接恩师,随同恩师一道北上京城。” 曹印喜道:“好,吴大人好计策。”稍顿一下,又道:“吴大人知遇之恩,曹印无以为报。” 荆非道:“听吴大人说,这是满朝荐的计谋。” 曹印一愣,回想起当年的情形,不禁神色凝重,哀怨道:“当年是满郎中推举我和方青、罗空、王常月四人,如今方青、罗空、王常月的衣钵传人王善身体力行为国效力,而我却……唉!曹印辜负了满郎中!辜负了光宗皇帝!” |
2 朝奉茶,晚暖被,喂汤药,捶肩背,悔当初之大意,尽三日之孝道。 三日期满,曹印安顿好母亲,与宣旨官、荆家兄弟一道共十余人骑马北上,刚到武昌,又遇到皇帝差来的宣旨官,命曹印暂领荆门推官,荆悝任经历,荆鞅任知事,荆斯任照磨,荆非任司狱。曹印接旨后大惊,不知朝中出了何事,因而问道:“公公,皇上先前圣旨宣我进京面圣,这番为何又留我在荆门了?”那宣旨官笑道:“曹大人莫要生疑,咱家受吴履大人之托,有几句私语相告。”曹印附耳过去,宣旨官悄声道:“吴大人说,皇上谨慎,要先复核曹大人十年前的冤案,之后再行启用,吴大人说了,最多半年即可还曹大人清白,那时必有圣旨来传,望曹大人在荆门任上勤于政事,莫负皇命。” 曹印听了此言,方才放下心来。 两路宣旨官北上回京,曹印受了圣旨和官凭,带着四个学生西走荆门上任。行至沙洋境内东西村,遇到一河,河边刚好有一渡船,船仓里蹲着四个大汉正在清点包袱,曹印急于过河,喊道:“船家,烦请渡我们去河西岸去。”那四大汉一看,相视一笑,其中一个道:“又来生意了。”另一个催促道:“客官快上船来。”曹印五人跳上渡船,一汉子将篙轻轻一点,渡船离岸而去。 行到江心处,那撑篙的汉子将篙朝水中一叉,双手交叉立于船头不语而笑,曹印怪道:“船家,怎么不走了?” 其他三个汉子大笑,曹印等人细看四人模样,皆是横蛮汉子,个个凶相毕露,不禁大骇。撑船的汉子高声唱道: 爷是东洋夜罗刹,只吃大鱼不吃虾。 四海龙王不听话,丢在锅里一刀杀。 |
四荆闻歌,知道遇着打劫的了,荆悝厉声道:“船上这位曹大人乃新任荆门推官,我们四人是经历、知事、照磨、司狱,此东西村乃荆门属地,你等要怎样?” 撑船的汉子道:“我们不怎样,只想讨要过渡费?” 荆悝道:“哪有船尚在河中间就要收渡船费的?” 那汉子道:“我们又不是船家,自然不按船家的规矩办事。” 曹印惊问:“你们不是船家?那船家呢?” 另一汉子笑道:“他已经沉河底里去了,你们五人想找船家也容易,老爷送你下水就是,哈哈!” 原来船上四大汉不是别人,正是离开汉中的一狼三虎。狼霸四人南下四川,混了几个月后顺江东下来到荆州,在荆州呆了一个多月,又来沙洋玩耍了几天。狼霸与三虎商议出路,觉得天下虽大却又无处可走,想想在定军山上落草一年多时间自由自在,不比在城里差,因此一合计,干脆回罗山,上鸡公山去打家劫舍,自在逍遥,如官府敢来围剿,就杀他个人仰马翻,正好报前年被官府无故通缉之恨。 |
四人正准备东渡汉江支流返回罗山,不巧身无分文,船到东岸时,狼霸对船家道:“大哥,实在不巧,我兄弟几个未带钱财,改日再来付你渡费。”说罢就要匆忙离去。那船家也是该死,死抓狼霸不松手,喝道:“想搭白船,信不信将你们几个沉河里去喂鱼!”狼霸大怒,一拳将那船家打翻,复又一脚踏在胸口怒问:“欠你几文钱渡费,敢将我喂鱼?”阮天虎道:“大哥,跟他说什么。”一边说一边摸出刀猛刺,那船家当即命赴黄泉呜呼哀哉了。 狼霸见杀死了人,遂命阮天虎将尸体丢进河里,反转上船搜寻财物,四人正在翻找包袱时,刚好碰到曹印五人要坐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再劫点盘缠。 曹印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光天化日之下敢行强盗行径?” 狼霸手拿竹篙笑道:“莫要说你是荆门判官,就是皇帝来了我又何惧?识相的快交银子来,如果银子多,爷爷一高兴饶你五人性命也说不定。” 刘广福道:“大哥,别人求饶尚可饶命,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杀掉算了。”刘广福说着,握刀直逼曹印,荆悝、荆鞅、荆斯、荆非上前护住,齐声喝道:“休要伤害曹大人。” 刘广福才不管什么曹大人张大人,正要行凶,却被狼霸喝住,狼霸道:“先绑起来。”三虎听了,一拥而上将五人绑了丢在船头,又将五人随身包袱拿进船仓打开,三虎乱翻一阵,陈虎拿出圣旨、官凭来,笑道:“果真是个当官的。”阮天虎搜出一碧绿玉板,一看晶莹透彻,喜道:“这个值钱。” 曹印见贼人要抢自己的玉板,怒喝:“休要动我通天笏!” 阮天虎大怒,奔过来就要打曹印,又被狼霸喝道:“住手,将那玉板拿来我看看。”阮天虎将玉板送至狼霸手中道:“大哥,这个值钱。”狼霸仔细一看,只见玉板上龙飞凤舞,刻有‘御赐通天笏’五字。狼霸大惊,来到曹印跟前问道:“你是曹印?”曹印道:“正是本官。” |
狼霸慌忙扶起曹印,亲将绳索解开,又让三虎放了荆家四兄弟,恭敬拜道:“曹大人清正廉明,执法如山,失敬!” 曹印问道:“你是何人?” 狼霸道:“我是罗山狼霸。” 曹印道:“我乃朝廷命官,你是江湖歹人,抓你乃我职责,曹印守法如山,执法如鼎,你虽放了我,可我却不能放你。” 三虎大怒:“狗官好不晓事,我们好意放你,你反倒摆起官谱了,也罢,爷爷送你们去见阎王,你着阎王来抓我兄弟几个罢。” 三虎推搡着曹印要将他丢入河中,狼霸呵斥道:“休要对曹大人无礼。”又对曹印道:“大人休惊,我送大人过河。” 狼霸抄起竹篙将船撑过河去,到了岸边,三虎强将狼狈不堪的曹印和四荆推下船,曹印下了船,回头望着这四个凶悍的抢匪犹豫不决,想捉拿,却又无有这个本事,就此走了,堂堂荆门推官见贼不捉岂不失职? 狼霸笑道:“曹大人休要遗憾,回荆门调动人马前来擒我就是,我兄弟四个江湖人称‘一狼三虎’,哈哈。”说完,抡起竹篙在岸上一点,与三虎大笑着离去。 船至江心,刘广福道:“大哥,为何不杀他们?”陈虎也道:“是呀,曹印死忠朝廷,天幸叫他今日落到我们手中,何不杀之?”阮天虎亦叫嚣:“杀了这五个狗官多痛快。” 狼霸道:“江湖上我最敬重的好汉是盗跖,他曾有言:‘善人仇我我亦善之,恶人恩我我亦恶之。’曹印虽是朝廷中人,却是善类,我岂可杀之?” 三虎听了,俱点头称是,四人回到江东,弃了船望东风驰电掣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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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东西村曹印受辱,南北界狼霸遇险 1 南昌大牢,宣旨官展开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犯官曹印,原为刑部郎中,泰和县主,倡议行法,拳拳丹心,惜为奸臣所害,远离朝纲,后又遭诬而身陷囹圄,桎梏夹颈。朕以德治国,法度严明,皎阳之下,岂容冤屈?况印乃国家栋梁之才,忠心不二,不可屈于乡野。朕特赦无罪,速归京师,候旨重用,不可迟缓。钦此! 宣旨官宣完圣旨,曹印大喜,跪拜谢恩,喜极而泣。 传旨官道:“曹大人,圣旨虽然催你速速启程,但皇恩浩荡,念你入狱十年,咱家就在府衙等你三日,三日后你我启程回京复旨,不可误了时程。”曹印谢道:“多谢公公体恤,只是,家母现住黄梅,我们不如立即启程北上,途径黄梅时再请公公留步三日,容不孝子尽三日之孝。”曹印言及老母,忍不住悲咽起来,宣旨官见了也为之动容,点头道:“好,就依曹大人。” 数人一路北上,行了五日到达黄梅,传旨官带着随从去了县衙驿馆,曹印则径至四荆家里,跪于母前,抚摸着亲娘白发,内疚不已。 曹印声音哽咽,嘁嘁言道:“娘,你受苦了?”言罢,悲从心来,竟失声哭了起来。 |
3 狼霸四人行走月余到了信阳鸡公山下,见远处有一酒家,四人腹中饥饿,大步上前一看,见招牌上写着“南北界”,店中并无其他客人,四人解下朴刀,找了个大桌坐下。店小二见来了生意,笑着跑过来抹桌子,狼霸问道:“小二,如何叫南北界?”小二道:“这鸡公山虽然不高,却是南北两边天,山北平原,气候寒冷,山南多山,气候湿润,古人将鸡公山当成南北分界岭,因此掌柜的将此酒店取名南北界。”陈虎笑道:“胡扯,我们都是本地人,怎么从未听说过?”狼霸道:“小二,管他南方北方,赶紧上好酒好菜来。”小二倒完茶水,给四人煮了牛肉、猪蹄,又送上一壶米酒,四人放开肚皮大吃大喝,不一会就醉倒在桌凳之下。 待醒来时,四人发现自己分别睡在四张床上,狼霸爬起来左右一看,大惊道:“不好,兄弟们,我们被打劫了。”陈虎睁开双眼,大怒:“谁他娘的吃了豹子胆,敢打劫老爷。”狼霸急去摇醒阮天虎、刘广福,二人懒洋洋地坐起来道:“好酒。” 门嘎吱一声开了,走来一个女子和三个男人,四人一看,为首女子竟是段七,后面跟着的是赵得志等人。 段七冷冷地道:“狼霸,你好大胆,官府到处拿你,你却自投罗网回来了,是不是知道我段七最近手头紧,特意送我一个功劳,让我去领赏?” 阮天虎、陈虎、刘广福大怒,正要起身发作,狼霸厉声令道:“坐下。”三人乖乖地又回到床边,怒视段七,恨意未消。狼霸慢慢起身,走到段七跟前拱手道:“多谢七姐救命之恩。” 段七笑道:“我何曾救过你们。” 狼霸笑道:“如果七姐想拿我兄弟四人去邀功请赏,我们早已被五花大绑送进了县衙。再说,七姐与罗山县衙大杀一场后被逼落草为寇,以七姐的为人,怎么可能为了点银子而做官府的鹰犬呢?” 段七微微一笑道:“狼霸果然厉害。”段七轻盈地走了几步,在木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赵得志等人乖乖地立在身后。段七不紧不慢地道:“实不相瞒,段七与狗官打杀了一场,如今弃了家产,聚集众乡民上了这鸡公山,成了山大王,近日闻听官兵要进山围剿,我特命人在山下开了一间南北界酒店打探军情,不想店小二误将你四人擒了送上山来。” 狼霸道:“既如此,七姐何不一走了之?以区区鸡公山,怎能抵挡官府千军万马?” 段七哼了一声,轻蔑地笑了笑,复言道:“当今天下,百姓食石头,啃树皮,无以生存,揭竿而起者比比皆是,大明天下早已摇摇欲坠。我今驭数百愤怒之民,居高临下,迎击一群贪生怕死之贼,何愁不胜?” 狼霸闻言大喜道:“七姐胆略过人,狼霸愿与三位兄弟助七姐一臂之力,厮杀昏官,以解心头只恨。” 段七大喜,起身吩咐道:“来人,大堂上摆酒设宴,为一狼三虎接风洗尘。” 不多时,宴席摆上,入座,酒过三巡,狼霸问道:“七姐,果有官兵到来,如何退敌?” 段七道:“鸡公山方圆百里,村庄数十,百姓上千,均为贫苦农民,他们对官兵恨之入骨,我们山上众兄弟多有是本地村民的,如官兵进山,必有村民报信。此处乃是琅琊岭,山高路险,如官兵来犯,我等诱其深入,再于山间茂林中出奇兵击之,必然全胜。”狼霸听了大喜。 次日,段七亲带狼霸四人到山寨各处查看地势,又往周边各关口勘查,走到前山上山的陡路处,段七指着附近的水塘道:“狼霸,这满满的一塘水可敌一万雄兵。” 狼霸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段七道:“如果官兵从此道上山,我只须放水冲击敌兵,可不战而胜。” 狼霸想了想,蓦然开朗,喜道:“好计策,大水冲散敌军后,我们再纵兵掩杀,如狼入羊群,无有不胜之理。” 段七笑道:“到时候,还需你这一狼三虎横刀立马于此,给官军来个迎头痛击。” 狼霸道:“甚好,就盼官军早日前来,我兄弟几个正待杀个痛快,以解心头只恨。” 段七转身又吩咐随从道:“寿春,你明日就带几个兄弟拿锄头日夜守在此处,只待官兵到来,瞅准他们与狼霸兄弟对峙时,你们即可挖渠放水。” 寿春道:“七姐放心,属下今晚就来此守候。” |
第六十七回:段七兵败鸡公山,六煞结义襄阳城 1 狂风折树,黑云压境。 过了三日,果有五百官军气势汹汹地上山围剿。段七召集众人道:“据探子来报,官兵正是沿前山而来,赵得志可领一百人隐藏在山脚下,狼霸可领一百人守候在半山腰拦截,我带二十人携鼓角潜伏在山林各处,待官兵爬到半山腰与狼霸对峙时,寿春带人挖塘放水冲溃官军。狼霸闻我鼓响,即从半山腰趁势向山下掩杀,赵得志带人在山下拦截溃退官兵。” 狼霸道:“后山有一条崎岖山路,也应该派人把守才是。”段七道:“我已派三人守在后山了,只要有官兵沿后山小路上山,三人只消往下滚石头,足以阻挡千军万马。”狼霸等人大喜,各自领命而去。 领兵前来围剿鸡公山的是信阳副千总韦胜,韦胜为人奸狡,颇有谋略,今日带五百兵前来,早已暗中派人打探到段七隐藏于琅琊岭中,因此带兵直奔琅琊岭而来,又在附近村庄暗中寻找带路攻山之人,许以重金,一切准备妥当,再才带兵前来,满怀信心,志在必得。 段七带领二十人,命每人带大鼓一面,隐藏于上山路上的各个隐秘之处,自己登高远望,见官兵旌旗招展,沿前山山路迤逦而行。段七沉着冷静,只等官兵与狼霸对峙时寿春放水。 过了半个时辰,韦胜带军爬至半山腰,正遇着一狼三虎带着一百人横刀阻拦,韦胜冷笑道:“无知山贼,还想算计本将军?快快受死吧!”韦胜大手一挥,一百余人即朝狼霸等人冲杀过去。一狼三虎虽勇,可所带领的一百兄弟都未经过训练,根本不是韦胜的对手,杀着杀着,狼霸一方死伤了三四十,一时军心大乱,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 段七正在纳闷,寿春为何还不放水冲击官军?此时,韦胜扬手朝树林里一招,又有一百官军钻进路边树林里直奔段七杀来,段七大惊,命人擂鼓助威,虚张声势,意图吓阻官军,不料官兵听了鼓声并不惧怕,依旧往前冲锋,段七见势不妙,只得带着众人往后山逃去。 跑了约五六里地,段七停下来回头一看,众人都已逃散,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正想坐下休息,却见一队官军杀气腾腾地朝前山而来,领路的竟然是寿春。段七虽怒,却又不敢声张,只能隐藏起来,待官兵走后,才沿丛林密处偷偷地往山下摸去,快到山脚时,又见数百官兵将赵得志等三四十余人捆绑起来连成一线,路边各处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段七悲愤,却不敢下山,只能躲在林中等待官兵离去。 入夜时分,天黑风疾,枯木无情。 段七见官兵散去,四野无人,遂趁黑摸下山去,到了一溪水边正欲度溪过去,忽闻有人喊道:“七姐?”段七耸然,继而听出是狼霸的声音,遂朝声音传来方向摸出,只见狼霸躺在溪边一块大石上,浑身是伤,满脸是血。段七问道:“怎么回事?”狼霸道:“我们正与官兵厮杀,没过多久背后又来一队官兵,我们一共一百人,官兵前后共有两三百人,根本招架不住,可惜三虎跟其他兄弟,全被官军给活活砍死了。” 狼霸眼含泪水,声音梗塞,又悲又恨。 段七道:“都是寿春这个叛徒,我非宰了他不可。”狼霸道:“不可,如今你我都逃了出来,官兵定然会派暗哨四处寻找你我,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趁夜离开信阳,此仇只能日后再报了。”段七叹气道:“可是不杀寿春,我如何对得起三虎,如何对得起众兄弟?”狼霸道:“我也想为三虎报仇,只是此时不是报仇的时候。”段七道:“也罢,我们先逃出信阳地界再说。” |
2 襄阳城内,回头笑客栈。 段七和狼霸夜行昼伏,走了十天终于来到这座古城,段七见这回头笑客栈名字独特,遂决定住在此处。 二人要了两间房间,又到街上找了家寻春酒楼吃饭,只因连日奔波,甚是疲敝,二人商议,今日先美美地先吃一顿,睡一觉,明日再定未来之计。遂点了几个可口的菜,又要了两壶酒,互不说话,只顾狼吞虎咽,闷头豪饮,不一会,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酒壶也喝了个底朝天。 段七虽年近四十,但依旧容颜清纯,特别是喝酒之后脸蛋红润,更显妩媚动人。古语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段七之美,自然引起好色男人地垂涎,碰巧酒楼里另一席的五男一女六人也都喝得醉醺醺的,其中一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这邻桌的女神,内心里淫心大发,乐呵呵地喊道:“美姐姐,来我们这边坐坐,陪弟弟喝一杯如何?” 这人言语一出,其他四男都将目光投放过来,见段七果然迷人,都淫笑起来,一个个说道:“是呀,来陪陪弟弟。” 段七听了妩媚一笑,左手拿起酒壶,右手拿着酒碗,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朝那个最先挑逗自己的男子走去,段七微醉,款款而行,袅袅娜娜,风韵无限,到了跟前, 段七二话不说,斟满酒,猛地将酒碗狠狠地砸向那男子的头,然后丢掉右手的酒壶,哈哈大笑起来。 酒楼的数十客人都吓了一跳,店家和小二也惊得不知所措。那几个男子受了侮辱,站起来要打段七,狼霸见了,冲上去抓住一人,用刀抵住脖子,恶狠狠地道:“谁他娘的不要命,就来跟我斗一回!” 其他几个男子见狼霸凶狠,又有刀在手,俱不敢作声,一个个缓慢坐下,狼霸见状,放开那人,随着段七身大摇大摆地走出酒楼。 那被砸头的男子手捧脑袋,鲜血直流,直喊痛。另四个男子见狼霸和段七走了,没地方发火,冲着店家和小二吼道:“怎么搞的,女罗刹在你们酒楼里行凶伤人,你们也不管?”店家和小二不敢顶嘴,那几个人不依不饶,怒问道:“我们来吃饭,却挨了打,是何道理?”店家和小二老实巴交,不敢得罪这六人,只是一个劲地说好话。那个被打的男子凶狠喊道:“我在你店里被打,你少不得赔我十两银子。”那店家不想将事情闹大,只好说:“我赔,我赔,小人赔大爷银子就是。” 这五男一女的霸道惹恼了邻座一尊恶煞,这恶煞正独自一人喝闷酒,见这帮人欺辱店家和小二,拍桌而起,怒道:“你们几个窝囊废物,刚才那汉子拿刀威逼,你们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拿店家和小二讨道理,算什么东西?” 那五男一女见有人替店家和小二帮腔说话,大叫着“管你屁事”就要扑过来打人,店家和小二慌忙拦住不允。 那人虽然是一个人,却也毫不畏惧,对店家道:“店家,休给他银子,你遇到我,比遇到包青天还管用。”又对那六人喊道:“有胆就出来斗一回。”这恶煞刷的一下飚出了酒楼,到了外面站定,朝里面六人招手大喊:“来,来,来!” |
五男一女欺他是一人,正好拿他出气,推开店家和小二也跟着出了酒楼,其中女子扶住那受伤的男子,另四人搂袖磨拳,急切切前来围攻,凶巴巴要来打人,四人齐头并进扑向那恶煞。 恶煞见四人一齐上来,心中好不欢喜,笑道:“今日爷爷开荤了。”一边说话一边迎上去拳打脚踢,肩撞头碰,片刻功夫就将四人打翻在地,接着又上前用脚胡乱踩踏,直到四人连声求饶方才停下来。 见四人在地上痛得直打滚,恶煞开怀大笑道:“爽快,爽快,爽快!”又问四人:“还打不?”四人哪敢再打,一个劲地摇头。恶煞复问:“还要不要店家赔你银子?”四人慌忙摆手。恶煞笑道:“爷爷好久没痛快地打人了,今日过瘾,谢谢了,谢谢了。”一边说一边分开围观人群大踏步走了,背后传来一片鼓掌欢腾之声。 那恶煞拐过几个街道,窜进一条小巷子,突然后面有人喊话:“好汉留步。”回头一看正是狼霸,原来狼霸护送段七出了酒楼进入客栈后,又返回酒楼准备买壶酒用于夜间喝,正好碰见这恶煞与那六人打斗,狼霸见此人英雄豪迈,暗自佩服,因此跟了上来相见。 那恶煞见了狼霸,笑道:“兄弟,你好厉害,一把短刀吓得那六个鸟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狼霸拱手道:“好汉三拳两腿就将四人打得服服帖帖,与好汉相比,我这点儿本事哪值得一提?好汉如此英勇,狼霸佩服,不知道可否赏脸到客栈一述?” |
恶煞笑道:“好是好,就怕我大哥责怪。” 狼霸道:“哦,好汉还有大哥?好汉如此了得,大哥想必更加豪杰。”恶煞大笑:“我大哥手无缚鸡之力,哈哈。” 狼霸道:“既然好汉不方便去,那就……” 恶煞打断狼霸的话道:“去,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要去哪里,大哥也拦不住,走。” 狼霸将那恶煞带到客栈房间里,让店小二送来一壶热茶,二人边饮茶边述话,狼霸道:“在下姓郎名八,人称狼霸,罗山人,与七姐流落此地,正想结识一些本地英雄,天意叫我遇到了好汉。” 那恶煞笑道:“我也是好汉?哈哈,我大哥常说我没出息。” 狼霸笑道:“请问好汉与大哥尊姓大名?” 恶煞在酒楼喝了不少酒,早就有了醉意,因此说话毫不顾忌,见狼霸询问自己姓名,遂道:“我叫叶阳,上有三个哥哥,大哥唐海,二哥山勇,三哥林源,我们四兄弟在江湖上四海飘荡,九州打拼,专找为非作歹的恶人作对,是天下恶人的克星,朝廷辱我大哥为盗跖,又说是天下第一寇,哈哈,兄弟,你要知道哪里有恶人告诉我,我兄弟四人三天之内必将他脑袋捏下来送你当球踢着玩,哈哈哈哈……” 唐海四人现身襄阳,本准备从襄阳西入川蜀,到资县去劫杀豪强小红狼,不料农民义军张献忠与朝廷官兵在襄阳以西对峙,阻却了西进之路,不得已只得暂留襄阳城内。叶阳见大哥整日里呆在客栈不出门,闷得慌,于是借腹痛出来买药的机会独自出来喝酒,碰巧遇到了段七遭人调戏一事,因此结识了狼霸。 唐海四人自从参加荥阳大会后,江湖上人人皆知天下第一寇、盗跖就是当年的明军指挥佥事唐海,为此,唐海更加小心谨慎,虽又作案三十多起,斩杀了恶贯满盈之徒百余人,但所到之处,唐海四人俱是隐名埋姓不露圭角,谁曾想叶阳竞酒后发狂,将自家名号大大方方地报给了狼霸。 叶阳此时昏昏入睡,一面在狼霸面前大吹特吹,一面哈欠连天,说着说着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
3 狼霸敲开段七的房门,进入后俏声道:“七姐,我刚出去买酒,见那五男一女与店家吵闹,有一好汉打抱不平,三拳两腿就将其中四人打翻,我见他英勇,请入客栈叙话,本以为他是本地英雄, 想结实他也好了解一下襄阳的情况,你猜他是谁?” 段七道:“谁?” “盗跖的四弟。” “江湖上如雷贯耳的盗跖唐海?” “是的。” 段七大惊:“啊?传说中在各衙门进出自如,专取恶霸、贪官、酷吏项上人头的盗跖竟然在襄阳?他的四弟就在你房间里?” 狼霸道:“正是,此人名叫叶阳,是老四,已经在我房内睡着了,老大唐海、老二山勇、老三林源就在襄阳城内。” 段七笑道:“江湖上传言这四人个个冷酷无情,神出鬼没,此人如此鲁莽,在陌生处酣然大睡,会不会是假冒的?” 狼霸道:“我看不是,此人英豪,不拘小节,一看就是江湖恶煞般人物。” 段七想了想,心中暗思:“唐海人称盗跖,官府骂为天下第一寇,他带领三个兄弟横扫江湖无人能敌,如能借助他们四人之力,不愁斩杀不了唐喜。”主意打定,笑道:“这四煞逍遥江湖多年,名气震天,倒是让人羡慕,如果真是他们,我倒要拜见拜见。不过现在不知真假,我们可以先找个诱饵试他们一试……” 狼霸听了段七之计,称赞道:“七姐妙计!” |
待叶阳醒来时,已是黑夜了,见到狼霸和段七正在房内饮酒,叶阳爬起来道:“糟了,我得赶紧回去,大哥一定在四处寻我。” 段七对狼霸道:“狼霸,你快送叶阳兄弟离开,不然魔头来了连累叶阳兄弟,叫我们如何心安。” 狼霸道:“七姐说得是,我们丢了性命不打紧,让叶阳兄弟也搭上一命,岂不让江湖豪杰笑话你我不仗义。” 狼霸起身对叶阳道:“兄弟,你醒了,可把我和七姐急坏了,快走,我送你出去。” 叶阳本要回去,听二人这么一说,早就没有了去意,忙问段七:“什么狗屁魔头?我倒要见见。” 段七只顾喝酒,并不搭理叶阳,狼霸则使尽拉着叶阳要往外拖,叶阳急了:“狼霸兄弟,你别拉我,先给我说说有什么魔头,我兄弟四人专杀天下恶魔。” 段七这才开口道:“叶阳兄弟,你们平日里所杀的是小魔头,我们今日遇到的是大魔王,唉,只怕你们非他对手呀。我和狼霸之所以四处奔波,有家不归,就是拜这魔王所赐。” 叶阳挣脱狼霸来到段七面前道:“你就是七姐吧?喂,七姐,你倒是跟我说说这魔王呀,告诉你,你和狼霸兄弟遇到我叶阳,被遇到包青天还管用,什么冤屈我都能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段七叹口气道:“如今在汉中有一魔王,姓常名豹,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是扬威镖局的主人,此人勾结官府,欺压良民,横行陕、川,更兼手下有利剑苗仁、快刀苗义、金枪苗忠、银锤苗信四兄弟,个个身怀绝技,勇不可当。哎哟哟,更可怕的是,近闻他又收得一人,江湖上号称汉中第一打手,此人姓枭名龙,勇猛无比,这枭龙常对人吹嘘道:‘天下之大,独一人能杀我耳!’真是嚣张极了。” |
叶阳忙问:“谁能杀他?” 段七道:“当然是他自己了,他常说‘天下之大,独枭龙能杀枭龙耳。’” 叶阳大怒:“此人怎敢如此张狂?我定要会会此人,管教他遇着我叶阳之日,就是他寿终入土之时。” 段七对狼霸道:“叶阳兄弟如此仗义,真是你我之幸。” 狼霸连连点头道:“七姐说的是,得遇叶阳兄弟,我二人何惧常豹、枭龙他们。” 叶阳听了二人夸赞,更加得意了,说道:“你们在此等我,我这就去通报大哥知道,明日一早来找你们,我六人一起去汉中除了常豹和枭龙两个匹夫。” 叶阳走后,狼霸问道:“七姐,你觉得叶阳回去后会来找我们吗?” 段七笑道:“如果他们明天来了,真的要跟我们一起去汉中除常豹、枭龙,就证明他们是冒牌货。” 狼霸奇道:“这是为何?” 段七道:“盗跖逍遥江湖那么多年,直搅得官府不得安宁,又让九州四海的豪杰谈之色变,黑道白道却又都拿他们没办法,足见此人非同常人,这样的人怎会轻易前来相会?” |
狼霸道:“七姐言之有理。” 段七道:“如果叶阳真是盗跖的四弟,他或许会来道别。” 狼霸道:“七姐是说,叶阳不会失信?” 段七笑道:“我也只是猜想,不敢确定。” 狼霸喜道:“盗跖之名响彻江湖,能结识此等豪杰,真是幸事一件。但,七姐想结识四煞,也仅仅是仰慕吗?” 段七道:“狼霸兄弟,实不相瞒,唐喜杀了龙王,本判了死刑,却不知被谁救了出去,又传言说他当了朝廷的将军。他唐喜不死,我段七岂能甘心,他既然当了将军,我段七就带着兄弟们上山举义,求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与唐喜对阵。唉……,不料造化弄人,我如今沦落到这地步,要报仇是断然无望了,因此想借助江湖好汉之力……” 狼霸听了,方才明白段七的良苦用心,沉思了许久也不说一句话,段七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江湖朋友都称道唐喜侠义,都骂龙王是恶贼,唐喜杀了龙王,不少人拍手称快。你狼霸也是条好汉,自然英雄惜英雄,我也不会为难你,让你……” 狼霸见段七虽然微笑,但言语之间尽显悲凉,因此没等段七说完就打断她道:“七姐,我们这些混江湖的,哪有几个真英雄?我狼霸还不也是一样打打杀杀,干过不少让人不齿的勾当。只是,唐喜如今很有名望,且武功不错,又有了朝廷将军这道护身符,我们如何杀得了他?除非,你我投奔农民义军……可我听说,七十二营义军首领高迎祥被朝廷千刀万剐死了,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之流降的降散的散,义军已经彻底溃败了。” 段七笑道:“当今天下大乱,各路英雄竞相起事,以我看来,高迎祥虽然被害,各路反王也暂时溃散,但义旗终究是会复举起来,若有机会,我段七还想拉起大旗再做一次山大王。” |
4 果然不出段七所料,直到第二天晌午,叶阳才垂头丧气地来到客栈,见了段七和狼霸,强做嘿嘿一笑道:“七姐、狼霸,我大哥有急事赶往四川,得立刻启程,去汉中之事,只好改日再议,抱歉,抱歉!” 段七笑道:“好,狼霸,我们送叶阳兄弟下楼。”狼霸答应一声,随段七下楼相送,段七让店小二摆了一壶酒,亲自倒了满满的四碗,狼霸强拉叶阳入座,段七笑道:“兄弟,这就算七姐为你们饯行了,你们慢慢喝。”说罢转身上楼,狼霸亦起身朝叶阳拱了拱手辞去。 叶阳看着二人上楼,又瞧了瞧桌上的四碗酒,甚是莫名,嘀咕道:“既是为我饯行,为何不陪我喝一碗,哪有如此践行的?再说我明明一个人,她却倒上四碗酒,如此怪异,是何道理?莫不是见我不帮他们,二人心中有了介意?” 不管他,既然倒了酒,那就吃吧,叶阳端起碗,一口一碗,喝完后又拿起酒壶对着壶嘴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放下壶,用衣袖擦拭了嘴角,摔门大步而去。 没行多远,后面一人跟了上来喊道:“四弟,这边来。”叶阳回头一看见是林源,林源拉着叶阳走进旁边一茶楼,叶阳怪问道:“三哥怎么在我后面?”进了茶楼,见唐海与山勇坐在窗边喝茶,又惊问:“大哥、二哥,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不是说好在客栈候我吗?”唐海和山勇并不作声,林源道:“我们不知对方底细,大哥担心他们是官府快手,故意设计引诱我们,因此命我躲在回头笑客栈里,万一有事也好接引你脱险。”叶阳笑道:“大哥也太小心了。”说着坐下来拿起山勇面前的茶杯一口喝了。 山勇道:“我们在江湖上安然行走多年,全靠大哥小心,既然他们不是快手,那我们就放心了。”唐海起身道:“走吧。”叶阳道:“走吧走吧,这二人不结识也罢,真个小气鬼,昨日错把他们当英雄了。”林源笑道:“四弟,你昨日说此二人也算是江湖豪杰,大哥怕你上当,不答应去汉中帮他们铲除恶霸常豹和枭龙,你还嘲笑大哥小气,哈哈。”叶阳道:“还是大哥有眼光,这二人见我说不能帮他们了,竟然也不陪我喝酒,只是给我倒了四碗,说什么算是给我们践行,他们自个儿却回房间去了,这哪是江湖待客之理,真个小气。” 这时四人已经出了茶楼,唐海听叶阳这么说,猛然驻足,回头问道:“他们给你倒了四碗酒?”叶阳道:“是呀,不知何意。”唐海又问:“他们说替‘你们’践行?而不是说替‘你’践行?”叶阳道:“是,虽说是我一人,他们说的却是替‘你们’践行。” 唐海低头沉吟,抬头道:“此二人竟然猜出我们三人就在附近,看来并非一般江湖棍徒,这次四弟还真没看走眼。”山勇惊道:“大哥,你是说他们知道我们三人暗中潜藏在回头笑客栈附近?”唐海微微点头道:“此等豪杰不可不交。” 唐海掉转回头,朝回头笑客栈走去,忽见几个佩刀公人急匆匆走来,边走边说道:“太好了,叛贼逃了,我等无忧了,快去报告州府大人。”另一个道:“听说他们往北撤走,想必又寇犯河南去了。”又一人道:“管他们去哪里,只要这伙杀人不眨眼的流寇不来骚扰我们襄阳就行,围剿叛贼那是朝廷军队的职责,管我们捕快屁事。” 林源听了喜道:“大哥,不打仗了,我们可以西去四川了。”唐海停下脚步沉吟片刻,也不回答林源,快步朝前走去。 四人来到客栈,唐海让叶阳前去敲门,开门的正是段七。唐海拱手一拜道:“在下唐海,特来拜访七妹和狼霸兄弟。”段七大喜道:“英雄请进。”四人进房后,段七轻敲墙壁,不一会狼霸也进房来,唐海拱手相拜,狼霸也拱手作揖。 六人分别坐下,段七颔首道:“久闻英雄威名,不想此处相见,真是荣幸!” 唐海笑道:“惭愧,我兄弟四人流浪江湖多年,混了点虚名,何足一提?敢问七妹和狼霸兄弟是哪里人氏?” 段七道:“我们是信阳罗山人。” 唐海问道:“七妹贵姓?” 段七道:“免贵姓段。” 唐海拱手道:“原来是鸡公山上的女英豪!唐海早先闻得大名,听说七妹在山上与官兵对抗,怎么会来到襄阳?” 段七道:“说来惭愧,段七兵败至此,如今与狼霸兄弟已是走投无路之人。” 唐海笑道:“天下处处是大道,何愁无路可走?我兄弟四人立志破邪立正,行走江湖十余年,虽犯下无数惊天大案,却无一悖道无义之事,杀人过百,无一冤者。七妹和狼霸兄弟如不嫌弃,可与我兄弟四人一道走南闯北,共同逍遥江湖,岂不快哉?” 段七见唐海相邀,目视狼霸,狼霸早闻盗跖之名,久有归顺之意,今见唐海相邀,大喜过望,对段七道:“四位大哥英武过人,你我如能相随,真乃万幸喜事。” 段七对唐海道:“英雄如果不弃,段七与狼霸愿追随左右。” 唐海大喜,叶阳哈哈大笑道:“好呀好呀,以后就是兄弟了。”山勇、林源也脸露喜色。 唐海道:“既如此,以后我们六兄弟同心协力,破邪立正!” 六人当即在客栈内摆酒设宴,跪天拜地,举酒盟誓,结为生死兄弟,永不背弃。拜毕后,唐海问道:“七妹、狼霸兄弟,听四弟说你二人与汉中常豹、枭龙有隙?” 段七笑了笑道:“那是逗叶阳兄弟的。” 狼霸道:“也无大仇,只是我受他人之请在定军山上抢劫常豹的镖车,常豹请来枭龙与我争斗,我二人约好谁输了就离开汉中,只怪我技不如人输给了他,只好依约退出汉中,辜负了雇主,做了个失信的人。” 叶阳道:“狼霸兄弟大可放心,我们这就去汉中替你除了常豹和枭龙。” 唐海沉吟一会道:“狼霸兄弟听我一言,唐海为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恩我我亦恶之,大丈夫行走江湖,当以善恶为准结交朋友,岂能以个人恩怨为准滥动刀枪?我闻那枭龙二十年前是汉中第一打手,甚为豪杰,即便他当年做了不少恶事,可如今已改邪归正了,特别是他拳打逆儿讨谢字的事,江湖上人人称道,此等好汉人物,我等怎可为敌?” 狼霸道:“说实话,我也敬佩枭龙,但那常豹却是个小人,我在定军山时常闻他勾结官府欺压百姓之事。” 唐海道:“既如此,我们何不去汉中除了常豹,也算你未对雇主失信。” 狼霸喜道:“太好了,有四位哥哥出面,何愁除不了常豹。” 众人听了都喜,独段七默然无语。 |
第六十八回:明军不明滥劫财,义军不义漫杀人 1 微风吹来,略带丝丝凉意,想来是盛夏已去,清秋悄然而至。 自从狼霸离开汉中之后,常豹的镖局再也没有出过差错,声誉逐渐恢复,生意越来越大。虽然未能杀了枭龙和金子,但他二人大闹碧云堂夺了十余条人命,犯了惊天大案被官府张榜通缉,已成惊弓之鸟,断不敢再回汉中向自己索要那三百两银子了。因此,常豹整日得意洋洋,风光满脸,天天吃喝玩乐,夜夜春宵欢娱,左搂右抱,好不惬意。 这天打听到笑春楼来了个美艳绝伦的新人,顿时色心又起,喜滋滋地带着几个护卫来寻乐子,甩出十两银子,指明要求新人陪欢。老鸨见了银子大喜,将那贵州黔西县流落至此的袁彩带至眼前道:“常员外,这是小彩彩。”常豹一看,小彩彩脸蛋粉艳,双眸乌黑,鼻梁高挑,嘴唇嫩红,脖子白皙,双峰突起,柳腰如丝,后臀高跷,大腿修长,标准的一个明媚妖女。常豹从上至下细细地将美人打量一番,欣喜若狂,当即又加了五两银子给老鸨,命摆酒设宴,要与美人畅饮。那老鸨喜上眉梢,留下小彩彩,喜滋滋地张罗去了。 雪月风花情意浓,太平萧鼓伴晨钟。 北方云淡南方雨,灾难离君隔几重。 古语说物盛而衰,乐极则悲,真乃千古真理! 老鸨刚刚张罗好一桌酒菜,常豹与那小彩彩尚未入座,护卫猛然推门入内。常豹大怒:“他娘的,天塌下来了?”护卫惊骇不已,一脸慌张神色地禀告道:“主人,镖局来报,经历大人黄观领着五六个捕快,二三十军士闯进镖局要见主人。”常豹大惊,骂道:“这帮贪官,平日里作福作威,搜刮民脂民膏,如今逼反了刁民,自己有本事去打就是,却要老子出银子,真是岂有此理!” |
常豹此时哪里还有心情风流,站立起来,将脚下凳子一脚踢开,带着护卫火速回到镖局,见到黄观,笑道:“黄大人深夜来临,小人迎接不周,该死,该死!”黄观起身道:“常员外,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曹文诏将军。” 常豹暗自吃惊,曹文诏乃兵部尚书洪承畴手下爱将,勇冠三军,今番领兵驻扎在汉中,权势熏天,连汉中知府都得听候他的调遣,他亲自来找我,看来我是在劫难逃了。 常豹心中虽惊,但却装出一副笑脸,慌忙鞠躬道:“哎哟,原来是曹将军,失敬失敬。”曹文诏微微还礼,冷冷地道:“常员外,本将军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此次拜访,只问一句,常员外是出银子呢,还是出人呀?” 常豹心中一震,不知如何回答。黄观道:“常员外,如今国难当头,曹将军蒙朝廷派遣,不日将北上围剿贼军,怎奈朝廷兵少将寡,缺衣少食,知府大人决定汉中凡十五到五十岁的男丁悉数随军剿贼,家中实在需要留男丁者,许交纹银十两低一男丁,有良田十亩以上者,助军饷五两银子,百亩以上者,助军饷三十两银子,千亩以上者,助军饷百两银子,城内各大小商户店铺均需助饷。常员外乃汉中城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仅你这扬威镖局就有护卫百余人,你要么将手下百来人整顿一番随军出征,为国杀敌,要么就依十两银子抵一男丁之价助饷,二者任由君选。” |
常豹听了二人之言,心中极怒,却又不敢顶撞,左右为难之际,利剑苗仁道:“黄大人,恕小人直言,调兵遣将,围剿贼寇乃朝廷之事,我们乃一介平民……” “放肆!”曹文诏一拍桌子,手指苗仁厉声喝道:“国毁家亡之时,玉石俱焚之日,贼寇不除,尔等皆为齑粉。” 曹文诏这一斥责,雷嗔电怒,让苗仁颇为难堪,快刀苗义、金枪苗忠、银锤苗信见大哥受辱,大怒,苗信年少轻狂,不惧权威,冷语道:“我苗家兄弟四人走南闯北多年,还不知齑粉为何物?曹将军与贼军屡战屡败,想必深有体会,不知可否?” |
曹文诏乃一猛将,但最近义军死灰复燃,曹文诏与之对垒,屡屡损兵折将,正满肚子窝火无处发泄,苗信此语一出,直直地戳中痛处,曹文诏不禁勃然大怒,喝道:“来人,将此贼拖出去砍了。”蓦然间五六个军士上前就要擒拿苗信,苗家兄弟见状,各抽兵器怒视军士,双方剑拔弩张,一时对持起来。 常豹见事情闹大,连忙喝退苗仁、苗义、苗忠、苗信,黄观亦上前规劝曹文诏道:“将军息怒,此人乃常员外手下镖师,年幼无知,望将军宽恕。”常豹亦对曹文诏拱手道:“将军,苗信不知天高地厚,还望将军海量,在下愿助饷一千两,祝将军早日破敌,凯旋而归。” 曹文诏乃朝廷名将,如何受得了这般羞辱?他亦不答话,猛然站起,径直朝外走去,二三十军士紧随其后,黄观大惊,诚惶诚恐地带着捕快跟了出去。 出了扬威镖局大门,曹文诏下令道:“守着此门,敢擅出者斩。”黄观惊问:“将军要做什么?”曹文诏对黄观不理不睬,自带三个军士骑马而去。 常豹见曹文诏愤慨而去,心中惊惧,正在埋怨苗家兄弟不该顶撞曹文诏,忽闻护卫来报,曹文诏走后留下二十多军士把守大门,不准一人出入。常豹大骇,料想这曹文诏乃能征善战之勇将,杀人如麻,血腥成性,今日受辱,他决不会轻易放过扬威镖局。事已至此,趁他还未调集人马前来,迅速逃走方是上策,遂下令道:“如今只有拼个鱼死网破了,众兄弟准备兵器,随我冲杀,谁敢阻拦,杀无赦。” |
常豹亲自背上一大袋金银财宝,带着四大镖师及三十余打手,七八个家丁,共四十多人各执武器来到大门外,守卫军士欲要拦截,常豹道:“狗屁官军,不敢剿杀逆贼,却在老子面前耍威风,杀!” 常豹一路猛砍,军士仅二十余人,在人数上出于劣势,又加常豹及苗家四兄弟武功不凡,因此抵挡不住,砍杀一番后,被逼得节节败退。 常豹杀开一条血路,如果一走了之,也许日后还能东山再起,可他偏偏一时性起,只顾杀得痛快,追着军士乱砍乱戳,早忘了曹文诏已经回营搬兵之事。正冲杀间,忽闻背后喊声大作,回头一看,只见曹文诏带领二三百铁甲军士掩杀过来,常豹再才慌张起来,欲要逃跑,却被两边阻住,只得硬着头皮拼了。乱战一气后,常豹挨了三四刀,定睛一看,四大镖师全部身亡,打手和家丁死伤过半,因而又惊又急,慌乱中丢下一大包金银,弃刀翻墙而走。 曹文诏见杀了苗信四兄弟,却逃了常豹,怒道:“挨家挨户给我搜。”众军士得令,借口搜捕贼寇,闯入扬威镖局及附近人家,强行劫掠,与匪无异,百姓哭爹喊娘,悲号震天。不多时,众军士未搜到常豹,却都抱着金银什物满载而归。曹文诏大喜,暗自思量:今番出征军饷有了着落,不愁灭不了李自成、张献忠。曹文诏一声令下:“既然搜不到贼寇,众军暂且回营,切莫扰乱百姓。” |
正要班师,但见数匹快马飞来,却是黄观带着知府狄晖及汉中众官前来,狄晖道:“将军,万万不可扰民呀!” 曹文诏冷冷回道:“本将军捉拿贼寇,如何扰民了?” 狄晖下马来,指着满大街哭喊的百姓怒道:“将军如此胡闹,弄得汉中城内鸡飞蛋打,不是扰民又是什么?” 曹文诏阴阴一笑:“本将军不日将征讨叛军,朝廷责令地方父母官筹备粮饷,尔等不尽心尽力,反倒还来指责于我,是何道理?” 狄晖道:“粮饷近日即可筹备齐全,十日后保证送往军中,将军如此行事,让本官如何向朝廷交待?如何向汉中百姓交待?” 曹文诏怒道:“十日后叛贼都杀到汉中了,你将粮饷留给叛军吧!狄晖,你道我不知,每次筹备粮饷,七八成被你们私自扣下,到将士们手中的不足三成,我不向朝廷告发你,你反倒用朝廷来压我?” 狄晖见曹文诏戳到自己痛处,顿时汗流浃背,再也不敢多言。曹文诏哼了一声,骑上马,鞭指狄晖、黄观等众官骂道:“一群伪君子!误国误民误天下者,正是尔等!” |
2 常豹一无刀剑,二无钱财,三无护卫,孤身一人逃了出来,几经辗转躲入破败不堪的万寿寺中。匆匆忙忙将自己身上的伤包扎好,正要出去,却闻寺外军士吵闹声,常豹惊惧,只得爬入菩萨像前供桌底下隐藏。次日一早准备出来,又见自己浑身是伤,出去被军士发现,肯定没了性命,因此一直不敢出门。如此躲了三天三夜,饿了三日三宿,忽闻两个妇人进庙烧香,一个道:“谢天谢地,那帮混蛋官军终于走了,百姓可以过几天安稳日子了。”另一个道:“是呀,曹文诏虽说屡次抗击满清,多次镇压叛贼,功劳不小,却是个为了打胜仗不择手段的主儿,听说他强拉壮丁两千多人随军出征,搞得民怨沸腾。”又闻前一个妇人道:“此等将军,功劳再大,也是个害人精,真希望哪一天叛军杀了他,百姓也就安宁了。” 闻到此处,常豹大喜,猛地从桌底钻出来大笑:“哈哈哈,他们走了?”两个妇人正在拜揖菩萨,突见供桌下钻出这么个蓬头垢脸的疯子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夺路而逃。 此时的常豹已无顾虑,窜出破寺就往街上走,不料伤口已经化脓,痛疼难忍,又加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体质极其虚弱,走不出二十步即倒在地上。常豹费力地爬起来,一步一步往闹市摇弋而去,忽见一包子铺里有热腾腾的包子,常豹饿极,使劲挪步过去,双手各抓二三个就吃。店主见此人蓬头垢脸,大怒,操起扁担边打边骂:“我把你个不要脸的乞丐打死,看你还偷吃不!”常豹大怒,一心想杀了这胆大包天的店主,无奈饥饿了三天,浑身无力,一身本领无力施展,全身软绵绵的,只得任由那扁担雨点般地落在自己头上。 此时此刻,常豹才明白米饭馒头的神奇,如果没有饭吃,饿你几天几夜,任凭你有天大的本领,那也是打入凡间的天神,什么都是空的。 常豹包子吃不到,反而挨了一顿打,只得艰难地往扬威镖局挪去,期望能到镖局里先美美地吃一顿,再让护卫将自己送去医馆,等体力恢复了,伤好了,再来亲手杀了这个卖包子的腌奴才。 可是,到了镖局门口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不对呀,扬威镖局百余号人,那日出事时只有二三十人在,其余护卫、镖师都在外面,他们听到镖局出事了应该回来救应才是,怎么不见一个回来? 自此以后,常豹完全成了汉中城内的乞丐,每日靠乞讨过日子,一个月后,由于伤口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受伤的左脚竟然残废了。幸好一日傍晚,常豹坐在街边乞讨,遇见一个从外逃难而来的老大夫,老大夫见其可怜,免费为其敷药,终于治好了其他各处伤痕,总算保住了性命。 |
又过了数月,这天常豹照例出来乞讨,见满街之人神色慌张,大小官员及富豪、地主一个个忙着整装车马行李,街上不时有官军三三五五地奔跑。常豹正感到新奇,忽见五男一女围成一桌在茶楼喝茶,常豹见此六人衣着光艳,气质不俗,悠闲自在,料想是有钱的主,因而上前行乞道:“诸位大哥大嫂,行个方便,赏赐点饭钱吧!”其中一人摸出五六个铜钱塞到常豹手中,常豹抬头道谢,旁边一汉子见了,惊道:“常豹?” 常豹一惊,目视那汉子,却不认识,问道:“好汉是?”那汉子笑道:“只听说你遭了大难,未曾想你变这样子了?” 常豹叹气道:“唉,这或许是天意吧。” 另外那四男一女听说此人就是常豹,也是吃惊不小。常豹见这几人好像非常熟悉自己,遂问:“好汉尊姓大名,何以识得我?” 那汉子笑道:“实不相瞒,我就是你的老冤家。” 常豹闻言大惊,行乞行到仇家门上来了,看来今日命休矣。那汉子见常豹惊惧,赶紧宽慰道:“莫怕,可记得狼霸?” 常豹惊道:“你是狼霸?” 那汉子笑道:“正是,我受人之托来汉中专门与你作对,不料你请来枭龙,我与枭龙比武输了,依约退出汉中。回到罗山后,我深感对不住雇主,失信于人,坏了江湖道义,因此今番请来几个好哥哥复来汉中再战枭龙,谁知枭龙与一个叫金子的罗刹女大闹碧云堂,怒杀田仁逃得无踪无影,而你又被曹文诏官军追杀,不知所踪。本打算玩几天就远走他乡,不想在此地见到你。” 常豹惊道:“你要杀我?” 狼霸道:“你如今已经这样了,我怎么还下得了手。”说完又从袖子里掏出二两银子递与常豹:“你走吧!” 常豹接过银子,内心里酸甜苦辣,不禁流下眼泪,也不道谢,转身就走。唐海又喊道:“常豹,告诉你一个消息,曹文诏在真宁县湫头镇遭遇农民义军将领乱世王、过天星埋伏,全军覆灭,曹文诏引颈自刎了。” 常豹猛地回头,问道:“当真?”唐海点点头,常豹大喜,仰天大笑道:“常豹此生无憾矣!谢谢,谢谢!谢谢!”语毕狂笑而去。 唐海叹息一声,轻声吟道:“祸福无常旦夕变,穷富有数自然定。莫夸今朝馔玉贵,谁知明日 死与生。” 叶阳见常豹走远了,回头对林源道:“怪了,狼霸兄弟给他银子他不道谢,大哥说句话他连说三声谢谢。” 段七笑道:“大哥这个消息透漏给他,比狼霸二两银子珍贵。” 林源道:“大哥,既然狼霸兄弟的事不办了,我们尽快去资县吧。” 山勇道:“大哥,听说农民义军已经逼近汉中,城内大小官僚、富豪地主、以及各路豪强虽名义上在组织军民守城,暗地里却纷纷安排家眷挈带家私外逃,就连不少百姓也害怕义军屠城,一个个忙着收拾行囊预备逃到到城外深山之中,我们何不趁早离开此是非之地。” 唐海笑了笑道:“唐海倒是觉得这汉中城蛮好的,想多呆几天。” 林源道:“万一义军真的屠城怎么办?” 叶阳笑道:“怕个鸟,别人不惹我我也不惹他,谁要惹我,管他官军还是义军,老爷统统杀。” 段七道:“大哥要等的就是义军吧?” 唐海笑了笑道:“七妹真是洞若观火,唐海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七妹,不错,我就是要等他们!” |
3 六人住进客栈,每日只是上街闲游。第五日,义军轻松攻入城中,汉中城中未逃走的大小官员和地主、富家、各路豪强、土霸恶绅全被抄家,不少为恶乡里,民怨颇大者被捉去斩首示众,一时义军横走于城中,百姓见之,既畏又敬,既喜又怕。又有义军开仓放粮,煮粥救贫,百姓争相哄抢。唐海六人行走于街上,左看右瞧,也四处凑热闹,忽见一衣衫褴褛的乞丐,正是常豹,唐海上前道:“常豹,后街上有义军在发放稀粥,贫穷者还可领取几十文铜钱,你可速去。”常豹谢过唐海,径往后街而去。 “大哥,最近义军杀人颇多,闹得稍微有点家资的人都不敢在城里待了,”山勇道。唐海叹息道:“是呀,为恶者自然该受惩罚,可许多富裕人家并非恶人,义军不分善恶滥杀,如何对得起这个‘义’字?” 唐海六人各处转了一圈,又回到客栈门口,见一簇人从远而来,走近一看,原来是十几个义军和百姓把一个乞丐揪揪扯扯,拽拽扛扛地押着朝西门而去。 “那不是常豹吗?”狼霸大惊,唐海一听,细看果然是常豹。唐海忙拉住一跟在人群后面的老者问道:“老丈,义军为何抓一乞丐?”老者道:“你有所不知,这是个假乞丐,他乃汉中恶霸,平日里为非作歹,今日扮成可怜相前来讨粥吃,幸好被我认出。”唐海道:“你们要抓他去哪里?”老者道:“此等恶人不除,百姓哪有出头之日?当然是押往西门外斩首了。” 唐海听了满脸讶然,人群走过后许久,唐海依旧沉思不语,山勇、林源见状,走过来轻声叫道:“大哥!”唐海这才回过神,默然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
4 唐海猜想官军迟早会来收复汉中,遂决计离开,南下四川资县去铲除资县豪强小红狼。六人骑马行至天黑,见前后无有客栈,唐海道:“天黑了,马也困乏,看来只能野外将就休憩一晚。”叶阳道:“此处林深风大,凉快。”狼霸下马跳到一块大青石上,笑道:“我已经找好床了。”林源也选中一块大石道:“我今晚也有着落了。”山勇见有一块草地,忙铺上衣物道:“七姐,你睡这里,我再去给大哥找一个地方。”唐海道:“我不用了,就靠着这颗树也能睡。”叶阳自个儿打开包袱,取了酒肉就吃,林源、狼霸也过来吃了一些。唐海对众人道:“你们都睡吧,我来值夜。” 众人皆累了,吃过之后,都呼呼熟睡,唐海一人靠在树下冥思苦想许久,又站起来到林中慢步,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半里路远。此时夜深人静,寂寞无声,唐海思绪万千,不能清净,想起前人叹世越调“寨儿令”来,不禁轻吟道: 手自搓,剑频磨,古来丈夫天下多。 青镜摩挲,白首蹉跎,失志困衡窝。 有声名谁识廉颇,广才学不用萧何。 忙忙的逃滨海,急急的隐山阿。 今日个平地起风波。 唐海吟毕,须臾间,闻听背后一声音传来,清脆洪亮,细听也是吟曲,但闻: 问从来谁是英雄? 一个农夫,一个渔翁。 晦迹南阳,栖身东海,一举成功。 八卦图名成卧龙,六韬书功在飞熊。 霸业成空,遗恨无穷。 蜀道寒云,渭水秋风。 唐海猛然回头,见一白衣长衫先生,双手操在后背,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唐海大惊,趁月光细看此人,但见脸色嫩白,笑容可鞠,和善四溢。 唐海料想此人没有恶意,因此移步近前,鞠躬行礼道:“先生高雅,唐海有礼了。” 那人亦鞠躬还礼道:“原来是当年贵州巡抚麾下指挥佥事,天下人颔首称道的英雄,朝廷重金悬赏的天下第一寇盗跖,幸会!” 唐海大惊,此人怎知我的来历?遂问道:“先生何以知之?” 那人道:“将军当年少年英武,设奇计破叛贼,解贵阳之围,天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唐海道:“惭愧!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为何深夜在此荒郊野岭之中?” 那人道:“我乃天地之闲夫,世间之野人。九州四海游八荒,旷野郊林是我家。今日家中行走,不想得遇英雄!” 唐海暗想:“原来是位不愿吐露姓名的隐世高人,看他容貌应是略小于我,为何也学长者隐居?我再试他一试。”唐海拱手道:“先生年少而多才,不知作何营生?” 那人笑而不答,自吟诗道: 人生天地山水间,称王图霸争轩辕。 马背我自仰望月,笑他英雄亦枉然。 唐海思索一番,这四句诗的首字连起来不正是“人称马笑”么,原来此人就是江湖奇人,吟诗嘲笑光宗皇帝,后遭官府缉捕的马笑。 唐海整了整衣冠,郑重弯腰鞠躬道:“原来是敢笑光宗皇帝,预言大明天下二十四年后有大难的马笑先生,唐海稽首了。” 马笑哈哈大笑,摆摆手道:“戏言耳,戏言耳,戏言岂能当真?”马笑打量一番唐海,又道:“将军吟曲,有再舞金剑,笑傲群雄之志,不知将军意欲何往?” 唐海道:“天下大乱,群魔乱舞,百姓嗷嗷待脯,唐海虽有拳拳报国之心,恨无恢恢通天大道,先生可有明路指与唐海?” |
马笑道:“将军志向可嘉,马笑不敢妄议,只是,当今天下,明廷不明,义军不义,但愿将军早日功成名就,还我中华一个太平天下。”马笑说完又鞠躬作揖道:“在下告辞!” 唐海还礼,问道:“不知日后能否再见先生?” 马笑道:“他日不如意时,你我或能相会!”马笑踏黑而去,边行边吟,唐海细听,是马致远的《蟾宫曲》: 咸阳百二山河。 两字功名,几阵干戈。 项废东吴,刘兴西蜀,梦说南柯。 韩信功兀的般证果,蒯通言那里是风魔。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醉了由他。 刚走了马笑,山勇飞踏而至,见唐海无恙,这才放心,奇问道:“大哥跟谁说话?”唐海沉吟良久回答道:“高人。” |
第六十九回:英雄志破而复立,少女梦立而复破 1 东方微白,天将拂晓。 唐海道:“义军极善流动,我猜他们在汉中一带不会驻扎太久,待他们走后,官军定会回来,以往义军走后,官军返回时都会报复那些拥护义军的百姓,我们尽快南下四川,以免无端生祸。听说川北地区有许多农民义军,那里的官差无暇他顾,我们正好寻机斩杀了资县豪强小红狼。” 段七道:“大哥,我自从上山举义之后,一直未曾见过公婆,在鸡公山时,尚可派人下山给公婆送些钱财,官府那帮狗官虽然恨我,但也不怎么为难老人,如今在汉中见到义军入城后大肆镇压乡绅恶霸,又闻义军在信阳一带攻城略地,江湖人都知道我和白龙王是信阳一霸,义军如攻下罗山,必定不会放过公婆。我最近几日忐忑不安,心神不定,实在放心不下,因此欲先回罗山一趟,待安置好老人之后再来四川汇合。” 唐海道:“既然如此,狼霸兄弟可与七姐同回,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我们在资县、成都以商贾之身入住广源店、万隆店,入住后都会在店外墙角上贴一小块白纸作为标记。另外,如果顺利除了小红狼,我们会前往鹤鸣山拜访王善道长,如果二位在资县、成都不见我们,就来鹤鸣山相见。” 唐海让林源取出五十两黄金和一百两银子赠送给段七,道:“这五十两金子送给公婆,一百两银子做你们盘缠。”段七谢过之后,与狼霸往东直奔罗山,唐海四人则径直南下,直奔资县而去。 |
2 小红狼本名史卫良,安岳县姚市乡黄泥村人,自小就有一副侠义肝胆,常怀英雄志,立誓打不平。长大后不事稼穑,在村里以英雄自居,凡有村民遇到不公之事,或有里长、亭长贪污粮款,或处事不公的,史卫良都要带着一帮喜斗狠,爱逞凶的兄弟们挺身而出,多次搞得里长、亭长下不了台。后来周边其他各乡各村也有一些无赖之徒效仿史卫良,尊奉其为大哥,邀请史卫良一道处理本村事务,与本村里长对着干,搞得各村里长对史卫良恨之入骨。 一日,邻近青坪村农夫熊华明、肖志、肖九找到史卫良,诉说青坪村里长熊强勾结衙差多征田税纳入私囊,史卫良大怒道:“尔等放心,我这就去为你们讨回公道。”说罢,史卫良带着心腹兄弟魏爱群、汤舒畅、李霸等八人,随同熊华明、肖志、肖九就朝青坪村去了。到了村口,熊明华道:“熊强此人横蛮霸道,我三人一家大小都在他管辖之下,找他论理多有不便,此事还须史卫良兄弟出面才行。”史卫良道:“无须你三人去,我带兄弟们为你全村百姓讨回公道。”熊明华、肖志、肖九拜道:“姚市乡百姓有史卫良兄弟在,何惧这帮贪腐村霸!”史卫良哈哈大笑而去。 闯进熊强家大院,说明来意,熊强指着史卫良大骂多管闲事,史卫良大怒,见里长家院子里有锄头、扁担、犁耙等农具,操起锄头就砸熊强家的窗户,将好端端的窗户打得稀烂。熊强也不是软柿子,大喊一声,从院外冲进五个后生,史卫良为了显示本领,喝住魏爱群等人,丢下锄头,赤手空拳力战五人,唰唰地三拳两脚就将五个后生打得狼狈不堪。熊强见状,亲自撸衣袖前来,史卫良大喜,迎上去只一拳就将熊强打歪了脸,复又一脚踢翻在墙角,再上前扬拳欲打,熊强慌忙摆手求饶:“卫良兄弟,我输了,我承认多收了一些百姓的田税,退,全退!”史卫良哈哈大笑,收起拳头扬长而去。 “安心回去吧,熊强自会前来退你们的田税,”出了村,见了惶恐不安的熊华明、肖志、肖九,史卫良一脸轻松地交代三人。 忐忑不安的三人见事已摆平,不禁大喜过望,连连跪拜谢恩,复赞道:“有史大哥在,百姓有救了!”史卫良英雄豪迈,也不扶他三人,带着一帮兄弟大步离村,一路仰首,只顾豪爽大笑。 史卫良走了,熊强仓皇跑到官衙告状,县令大怒,派快手绑来史卫良,责他以下犯上,判杖刑一百,徒刑三年。 上公堂那天,史卫良原本以为一定有成百上千乡亲前来旁听观审,为自己鸣不平,喊冤屈,颂功德,唱赞歌,岂料除了耄耋父母之外,并无一人前来,不禁怅然叹息:“贱民不足救也!” 三年后史卫良出了大牢,心中那为乡民打抱不平的热情荡然无存,三年前跟自己一起行侠仗义的那帮兄弟也大都靠偷鸡摸狗捞些小钱过日子,生活甚为艰难。出狱当天,魏爱群、汤舒畅、李霸等人来到家里,史卫良道:“在乡村有何出息,莫如一起到县城打天下去。”自此以后,史卫良带着五六个兄弟闯入县城,专干偷窃、抢劫、斗殴的勾当,慢慢地在县城壮大起来,三四年后竟然成为安岳一霸。 吃了官司后,史卫良明白了打人致伤会坐牢的道理,为人处事机警了许多,凡有打架的事,自己能不出面的,都安排魏爱群、汤舒畅、李霸等人去,万一打死打伤他人,自己也可以洗脱得干干净净,逃脱律法制裁。 这天史卫良闲得无聊,一个人在街上信步,经过一家刺青店,见里面有许多纹身图画,遂进门观看,店家见来了主顾,笑脸迎迓,史卫良问道:“纹身有何好处?为何蛮多人纹身。”店家笑道:“大哥有所不知,如今世道,越是怪异越是新潮,小娘子就喜欢这样子。小哥,要不给你也来一个。”史卫良道:“真的假的?”店家说:“一点也不假,你看那老实男人有几个娘子喜爱的,小哥,你在我这里刺青,保证小娘子们日日围着你转。”史卫良大笑道:“店家真会说话,给我刺个恶狼如何,哈哈。”店家喜道:“甚好,大哥胸前刺狼,必定威猛。” 史卫良当即脱下上衣,躺在床上,那店家用硝石擦干史卫良前胸,涂上松树汁,复洗掉,再用针细刺,几个时辰后,一只凶恶的红色啸天狼跃然胸上。史卫良大喜,赏了店家三两银子,穿上衣服,喜孜孜地走出店来,顿觉自己浑身是胆,破灭已久的英雄情怀复又立起。 一股豪气油然生,千钧蛮力打不平。 急问使君忧何在?英雄正待掀风云。 |
3 “大哥,”正当史卫良走在街上遐思时,前面忽然有人呼喊,抬头一看,魏爱群光着膀子来到眼前道:“大哥,走,河边的露天饭店吃酒去,有姑娘,标致得很。” 英雄岂能围着姑娘打转转?史卫良骂道:“看你这副德性,就知道姑娘姑娘的,何时有点出息?”史卫良不肖一顾,对魏爱群爱理不理的。 魏爱群细细笑道:“好歹也请大哥赏脸去一趟,你不去,众兄弟吃得也不痛快。” 史卫良随魏爱群来到饭店时,汤舒畅、李霸等几个兄弟带着三个姑娘正坐在饭店外谈笑风声,李霸见史卫良和魏爱群来了,对三个姑娘道:“这是我大哥。”那三个姑娘甜甜地喊了声“大哥。”李霸又给史卫良一一介绍道:“这三个小妹儿是我妹妹的好友,这个叫许秀,这个是袁小英,她叫米娜,他们三个在茶楼做杂活儿。” 大家坐定后,店小二将弄好的烤洋芋、烤羊肉串、烤茄子、清炒白菜、猪脚粉条等端了上来,又上了一壶白酒,大家喝着酒,聊着俏皮话,嬉笑连天,众皆欢乐! 吃了许久,大家都已有了醉意,汤舒畅对许秀三个姑娘道:“我们待会听曲儿去。” 许秀笑道:“不行呀,我是借口游园才出来的,回家太晚了,爹娘定会责罚。” 魏爱群说:“爹娘莫非是怕你黑夜遇到流氓,我们大哥一身本领,有大哥护卫,你大可放心玩耍。” 许秀瞟了一眼史卫良,也不再说,只是低头吃吃地笑。 米娜看在眼里,插嘴戏言道:“许秀姐如花似玉,大哥护卫着,可要万般用心了。” 李霸接过话题道:“那是自然,我大哥是谁?安岳县第一英雄,有他在,谁敢招惹许姑娘!哈哈。” 汤舒畅撸起袖子道:“我在安岳县谁都不服,就服大哥,谁他娘的要在我大哥面前称英雄,老子剁了他。” 袁小英闻言以手鼓掌道:“那正合许秀姐的意,许秀姐说过,非英雄不嫁。” |
大家哈哈大笑,都说不准许秀回家。史卫良听了大家的调侃,心中甚为得意,但又有点不好意思,只是呵呵地笑。 “谁是英雄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一看,在十来步远外的地方,另外一桌上正有三个大汉在喝酒,个个光着膀子,满头大汗。 李霸大怒,厉声问道:“你们是谁呀?” 对方一汉子也大声反问:“你又是谁呀?老子出道时你还在尿裤子呢!” 店主王文钢是个老实人,一看架势不妙赶紧过来劝解,怎奈双方越吵越凶,根本规劝不了。王文钢害怕双方打起来,悄悄劝解李霸道:“小哥,时宝东惹不得,他是安岳、资县的霸王,你等休要因点点口舌之争,惹恼了这尊恶菩萨。” 王文钢本是好意,不料这话被史卫良听到,此时史卫良酒后兴起,胆子也大,再加上许秀、袁小英、米娜三个姑娘在场,英雄豪气马上冲天而起。史卫良刷的一下站起来手指对方喊道:“哪个是时宝东?” 对方一汉子骂道:“小杂种也配叫我大哥名字?” 史卫良从座位上慢慢走出来,冷冷道:“时宝东好像有点名头,但在我史卫良眼里就是条狗,老子今天就想打狗吃狗肉。” 那汉子正要骂人,旁边一直静坐着的大汉猛然拍桌而起,喝道:“老子就是时宝东,今天收了你这小鬼。”说完,猛地一脚踢飞凳子,径朝史卫良奔走过来。 双方见自家大哥都往前走去,也都站起来了要斗,史卫良一摆手说:“你们别上,打狗何须多人?” 时宝东也拦住两个同伴道:“在旁边待着,看我怎么打断他的腿。”双方的人见大哥发话了,各自退回去观战。 史卫良本来也热,但今天刚刚纹身,弟兄们都还不知道,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显露,所以一直没脱衣服。现在已经喝得醉了,双手一甩麻利地将上衣丢在地上,露出凶恶、殷红的啸天狼来,大家一看,个个不寒而栗。许秀、米娜、袁小英三个姑娘更是发出阵阵尖叫。 这一阵尖叫,激发了史卫良的豪情壮志;这一阵尖叫,改变了史卫良的命运;也是这一阵尖叫,将英雄幻变成了恶魔。 时宝东还未做好准备,史卫良却大吼一声猛冲过来了。 时宝东也是安岳县人,在资县黑道上混得有头有脸,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每次回到安岳县,县城那帮恶棍都会请客吃饭,没想到这次回来竟然遇到这么个不要命的小鬼。时宝东一时没有防备,竟被史卫良撞倒在地,史卫良自己也重重地压倒在时宝东身上,二人在地上滚打起来。 看热闹的闲人多达五六十,大家都饶有兴趣地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人上前劝解。只见二人滚着打,站着斗,追着殴,拳脚搏,棍棒击,甚至也学女人打架扯头发,热闹非凡,精彩不断,欢呼惊叫声绵绵不绝。 一炷香的功夫后,时宝东软弱无力地倒在地上,而史卫良则依旧战力惊人,提起时宝东狠狠地往地上摔。时宝东两个同伴相互使了个眼色,突然冲过来要打史卫良,李霸、魏爱群、汤舒畅见对方偷袭,也纷纷冲了过去。眼看新的大战即将爆发,外面尖锐刺耳的锣鼓声急促而至,围战人群纷纷散开,十几个捕快一拥而上,将打架的数人全部擒拿住,连拖带拉地押往县衙。 此番斗凶,史卫良与时宝东一伙各被打了三十大板,关了三个多月。史卫良出来后赢来一个绰号“小红狼”。 |
3 史卫良在安岳县名声大振,一帮兄弟前呼后拥,荣耀无限,对于“小红狼”这个绰号也乐呵呵地接受,觉得这个名字大气雄武。小红狼几次约许秀出来玩,给许秀买一些小礼物和漂亮绸缎,请许秀吃饭饮酒,将小美人照顾得无微不至,如此几番,终于赢得美人芳心。 安岳县城本来就小,二人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自然有风言风语传至许秀爹娘耳里,爹娘恼怒,找来女儿责问。 许秀满不在乎地道:“爹、娘,我都长大了,你们就别操心了。” 许秀爹说:“女大当嫁,要嫁,也得找一位踏实少年郎,小红狼那是人吗?无籍恶棍一个。” 许秀娘劝道:“我儿,那小红狼整天打打杀杀,不是正经人,过段时间娘托你二姨给你找个在县衙当差的,不比他强?” 许秀此时被小红狼迷得入了神,哪里听得进父母劝说,生气地道:“他纵有万般不是,我也非他不嫁,我与他两情同依依,今生难舍舍,你们谁也别想分开我们!” 许秀爹见女儿不听劝阻,也很生气:“他若是个本分诚实之人,我们怎会分开你们?” 许秀娘也附和道:“是呀,我和你爹就你一个女儿,你嫁人起码也得嫁一个有体面事儿做的,你看你几个表姐夫、堂姐夫,不是在县衙当差,就是学馆的先生,三表姐夫差一点,可人家也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买卖人,谁像他小红狼成天吃喝玩乐,以后不是让人家笑话我和你爹?” 许秀不胜其烦,说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为什么非要讲究什么体面?再说两情相悦,再苦再累亦开心。” 许秀一古脑地吐出一大堆道理,将憨厚的父母驳斥得哑口无言,趁着父母讶然之际,许秀一溜烟地跑出了家门,急切切地去找自己的英雄小红狼了。 见说不动固执的女儿,父母并不死心,搬请所有的长辈前来规劝,希望能让女儿回心转意,悬崖勒马。 晚上,许秀刚回到家里,但见满屋子的长辈齐聚一堂。 爷爷道:“秀儿,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呀!” 奶奶道:“孩子,婚姻大事要谨慎,草率不得。” 外公道:“不明媒正娶怎么行,将来你过去要吃亏的!” 外婆道:“他就是一个乡村的野娃,怎么配得上我外甥女,不行。” 叔叔道:“秀儿,他没正经事儿做,以后你们靠什么过日子呀?” 姑姑道:“一看他胸前那只红狼,就知道不是好人,秀儿,你咋看上他了呢?” 舅舅道:“我们都是清白人家,怎么能跟一个泼赖结亲?” 姨姨道:“九州四海的野男人哪个靠得住,你要是跟他,受气的日子在后头。” …… 许秀头都炸了,心中暗暗发誓要离开这个家,越远越好。 劝婚大会一直持续到半夜方才停止,劝婚者和被劝者都累得不行了,大家只得各自回去休息,许秀将房门锁上蒙头大睡。第二天一早,许秀爹娘来到女儿的闺房外,心想经过这么多长辈苦劝,女儿昨天思索一个晚上,应该是回心转意了。夫妇二人推开房门一看,傻眼了,只见床上放着 ,女儿已不知去向,夫妇俩急忙将信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 爹娘思虑不周全,一心想拆佳姻缘。 女与红狼倾心交,银河王母亦枉然。 愿随爱郎走千里,他日衣锦故乡还。 奉劝双亲漫徒劳,莫做当年祝公远。 看完这份简短的告别信,爹娘几乎崩溃了,二老瘫坐在地上,忍不住老泪纵横,真是: 女大思春爱追梦,忘了懵懵两老翁。 都说父母恩似海,不及情郎蜜语功。 许秀芳心已许,义无反顾,怀着朦朦胧胧的少女春梦,一路跑去向小红狼哭诉家人威逼之事,小红狼勃然大怒,暗自思衬:我乃安岳英雄,道上兄弟人人敬我,这帮人怎的如此看不起人?他日我出人头地,定要这帮鸟人跪在老爷脚下巴结。 小红狼道:“资县龙虎帮邀我入伙,我尚在犹豫中,既然你私自跑来与我相会,你爹娘定会到县衙告我个拐卖妇人之罪,你我何不远奔资县,等我在江湖上混出个大名头来,也好让他们知晓我小红狼是何等英豪!” 许秀听了大喜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哥哥是一个有志向的人。”小红狼说走就走,叫上魏爱民、汤舒畅、李霸三名得力打手,携许秀共五人西奔资县而去。 |
4 龙虎帮遍及川蜀,总部设在成都龙虎城,各县都有分帮,入会成员均称龙虎。到了资县,小红狼、魏爱民、汤舒畅、李霸成为龙虎帮资县分帮的龙虎,每日带刀上街逞凶,小红狼能打肯干,屡立功劳,数年间竟然一跃成为分帮帮主。 做了帮主的小红狼每日在外吃酒玩乐,经常深夜才回,有时通宵不归。时日一久,许秀难免会埋怨几句,小红狼开始还能笑脸赔罪,后来次数多了,哪能容得下女人的放肆,只要许秀多嘴,小红狼就将许秀打得头破血流,然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天深夜,许秀早已习惯了小红狼的晚归,因此也懒得等他,自己早就睡着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许秀突然被一声女人尖叫声惊醒,睁眼一看,却是一个跟自己一般大小的花龄女子搀扶着醉醺醺的小红狼,那女子进了房间,看见里面竟然还睡着个女人,因此大惊,忍不住尖叫了出来,这一叫声不仅吵醒了熟睡中的许秀,也惊清醒了醉酒中的小红狼。 许秀厉声质问那女子道:“你是哪里的贱人?竟敢公然勾引我丈夫?”许秀说着就跳下床要来打那女子,那女子害怕,只得绕着小红狼躲,小红狼被两个女的给绕晕了头,不禁勃然大怒,抓起许秀一巴掌就扇在脸上,吼道:“你给我滚!” 许秀自认为小红狼跟自己是英雄美女,真心相恋,以前虽然争吵打架,但那不过是天下夫妻间常有的事儿,压根儿就没想到小红狼有朝一日会带着个野女人回家来公然驱赶自己。今日听了这一声“滚”后,许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等反应过来,明白是怎么回事时,眼泪夺眶而出,犹如泉涌,忍不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小红狼恼怒许秀哭泣之声吵着了自己的雅兴,干脆又补上一脚,将许秀踢开,然后搂住那花龄美女上床,当着许秀的面宽衣解带,卿卿我我。许秀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猛地爬起来扑到床上要抓扯小红狼,小红狼大怒,对许秀拳打脚踢,边打边骂道:“老子买来一夜春宵,你敢不让我玩,难道让我白白浪费了银子?”打了一会后见许秀不再反抗后,小红狼一只手拎着这个弱女子将其扔到堂屋,然后回到房间关上门,与那姑娘肆意行乐,不顾许秀死活。 一番云雨过后,那姑娘穿上衣服离开了,小红狼再才想起外面的许秀,走到外面一看,许秀正躺在地上抽泣。小红狼想,天下女人不就得哄么,得骗么,打过之后再哄哄、骗骗,也就没事儿了,嘿嘿,小红狼假装懊悔不已地扶起许秀道:“心肝儿,你看我喝多了,李霸那王八蛋竟然找来一个妓女送我回家,我一时糊涂……唉!待天亮后老子非得狠狠教训教训他。” 春眠易醒,春梦难续。 原以为鸳鸯壁合,琴瑟和鸣,想不到却是镜破钗分,恩断义绝。花季少女的美梦仅仅一个月就破了,真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此时的许秀再也不信小红狼了,但是一想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得罪了所有的亲人,哪里还有脸回去,而且如果自己贸然回家,只怕小红狼一伙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和家人,搞不好还会给家人带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许秀面无表情,再也不打不闹了,在小红狼地强拉硬拽之下,乖乖地跟随他返回到房间里。 |
第七十回:假献画刀刺李霸,伪请赏掌劈梁文 1 资县是川中小县,位于成都城东百里,虽说是小县,但沱江绕城而过,交通极为便利,因而商贾云集,城内甚为繁华。 唐海、山勇、林源、叶阳四人到达资县后,住在广源客栈,唐海让林源趁人不备时在店外墙角贴了一小纸条作为标记,万一段七与狼霸来了也好寻找。 进了客栈房间,唐海吩咐道:“你们都已疲敝,早些洗漱睡觉,我去赌坊走一遭。” 叶阳嚷嚷道:“大哥安排的好妥当,自个儿去逍遥快活,让我们三个睡觉!” 唐海笑道:“你知道什么,我到赌坊去,是要结识一两个赌坊的护卫,这些人大都是些无籍棍徒,识得本地江湖人物,通过他们可寻得小红狼的踪迹。” 果然不出唐海所料,唐海化名唐仲文在赌坊结识了护卫刘刚,几番交往后,唐海有事无事地变着法儿给刘刚送些银两,那刘刚贪财,料想“唐仲文”是个阔商人,也乐得把他当成朋友。 唐海见时机成熟,便约刘刚出来吃酒,唐海四人与刘刚依次落座,点菜完毕,唐海将山勇、林源、叶阳介绍给刘刚,而后询问道:“刘刚兄弟喜欢喝什么酒?”刘刚推辞道:“客随主便。”唐海道:“那就喝‘君子汤’吧,今日约刘刚兄弟吃饭,实乃有事相求,特送上五两银子,算是酬谢,请兄弟务必收下。”唐海说完,林源即掏出一定纹银从桌上推至刘刚跟前。刘刚双眼直勾勾地瞪着银子,心中不胜欢喜,心想果然是个大老板,但嘴上却推辞道:“那多不好意思,大哥有事吩咐小弟就是,何须见外?”唐海笑道:“我们兄弟四人来资县求一个财字,今天给兄弟银子,也投个吉利,请刘刚兄弟务必收下。”刘刚大喜道:“既如此,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酒菜上齐,林源倒满一碗酒,叶阳端起殷勤地送至刘刚跟前,山勇夹了一块羊排放入刘刚碗内,刘刚受宠若惊,笑吟吟地接了酒碗,唐海举碗道:“请!” 唐海、山勇、林源、叶阳依次给刘刚敬酒,四碗过后,那刘刚已飘飘然了,话也自然多了起来,唐海见时机成熟,假装很不懂资县江湖的样子,问道:“兄弟,我们想在资县个开个绸庄,有哪些关节需要打点,请多多指教。” |
刘刚见唐海询问,摆出一幅很内行的模样道:“你们要做这一行,除了要打点官府衙役外,还要拜访资县的主人,不然你这店如何开得下去?” 山勇问道:“主人是谁?” 刘刚道:“当然是小红狼了。” 林源故作无奈地道:“拜访主人?我们没有门路呀。” 刘刚说:“我们这条街归李霸管,他是小红狼的属下,要拜访小红狼,必须经过他引荐,如果小红狼不同意,你就休想在资县做买卖。” 唐海佯装不知,问道:“你说的小红狼是谁?厉害吗?” 刘刚神秘地道:“在我们四川,没人不知道小红狼,五年前他刚来资县时,打败了三位江湖强人,一时名气大震,官府想要整他,得知他是龙虎帮的人,也就只好作罢。龙虎帮乃川中第一帮,在整个四川都有势力,帮主建兰宁与成都府衙里大小官员都亲如兄弟,小红狼入了龙虎帮,官府也惧他三分。” 叶阳一听,眼露不肖之色,略带鄙视地道:“他真有如此厉害?” 刘刚道:“不厉害?捕头跟他称兄道弟,县令与他把盏言欢,内城四门为他开,衙府大堂任他进。去年资县有饥民闹事,全县调集三百官兵镇压,因饥民太多,区区三百官兵压制不了,县令无奈,只得向小红狼求救,小红狼召集了龙虎帮弟兄三百多人前去增援,再才平息了骚乱。回城后,县衙特意摆了四十桌酒席酬劳小红狼这帮兄弟,你说厉害不厉害?” 叶阳脸露不肖,正待驳斥,忽见唐海看着自己轻轻摇头,只好作罢。 唐海大为赞赏,道:“真英雄也,我唐仲文要是能结识这般豪杰,也不枉来资县一遭。” 刘刚道:“唐大哥只要肯颇费,认识小红狼也不难,我好兄弟贾征就是李霸的小弟,因我最近也想加入龙虎帮,所以贾征前天给我送来十条帮规让我背诵,改日贾征还要带我去李府拜门,到时我可以给你们探探门路。” 唐海道了谢,又问道:“哪十条帮规?” 刘刚道:“你们听好了,待我一一诵来: |
第一,天大地大帮主大,天高地厚帮主尊。 第二,一朝入来龙虎城,终身不做他帮人。 第三,杀伐无令擅自退,自斩一手来谢罪。 第四,他日若生背逆心,祖孙三代皆斩尽。 第五,大路朝天行两边,不斗僧道不斗官。 第六,杀人放火我自笑,公堂罪责一肩挑。 第七,天下大同统八方,财物全归龙虎帮。 第八,路见妇女休调笑,爷是好汉非脓包。 第九、南饮村井西吃草,东乡西邻不可扰。 第十、大义灭亲揪内奸,功比日月赛青天。 |
林源夸赞道:“兄弟好记性!” 刘刚笑道:“哪里,凡入帮会者都必须能背,我已经背了两天,所以记得。” 唐海道:“大路朝天行两边,不斗僧道不斗官,这是何意?” 刘刚道:“龙虎会龙爷建兰宁颇信佛道,听说他常年供佛祖,敬三清,所以规定帮内兄弟不得对僧道无礼。至于不斗官,那还用说,成都龙虎会与各地分帮都跟官府亲如一家,哪有自家人斗自家人的。” 唐海沉思了一会后又问:“小红狼真是厉害,他手下的豪杰想来不少吧?” 刘刚道:“那是自然,小红狼手下厉害的角色多了,像魏爱群、李霸、汤舒畅、宝立新这四大金刚个个出手狠毒,资县其他道上的人谁见了都怕。宝立新就是我们赌坊东家,赌坊内十多个护卫一起上都不是他对手。去年李霸和宝立新带了几个人去一家酒店吃饭,那女店家才二十几岁,微有韶色,李霸假装肚子痛,硬说酒店饭菜有问题,强拉女店家陪同他去医馆治病,你猜结果怎么着,李霸和宝立新直接将女店家拖入马车上给侮辱了。后来听说女店家报了官,县令梁文常受龙虎帮好处,岂有帮她之理?梁文问她可有证据,女店家哪来的证据?梁文说你没证据那就是诬陷好人,反倒将她打了二十大板。” 唐海听了满腔怒火,却佯为欢快地跟山勇说:“看来小红狼才是资县之主,你我兄弟要想在资县发财,非得拜访主人不可。” 刘刚道:“可不是么,谁敢招惹他,听说那女店家受不了这般侮辱,拿着五十两黄金找到南城的廖显纲、城外雁江的崔广平,这二人也是资县响当当的人物,平日里专门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可听说是李霸、宝立新干的,他们谁也不敢接受这幢买卖。” 听到这里,山勇、林源、叶阳拳头紧握,怒目圆睁,唐海暗用眼神止住三人,复举酒碗又敬刘刚,一脸的喜悦:“唐仲文平生最敬仰的就是这般真英豪,果能结识,何愁发不了大财?刘刚兄弟,请一定要帮这个忙,日后发财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刚大喜,拍着胸脯应承道:“这事包在我身上。” |
2 经过一番贿赂,终于打通了通往李府的门路。 贾征持唐海的礼单、名帖前往拜见李霸,李霸见礼单中有金银、珍珠、玛瑙、绸缎等物,知是巨贾富商,心中大喜,嘱贾征傍晚带唐海亲访。唐海得了回信,连忙准备好礼物,临出门时,独将一副字画交给山勇藏好。 林源奇问道:“大哥将金银都带去了,为何独独留下这幅字画?” 唐海笑道:“自有妙用。” 叶阳也笑道:“嘿嘿,三哥,这你都不懂?大哥素爱吟诗作对,轻视金银,自然是舍不得这幅字画了。” 唐海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山勇道:“稍后贾征前来唤你们,你们三人就带这字画过来,到了李庄上,见我眼色行事。” 傍晚时分,唐海随贾征前往李庄。李霸住的庄园占地约三四亩,四周高墙环绕,内有护卫二十人,加上家丁、管家、丫鬟、长工,共有三十余人口。护卫对二人一番搜身之后,唐海随贾征进入庄内,由家丁引往客堂,李霸端坐在大堂之中,家丁道:“老爷,贾征来了。”贾征点头哈腰,忙对李霸道:“大哥,这位就是贵州商人唐仲文。” 唐海将一箱子礼物放下,鞠躬道:“小人唐仲文,久闻大哥威名,今日得见,三生荣幸。” 李霸见唐海毕恭毕敬,神情甚为得意,笑道:“唐员外过誉了,请坐。” 唐海道:“多谢大哥,小人远道而来,备了些薄礼,虽然粗鄙轻微,还望大哥莫要嫌弃。”唐海呈上箱子,家丁收下后带入后堂,唐海在侧首落座,早有丫鬟端茶倒水伺候。 李霸见唐海身材虽不算魁梧,却也是一表人才,眉宇间暗透一股英豪之气,知道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手,这种人精通人情世故,以后在资县做生意少不了自己的好处,因此很是欢喜,笑道:“唐仲文,听说你要在资县开绸庄?” 唐海道:“小人别无他长,惟擅长缝纫,自小就在绸庄谋生,至今已三十年了。” 李霸见唐海未过不惑之年,如何在绸庄谋生了三十年?怪问道:“唐员外贵庚呀?” 唐海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大哥话,小人壬寅年壬寅月壬寅日壬寅时生,属虎,七岁时就跟随家父在老家绸庄,屈指算来,三十年了。” 李霸听了大惊,道:“壬寅年壬寅月壬寅日壬寅时生?天下竟然有这等奇事?” 唐海见李庄之上并无多少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遂笑道:“实不相瞒,小人乃唐伯虎五世传人,先祖唐伯虎也曾是壬寅年壬寅月壬寅日壬寅时生,与先祖生辰八字巧缘暗合,小人也觉得奇了。” 李霸得知唐海乃唐伯虎之后,更加来了精神,对唐海刮目相看,急问道:“听说唐伯虎的字画价值连城?”李霸想着唐海既然是唐伯虎的后人,手中定然有唐伯虎的真迹了。 唐海微微一笑道:“是的,小人祖传下来的先祖真迹仅有一副《山静日久图》,家父临终前千万叮嘱,不管家境如何困窘,任何时候都不可变卖。” 李霸本乃泼皮,贪心十足,一听说有如此珍宝,立时起了掳掠之心,心想:“何不屏退左右,仅留几个心腹之人在侧,将他《山静日久图》诓来,然后杀人夺宝,胜过在小红狼手下打拼五十年。”主意已定,心生一计道:“那是自然,祖传之物岂可擅卖?不过,如此稀世珍宝,不知可否借来一观,也好让李霸开开眼界。” 唐海笑道:“大哥要看当然可以,我让下人带来就是,只是,只是大哥这庄上人多嘴杂,一旦传扬出去难免招惹是非,要不,改日带大哥去小人家里……” 李霸见唐海担心安全,开怀笑道:“你大可放心,你带宝画来,我屏退左右,仅有你我二人知晓,如何能走漏消息?” 唐海想了想,沉默不语,似犹豫不决,李霸正要再说,唐海先开口道:“好吧,既然如此,我让下人带来就是,以后在资县还望大哥多多照看。” 李霸大喜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此时大堂之上仅有李霸和其两个护卫、唐海、贾征五人,唐海对贾征道:“烦请贾征兄弟回去传话,让我的仆人带画前来。”贾征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李霸命在后堂厢房内摆上酒菜,与唐海来到厢房内边吃边等。没过多久,家丁来报:贾征带了三个人在门外等候。李霸叫带进来,一会儿,家丁带着贾征、山勇、林源、叶阳进来,山勇手中提着一个长木盒,李霸猜想应是宝画了,心中一时激动,忙对贾征和家丁道:“你二人出去。” 待二人走后,唐海叫山勇打开木盒,盒内是一副古画,盒底却是一柄利刃。唐海请李霸过去观画,李霸见山勇、林源、叶阳个个健壮,不似家丁仆从模样,心有疑虑,问道:“这三位是?”唐海笑道:“他们是小人的兄弟,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唐海话音未落,山勇快如闪电,刹那间抽出画下利刃转到李霸身后,一手紧勒其颈,一手将利刃抵在脖子上。 唐海轻声道:“若想活命,休要出声。” 李霸见山勇动作如此敏捷,林源和叶阳皆是凶狠之徒,料想是遇到仇家了,此时自己只要喊一声,或者弄出点其他响声来,外面的家丁、护卫必定会杀进来救护自己,但这样的话,这四人肯定会要了自己性命,权衡利弊,李霸也不敢声张,只是惊恐看着唐海,隐含求饶之意。 唐海看了看满桌酒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嘴里慢慢地嚼起来,吃完了,又喝了口酒,慢腾腾地道:“实不相瞒,我叫唐海,在江湖上另有名号,称为‘盗跖’,朝廷诬我为‘天下第一寇’,今日你犯在我手上,免不了要折腿断手,如要活命,就让人备好三百两黄金。” 李霸听了盗跖大名,霎时怛然失色,大骇道:“好汉饶我,我不过是龙虎帮里一个普通龙虎,哪来的这么多钱?” 唐海微微一笑,一边夹菜吃,一边对林源努努嘴,林源会意,拿起酒桌上的一根筷子,朝着李霸大腿狠命一扎,那筷子就像匕首一样插进大腿中,林源再用力抽出筷子,顿时鲜血直喷,痛得李霸浑身颤抖,但山勇紧捂其嘴,喊也喊不出声音来。 唐海随手拿了条毛巾替他堵住伤口,凑近李霸,悄声问道:“有吗?”李霸使劲地点头,唐海道:“放了你,喊不?”李霸摇摇头,表示不喊。唐海再才朝山勇使个眼色,山勇放开李霸,林源和叶阳二人堵在门口,李霸只是手捂腿伤,轻声地“哎哟,哎哟!” 唐海又道:“李霸,快准备黄金吧,我们兄弟四人还要赶路呢,你难道不想早些儿去治伤。” 李霸只好忍痛喊道:“徐管家,徐管家。”外面有人应答,李霸吩咐道:“速速准备三百两黄金,快!” 外面徐管家问道:“老爷,要这么多金子何用?” 李霸怒道:“罗嗦什么?快去准备,庄上不够的话就到粮库那里去取。” 外面沉默了一会,之后才传来声音道:“好,我这就去。” 外面一片安静,唐海看着李霸,嘴里反复低吟:“粮库?粮库?粮库……” 李霸道:“好汉务必说话算数。” 唐海阴着脸问道:“你家钱财藏在粮库?” 李霸回道:“钱财全存在家里不安全,因此我在粮库里也存了些金银。” 唐海脸露怒色,道:“不是粮库,是良哥吧?你在向小红狼史卫良暗中报信?” 李霸见唐海识破自己计谋,脸色大变,慌忙跪下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未等李霸说完,叶阳早已怒不可遏,抢过山勇手中的利刃,一刀刺进李霸胸口,李霸大喊“来人……”,话音未落,又被叶阳抽出利刃连刺几下,再也喊不出不声了。 此时外面五六个护卫各拿刀棍杀来,唐海对叶阳道:“割了头,丢出去。”林源第一个冲了出去,山勇随后,唐海第三,叶阳割了李霸的人头最后出来。四人出了厢房,山勇护着唐海,林源拿一条板凳与护卫厮杀,叶阳将人头朝对方打过去后,也持刀来战。这帮护卫虽有手段,却不是林源和叶阳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倒几个,又加主人李霸被杀,个个惊骇,人人后退,没有一个敢上前的。林源、叶阳、山勇各从地上捡了武器,气势汹汹地朝护卫、家丁杀去,众人见状竟然一窝蜂地都跑了个干净。 李霸的夫人徐云听到打喊之声,在几个丫鬟地拥簇下前来探查究竟,见到李霸的头颅后吓得尖叫一声瘫坐在地上。叶阳正要砍去,唐海大喊:“不可,四弟不得滥杀无辜。” 叶阳杀到兴头上,那还管这些,怒道:“大哥,这婆娘穿金戴银,哪一件不是靠她丈夫强取豪夺得来的?即便她不曾杀人,我砍了她也不冤枉她。” 林源见叶阳硬要杀人,疾步上前劝住道:“四弟,不可违了大哥之命。”山勇也上前劝道:“我们随大哥闯荡多年,杀人数百,但从不错杀一人,不要坏了大哥的名声。”唐海怒喊:“你今砍了她,日后休叫我大哥!” 叶阳无奈,只得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贼婆娘,快将你家金银全部交出来,不然将你剁成肉泥。”说着提起徐云就往后院走,到了后院将她往地上一扔,那徐云吓得赶紧将家里的金银首饰以及柜子里的钱财全部交出来,叶阳随手拿一布袋,将若干金银珠宝全部装下,背在肩上笑呵呵地出了房门。 其他家丁和仆人早就吓得不知去向,唐海道:“那徐管家肯定去找小红狼了,我们赶紧离开,在半路中出其不意地伏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
3 徐管家匆忙来找小红狼,将李霸与唐海四人见面情况一说,小红狼也感到不对,派人叫来宝立新、汤舒畅、魏爱群,带了五十多人拖着长枪短刀气势汹汹地杀来。 唐海四人潜藏在半路之上,本想来个伏击,但很远看见一大堆人,唐海忧道:“看来要除小红狼,还须再寻时机。”叶阳道:“怕个鸟,我和二哥、三哥杀过去将这几十人全砍了。”唐海并不搭理叶阳,与山勇、林源商议道:“此案必定惊动官府,李霸又是龙虎帮悍将,我猜县令梁文定会亲来探查。此时已是黄昏,等会县衙前来探查,想必已是深夜,莫若顺手牵羊捏了这恶官的狗头。”山勇、林源、叶阳大喜。 果然不出所料,资县县令梁文听闻李霸被杀,料想是资阳其他豪强所为,为了表示重视此案,遂亲自率领县丞、捕头、仵作等三十余人打着火把匆忙赶往凶案现场。行至栾村时,忽遇唐海扮成渔夫慌里慌张地跑来,由于太急,唐海竟然与前头引路的快手撞了个满怀,自然挨了一顿训斥,唐海道:“官爷救命,前头河边有四个恶人,一个脸上挨了一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三个强悍凶残,提刀要取小人的性命。”梁文大惊,暗想莫非杀害李霸的凶手逃至此地?“来人,派二十个精练的捕快随这汉子去抓捕歹人,其余的跟我去凶案现场勘查。” 唐海带二十人急奔至河边,见一船在黑暗中顺江而下,唐海痛哭道:“我的船!哎呀,我就靠这条船活命,抢了渔船,叫我怎么活……” 快手们见河面不宽,水流缓慢,河床也浅,遂急忙沿着河岸往下游追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报案的渔夫竟然哭着哭着不见了踪影。待大家急急追上船,几个胆大的快手打着火把,扬起朴刀跳上船一看,却发现是一只空船。 梁文带着剩余的人继续赶往现场,又见两汉子押着一个脸上缠着白布的汉子赶来,梁文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一汉子道:“我兄弟二人方才在河边见此人满脸刀伤,问他是哪里人,为何受伤,他不回答,反而撒腿就跑,我和弟弟猜想是个作奸犯科的歹人,因此追上他绑了欲送官府,盼望着讨几个赏钱,不想正遇着大人。” 梁文大喜,真是天助我也。 那两押人的是山勇和林源,被押者正是叶阳,因山勇和林源手无寸铁,叶阳又被绳虚绑着,梁文压根儿就没想到会是个圈套,一时兴奋,令道:“押上前来,本官重重有赏。” 山勇和林源押着叶阳近前,几个快手虽也围了过来,却没有一个抽刀出鞘的,因为,凶犯已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会有什么危险? 三人近了,梁文伸长脖子打量叶阳,喝问道:“毛贼,李霸与你何冤何仇,说!”其实,梁文也不确定眼前这毛贼是不是杀害李霸的真凶,但为官多年,梁文颇有审问犯人的经验,凡事都得蒙一把。 被唐海调虎离山带走二十人后,梁文身边仅有十余人,除了几个儒官文吏外,真正能打的没有几个了。 只听叶阳道:“狗官,拿命来。”忽地甩开绳索直奔梁文,山勇和林源也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地将一帮无用的快手打得落花流水。 梁文大呼救命,叶阳揪起贪官,一拳接一拳的乱打,边打边骂:“叫什么叫,皇帝老爹来了也救不了你。”可怜一个文弱县官,在恶煞叶阳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有凄惨求饶的份。 叶阳打够了,笑道:“你也休要求饶,我再给你最后一拳,你若命大不死,我也不再为难你,如何?” 梁文见他彪悍,又尝了他拳头的厉害,忙道:“爷爷的拳头比铁锤还硬十分,你若狠命一拳,我这瘦弱躯体岂不粉碎?” 叶阳道:“那怎么办,你好歹也要让爷爷最后过把瘾。要不,吃我一脚?” 梁文看了看叶阳粗壮的大腿,哀求道:“爷爷的大腿胜似孙大圣的金箍棒,下官如何受得了?” 叶阳为难了,笑问道:“那你想我怎样?” 梁文道:“爷爷就劈我一掌过过瘾如何?下官日后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叶阳道:“既如此,爷爷依你就是。” 梁文大喜,忙说谢谢,歪着头将脸凑过去让叶阳打,叶阳运足力气,朝着贪官脖子猛劈一掌,那梁文脖子一歪,头顶的乌纱帽轻飘飘地随风而去,俄顷之间,身躯也一声不吭地轰然倒下。 叶阳笑道:“莫怪我,是你自己让爷爷劈的。” |
第七十一回:通天盗戏通天笏,小罗刹弑小红狼 1 四人来到成都,山勇见唐海默不做声,猜想是因为这次行动未能一举灭了小红狼之故,劝慰道:“大哥别急,暂且让小红狼多活几日,过段时间我们再去取他性命也不迟。” 唐海叹气道:“小红狼既然被我盯上,他必死无疑,只不过是迟早的事,这一点我并不放在心上,让我担心的是……” 见唐海欲言又止,山勇、林源、叶阳几乎同时问:“是什么?” 唐海见三人都是一副期待自己说下去的样子,也就和盘托出了,说道:“这次的事让我想起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虽然你我兄弟闯荡江湖十多年,劫杀了上百江湖豪强、贪官污吏,但一直有惊无险,潇洒自如,所有行动全在我掌握之中。可是,谁又能保证永远不会出意外?智者千虑尚且必有一失,何况我唐海呢!万一有一天谋划不周出事了,唐海死了倒也无妨,可如何对得住兄弟!” 唐海言语悲切,凄入肝脾,哀感顽艳,山勇、林源听了也都沉默不语,叶阳却爽声大笑道:“大哥,你不是常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吗,今日如何有了蛮多的顾虑,哈哈。” 林源也道:“是呀,跟着大哥何其痛快,日后即便有什么意外,林源也绝不后悔。” 山勇也说:“大哥想多了,日后纵然天崩地裂,我们三个绝不会有怨言。” 唐海稍感慰藉,道:“好,我们在成都先住上一个月,待此事稍稍平息后再回资县取小红狼的性命。” 叶阳道:“大哥,刘刚不是说小红狼的大哥就在成都?要不咱们顺手将他大哥宰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唐海道:“你是说龙虎帮帮主建兰宁?”叶阳道:“是呀。”林源附和道:“对,这个主意好。”唐海目视山勇,山勇道:“听大哥的。” 唐海想了一下道:“建兰宁乃龙虎帮帮主,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但唐海至今未闻他有何不齿行径,唐海为人,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恩我我亦恶之,建兰宁是善是恶尚不知晓,这事容日后再议。” 叶阳笑道:“大哥好糊涂的人。” 唐海奇道:“我爱憎分明,怎的糊涂?” 林源责道:“你呀,又胡说了。” 叶阳驳斥道:“谁胡说了?大哥时常说皇帝昏庸,你们几时见过皇上,还不是见朝廷腐败,官吏贪婪,这才推断出皇帝昏庸?龙虎帮这伙恶人为恶一方,烧杀抢掠,你想想,总帮主若不是大贼首,能有这一大帮子贼儿贼孙?” 唐海若有所悟,赞道:“四弟虽然粗鲁,这话却极有道理,皇帝若是明君,衙门内哪有这许多贪官污吏,建兰宁若是善类,龙虎帮里哪有这许多无籍恶棍?” 叶阳大喜:“大哥,你同意杀建兰宁了?” 唐海摇摇头:“我说了,这事容日后再议。” |
第七十一回:通天盗戏通天笏,小罗刹弑小红狼 1 四人来到成都,山勇见唐海默不做声,猜想是因为这次行动未能一举灭了小红狼之故,劝慰道:“大哥别急,暂且让小红狼多活几日,过段时间我们再去取他性命也不迟。” 唐海叹气道:“小红狼既然被我盯上,他必死无疑,只不过是迟早的事,这一点我并不放在心上,让我担心的是……” 见唐海欲言又止,山勇、林源、叶阳几乎同时问:“是什么?” 唐海见三人都是一副期待自己说下去的样子,也就和盘托出了,说道:“这次的事让我想起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虽然你我兄弟闯荡江湖十多年,劫杀了上百江湖豪强、贪官污吏,但一直有惊无险,潇洒自如,所有行动全在我掌握之中。可是,谁又能保证永远不会出意外?智者千虑尚且必有一失,何况我唐海呢!万一有一天谋划不周出事了,唐海死了倒也无妨,可如何对得住兄弟!” 唐海言语悲切,凄入肝脾,哀感顽艳,山勇、林源听了也都沉默不语,叶阳却爽声大笑道:“大哥,你不是常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吗,今日如何有了蛮多的顾虑,哈哈。” 林源也道:“是呀,跟着大哥何其痛快,日后即便有什么意外,林源也绝不后悔。” 山勇也说:“大哥想多了,日后纵然天崩地裂,我们三个绝不会有怨言。” 唐海稍感慰藉,道:“好,我们在成都先住上一个月,待此事稍稍平息后再回资县取小红狼的性命。” 叶阳道:“大哥,刘刚不是说小红狼的大哥就在成都?要不咱们顺手将他大哥宰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唐海道:“你是说龙虎帮帮主建兰宁?”叶阳道:“是呀。”林源附和道:“对,这个主意好。”唐海目视山勇,山勇道:“听大哥的。” 唐海想了一下道:“建兰宁乃龙虎帮帮主,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但唐海至今未闻他有何不齿行径,唐海为人,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恩我我亦恶之,建兰宁是善是恶尚不知晓,这事容日后再议。” 叶阳笑道:“大哥好糊涂的人。” 唐海奇道:“我爱憎分明,怎的糊涂?” 林源责道:“你呀,又胡说了。” 叶阳驳斥道:“谁胡说了?大哥时常说皇帝昏庸,你们几时见过皇上,还不是见朝廷腐败,官吏贪婪,这才推断出皇帝昏庸?龙虎帮这伙恶人为恶一方,烧杀抢掠,你想想,总帮主若不是大贼首,能有这一大帮子贼儿贼孙?” 唐海若有所悟,赞道:“四弟虽然粗鲁,这话却极有道理,皇帝若是明君,衙门内哪有这许多贪官污吏,建兰宁若是善类,龙虎帮里哪有这许多无籍恶棍?” 叶阳大喜:“大哥,你同意杀建兰宁了?” 唐海摇摇头:“我说了,这事容日后再议。” |
第七十一回:通天盗戏通天笏,小罗刹弑小红狼 1 四人来到成都,山勇见唐海默不做声,猜想是因为这次行动未能一举灭了小红狼之故,劝慰道:“大哥别急,暂且让小红狼多活几日,过段时间我们再去取他性命也不迟。” 唐海叹气道:“小红狼既然被我盯上,他必死无疑,只不过是迟早的事,这一点我并不放在心上,让我担心的是……” 见唐海欲言又止,山勇、林源、叶阳几乎同时问:“是什么?” 唐海见三人都是一副期待自己说下去的样子,也就和盘托出了,说道:“这次的事让我想起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虽然你我兄弟闯荡江湖十多年,劫杀了上百江湖豪强、贪官污吏,但一直有惊无险,潇洒自如,所有行动全在我掌握之中。可是,谁又能保证永远不会出意外?智者千虑尚且必有一失,何况我唐海呢!万一有一天谋划不周出事了,唐海死了倒也无妨,可如何对得住兄弟!” 唐海言语悲切,凄入肝脾,哀感顽艳,山勇、林源听了也都沉默不语,叶阳却爽声大笑道:“大哥,你不是常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吗,今日如何有了蛮多的顾虑,哈哈。” 林源也道:“是呀,跟着大哥何其痛快,日后即便有什么意外,林源也绝不后悔。” 山勇也说:“大哥想多了,日后纵然天崩地裂,我们三个绝不会有怨言。” 唐海稍感慰藉,道:“好,我们在成都先住上一个月,待此事稍稍平息后再回资县取小红狼的性命。” 叶阳道:“大哥,刘刚不是说小红狼的大哥就在成都?要不咱们顺手将他大哥宰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唐海道:“你是说龙虎帮帮主建兰宁?”叶阳道:“是呀。”林源附和道:“对,这个主意好。”唐海目视山勇,山勇道:“听大哥的。” 唐海想了一下道:“建兰宁乃龙虎帮帮主,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但唐海至今未闻他有何不齿行径,唐海为人,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恩我我亦恶之,建兰宁是善是恶尚不知晓,这事容日后再议。” 叶阳笑道:“大哥好糊涂的人。” 唐海奇道:“我爱憎分明,怎的糊涂?” 林源责道:“你呀,又胡说了。” 叶阳驳斥道:“谁胡说了?大哥时常说皇帝昏庸,你们几时见过皇上,还不是见朝廷腐败,官吏贪婪,这才推断出皇帝昏庸?龙虎帮这伙恶人为恶一方,烧杀抢掠,你想想,总帮主若不是大贼首,能有这一大帮子贼儿贼孙?” 唐海若有所悟,赞道:“四弟虽然粗鲁,这话却极有道理,皇帝若是明君,衙门内哪有这许多贪官污吏,建兰宁若是善类,龙虎帮里哪有这许多无籍恶棍?” 叶阳大喜:“大哥,你同意杀建兰宁了?” 唐海摇摇头:“我说了,这事容日后再议。” |
2 成都是一座千年古城,三国时蜀国即建都于此。唐海四人游览了武侯祠、杜甫草堂、青羊宫等名胜古迹,这天无事,山勇道:“成都城南两百多里远是峨眉山,峨眉山名扬天下,在江湖中自立门派,我们在成都无所事事,何不趁此时机去峨眉山一游?”林源、叶阳齐声赞成,唐海想,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游览一下这一佛教名山,于是道:“也好,名山大川就在眼前,不可错过。” 峨眉山山高路陡,此时又正值天气炎热的盛夏时季,林源和叶阳走到半山就脱了上衣,待爬到山顶时,四人早已汗流浃背了。稍做休息,唐海叫林源和叶阳穿上衣服,这才进到山顶佛寺中参拜佛、菩萨、众天神。出了寺院,叶阳笑问林源道:“大哥平时不信佛不信道的,今日怎的拜起神佛来了?”唐海笑笑,说道:“我拜神佛,不是信他,只因这些神佛塑像庄严,蕴含着天下公义,我所拜的,乃天下公义也。”叶阳哈哈笑道:“大哥真会说笑,分明是些泥土人,哪来什么公义?” 唐海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几步后,停下来仰望苍穹叹道:“天下若有公道,世人谁来拜此泥人?” “壮士为何哀叹?”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唐海、山勇、林源、叶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四五十岁模样,浓眉大眼,中等身材的男子站在背后,脸露笑意目视唐海。唐海正打量着,那人却一边走来一边殷切地道:“天下无处不善,正义遍地都是,就看如何个看法。壮士如悲观失落,自然看到的是邪恶,如能欢颜审视,必能发现公义。” 唐海拱拱手:“请问这位大哥是?” 那人亦拱手回礼:“在下周旺,荆门府衙快手。” “原来是捕爷,怪不得有如此高见。捕爷是荆门公差,为何来此?” 周旺道:“只因恶夫李广才赌博成瘾,被岳丈骂了几句,回家后怒殴妻子曾氏,致使曾氏身上多处受伤,李广才见犯了事,连夜遁走,我等奉命追铺而来。昨夜本地快手在峨眉山下九里镇将李广才擒获,我们司狱荆大人正在办理犯人移交公文,明日或能押解恶夫回去。我今日无事,特来参拜神佛,不想得遇壮士。” 叶阳大笑:“人家打自家娘子,你们也管?”林源亦笑道:“是呀,夫尊妻卑,丈夫打妻子,历朝历代有谁管过,你们这些当差的真是无事找事,偏要西瓜地里找芝麻。” 周旺正色道:“二位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大明律·刑律》明文规定:‘夫殴妻者,非折伤,勿论;至折伤以上,减凡人二等了。’他虽为丈夫,但殴妻致伤,理应减两等处罚,律法森严,岂能放他逍遥?” 周旺一番说辞,言辞振振,有理有据,林源、叶阳无言以对。唐海见他看上去是个粗汉,却能精懂律法,不禁暗自称奇,赞道:“捕爷熟知大明律法,真是个了不起的快手!” 周旺笑道:“惭愧,我其实是个粗人,先前在老家漳河镇种西瓜谋生。当时,全村种瓜的农夫有十多户,半夜里常丢西瓜,大家虽然轮番熬夜值守,但也无济于事。有一天,我家的西瓜被人偷了三个,我虽愤怒,也是无可奈何,在荆门城里住的丈人让我去报官,我心想三个西瓜被偷,官爷哪会管这些琐碎,老丈人道:‘你还不知道,如今我们荆门来了个曹印大人,他可是执法如鼎,丝毫不容违律之徒逍遥,三个西瓜虽是小事,然律法重如泰山,曹大人定会为你主持公道。’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衙门,曹大人果然命人破案,衙差在全镇调查了上上下下数百户人家,又派五六个公人日夜潜伏在瓜田里守候,我见官爷如此尽心尽力,过意不去,七天后,我实在是不忍心让那么多公人为了我的三个西瓜日夜操劳,去衙门里主动撤了诉告状子。说来也怪,我虽撤了状子,官府也不再追究此事,可我们漳河镇全镇再也没出现过偷盗之事,原来那些偷瓜的,窃粮的,扒鸡的、盗牛的全都没了。我一时高兴,感曹大人恩德,就主动去衙门申请做了衙差,愿为曹大人效犬马之劳。近一个月来,随司狱荆大人千里迢迢捕贼,也懂得一些律法,让壮士见笑了。” 唐海又惊又喜,早听说曹印遭人陷害入了大牢,想不到他又东山再起了,看来,此人虽然迂腐,却也还有点儿雄心壮志,可惜的是,他生逢乱世,虽有抱负,注定会落下个饮恨终生的下场。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何方人士?”周旺见唐海与山勇、林源、叶阳个个气度不凡,料想非等闲之辈。 唐海回道:“在下唐大海,贵州人。” 周旺笑道:“壮士虽是经商,却心怀抱负,乃今日之弦高,难得,难得。” 唐海亦笑道:“小本买卖,混口饭吃而已。” 周旺邀请道:“周旺斗胆请四位到山下吃杯水酒如何?” 唐海暗思:这曹印以执法如山出名,四个弟子荆悝、荆鞅、荆斯、荆非亦是崇法的书呆子,这个周旺看来也是一个中了法毒的痴汉,我负案在身,四弟又口无遮拦,若与周旺同席吃酒,万一被他察觉一二,定会惹一身麻烦。想到这里,唐海含笑婉拒道:“多谢捕爷,可惜我们下山后须立即回成都去,承蒙捕爷抬爱,唐大海以后如有机会来荆州,一定登府拜访。” 周旺听说唐海要回成都,脸色大为失望,只好说道:“曹大人在荆门大招天下崇法的志士,四位如果有意,可去荆门为曹大人效力,协助他廓清寰宇,拯救天下苍生,也不负了你我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在唐海看来,律法乃君王糊弄百姓的东西,真正要破邪立正,靠的不是律法,而是刀剑。听了周旺的话,唐海心中暗自好笑,外表却不显山不露水,笑吟吟地道:“待我处理好成都的生意,一定前往荆门拜访。” “既如此,周旺先行告辞,”周旺与唐海四人一一拱手辞别,大步流星地下山而去。 |
@慕容余华 2022-08-19 16:25:52 支持佳作 ----------------------------- 谢谢您 |
3 林源道:“大哥,天色已晚,等我们下到山脚都已经天黑了,还回成都?”叶阳笑道:“回什么回,大哥那是糊弄周旺的借口,你也当真?”林源不知叶阳说的是真是假,疑惑地望着唐海,唐海道:“是呀,他们是官场中人,你我却是朝廷通缉地通天大盗,同席吃酒多有不便。”叶阳道:“大哥说得对,跟这些狗官有什么好交往的,我们不吃他那顿酒席。” 四人落到山脚,正要找客栈休憩,忽见周旺带着几个公人走来,定睛细看,为首的穿蓝色海马官服。山勇悄声道:“大哥,为首穿官服的不是当年黄梅县公堂上的亭长荆非么?”林源道:“正是他,原来周旺说的司狱荆大人就是荆非。”叶阳笑道:“当年杀了贪官,救了他兄弟四人,今日定是来报恩的。”唐海道:“我看未必,他四兄弟本就迂腐,跟曹印做了徒弟,现在应该更糊涂了,他来若认不出我们就好,若是认出来,或许还要追究我们当年大闹公堂之罪呢。”叶阳道:“不会吧,我们救了他,他还要恩将仇报?”唐海道:“曹印此人以法为命,在他眼里只有律法哪有什么恩仇。” 唐海刚刚说完,周旺带着荆非到了眼前。周旺道:“大人,此四位也是渴求天下公义的壮士。” 荆非忙拱手道:“本官荆门司狱,姓荆名非,敢问四位壮士尊姓大名。” 唐海亦拱手相拜:“小人唐大海拜见大人。”又胡诌了几个人名,指山勇、林源、叶阳一一做了介绍。 荆非道:“听周旺讲,唐壮士哀叹天下无有公义,在下以为此言有失偏颇,壮士,我们找个地方,一边吃酒一边叙话如何?” 唐海道:“草民胡言乱语,大人不可当真。大人相邀,唐大海之幸,只可惜我兄弟四人有事急需离开,实在抱歉。” 唐海再拜,道了声告辞,领着三个兄弟匆匆走了。 行了三四里路,来到一桥边,桥下有溪,流水潺潺,四人正驻足观水,见十七八人飞奔而至将四人围住,唐海一看,是荆非与周旺带着手下众快手赶来,笑道:“司狱大人莫非硬要请我吃酒?” 荆非笑道:“方才本想请壮士吃酒,现在不能了。” 唐海调笑道:“这是为什么,大人刚刚还很大方,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吝啬起来了。” 荆非道:“方才一时糊涂,误将你们当成是渴求公义的壮士,荆非自然大方,现在突然想起来,你四人就是当年大闹黄梅县衙法堂,诛杀朝廷命官的凶犯,虽然你四人有恩于我,怎奈律法如鼎,荆非不敢以私废公。” 唐海佯讶道:“怎么,不但不请吃酒了,还要抓人。” 荆非道:“律法即是皇命,律法必行,皇命难违,你是通天大盗,我岂能饶你!实不相瞒,恩师十余年来无时不思捕获你四人,不想今日在此相遇,唐大海,束手就擒吧。” 荆非言毕,手一招,众快手即要上前擒人,唐海大叫:“慢。” 众人停住,荆非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唐海手指众捕快道:“你是荆门司狱,他们是谁?” 荆非道:“是荆门快手和峨眉快手。” 唐海大怒道:“荆非,你身为司狱,怎可知法犯法?” 荆非怪道:“我怎么知法犯法了?” 唐海道:“我四人闹的是黄梅县衙,依律应由黄梅官差抓捕,你们荆门和峨眉官差凭什么拘我?可有关文?可有拘票?” 荆非冷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懂法的凶徒,好,我让你心服口服。” 荆非说完,从公文袋里取出一绿色玉牌,长约两尺,宽约三寸,高举手中道:“持通天笏者,庙堂参奏贪官,村野捕获贼寇,唐大海,你还有何言。” 唐海微惊,想不到曹印的通天笏竟然在荆非手中,忽灵机一动道:“我听说通天笏是曹大人随身之物,怎会在你手中?” 荆非道:“本官出来抓捕犯人,恩师担心各州、县不予配合,故将通天笏赐予我带来了。” 唐海道:“果是通天笏,唐大海愿束手就擒,就怕是假的,荆非,敢让我辨认一下么?” 周旺笑道:“唐大海,荆大人乃曹大人爱徒,通天笏真真实实,岂能有假?” 荆非笑道:“真金不怕火炼。” 荆非持笏近前,唐海欲细看,荆非紧紧握着笏板不让唐海拿,唐海道:“果是真的,我却不信,你为何不敢给我细看,我手无寸铁,你们人人持刀握剑,还怕我拿了你的假笏跑了?” 荆非见唐海四人都在众快手的包围之中,谅他也跑不了,遂让唐海将笏拿了去看。 “果是好笏,玉材晶莹透彻,冰凉润滑,‘御赐通天笏’五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啧啧,要是拿去集市贩卖,估计能值七八两银子。”唐海调笑完毕,忽而将手一扬,通天笏越过众人头顶,在空中打了几个圈圈朝着溪水飞去。 “通天笏,通天笏,恩师的通天笏……”荆非万万没有想到,处在自己包围中的通天大盗竟然做出这样的动作来。通天笏是恩师的生命,恩师将生命交给自己来完成任务,现在是任务完成了,却将恩师的命给丢了,这个罪过,荆非万死难辞其咎。 通天笏飞了,荆非的心也随着飞了出去。此时,捕盗的神圣职责已经变得无足轻重,荆非惶急地分开众人,眼睛死死地盯着飞在空中的玉笏,发疯般地追赶过去。 笏,落在溪里,同时,荆非,也扑通一声掉进了水中。 众快手惊呆了,唐海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荆大人!”五六个荆门快手赶紧慌里慌张地跳进溪水里去救人,十余个峨眉捕快正想来捉唐海四人,却被山勇、林源、叶阳轻轻松松地打得东倒西歪,有的趴在地上,有的掉入溪水,有的靠在桥墩上,一个个狼狈不堪。 唐海四人走到桥头,回首见荆非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溪中,手里拿着刚从水里摸出来的通天笏嚎啕痛哭,唐海高声呼道:“荆非,回去转告曹大人尽快丢了这害人的笏板,要不然,我这通天大盗未必能进监牢,他曹印迟早要自陷囵圄,哈哈哈哈……” |
4 唐海四人不敢久留,连夜逃去。第四天回到成都,入了一家饭店,点了几个菜,要了两壶酒,吃过后正在饭店柜台结账,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叶阳闻声走到门口,只见饭店外百余步远的集市门口有一个四十多岁的高大妇女正直指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大骂粗话,叶阳一看乐了,朝着还没结完账的唐海、山勇、林源喊道:“大哥、二哥、三哥快出来,女人骂架比男人打架还有趣呢。”唐海笑骂道:“就你喜欢这种芜俚的事。” 那被骂的年轻姑娘正是金子,枭龙和金子到金堂县金子姑姑家住了几日后,二人来到成都租了一栋宅院,枭龙找到一家名叫“日日欢”的赌坊,在里面做了一名护卫,由于办事利索,身手不错,很快成为主人巴洪良的心腹之人,平日里多有赏赐,收入不薄。枭龙又将金子引荐给巴洪良,巴洪良见金子机灵,让金子在赌坊做了洗牌丫头。巴洪良是成都龙虎会建兰宁的表妹夫,成都城的江湖人物深知龙虎会的厉害,谁也不敢在这里闹事,因此兄妹二人在赌坊做事倒也闲暇自在。 后来,巴洪良得知枭龙的弟弟在崇庆大牢里,遂打点关节,托人照顾,枭龙见弟弟已得妥善安置,遂与金子加入龙虎会,成为龙虎,死心塌地地为虎爷巴洪良做事,决心报答这份雨露之恩。 这天枭龙在房里给枭虎写信,金子则来到集市买鱼,打算回去做红烧鱼给枭龙吃。金子在鱼摊前挑选了一条活鲶鱼,跟女摊主谈好价后让她称重,金子哪里知道,这些集市里卖肉、卖鱼的摊贩,大都要在秤上做文章,今见金子是个文静秀气的姑娘,觉得可以捞点油水,于是本来只有一斤多的鲶鱼,硬说成是三斤。金子一见明显不对,就跟女摊主论理,女摊主心亏,一羞成怒,破口大骂道:“死丫头不买就滚。”金子愤怒地瞪着女摊主并不言语,本想忍一忍算了,换一家再买,不料那女摊主见金子身单力薄,仗着自己高大,且左右摆摊卖鱼肉的都是自己一路人,因此更加肆无惮忌地辱骂金子,什么“穷鬼”、“不要脸”、“乡巴佬”、“贱货”全骂了出来。 金子原先本想走开了事,后来见她越骂越不像话,心中怒火像盛夏的山坡上点起了野火一般越烧越旺,当高大粗壮的女摊主骂道“贱人,滚!”时,金子心中的怒火也达到了最旺点,只见她突然低头捡起地上一盆活鱼对着女摊主的头猛然浇去,连鱼带水再加上鱼盆全浇在了女摊主头上。女摊主大怒,掀开头上的木鱼盆就要打人,哪知还未动手,就被金子一脚踢在肚子上。 金子这一脚力度不小,女摊主硕大的身躯重重地坐在地上,屁股碰巧又压着其他鱼盆,溅起一摊飞雨。 看到这里,叶阳手舞足蹈,甚是兴奋。叶阳打架无数,却从未看过女人打架,今日才知道,原来女人斗起来也是如此精彩,因此大笑,喜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唐海、山勇、林源结完账,也与饭店内其他客人一道出来看热闹,那集市外也聚了许多人,大家饶有兴趣地围观着。 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男的来,显然是女摊主的同伴,其中一人忙着去扶女摊主,另一人则朝金子冲过去要打,被金子跳起来一脚踢中脑门,也倒在鱼缸中,弄得全身是水。 叶阳不禁大声叫好:“女儿家也有如此厉害的!可敬!” 金子正要离开,那女摊主和两个男子一起追了过来,三人围着金子乱打,金子全然不惧,手脚麻利,拳打脚踢,两男一女竟然丝毫占不了便宜。不少围观者见金子一个小姑娘如此厉害,竟然爆出阵阵喝彩之声。 不料突然又冒出二个粗壮男人来,冷不防从后面扑上,一个狠狠一拳打在金子后脑袋上,将金子打翻,另一个则抓起金子散乱的头发来回拖动。其他几人见金子一时站不起来,趁机上前用脚乱踩乱踏。 那五人边打边骂,围观的人数以百计,虽有好心人出言相劝,却没有一人敢出手相帮。 叶阳勃然大怒,正欲上前,却被山勇拦住,叶阳回头看了一眼唐海道:“大哥,我去教训一下这五个不要脸的。” 唐海道:“就怕你伤人惹事。” 叶阳道:“不伤人,不惹事。” 唐海又说:“你去,最多一杯茶的功夫必须撤回来,超时不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叶阳一听高兴了,道了声:“遵命”,人早已冲到了十余步外。 唐海见叶阳去了,担心他惹事,又吩咐林源道:“三弟,你去将那挨打的姑娘送到安全地方去,再拉四弟回来。” 正当那五人打得惬意时,叶阳推开众人,抓住那拽着金子头发的男子,啪啪啪就是几个耳光,打得他昏头转向分不出东南西北,不得不放开金子。叶阳又飞起右脚左右开工,将另外一男子和女摊主踢倒,舞起拳头一边一挥,剩余两个男的也乖乖地趴在了地上。 叶阳一手将女摊主的脸摁压在泥土上,疼得她嗷嗷直叫。其他四男子复冲过来,叶阳放开女摊主,迎上去一阵凶拳狠腿,直打得四人哭爹喊娘,狼狈万状。 那些摆摊的本来相互熟识,平时大家形成默契,一人有事大家相帮,现在见这五人被打,顿时又有四个汉子抄起切肉斧、杀鱼刀、挑担扁、扫地帚汹汹奔来,可是到了跟前,见叶阳满脸杀气,眼射凶光,一个个徘徊着不敢靠近。大家都心里琢磨着,毕竟不是自家亲兄妹被打,况且又不知道叶阳的底细,万一得罪了江湖恶煞,那可就要倒八辈子的霉了。 叶阳怒目圆瞪,双手一摊,大吼道:“不要命的一起来,好让爷爷杀个痛快。”此语声震九霄,如雷似电,那四个要来帮架的汉子吓得魂飞魄散,丢了手中凶器,惊慌慌掉头狂跑。 正在叶阳打得痛快时,林源扶起金子拉着就走,到了安全之地后,林源道:“姑娘快快回家。”金子道:“请好汉留个姓名。”林源笑道:“救你的又不是我。”说罢饶了几道弯又回到集市门口去拉叶阳。 叶阳见没人跟自己打了,颇为失望,朝地下看看,那几人以为叶阳又要打人,吓得连连跪拜求饶。叶阳虽然还不解气,本欲再过把瘾,可人已经被林源死死地保住,又想起大哥地交待,也只好拍怕手,分开围观人群,随着林源大步流星地走了。 |
5 唐海、山勇、林源、叶阳四人走在街上,忽见前面一男一女东张西望,那二人远远见了四人,急忙迎了上来。原来此二人正是枭龙和金子,枭龙道:“四位好汉请到家中一坐,枭龙一定要好好谢谢各位好汉仗义之恩。”唐海见枭龙虽然年近五旬,但精神抖擞,体格健壮,颇似江湖英豪,又听他自称枭龙,刚才被救的女子出手敏捷,行动果敢,心中一惊,难道他就是汉中的枭龙? 唐海有意细问二人,但假意说道:“区区小事,兄弟不必客气。”说完佯装要走。枭龙忙拦住道:“受人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今日四位好汉如不进屋坐坐,岂不是让人笑话我枭龙知恩不报?”唐海顺水推舟道:“既如此,我们就叨扰了。” 此时山勇、林源、叶阳均听得明白,眼前这人自称“枭龙”,各人心中都有了几分底儿,见大哥不首先点破,也都默不作声,只是跟着唐海、枭龙、金子往屋里走。 众人在堂屋坐下,金子为大家沏茶倒水。枭龙问道:“敢问各位好汉姓名?”唐海道:“在下唐大海,这三位是二弟山勇、三弟林源、四弟叶阳,我们兄弟在成都做木材买卖,请问枭龙作何营生,可是成都本地人?”枭龙道:“我祖籍汉中,无奈漂泊至此,这位金子姑娘是我好友的妹妹,无锡人,也无依无靠,因此跟我一起在赌场中替人做事,混口饭吃。” 唐海道:“莫不是义训小霸王,拳打逆儿讨谢字的汉中第一打手枭龙?” 枭龙谦虚地道:“惭愧,所谓汉中第一打手都是虚名。” 唐海大喜道:“果是真英雄,幸会!”又看了看金子,赞道:“汉中豪杰都笑话田仁诺大的壮汉,却被一个小小的罗刹女所杀,今日眼观金子妹妹的本领,他田仁死得也不冤枉。” 金子吃吃地笑,枭龙指着金子道:“我这妹妹虽然泼辣了点,但是从不欺负善人,只从大闹碧云堂后,许多江湖朋友都说她是小罗刹,真真是冤枉了好人。” 唐海大悦,夸赞金子道:“如此很好,强而不凌弱,真强者也。”又对枭龙说:“江湖朋友叫她小罗刹未尝不好,罗刹虽是食人的魔头,但若果只食恶人,岂不是个好罗刹?” 金子喜道:“既然唐大哥这么说,我以后就做个善罗刹,嘻嘻!” 先前听金子说与人打斗,被两个好汉救了,枭龙心想一定是遇到江湖好汉了,因此带着金子上街寻找恩人。如今听唐海说四人是做木材买卖的商人,颇觉奇怪,再看唐海四人气质不凡,也不像做买卖的,暗中断定必是不愿显露身份的豪杰。 枭龙出言试探:“如今世道,横行霸道之徒多如牛毛,烧杀盗抢之辈遍地皆是,唉,没有点本领和胆量,谁敢去伸张正义?林源、叶阳二位兄弟敢于拔刀相助,一定身怀绝技。” 唐海听其言,知其意,笑道:“我三弟四弟年轻气盛,胆子也大,他们敢作敢为。我可是天生胆小怕事,遇到不平之事心里虽然气愤,却没胆量挺身而去,惭愧惭愧。”唐海稍停了一下,将话扯开道:“江湖上谁人不知枭龙兄弟拳打逆儿讨谢字之事,若让那几个泼皮知道在他们眼前的姑娘是汉中第一打手的妹妹,我想他们断不敢如此放肆!” 枭龙狠狠地道:“如果我在,一定剁了那几颗狗头。” |
6 唐海四人在成都足足闲住了一个月,枭龙、金子屡屡邀请唐海、山勇、林源、叶阳吃酒,林源和叶阳也常去枭龙的日日欢赌坊赌博,六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日日欢”赌坊是成都最大的赌坊,里面各类赌博都有,林源和叶阳整日沉醉在弹棋、马吊、押宝、花会、字宝、斗鹌鹑、斗鹪鹩、斗蟋蟀等游戏之中,常常乐不思归,倒似进了人间天堂一般。 这天林源和叶阳又在赌坊尽兴,到了晌午的时候,林源肚子饥饿,叫叶阳去街上吃饭,叶阳正玩得开心,如何肯动,任凭林源喊叫,叶阳总推说“等等,再等等。”如此再三,林源不耐烦了,丢下一句“你不去,我自去了”就离了赌坊。叶阳见林源走了,没人打搅自己,反倒更加安心地玩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个人跑来拍了拍叶阳肩膀道:“兄弟借十两银子,待会还你。”叶阳想也没想,随手从口袋里一摸,掏出一把碎银子递了过去,那人也不道谢,拿着就走。不久林源打着嗝,带着满身的酒气回到赌坊,将一只烧鹅往叶阳面前一丢,自己也押宝去了。叶阳正好肚中饥饿,闻了肉香,忍不住拿起就吃。 “哈哈哈哈……”一整狂笑传来,叶阳一看,不远处有四男一女,除了女的外,四个男子得意忘形甚是癫狂,看样子赢了一大把。 几人的欢狂引来数十双羡慕的眼光,枭龙在赌坊的另一间房子里,听到外面喧哗也出来探视,见那几人欣喜的样子,笑着上前道:“兄弟赢了?恭喜呀。”那几人中为首的汉子哈哈大笑:“老子玩了几年,今天是最痛快的一次,哈哈。”“痛快就好,兄弟赢了多少?”枭龙问。那汉子又是一整大笑道:“不多,一二百两银子而已,巴大哥在吗,我今天请客,枭龙兄弟,咱兄弟几个今天乐上一乐,哈哈。”枭龙道:“主人办事去了城外,我在赌坊里无暇抽身,兄弟美意枭龙心领了。”那汉子拎着一大包银子,见赌坊主人巴洪良不在,枭龙又去不了,只得道:“那我自个儿去了,哈哈哈哈……” 刚准备离开赌坊,那汉子突然看见叶阳在吃烧鹅,一拍脑袋,似乎忘记了什么大事,走过来道:“哎哟哟,把这位好兄弟差点给忘了,走,咱兄弟几个今天乐上一乐,吃酒、听曲儿、找姑娘,他娘的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 叶阳嘴里含着一大块鹅肉,莫名其妙地看着那汉子。林源见那人平白无故要拉叶阳去玩,颇觉奇怪,走了过来想看个究竟。 那汉子道:“没你给我那十两银子,老子今天就输死了,哈,兄弟,你是我的福星呀。” 叶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借银子的人就是他。那汉子见林源在叶阳后面,问道:“这位兄弟是?”叶阳道:“是我三哥。”那人道:“既是三哥就当同去一乐。”说罢也不经过林源、叶阳同意,一手拉林源、一手拉叶阳就往外走。 林源见这人粗鲁,满心里尽是不快,推开他辞道:“多谢好意,我就不去了。”叶阳见有人请玩乐,心里乐开了花,对林源道:“既然这位大哥好意,我们不去反倒显得婆婆妈妈,去吧三哥。”林源冷冷地道:“你自去就是。”叶阳见林源执意不去,就嘿嘿笑道:“那我随这位大哥出去乐一乐。” 那大汉哈哈笑道:“还是你爽快,你三哥什么东西,不去就算了!” 叶阳一听此人骂林源是“什么东西”,心中大怒,但猛然间瞥见那汉子衣衫露开时隐约间露出一只红色啸天狼,叶阳虽是粗人,却粗中有细,此人胸前的纹图怎么与传说中小红狼的一模一样?叶阳强忍住怒火,欢颜笑道:“大哥,我们自去玩乐,休要管他!” 叶阳猜的没错,此人正是小红狼。 六人来到怡红院,小红狼对许秀道:“你先回去,我们乐上一乐再回来。”许秀温怒道:“又要鬼混?”小红狼一巴掌甩过去,狠狠骂道:“你敢管老子?”许秀伤心欲绝,捂着脸,流着泪,默默地走了。 小红狼笑呵呵地说:“今天兄弟们玩个痛快。”叶阳一看,这怡红院外面全是青紫色装修,豪华气派,六人走进屋内,里面更是富丽堂皇,几个女子殷切地将五人带到大堂右侧的侧室,小红狼让摆上酒菜,要了五位艳丽女子陪酒。 落座后,叶阳偷看了一眼小红狼的前胸,这次看得明白,果真是一条红色的狼。叶阳端起酒碗道:“多谢大哥。”小红狼爽笑道:“不要叫我大哥,叫我小红狼,小红狼这个名字吓人,我喜欢,哈哈。”小红狼喝了一碗,又麻利地倒满,复喝了一小口,问叶阳:“还没问老弟如何称呼呢?” 叶阳闻得眼前之人就是小红狼,心中震惊,小红狼看在眼里,拍怕叶阳肩膀问:“兄弟,怎么了?” 叶阳回过神来,却装作蒙蒙傻傻地样子道:“江湖上人人都道资县小红狼是个真男儿,大哥,你是哪里的小红狼?” 小红狼哈哈大笑,拍拍叶阳肩膀:“老弟,你也知道我的大名,以后跟着我,保证你吃香喝辣,哈哈哈哈。” 叶阳佯装大喜道:“大哥当真?可不能诓我。” 那小红狼和其他几人复又仰天大笑起来。 旁边一人提醒叶阳道:“兄弟,刚才大哥问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你还没回答呢?” 叶阳“哦”了一声,连忙道:“小弟方才被小红狼的威名震聋了耳朵,没有听清大哥问话,失礼失礼,我叫叶阳,以后就是大哥的小弟了。” 小红狼又是一整大笑,指着身边三人介绍道:“这是金博,我的贴身护卫,这两位是葛坚、刘军,都是初入帮会的龙虎,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 大家又喝了几碗酒,小红狼与金博各拥艳女进入房间行乐去了,那葛坚和刘军本是小红狼同村,因在家无所事事,便来城里投奔小红狼,虽然也是泼皮,但初来大城市里,多少显得有些拘束,在两个艳女的连拖带拉之下也笑嘻嘻地去了,外面只剩下叶阳和另一妓女。叶阳虽然混迹江湖多年,但并不爱好风情花月之事,可是此时又不能让小红狼疑心,也只好假意醉醺醺地搂着那妓女进房行乐,到了房内,叶阳只是装醉,趴在桌上打起呼噜来,心中却暗自盘算道:“大哥一直骂我不争气,这次我独自一人干掉小红狼,定要让大哥、二哥、三哥对我刮目相看!” |
7 唐海算计着资县县令梁文和龙虎帮豪强李霸被杀一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小红狼和崔广平一伙也应该打出了个胜负,如果官府调查李霸被杀一案,全城排查凶手的搜捕也应该无功收场了,因此召集三位兄弟商议道:“三弟明日去资县探探动静,如是风平浪静,我们再去收拾小红狼。” 叶阳一听,心想如让大哥知道小红狼就在成都,自己休想单独立此功劳。小红狼约我今晚随他去郊外办事,我何不暂时瞒着此事,等今晚下手除了此贼,明日再给大哥一个惊喜。叶阳笑道:“大哥,这种事须稳重,急不得,迟一天两天的也不打紧你,对了,你们慢慢议,我肚中饥饿,上街吃碗面去。” 叶阳急着离开,颇让唐海、山勇、林源诧异,林源喊道:“四弟,你今日在外吃了一天的酒还不够?即便要吃,也需等大哥安排好计划再去。” 叶阳笑道:“有什么好安排的,小红狼作恶多端,说不定今晚黑白无常二位爷爷收了他去,我们明日岂不省事了,哈哈。” 林源正欲再说,叶阳已经没了踪影,山勇笑道:“让他去吧。” 唐海低头思索,忽问林源道:“三弟,你说今日四弟喝了一天的酒?”林 源道:“今日赌场内有一人问四弟借了十两银子的本钱,后来连本带利赢了不少,一高兴就请四弟出去吃酒了。那人本欲叫我也去,我看他放荡不羁,粗横霸道,因而拒了。” 山勇道:“什么人?” 林源道:“四男一女,与龙哥极熟,似是江湖人物。” 唐海怪道:“往日一说起杀人四弟最是激越,今日一反常态是何缘故!” 山勇似有所悟,道:“对呀,大哥这么一点拨,细想起来还真是奇怪,四弟平生最爱的第一是杀人,第二是吃酒,第三是银子,今日对小红狼一点兴趣也没有,是有点奇怪。” 唐海喃喃自语道:“即便是吃面,他也应叫上我们才是,以前许多回都是他叫我们去,我们不去,他才一个人出去独饮的,何曾见他问都不问一句就抛下我们一个人去了?” 山勇、林源正在狐疑时,唐海道:“三弟,你速去赌坊问问龙哥今日赢钱的那人是谁。” 过了半个时辰,只见林源匆忙奔回来道:“大哥,不好了,今日赢了钱请四弟吃酒的汉子就是小红狼。” 唐海、山勇同声惊道:“啊?小红狼?” 林源道:“我去了赌坊,不见枭龙和金子,找了个伙计一问,说上午赢钱的人是赌坊主人巴洪良的兄弟,资县龙虎帮帮主小红狼。” 唐海道:“速去龙哥家里去。” 山勇拦住正要出门的唐海:“大哥,龙哥和金子既与小红狼是一伙的,我们贸然前去是否太危险了?” 林源亦道:“是呀,四弟口无遮拦,会不会无意中将我们身份和上次杀李霸的事吐露给了枭龙?” 唐海听了二人之言,踌蹴须臾后下定决心:“不会,若龙哥有心与我四人为敌,早就对我们下手了,况且,以我观之,枭龙和金子虽在江湖走,却是良善人,料想不会谋害我们。” 三人赶到枭龙和金子的屋外,敲了很久门也不见应答,又往附近酒楼、赌坊、妓院各处寻了一遭,依旧不见叶阳踪影,无奈只有回到旅馆里等候,唐海自语道:“但愿四弟平安回来。” |
8 叶阳怀着雄心壮士来到一串红酒楼,小红狼和金博、葛坚、刘军、许秀五人已在酒楼内吃酒,见叶阳来了,小红狼招呼叶阳入座,命许秀斟酒,小红狼道:“兄弟,明天跟我回资县,日后保你吃香喝辣乐不尽,左搂右抱艳常新。不过,今晚得随我去郊外山里押一车货给朋友。” “好,全听大哥吩咐。”叶阳口中回答,心里暗喜,心想你小红狼也真会选地方,深山老林险恶之所,正是老爷劫财杀人的好地方,只可惜刚才来时匆忙未带刀剑,不过也无妨,到时候就地取材,见机行事,谅你小红狼活不过今晚。 六人吃到深夜,小红狼见时候差不多了,向金博使了个眼色,金博、葛坚、刘军离席而去,小红狼又对许秀道:“你回去。”许秀亦起身出了酒楼。 “大哥,要送什么货?”叶阳见大家都走了,只有自己和小红狼二个人,暗想我若此时将小红狼骗出去,寻个无人处杀了他岂不干净利索,又道:“天不早了,我们这就动身去吧。” 小红狼道:“不急,等金博他们回来一起走,路远着呢,”小红狼喝了口酒,慢悠悠地说。 叶阳此时已生杀机,想到刚才进酒楼的时候,酒楼外有一个梨摊,遂对小红狼道:“我去买个梨吃。”叶阳径到梨摊前买了两个梨,然后借摊主的削梨刀削皮,削完梨后,递给摊主二两碎银子道:“这刀好,卖与我。”那摊主见了这么多银子,也乐意将刀卖与叶阳,忙道:“好,好。”叶阳将刀藏好,带着两个梨若无其事地回到酒楼递给小红狼一个:“大哥尝尝,味道不错。”小红狼笑道:“我不吃这东西,你自吃。” 叶阳吃着梨,眼珠子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心里面寻思着下手机会。正在叶阳算计着如何行凶时,忽闻酒楼外面传来马鸣声,小红狼招呼道:“走!”二人出了酒楼,见金博驾着一辆车厢封密的马车停在酒楼外,葛坚和刘军各骑黑马立在傍边,葛坚手中又牵着另一匹黑马。小红狼吩咐叶阳道:“兄弟,你上车,我骑马。”叶阳答应一声,跳上车坐在金博身后,小红狼从葛坚手中接过缰绳跃身骑上黑马,一行人朝成都城郊急奔而去。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五人行到高山密林之处,举目一看,藤葛攀绕林森森,山陡径细峰崒崒。叶阳心里一团疑云,但又不好问,只得闷着。又行走了一段时间,车停到一处偏僻无人路段,两边都是长满茂林的山坡,虽然皓月当空,但是死一般的沉寂,阴沉沉的树林直让人头皮发麻。叶阳暗想,这车厢沉重无比,到底是何物品,送与何人,为何到这渺无人烟之地来,叶阳假装胆怯,战战兢兢地问:“大哥,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小红狼笑道:“莫怕,你只管跟金博、葛坚去就是,很安全,没事的。” 金博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柄长刀,而后跳下马车,葛坚亦背负大刀落马。小红狼对叶阳道:“兄弟,跟着金博、葛坚,一切听他们安排。”叶阳佯装害怕的“哦”了一声后也跳下车来,尾随金博、葛坚进入路边树林。 走不到一箭之地,叶阳回头一看,见小红狼和刘军将马车牵进树林里,惊问道:“大哥将马车牵走了,我们怎么回城去呀?”金博小声道:“放心,大哥怎会抛下我们,他只是将车停到隐秘处。” 叶阳跟着二人沿着阴森小道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金博指着前面五六十步远处的一座亭子轻声问叶阳:“看到前面的亭子了吗?”叶阳点点头,金博又道:“你到亭子里站着,等会儿有人来,他会问你货在哪里,你就问他们三百两黄金带来了没,先查验金子,再带他们回到方才下车之地,我和葛坚自会暗中保护你,到了下车之地后,大哥自然会出来与来人相见,一手交货,一手交金子。” 叶阳问道:“什么货这么值钱?”金博道:“你休管,按我吩咐去做就是。”叶阳道:“兄弟,你说得我心里好害怕。”金博安慰道:“怕什么,我和葛坚自在远处护着你。对了,如果对方来人甚多,你只准他们派出一个人跟你去。” 叶阳胆大,一时凶性起,着了贪天心,见四下无人,心想:“现在时辰尚早,我何不先杀了金博、葛坚,再返回干掉小红狼、刘军,而后复来此地守候,待对方来人后,我再来个杀人夺金,又将一车值钱的货带回成都,如此凯旋而归,也让大哥夸我有出息。” 贪心已起,主意已定,叶阳悄悄摸出削梨刀诓骗金博道:“亭子那边是不是有人来了?”金博、葛坚不知是计,伸长脖子张望,叶阳握刀迅猛地朝金博脖子上一抹,可怜一条壮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葛坚大惊,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冷不防被叶阳一拳打翻,葛坚就地一滚立起,舞刀猛砍叶阳,叶阳抓起金博的长刀与之对战,过了五六招,葛坚终不是叶阳敌手,被一刀砍断手臂,失了反抗之力,叶阳复又一戳,正正刺穿葛坚胸膛,也将这铮铮壮汉送上了黄泉之路。 叶阳扛着长刀急欲返回,复又想小红狼和刘军如见我这般回去定然生疑,他们若躲着不出来,四周漆黑一团我到哪里寻他?细虑之下思得一计,丢下长刀,捡起削梨刀藏在身上,背上金博尸体匆忙返回。一路上坑坑洼洼甚多,又加金博五大三粗的一个人,直把叶阳累得气吁呼呼汗流浃背的,好不容易回到下马车的路边,叶阳将尸体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踹着粗气。 小红狼和刘军将马车牵进树林里,人却拿着剑藏在离车几十步远的地方窥望,见到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从山上下来,夜色中也分不出是谁背的谁,只是隐隐感到出了大事。见来人到了路边后,小红狼和刘军悄悄地摸索过去,在离十几步远的地方轻声叫道:“出了何事?” 叶阳一听,知道小红狼和刘军就在附近,一时求功心切,揣着削梨刀,立起急朝树林里摸出,边走边喊:“大哥,金博伤得很严重,你快过来看看。”小红大惊,急切问道:“怎么回事?葛坚呢?” 虽然皓月当空,但是树林里树叶遮住了月光,树林下一片漆黑,叶阳边摸着走边说:“葛坚还在山上呢,金博伤得严重,不知道是死是活,大哥快来看看。”小红狼反复问了几次“出了什么事?”叶阳只是装聋作哑,懵懵懂懂地回话“大哥你在哪,快来看看金博!” 见叶阳一直东一句西一句胡扯,却总不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红狼大怒,骂道:“你他娘的真是猪脑袋,我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金博死活管我屁事?” 经过几番叽叽哇哇的废话,叶阳终于摸到了小红狼和刘军面前,小红狼正扬起拳头要打叶阳,突然看到叶阳手中一把削梨刀抵到自己胸前,惊得小红狼脸色大变,扬起的拳头久悬不落。 “你?叶阳,你要干什么?”小红狼冷冷地问。 叶阳骂道:“狗娘养的你敢骂我?知道我是谁吗?” 小红狼满脸的惊疑:“谁呀?” 随后赶来的刘军见状怒道:“叶阳,你敢动帮主一根毫毛,我将你切成块。” 叶阳大怒,飞起一脚踢倒刘军,骂道:“你敢将爷爷切块?爷爷踢死你。”复对小红狼道:“可闻天下第一寇大名?告诉你,我大哥乃天下第一寇盗跖,我乃天下第四寇叶阳,上次只宰了李霸,这次爷爷就是冲着你来的。” 盗跖专门劫杀江湖豪强和贪官污吏,混迹江湖十多年来从未失手,声震天下,小红狼岂能不知! 小红狼心头一震,继而笑道:“金博怎么站起来了?” 啊?金博没死?叶阳大为狐疑,本能地回首一看,小红狼趁机猛地一掌打落叶阳的刀,又用力一推,将叶阳推得倒退几步。小红狼随即要抽长剑,叶阳反应也快,见小红狼正在拔剑,猛地扑过去一拳打在小红狼胸前,复飞起一脚,也将小红狼刚拔出的长剑踢飞。 这时刘军又冲了过来,叶阳一拳正打在刘军头上,复又一脚踢在刘军小腹上,那刘军痛得蹲了下去,叶阳再对着他后脑勺一拳猛击,也将这可怜的汉子送上了不归路。 阴森森的林子里只剩下叶阳和小红狼了。 黑暗中二人你死我活的厮打起来,这种情况下,谁也跑不了,因为树林里不仅黑暗,而且到处都是断树桩、坑坑洼洼、凸起的石头、荆刺藤蔓等障碍物,一旦想跑,肯定没跑出几步就会被绊倒,那样就意味着被对手从后面赶上来制服。 所以,二人均无退路,只有杀,杀,杀…… 小红狼并非等闲之辈,叶阳也是江湖老杀手了,二人抱在一起,在树林里撞来撞去,叶阳因背着个死人走了好几里的山路,消耗不少力气,而小红狼一直躲在树林休息,此时精力充沛,所以慢慢的叶阳体力不支,渐处下风,而小红狼却是斗志旺盛,步步紧逼。 二人在黑暗中看不到对方,只顾朝着黑影乱打。不知什么时候,小红狼手里拿了跟树杈对着叶阳狠狠地抽,叶阳左躲右闪,不慎被树藤绊倒在地上,小红狼大喜,立即回身去摸失落的长剑,一剑在手后,小红狼有了十足的底气,怒骂道:“杀了你这天下第四寇,老子今天就扬名天下了,哈哈!” 说来也巧,叶阳倒地后,右手刚好碰到丢落在地上的削梨刀,见小红狼杀气腾腾地逼来,叶阳将削梨刀狠命地朝小红狼一扔,随后翻滚一圈爬起来一看,却见小红狼半蹲在地上不动。原来,叶阳丢出去的削梨刀正好扎在小红狼大腿上,虽然刺入不深,但也使小红狼大伤元气。叶阳大喜,曳步上前,一脚踢飞小红狼手中的长剑,喊道:“小红狼,今日是你死期。” 小红狼知道自己挨了这一刀后,手中又失了长剑,如果再持久打下去必死无疑,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骑上马跑了。 想到这里,小红狼又故伎重演,喊道:“刘军,砍死他!”叶阳大惊,急急地回头一看,哪有什么刘军。 “他娘的又骗爷爷,”叶阳大怒,刚要扑向小红狼,忽见一块石头飞打过来,叶阳脑袋一偏躲过,却见小红狼发疯般地跑了。 黑夜中要顺利跑掉谈何容易,仅跑了十几步远,小红狼就被脚下树藤绊倒,叶阳见状嘿嘿直笑,像鬼魅一样一步一步逼过来,阴笑道:“小红狼,死在天下第四寇手中,也不埋没你一世英名。” 小红狼挣扎着要爬起来,一边用力一边歇斯底里喊道:“狗日的盗跖,老子又没惹你,为什么要杀我?老子上辈子宰了你爹还是睡了你娘?” 人之将死,其声也哀,小红狼的喊声响彻整座大山,悲切而绝望! 叶阳飞起一脚,将刚刚爬起的小红狼踢翻,然后压上去,一手卡着小红狼脖子,一手举起拳头骂道:“小红狼,你听清了,我大哥向来是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你是恶人,虽不惹我,我也照杀不误,不服,去阎王那里告状去。” 叶阳几拳下去,把个小红狼打得眼冒金星,鼻断嘴歪。叶阳打累了,停下来歇息片刻,小红狼睁开眼,用手拭掉眼角的流血,忽脸露喜色,朝叶阳背后大喊道:“快救我。” 今晚一战,已经被骗了两次,想不到这厮死到临头还要故伎重演,把我叶阳当傻子么?叶阳大怒道:“狗娘养的,还要耍我,看我用石头砸掉你大牙。” 叶阳正在地上摸石头,冷不防被人从背后踢了一脚,叶阳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定睛一看吓了个半死,只见一高一矮两个蒙面人站在黑暗中。 他娘的,这次小红狼还真没骗人。 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叶阳做梦也想不到小红狼还有帮手,一时恼怒,二话不说扑上去就打,但跟小红狼恶战了一番的叶阳,此时已经疲敝不堪,两个蒙面人轻松几拳就将叶阳打得东倒西歪,矮个子蒙面人飞起一脚,叶阳晃了几下,轰地一声倒了下去。 小红狼大喜,恶狠狠地喊道:“打死他,打死他,哈哈,老天不绝我,哈哈哈哈。” 矮个子蒙面人蹲下身来要扶小红狼,小红狼道:“快找块布来给我包扎一下,这狗日的扎了我一刀。” 荒野中哪里有布,矮蒙面人道:“大哥稍待,我去剥他的衣服来。”说着来到叶阳身边要剥衣服,叶阳大怒,爬起来意欲再战,却被矮蒙面人一拳正打在头上,复又倒了下去。 叶阳已经精疲力尽毫无还手之力了,那矮蒙面人强行剥了叶阳上衣,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叶阳一手抓住不放,矮蒙面人大怒,举刀欲砍,忽又怔怔地看着叶阳吃惊,扬起的刀久久不落。 小红狼狂热地道:“砍死他!砍死他!” 矮个子蒙面人收了刀,拿着叶阳的衣服走到小红狼跟前要替他包扎,又对那高个子蒙面人道:“让小红狼大哥亲手宰他,你先看看他是谁,一定要揪出他的后台主子。” 小红狼悟道:“对,对,说的是,先别杀,此贼乃天下第一寇盗跖的四弟,捉去见官必有重赏。” “天下第一寇盗跖?”高个子蒙面人大惊,双手抓起叶阳仔细辨认,更是唬了一跳。再回头看时,只见矮个子蒙面人用叶阳的衣绞成一根带子,迅猛地套在小红狼脖子上紧紧勒住不放,高个子蒙面人大惊,赶紧放下叶阳跑过来一看,小红狼慢慢地停止了挣扎,一代枭雄小红狼竟然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死了。 那两个蒙面人轻声嘀咕了一阵,矮个子蒙面人将绞杀小红狼的带子松开,用力一摔,又恢复成一件上衣,再将上衣往叶阳面前一丢,与高个子蒙面人找到马车,驾着车朝黑暗中急速而去,消失在深山夜色之中。 叶阳糊涂了,难道大哥的名气这么大,“天下第一寇盗跖”几个字竟然把这两个蒙面人给镇住了? 不对呀,即便如此,他们为何杀了自己的同伴? 叶阳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搜索枯肠许久后道:“想那么多作甚,赶快回去向大哥报喜才是正事。”遂爬起来穿了衣,用刀从小红狼胸前割下那一块纹有啸天狼的皮,踉踉跄跄地去林子里寻得一匹马骑上就走。 |
第七十二回:三圣宫王道长论道,鹤鸣山唐义士归义 1 唐海三人在旅馆等至深夜不见叶阳归来,不禁心神焦虑,唐海道:“走,我们再去枭龙家里看看。”四人复至枭龙和金子的屋外,敲了许久的门还是未见应答,唐海心急如焚,在屋外来回踱步,心里总惦记着叶阳的安危。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才见二个人影由远而近,唐海迎上去一看,正是枭龙和金子,焦灼问道:“枭龙兄弟和金子妹妹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枭龙和金子见唐海深夜守在自家门口,又看山勇、林源远远的双手叉腰站在门口两边,不由得大吃一惊。 枭龙奇问道:“三位兄弟这么晚找我们有事?”唐海道:“有件事想问问枭龙兄弟,我们进屋细说。”枭龙道:“好。” 五人进了屋里,唐海在椅子上刚坐下,金子瞬间摸出短刀,从椅子后面将刀刃抵在唐海脖子上。 林源手指金子厉声道:“鬼丫头,放开我大哥!” 山勇大惊道:“龙哥,这是何意?” 唐海也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冷静下来后脑子里飞速运转:“莫非枭龙、金子与小红狼识破了我们身份,先合力制服了四弟,再来劫杀我和二弟、三弟?” 唐海不禁叹气道:“二弟,大哥悔不听你言!” 枭龙冷笑道:“哼!天下第一寇盗跖破邪立正,专杀江湖败类和贪官污吏?说得多好听,我看你才是真正的江湖败类!”枭龙猛地手指唐海,脸露杀气。 山勇冷冷地责问枭龙:“枭龙,原以为你是条好汉,没想到你竟如此龌蹉。” 唐海用手朝山勇一摆,示意不要说了,唐海知道,江湖上没有对错之分,也无道理可讲,现在跟枭龙讲道理都没用。 枭龙冷笑道:“我龌蹉,我看龌蹉的是你们!唐海,官府奈何不了你,天下豪杰拿你没办法,今天遇着我枭龙,就是你们的死期!” 唐海只是淡淡地问道:“我四弟呢?” 枭龙说:“他很好,没死,不过我会让他死的,你放心。” 唐海叹了口气道:“唐海走南闯北多年,从来没有杀过一个无辜之人!此生光明,死又何憾,只是害了四弟,让我心有不安。” “害了四弟?你的意思是二弟、三弟今日无恙?”枭龙决意除恶务尽,先杀唐海,再杀山勇和林源,因而边说边走到门边将门栓上。 唐海笑道:“枭龙,你自信能胜我二弟、三弟?” 枭龙哼了一声,冷笑道:“唐海,你沽名钓誉,说什么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还宣称什么破邪立正,不枉一人,骗了多少人,大家直道你是个仁义英雄,却不想你是个虚伪君子,今日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此生光明!告诉你,今日遇我枭龙,你兄弟四个一个也休想活命。” 山勇、林源听了只是冷笑。 唐海暗想:“听枭龙言下之意,他兄妹二人要杀我似乎是为大义而非私仇……” 枭龙暗想:“盗跖虚名在外,我今日杀了他,不明真相的好汉反说我枭龙为恶,我何不逼他写出自供状,让他自暴其丑,日后也好教江湖朋友知道我兄妹俩是为民除害。”遂道:“唐海,教我不杀你们也可,你只要将你兄弟四人所为之恶事一一写出来,我兄妹俩今日便饶了你们。” 唐海道:“枭龙兄弟,我们之间似有误会,唐海虽算不上英雄,但绝不是伪君子,从未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金子冷笑道:“唐海,你休得狡辩,你本名唐海,如今自称唐大海,岂不伪么?我和龙哥与你无冤无仇,你们却要对我们下手,岂不奸么?” 唐海奇道:“枭龙兄弟,我四弟彻夜不归,听说他昨日新结识了一个叫小红狼的朋友,我们担心他安危,知道你熟识小红狼,故而深夜前来向你打听此人底细,何来下毒手之说?” 枭龙大惊道:“你们是来打听小红狼和叶阳下落的?” 林源道:“我们只是来问问四弟下落,枭龙,快叫金子放了我大哥,她若伤我大哥一皮一毛,我和二哥今日定要大开杀戒。”山勇也警告道:“我大哥此来四川,针对的是小红狼,你兄妹二人最好不要插手。”唐海道:“我三人如有加害之意,岂能不带刀剑?岂能明目张胆地在你门口等你?” 枭龙想了想觉得也对,跟唐海四人交往了一个月,他们英雄豪迈,怎么看也不像是阴险小人,也许真的是误会了,也罢,暂且放了唐海,乃道:“金子,放了他。” 金子犹犹豫豫地抽回架在唐海脖子上的刀。 山勇和林源急忙走过去要扶起唐海,唐海摆摆手,仍坐在椅子上不肯起来,林源见唐海脖子有一红线,微微参透出血迹,不禁大怒,凶狠地盯了一眼金子,唐海笑道:“没事,给我找块布包扎一下就好了。”山勇赶紧撕烂自己的衣袖,做成一条长布袋,小心翼翼地将唐海伤口包扎好。 唐海起身,朝枭龙深深一拜道:“汉中第一打手义训小霸王的事,让唐海极为敬佩,小红狼作恶多端,唐海本欲除之,但他既然是枭龙兄弟的朋友,唐海收回先前计划,只求枭龙新帝放了我四弟,以后我们依旧是朋友。” 江湖传言盗跖四人专杀江湖恶霸和贪官污吏,即劫财又劫命,从不对无辜百姓下手,为此,枭龙甚是敬重,既然双方已经冰释前嫌,也就无需隐瞒什么,枭龙道:“唐大哥速返客栈,叶阳兄弟想必已经回来了。” 唐海奇道:“此话怎讲?” 枭龙道:“我们赌坊主人巴洪良,是龙虎会主人建兰宁的表妹夫,小红狼本是建兰宁在资县的分帮帮主,大家也算一家人,相互熟识。小红狼与资县县令梁文私交甚密,他二人狼狈为奸,常从官府里倒卖兵器赚钱,那日小红狼酒后向我打听兵器买家,恰巧我认识两个赌客,一个外号五阎王,一个号外可飞天,他二人是义军首领张献忠的部下,张献忠虽降朝廷,却暗中招兵买马购置兵器,我和金子一商议,决议撮合这张买卖,从中赚些银子。今晚我和金子带着五阎王、可飞天按约定前去提货,可左等右等不见小红狼来,以为他失约了,五阎王、可飞天气愤而走。我和金子走另一条路下山,没想到刚到大路边,就听到树林里有打斗之声,我们循声钻进去一看,一个黑影正压在另一人身上,又听那黑影说:‘小红狼,你听清了,我大哥向来是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你是恶人,虽不惹我,我也照杀不误,不服,去阎王那里告状去。’我才知道被压在地上的人是小红狼,遂和金子制服了那黑影,救了小红狼。后面金子近前才看清那黑影竟然是叶阳兄弟,于是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小红狼,又将他一车兵器藏匿起来,然后自行回来了。整个过程我们都蒙着脸,叶阳兄弟并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估计,他现在应该回到旅馆了。” 唐海大喜,跪拜道:“枭龙兄弟和金子妹妹今日大恩,唐海时时铭记,永世不忘。” 枭龙慌忙扶起道:“小事一桩,叶阳兄弟和林源兄弟不是也救过金子吗?我和金子回来,见你们三人守在楼下,以为你四人是分开劫杀我和小红狼的,所以……” 唐海道:“只怪我担心四弟安危,一时心急深夜来访,让龙哥和金子妹妹误会了。” 枭龙道:“是我和金子鲁莽了。” 山勇和林源亦拜道:“多谢龙哥和金子妹妹救了四弟!” 枭龙笑道:“我们如不出手阻止,叶阳兄弟也已杀了小红狼。” 唐海道:“现在小红狼已死,虽然是金子妹妹杀的,但我四弟与小红狼一起去送货的,官府追查,他肯定脱不了干系,看来成都是不能留了,我们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会二会。” 枭龙道:“你们打算去哪里?” 唐海道:“听说成都往西的鹤鸣山上有一位道长,他广传道法,度人济世,教人向善,唐海好生钦佩,又听说他在近日要举行一个‘道法惟善’大会,我也有意前去凑个热闹。” 枭龙道:“你说的是鹤鸣山上的王善道长?” 唐海道:“正是,你也认识?” 枭龙道:“我和金子去年就去拜访过王道长,此人继承王常月衣钵成为西道,你们去找他倒是个好办法,既可以学学道法,又可以躲避官府耳目,如果王道长肯收留,有他度罪金牌护佑,官府拿你们也没办法。” 唐海道:“好,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去鹤鸣山。你和金子妹妹多多保重,有机会我们鹤鸣山上见。” |
2 唐海三人回到旅馆,喜见叶阳正在乐滋滋地独饮。 见三位哥哥回来了,叶阳笑嘻嘻问道:“你们去哪里了?”唐海不答反问:“你去哪了?”叶阳还是笑嘻嘻地:“我去替大哥做了个买卖,嘿嘿。”唐海佯装不知:“什么买卖?”叶阳将一块血淋淋的人皮拿出来放在桌上展开,笑道:“大哥,你看这是什么?”三人一看,是一块纹有红狼的人皮。唐海、山勇、林源知道是从小红狼身上割下来的,唐海冷冷问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能耐呀?” 本以为大哥、二哥、三哥会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们竟然一个个视若无睹,这倒是让叶阳吃惊不小。叶阳看看三人,问道:“你们这是?”林源责怪道:“大哥说过多少次,我们不去逞那好勇斗狠的鲁莽英雄。” 叶阳大惊道:“你们,你们知道我去干什么了?” 山勇问道:“你知道杀死小红狼饶你一命的人是谁?” “啊?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的?”叶阳惊得瞠目结舌。 林源道:“那是枭龙和金子,如果今天去接货的不是他们,换了其他人,你命都没了!” 叶阳越听越惊!天哪,这么隐秘的事,竟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唐海道:“赶紧换了衣服,我们连夜离开成都去鹤鸣山。” “去鹤鸣山做什么?”叶阳问道。 唐海道:“你这么不听话,只好将你送到鹤鸣山做道士去,让你读读经文,磨磨煞气。” 山勇和林源乐了,二人捂嘴窃笑,搞得叶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傻地立在那里发呆。 |
@fsh方苑 2022-08-23 15:38:39 支持王老师大作 ----------------------------- 谢谢光临,大作不敢当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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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鹤鸣山位于成都西郊大邑县境内,山势险峻,形似仙鹤,故名鹤鸣。东汉第一代张天师就是在此建立道教,广传道法,治病救人,系道教发源之地。 唐海、山勇、林源、叶阳四人进入山区,但见古木参天,碑石林立,一派仙乐气息。 四人徒步前行,来到南崖石壁,只见上面刻有诗句: 冥冥漠漠抱天根,内里一分外一分。 三丰隐者谁能寻,九室云崖深更深。 林源自言自语道:“谁没事将诗写那么高,我就奇怪他怎么爬上去的。”唐海道:“当年仙人张三丰在鹤鸣山修道,成祖皇帝派人迎请,可使者在鹤鸣山找了几年都没找到张三丰的人影,有一天突然发现悬崖上这首诗,使者才将此诗抄下带回京城复命,总算是交了差。” 林源笑道:“大哥学识渊博,连仙家的事也知道!” 叶阳道:“那使者也太无能了,要是我,不管他张三丰藏哪里,半天就把他揪出来。” 山勇道:“诺达一座山,你如何半日就能找到人?” 叶阳笑道:“我让人四处点火烧了这山,你看他出来不出来。” 唐海骂道:“这是道教圣地,休要胡说。” 叶阳伸了伸舌头道:“行,我闭嘴就是。” 走了两个多时辰,四人来到天师殿,里面供奉着第一代天师张道陵神像,殿中间有一块金匾,上书“道正则兴”,左右两侧各写着一联: 威威彩像宛若传经日 郁郁鹤鸣犹然行道时 唐海四人参拜了天师像,又来到上清宫、文昌宫、天谷洞、斗姥殿敬神,一打听,得知王善道长住在三圣宫,四人径来三圣宫访圣。 三圣宫是一栋古建筑,上下两层,玻璃琉彩,飞斗朝天,气势宏大,突显威武庄严,上书“道炁长存”四字。唐海四人进宫观看,只见内供太上老君、吕洞宾、张三丰神像,四人一一参拜过后,见旁边有一中年道士,唐海便上前作揖询问:“无量天尊,请问王善道长在何处清修?我们是贵州赶来专程拜访道长的。” 那道士道:“善士稍等,我为你去通报一声。” 唐海忙道:“多谢,多谢。” 那道士朝三圣宫后院走去,没过多久,引着另一道长朝这边走来,唐海一看,道长身高六尺,脸容清瘦,步伐稳健,精神抖擞,再观穿着,只见他头戴冲和巾,身着八卦袍,脚踏灰靸鞋,颇有仙风道骨风度。 来人正是王善,王善见了唐海四人,合掌道:“无量天尊!” 唐海亦合掌拜道:“俗人唐海拜见道长。” 王善道:“四位请后院客堂用茶。” 唐海道:“多谢道长。” 三圣宫后院是一排平房,王善带四人进入阅经室,只见里面全是几十木柜书籍,林源惊叹道:“这么多书!一辈子怕都看不完。”王善一面请大家在阅经室西侧客堂坐下,一边对林源道:“人生短暂,看你怎么利用了,利用得好,能做无边功德,利用不好,一事无成呀!”唐海听了王善这话,点头称是,赞叹道:“人生须臾,功德无边,王道长这话犹如画龙点睛,佩服!” 众人落座,王善叹道:“许多道士总想清静无为,专心修道,然道法无为无不为,为人一生,怎能够只顾自己不管他人?我们修道之士,更应该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可学古之隐士,只图自己清心修道而不管百姓悲欢离合。”唐海道:“道长说的是,道长为了天下苍生呕心沥血,功德无量。” 这时小道士将茶端上,王善请四人品茗。 王善将唐海等人打量了一番,见四人外漏凶相,内函正气,料想是嫉恶如仇的江湖义士,因此心中欣喜,欢快地道:“王善广布道法,并不是要大家都去修成什么神仙,目的只有一个:让天下百姓倾心向善,远离尔虞我诈,实现天地融洽,万民共乐的大同世界。” 唐海闻言既惊又喜,恳恳言道:“当今天下大乱,不少志士求仁取义,怎奈不知出路何在,敢问道长,民心不古,三清道法如何导民向善?” 王善道:“天下大乱,皆因一个贪字,天下大贪,皆因一个欲字,天下大欲,皆因一个妄字,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道法就要教人去妄心,空人欲,灭大贪,众生常清净,大乱何处起?” 唐海道:“善哉!唐海立志破邪立正, 鹤鸣山一心求道,盼求道长时刻教诲,如有打扰道长清修之处,万望恕罪。” 王善喜道:“哪里的话,四位善主可住在观中,你我同修道法,取长补短。七天后,鹤鸣山正好开设‘天道惟善’法坛,天下道观主持及得道、向道善士数百人将参与观礼,你们就留下来一同参会,何如?” 唐海喜道:“实不相瞒,唐海就是冲着这个‘道法惟善’法会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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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天道惟善”法坛是鹤鸣山一年一度的弘法大会,王善除了邀请江西龙虎山王居一道长、青岛崂山陶希言道长、青城山孔德道长之外,也向天下各道观发了邀请法帖。开坛之日,数百道长及信众参加,规模宏大,氛围浓重,开坛五天,天天爆满,各道长先后登坛布道,王善已经讲了“坐忘论领悟”、“清净经修持”两场,今天又要讲“文昌帝君阴骘文”。 唐海一早就带山勇、林源、叶阳在会场落座。会场设在一空阔之地,四周古树参天,西侧设一四方形的木架法坛,坛高三尺,全是木板铺成,法坛四角各有一道童持旗而立,中间是一半尺高的长木桌。日出时分,数百道长、道士、信众先后临场,王善身着黑色道袍,在两童子的带领下缓步登坛,盘腿坐于木桌之后。 台上道长坐定,台下顿时悄无声息,寂静如夜,王善道:“各位道友、善主,无量天尊!”王善环顾会场,脸露欣喜之色,“《文昌帝君阴骘文》乃道教经典,是劝人行善之宝典,求真取道之圣经,我今弘之,愿与诸君共享。”王善稍作停顿,又抑扬顿挫诵道:“帝君曰:吾一十七世为士大夫身,未尝虐民酷吏;救人之难,济人之急,怜人之孤,容人之过;广行阴骘,上格苍穹。人能如我存心,天必赐汝以福。於是训于人曰:昔于公治狱,大兴驷马之门;窦氏济人,高折五枝之桂;救蚁,中状元之选;埋蛇,享宰相之荣。欲广福田,须凭心地;行时时之方便,作种种之阴功;利物利人,修善修福;正直代天行化,慈祥为国救民;存平等心,扩宽大量,忠主孝亲,敬兄信友,和睦夫妇,教训子孙,勿慢师长,勿侮圣言;或奉真朝斗,或拜佛念经,报答四恩,广行三教;谈道义而化奸顽,讲经史而晓愚昧;济急如济涸辙之鱼,救危如救密罗之雀;矜孤恤寡,敬老怜贫,举善薦贤,饶人责己;措衣食,周道路之饥寒;施棺椁,免尸骸之暴露;造漏泽之仁园,兴启蒙之义塾;家富,提携亲戚;岁饥,赈济邻朋;斗秤须要公平,不可轻出重入;奴仆待之宽恕,岂宜备责苛求;印造经文,创修寺院;舍药材以拯疾苦,施茶水以解渴烦;点夜灯以照人行,造河船以济人渡;或买物而放生,或持斋而戒杀;举步常看虫蚁,禁火莫烧山林;勿登山而网禽鸟,勿临水而毒鱼虾;勿宰耕牛,勿弃字纸;勿谋人之财产,勿妒人之技能;勿淫人之妻女,勿唆人之争讼;勿坏人之名利,勿破人之婚姻;勿因私仇,使人之兄弟不和;勿因小利,使人父子不睦;勿倚权势而辱善良,勿恃富豪而欺穷困;依本分而致谦恭,守规矩而遵法度;谐和宗族,解释冤怨;善人则亲近之,助德行於身心;恶人则远避之,杜灾殃於眉睫;常须隐恶扬善,不可口是心非;恒记有益之语,罔谈非礼之言;翦碍道之荆榛,除当途之瓦石;修数百年岐岖之路,造千万人来往之桥;垂训以格人非,捐资以成人美;作事须循天理,出言要顺;见先哲於羹墙,慎独知於衾影;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永无恶曜加临,常有吉神拥护。近报则在自己,远报则在儿孙。百福骈臻,千祥云集,岂不从阴骘中得来者哉!” 王善诵经文时,语气抑扬有序,挥洒自如,时而声如洪钟,时而语似细流,台下听众犹如沐浴春风,又似畅饮佳淳。 王善环顾会场,脸带慈祥之色,和蔼言道:“《文昌帝君阴骘文》导人为善,功莫大焉。但愿诸君能将此文广为传播,造福众生,人人如能背诵此经并身体力行,必定民风淳朴盗贼不起,世间安宁国家康泰。” 时台下有一人起身提问:“王道长,您修为颇高,在下仰慕已久,本人虽然读了几本道教经典,但生性愚昧,不解其意,能否请道长开示?” 一看,只见此人二十七八岁,身高七尺,精瘦壮实,着装简朴,笑容可掬,一副少年农夫的模样,此人目视王善,等待应答。 王善回道:“善主有心向道,王善欣慰,你有什么问题,请讲。” 那人问道:“文昌帝君阴骘文言:‘埋蛇,享宰相之荣。’蛇乃至毒,人人得而杀之,为何埋此毒物还有功德?” 王善道:“道生万物,各有天性,非善恶所能概之。蛇虽有毒,却也有情,救之有功德,杀之生业障。” 那人又问:“这么说杀蛇亦是行恶?道长方才说恶人则远避之,杜灾殃於眉睫,请问,恶人可度否?” 王善听罢微微一笑道:“文昌帝君阴骘文也说:‘谈道义而化奸顽。’天下众生皆可度化,道法之下,无有善恶之别。” 那人略有喜色,合掌作揖道:“多谢道长开悟!” |
5 讲法终了,听讲人流四方散开,唐海匆忙分开人流急急切切地穿插前行,山勇、林源、叶阳甚奇,山勇扬手正欲呼唤唐海,刹那间就不见了他的身影。林源问:“大哥去哪里?”山勇迷惑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叶阳笑道:“大哥近日对道法入了迷,我看他是想神仙想入梦了。”山勇道:“我们分头去找大哥。” 唐海冲出人群后游目一望,只见刚才提问的那人已经朝下山方向走出了很远,唐海拔腿就追,怎奈人太多,又是下山石阶,因此唐海的速度快不起来,追了许久才渐渐靠近。 那人步伐矫健,唐海在后边追边喊道:“义士留步。” 那人停下来回头一看,见一陌生人气吁呼呼地追赶自己,甚是奇怪,问道:“这位大哥呼我何为?” 唐海揣着粗气道:“兄弟,你不识得我了?” 那人定睛一看认出唐海,大喜道:“原来是唐大哥,上次罗山相见,不知大哥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寇盗跖,失敬。” 唐海道:“唐海乃五湖散漫人,天涯流浪汉, 倒是唐喜兄弟深藏不漏让人敬佩。当年欲寻鬼杀手,可鬼杀手就在眼前却不相识,后来得知兄弟就是假扮韦陀的鬼杀手,唐海捶胸顿足后悔莫及,天幸今日有缘相遇,恳请贤弟随我上山,你我今晚不醉不休。” 二人回到法坛会场,诺达一块空地上只有东张西望的山勇、林源、叶阳三人和几个忙着收拾现场的道士。唐海招呼山勇等人道:“二弟,你们过来。”山勇、林源、叶阳急步过去问道:“大哥去哪里了?”唐海指着唐喜道:“你们看这是谁?”山勇、林源、叶阳也认出唐喜,山勇道:“原来是唐喜兄弟,你也在这里!”林源道:“方才向道长提问的就是你呀!”叶阳道:“哈,你这鬼杀手好没道理,当年月夜下我去抓偷钱贼鲁奇,你为何阻我?”唐海、山勇、林源、唐喜大笑。 兄弟相聚,自然少不了痛喝一顿,五人进了酒楼依次坐定,唐海让店小二上菜,又问唐喜:“贤弟被捕后,我兄弟四人本欲伙同世安兄弟救你,我与二弟山勇、四弟叶阳留在罗山,着三弟林源去衡山请阿拉太、斯仁、世安三位兄弟,谁曾想三弟走到岳州被白螺寨寨主梁虎擒获,我三人一急之下赶往岳州,设计杀了他全家及为恶的地头蛇数十人,这一变故耽误了三个月时间,后来听江湖纷纷传言,有的说你被朝廷征去做了大将军,有的说你被江湖上的六个小鬼救走,天南地北四处游荡,依旧假扮韦陀劫杀江湖恶霸。兄弟,真相到底如何?” 唐喜道:“方才叶阳大哥提到的偷钱贼鲁奇,正是他与莆田二骗王风王雨、合肥三诈柳甲、章船、秋光共设妙计救小弟逃出大牢。离开罗山后,小弟哪也没去,独自一人化名‘唐忧’上了武当山潜心学艺数年,后听说义军蜂拥,天下大乱,遂有心下山探望老母。因无盘缠,巧遇汉中田仁上武当山雇请高手充当庄园教头,小弟遂到碧云堂做了教头。后汉中第一打手枭龙、小罗刹女金子大闹碧云堂,险遭田仁杀害,小弟见田仁不仁,遂出手救了二人,当夜赶回老家探望了老母。又因惧怕官府捕获,在家里呆了半月复又流浪出来。最近听说王善道长立志以道育人,广传道法,在鹤鸣山开设“天道惟善”法坛,因此赶来听法,不想遇着四位哥哥。” 唐海大喜:“枭龙、金子从汉中逃出来后潜入成都,我们在成都相处月余,胜如兄弟,不曾想贤弟与他兄妹也有缘分,看来,我们众人相聚乃是天意。唐喜兄弟目前既无去处,何不随我兄弟几个一道破邪立正?” 唐喜听了好不欢喜,道:“大哥不弃,小弟愿随左右。” 唐海、山勇、林源大喜,叶阳却道:“我好奇怪,看你精瘦得像个猴子似的,怎么也不像是鬼杀手,不会是假冒的吧?” 唐海骂道:“休得胡说。”继而又对唐喜道:“他说话最无厘头,贤弟莫要见怪。” 唐喜笑了笑也不在意,问道:“四位大哥怎会在鹤鸣山上?” 唐海道:“实不相瞒,我们最近在成都与龙虎帮结了仇怨,暂来鹤鸣山避避风头。再者,唐海江湖游荡多年,颇感沧海桑田,变化无常,今闲住在山上,可时常向道长求教,胜过江湖漂泊。” 叶阳道:“大哥,这儿离关公殿不远,趁小二还未上菜,我兄弟几个何不先去关公殿结拜了再来吃酒。”唐海大喜:“四弟这个提议好。”当即拉唐喜与山勇、林源、叶阳一道来到关圣殿里,对着关公下跪盟誓,结为生死兄弟。 结拜完毕,五人又回到酒楼,恰好酒肉摆齐,五人边吃边说,唐海道:“兄弟,我们还有两个好兄弟,亦是你罗山好汉,一个叫段七,一个名狼霸,他二人因听闻农民义军打进罗山,担心家眷安危暂回探视,不久回来时,我再让他二人与你相见。” 唐喜听了大惊,自己杀了段七丈夫白龙王,段七岂能与自己结义?唐喜沉吟不语,唐海见他神色不对,暗自猜测其中缘故,唐喜道:“大哥有所不知,段七丈夫乃是罗山霸主白龙王,而白龙王就是小弟在罗山除掉的最后一恶。” 唐海、山勇、林源、叶阳俱惊,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巧,想了一会,唐海道:“大丈夫行事,以善恶为准,勿论恩仇,众兄弟都曾杀过人,行过恶,但与唐海结拜后,一心一意破邪立正,大家还不是成了生死兄弟!你瞧我和二弟山勇,以前是战场仇敌,现在却生死相依。” 唐喜笑了笑道:“小弟与那段七有恩有仇,有德有怨,纵然我放得下,只怕她不容我。” 唐海“哦”了一声,沉吟片刻道:“不妨,七姐颇有志向,心胸宽大,并非横蛮之人,待她回来,我细心规劝,谅也无妨。” 唐喜笑道:“但凭大哥安排,”又道: “方才大哥说农民军打进罗山,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叶阳道:“大哥天天打听农民义军的事,他得到的消息准没错。”林源道:“义军专杀地主大户和贪官污吏,他们打进罗山,你们罗山定然闹翻天了。” 唐喜在武当山潜心学艺多年,如今下山时间不长,对江湖上的杀伐之事很少过问,只听说农民造反闹得大明江山不得安宁,未曾想他们会对普通百姓有何妨碍,今日听了唐海、林源之言,不禁隐隐担心起母亲来。唐喜越想越忧,对唐海道:“大哥,恕我刚刚聚义又要分开,实在是老母孤身独住老宅,如今义军入了罗山,我当赶紧回家探望一番方是为孝之道。” 唐海虽有不舍,却也不便强留,只得道:“既如此,兄弟早去早回,莫要让我等久等。” |
第七十三回: 落魄英雄恸丧老母,失意女杰悲亡公婆 1 唐喜到了罗山,正是金秋十月,秋气肃杀,黄叶飘飘。 唐喜不敢白天现身,只好深夜跃墙而入,轻敲母亲房门,小声呼喊:“娘,娘,我是喜儿。”唐喜母亲昏睡中迷迷糊糊听到儿子声音,猛地坐起,惊问:“我儿,是你回来了?”唐喜道:“是我,娘。”母亲热泪滚烫,挣扎着爬起来,颤颤抖抖地下床,慢腾腾地摇晃着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母子相见,悲喜交加,相拥而泣。 唐喜见母亲脸色苍白,行动艰难,惊问道:“娘,你受伤了?”母亲道:“儿呀,娘活不了几天了,你此番回家,娘见了你,死了也能瞑目。”唐喜道:“母亲休出这悲哀言语,儿以后常回来看你。” 唐喜借油灯微光仔细谛视母亲,见母亲脸上乌青,再看手臂,亦有伤痕,惊道:“娘,谁打你了?段七?狼霸?还是他们手下恶棍?”唐喜知道段七和狼霸回罗山了,猜想是他们复仇,一时胸中火起,眼冒杀气。 母亲道:“儿,不是他们。” 唐喜道:“那是谁?” 母亲叹气道:“义军。” 唐喜大惑不解,问道:“他们欺负你一个老人家?” 母亲道:“我儿有所不知,三月前义军攻下罗山,大肆搜捕县衙官员、县内大户、恶霸、乡绅,因你曾是县衙捕头,你哥曾是捕快,故而有五六个军士闯进家来没收了家里所有值钱物品,将我打了一顿,骂我是恶官亲属。七八天后,又来了十几个军士将我拥出,戴上红花,推到一位将军面前,那将军道:‘老人家,你儿子唐喜斩邪除恶,惊煞那帮贪官恶贼,乃真英雄也,今日请你前来,略备酒菜,义军将士与你痛饮,以表我等敬仰之情。’饭后又送我一带大米,五百文铜钱,十两银子,敲锣打鼓地将我送回家来。我道这下有好日子过了,可过了十来天,又来一伙军士将我拖上大街暴打,说我儿应招做了大将军,成了朝廷走狗,专与义军为敌,将娘打了个半死。娘如今躺在床上半个多月了,伤越来越重,近几日茶饭不思,浑身无力,走路极难,唉!恐将不久于人世。” 唐海大骇,将母亲扶躺下,含泪道:“娘,你先躺会,儿就去找大夫来。” 母亲一手抓住唐喜道:“万万不可,如今城内全是义军的天下,此时夜深,大街上无有一个行人,你出去必遭他们盘查,如果知道你回来了,他们将你抓了去,任你百口难辩。再者娘已经垂暮之年,即使大夫来了也活不了几天。” 唐喜道:“孩儿又没做朝廷将军,他们怎治我罪?” 母亲道:“我儿不知,他们这伙人只要认定你是朝廷鹰犬或地主恶霸,任你千口万舌也是无用,你越是辩解,他们越是认定你罪大,打得也越凶。”唐喜无奈,只得依从母亲,坐在床边小心地陪话。 母子二人说了个通宵,直到窗外天已发白,唐喜道:“现在药铺已经开门,大街上也有了行人,孩儿蒙着脸,戴着遮脸毡帽去给娘抓点药来。”母亲见唐喜执意要去,只得道:“我儿快去快回。” 唐喜蒙了脸,戴着毡帽径到药铺,找掌柜的买了些治伤药,急匆匆赶回家里,见母亲已睡,遂去厨房生火煎药,又做了一碗鸡蛋面,再到床边轻呼母亲,不料久呼不应。唐喜暗想,昨日与母亲说了一晚的话,她老人家定然劳累,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唐喜又将母亲丢在桶里的衣服拿去洗了晾在院子里,再将凌乱不堪的房屋收拾一番,见已近午时,唐喜再去叫唤,见母亲依旧熟睡,怎么叫也叫不醒,唐喜隐隐疑惑,突见母亲肩膀处的床单上有红色血印,轻轻揭开被子一看,却是一大滩已经干枯了的吐血,这番景象,把个唐喜惊得魂飞魄散,急忙用力摇晃母亲,撕心裂肺大喊:“娘,娘,娘……” 原来,早在唐喜出门买药那时,母亲突感胸中难受,气血翻腾,刚要抬头,一股鲜血涌出口来,随即气绝身亡了。 唐喜痛哭了半天,时至傍晚,才想起赶紧安葬母亲。此时也不顾什么隐瞒身份了,带着朴刀,大步出门,买了棺材,又花钱雇请了八个大汉,唐喜亲自将母亲尸身放入棺材,盖好后,让四个大汉先行上山挖好墓坑,着另四个大汉抬棺,自己披麻戴孝跟在棺材后面,如此草草地埋葬了母亲。 垒好坟,唐喜将八人打发回城,独自跪在母亲墓前久久不愿离开。 |
2 人无一字语,但见两行泪。 亲恩不及报,人鬼两殊途。 唐喜跪到天黑,这时不觉困乏,正想在坟前草地上睡一会,隐隐听到山下喧闹之声,唐喜擦了眼泪,站起来到半山腰一看,只见山下火把通明,不少人吵吵闹闹地往山上涌来。待那帮人近前,唐喜抓住一个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那人道:“不好了,官军杀回来了,听闻有一万多人,城内义军仅二三千,如何抵挡得住?我们都受义军蛊惑抢了官府粮食,如今不跑,难不成在城里等死?”那帮人急匆匆往山上跑去,唐喜感概万千,在母亲坟前再拜三拜,背上包袱,提着朴刀,含泪而去。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 唐喜行了十几里地,来到一个村庄,闻得远处有清晰地打骂哭叫之声,唐喜母丧心悲,哪有心情管这闲事,正要继续前行,却隐约听人骂道:“饶你不死?哈哈,风水轮流转,今日我翻天,老子今天不弄死你,改日让你弄死我不成?” 唐喜听此声音极熟,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细听,又闻:“你儿子祸害了多少人,我就是不整死你,别人也会来要你们这两条老命。”唐喜越发觉得耳熟,于是施展轻功,朝那吵闹处半走半飞地飘去。 唐喜来到一院落前,纵身跃上墙头察看,见院内有七八个汉子正在殴打两个嚎啕大哭的老者,唐喜认得其中一个瘦小的正是吴广,与吴广一起的一汉子骂老者道:“快说,你们受了贼寇多少好处?” 地上的老汉哭丧着回答道:“我儿死了,儿媳走了,你们抄了我家,封了我门,将我两老夫妇赶回乡下,那日听闻义军进城,官军跑了,我们老夫妇才敢进城去家里看看,走到家门口,看到官府封条,我门不敢擅自开启,蹲在门口哭泣,半夜里来了一队巡逻的义军……” “他娘的,什么义军!贼寇!贼寇!”那问话的汉子恶狠狠地骂道。 老汉战战兢兢,栖栖遑遑,改口道:“是,是,是贼寇,来了一队贼寇问我们为何哭泣,我说是这屋的主人,家被官府查封,因此不敢入内,只得在门外哭泣。那为首的贼寇大怒,当即撕破封条,推开大门,将我二人带进屋去。次日一早,又来了许多贼寇,说他们开仓放粮,叫我赶紧去大街上领取粮食,我就领了三十斤小麦,哪有什么好处!” 地上的老婆婆接着道:“再后来,大约又过了十多天,七八个邻舍带着这帮贼寇闯进家来将我们一顿毒打,说我儿是罗山首恶,勾结官府作福作威,差点没把我们两把老骨头打死。” 吴广大怒道:“胡说,大家都说贼寇给了你两个老东西十多两银子,你还在老子这里装可怜?” 老汉道:“官爷有所不知,那是因为他们不知听谁说段七拉着一帮人马上了鸡公山,造了官府的反,又知段七是我儿媳,故折回来将我们老夫妇当成百姓楷模,当众奖赏十五两银子,唉,他们一时对我们好,一时对我们凶,真让人哭笑不得。” 吴广道:“好了,休说这么多废话,今夜官军要收复罗山县城,县爷派我们兄弟搜捕贼寇入城后趁火打劫的刁民,有人举报你们受了贼寇银子,我也是不得已,王贤,送他们上路吧。” 唐喜再才看清,骂人的汉子就是王贤,地上二老却是白伟的老父白泉和老母杨群。 王贤领命,举起刀就要杀人,不料刀刚举过头顶,正要下砍,却被人硬生生的夺了去。再看时,一条人影立在面前。 “啊!”吴广、王贤等人大为惊骇,纷纷后退十来步。 唐喜笑笑,调侃道:“吴广,王贤,当年龙王在时,你们见了他家的狗都唯唯诺诺,今日却敢砍杀他老父老母,几年不见,怎的如此英雄了?” 吴广、王贤见是唐喜,又惊又喜,吴广上前抓住唐喜双手道:“头,你回来了?有人说你去朝中当将军了,有人说你是被江湖六鬼假冒朝廷大官给救走了,你到底去了哪里?”王贤也上前与唐喜相见,其他几个汉子全是罗山捕快,都曾是唐喜手下,于是一起围了过来问长问短。 唐喜笑道:“我是被鲁奇给救了,如今四海为家。” “鲁奇?”众人皆惊。 “对,是他救了我。我们说正事吧,龙王父母年老体衰,你们为何要为难他们?” 吴广道:“贼寇破城,火烧了县衙,夺了粮仓,屠杀了许多官员和豪强,可恶这帮刁民趁火打劫,我们这些当差地跑了,家人却被贼寇侮辱,有的还被折磨致死,今番官军要收复县城,贼寇闻风而逃,我们兄弟几个受县令之命追查趁火打劫的刁民。今晚本欲进城,听人说白伟杨群这两个老东西很受贼寇敬重,贼寇还公开赏了他们银子,我们兄弟因此前来问罪。” 唐喜笑道:“天下大乱,四海沸腾,你征我伐,人人都受其害,苟若冤仇长存不绝,世间永无宁日,算了,放过他们吧。” 吴广、王贤等人知道唐喜哥哥为龙王所害,唐喜亦杀了龙王,如今必然支持捕快杀龙王父母,不曾想他竟然规劝大家勿杀仇人父母,因而大惑不解。 白泉、杨群见到唐喜,也料想自己死定了,未曾想唐喜竟然有如此言语,心中甚是奇怪。 吴广道:“不行,县太爷之令岂能违抗,况且这两个老东西着实可恨,今日非杀不可。” 唐喜笑道:“如果你们定要杀害二位老人,我只好先杀了你们几个,”唐喜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笑容,却是语气坚定,一点儿也不像玩笑。 吴广和王贤相互看了看,正在犹豫时,唐喜迅速转动身体,眨眼间缴了众人手中兵器,然后将七八柄长刀一起丢进旁边的一口井里,嘻嘻笑道:“你们快回去交差吧,就说遇到鬼杀手唐喜,被缴了兵器,幸好你们跑得快,不然连命都没有了。你再传话给县令,他要再敢滥杀无辜,唐喜迟早取他项上人头。” 吴广众人脸色大变,只得一个个灰溜溜地走了,唐喜折身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白泉夫妇,又望了眼那破烂不堪的土屋,神色疑重,从包袱内取了几两碎银弯腰轻放在夫妇二人面前,长叹一声悄然离去。 3 唐喜一路夜奔,到了唐河时天已微微发白,此时困乏难耐,遂攀上一棵大树,在树杈间躺下,沉沉地睡了四五个时辰,跳下后复又疾走。一路上吃干粮饮山泉,行至深夜来到舞钢二郎山中。 月明更阑静,飞步好行路。 唐喜行走如飞,登上半山腰,穿入密林中,树木挡住了月光,林下一片漆黑,唐喜正准备取出打火石点火,却隐隐听到远处有人说话,细一听,似乎是骂人的粗鲁言语,唐喜心想,深更半夜在这深山之中骂人,一定没有好事,说不定是那路强人在此打劫,也好,让我遇到了也算是好事,正好再扮一次天神韦陀。 循声摸过去一看,只见树林里八个人影来回走动,两棵树上分别绑着一人。唐喜轻功好,迅速爬上树,从树上轻轻跳向另一棵树,如此慢慢靠近才看清地上八人是七男一女,七个男的身穿黑衣,每人拿着武器,那女子披散发,着白袍,在林子里似幽灵般来回走动,嘴里詈骂着绑在树上的二人,只听她垢谇道:“贱女人,我哥喜欢你那是你福气,你竟敢杀了我哥,今天非得把你千刀万剐不可。” 唐喜细看,原来绑在树上的二人中竟然有一个也是女子。那白衣女人打了被绑女子一记耳光后,又来到被绑的男子前辱骂道:“在舞阳县谁不知道我和我哥‘黑白鬼王’的名号?我哥看上你姐算你姐走运,你这穷厮不知好歹,竟然算计我哥?” 唐喜暗想,“黑白鬼王”是什么东西,听着这名号就知道不是善类,我且听听他们到底有什么恩怨再做定夺。 白衣女人说着,又从背后一个男子手中拿过短刀走到被绑女子面前,用刀对着那女子的眼睛道:“毒女人,竟敢先用粪水浇我哥眼睛,再用钢刀砍杀我哥,我今天就先挖你眼睛,然后也用钢刀剐你,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衣女人如此恶毒,唐喜大怒,心想此等恶人被我唐喜遇到,岂有不除之理? 另一被绑汉子大喊道:“魔头住手。”那女的一听,吩咐那七人道:“把他牙齿打掉,等我先挖掉这毒女人眼睛,再来剐他。” 白衣女举刀正要挖眼睛,突然,一声“额……嘿嘿嘿嘿嘿嘿……”鬼怪叫声从天而来,悠扬持久,阴森恐怖,令人听了毛骨悚然,头发直竖。 地上十人耸然失色,那七男一女四下张望,如临大敌。 唐喜也不再跟他们玩鬼花样,直接从树上跳下去,笔挺挺地站在八人面前,那八人一见吓得魂飞胆破,撒腿就跑。唐喜飞快追上那女的,轻轻用脚一绊将人绊倒,再夺了刀,掂起她轻轻提起一甩,将人丢在那被绑的二人面前。 这时那跑走的七男也回过神来,知道是人不是鬼,因此再也不惧,都拿着刀剑棍棒杀了回来,其中一人怒道:“哪里来的贼头,敢扮鬼吓唬老爷,看老爷戳死你。”七人冲杀过来,唐喜拿着刀,鬼魅一般地在树林里绕来绕去,那七人哪见过此等轻功,一个个被绕得晕头转向的,唐喜趁机一刀一个轻松地将七人送进了地狱。 白衣女人大骇,手里甩着短刀扑来,唐喜只一脚踢去,那女子尖叫一声滚倒在地。 白衣女人惊恐不已,怒问道:“你是谁?” 唐喜嘿嘿笑道:“我是天神韦陀,本天神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你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谁有理我就放谁,谁作恶我就杀谁。” 白衣女人惊恐道:“你是鬼杀手唐喜?不对,这话是天下第一寇盗跖说的?你倒地是鬼杀手还是盗跖?” 唐喜笑道:“都是。” 绑在树上的二人闻言亦惊,只听那被绑的汉子喊叫道:“唐喜?是你?” 这下轮到唐喜诧异了,此人是谁,缘何识得我? 凑近一看,是狼霸。 唐喜惊愕不已,赶紧用刀划断绳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唐喜解开绳索放开狼霸,又去解救另一个女的,走近一看竟然是段七,唐喜大骇。 惊骇之余,唐喜也没多想,用刀就要割绳,只听段七厉声道:“我不要你救,滚开!” 唐喜一怔,狼霸走过来从唐喜手里接过刀,割断绑在段七身上的绳索,将段七解开。 段七甩掉身上的绳子,从狼霸手中夺过短刀直奔白衣女人,抓起她长发,猛刺一刀,白衣女人惨叫一声,挣脱段七,在地上乱爬乱转,段七又上前,骑在白衣女人身上,朝着后背连捅数刀,继而又将人翻转过来,对着眼睛刺去,骂道:“想挖我眼睛?我先挖了你的。”两刀下去,将一双眼珠子挖出,那白衣女人在地上痛苦的打了几圈滚,再也动不了了。 段七杀了那女鬼王,拿着刀转向唐喜道:“唐喜,今日你死我活做个了断。”说罢持刀刺来,唐喜轻轻抓住段七的手,顺势夺了刀,随手一甩将刀插在两丈多高的大树上。 狼霸过来拉住段七道:“七姐,看在唐喜救我们的份上,以前的事就算了。” 段七怒道:“不可以,龙王之仇不可不报。” 唐喜笑道:“狼霸,你不用劝说她,女人最不讲理。” 段七怒道:“女人如何不讲理?” 唐喜笑道:“那我问你三个问题,你敢回答吗?” 段七忿忿地说:“我不敢回答?笑话!” 唐喜道:“你要是自认为讲理,就回答我三个问题,回答得了我就让你杀了我,回答不了,以后就不要找我报仇了。” 段七忽然冷静下来,心想我和狼霸联手也打不过唐喜,要想报仇,须得慢慢计较,以智取胜,我且看他问我什么问题,遂冷笑道:“说话算数?” 唐喜道:“狼霸为证。” “你问。” 唐喜嘴角的笑容慢慢退去,脸色转沉,露出一丝淡淡愁容,突然抬起头来正色问道:“你觉得龙王死得冤枉,那我问你:我哥哥死得冤枉不冤枉?” 唐喜问题一出,段七瞠目结舌,一时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唐喜停顿了一会,也不等她回答,接着又抛出第二个问题:“刚当上捕快那年,我很想破个大案立功,有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来找我报案,说他二十年前落水溺亡的儿子鲁子成死得蹊跷,我调查了武霞的姨妈刘娘,发现鲁子成确系被人谋杀,可是我没有抓捕凶手,因为天下第一寇盗跖说得对,义士杀人,论善恶不论恩仇,论是非不论利害,凶手与死者,谁善谁恶,谁是谁非,一目了然,我放弃了这个立功的机会,忽悠老太太说什么也没查到,七姐和狼霸兄弟都是明事理之人,二位说说,唐喜这个滑头捕头,此事做得对与不对?” 段七和狼霸大吃一惊,段七杀鲁子成的事在黑道上流传,但是却没有实据可查,段七嫁给白龙王后,这事更是没人敢提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唐喜竟然暗暗调查过,还查出了细节。 唐喜见段七惊诧无语,又继续言道:“你说我是恶魔,好,我承认,我杀了那么多人,我不是恶魔谁是恶魔,可是我不明白,我有一份很好的差事,人人羡慕,我为什么不好好的做人,偏要去做恶魔?如今害得我有家不能归,四海漂泊,老母还被义军打死,这就作为我的第三个问题吧,请问七姐:是谁把我逼成这样?” 唐喜提及母亲,不禁悲从心来,声音嘶哑,略带哭腔。 唐喜的话让段七想起白龙王的父母还在罗山家里无依无靠,而自己被那些以前与白龙王称兄道弟的官吏列为缉捕对象,现在也是有家不能归,成为一个浪迹天涯的流浪人。想到这里,段七也悲从心来,慢慢地低下了头。 唐喜也不再问,转身对狼霸道:“你们怎么会被这帮人绑在这里?” 狼霸道:“我和七姐准备回罗山,途径舞阳时正遇漯河、驻马店一带官军与义军激战,阻却了回乡之路,只得暂时在舞阳落脚。我们时常在赌坊里玩,遇到陈沅、陈湘兄妹二人,这二人是舞阳两霸,据说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陈沅常穿黑衣,陈湘喜爱白衣,人称黑白鬼王。他们兄妹二人表面上亦是豪爽,其实乃无耻之徒,前些日子听闻义军败走,官军收复了河南大部分地方,我们准备回罗山,黑白鬼王假意为我和七姐践行,四五个人将我灌醉,陈沅趁机将七姐单独掳进屋内意图侮辱,七姐假意上茅房,从茅房里舀了一勺粪水,推说醉了在茅房里走不出来,要陈沅那厮前去相扶,趁陈沅不注意将粪浇在他脸色,使他眼睛睁不开,再用木椅砸昏了他,之后捅死了这个淫贼。杀了黑无常陈沅后,七姐叫醒我,我二人跑了出来,不想白无常陈湘带人追上我们,只怪我无能,喝多了酒,敌不过这帮恶人,被他们捆绑在这里了,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和七姐今晚必死无疑。” 唐喜心想,此二人也与唐海四人结拜,如今是我生死兄弟,只可惜段七不能容我,我且先去,等他们去了罗山返回鹤鸣山后,看大哥如何处理。唐喜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罗山如今天翻地覆,你们是该回去看看。” 唐喜说完就朝南阳去了,狼霸道:“七姐,我们也走吧。”段七来到陈湘尸身旁狠踩了几脚,蹲下去用刀割了首级,冷笑道:“当什么黑白鬼王,想得美,到阴间做无头鬼去吧!” |
4 回到罗山,段七见龙王山庄已经成为断壁残垣,却不见白泉、杨群夫妇,急忙赶回乡下,见伤痕累累的公婆躺在床上。段七心痛如绞,找了大夫,治了伤,又听闻别后经过,得知唐喜救了二老的命,段七心里五味陈杂,久久不能平静。 狼霸安顿好段七,也分别去找了刘广福和陈虎的父母,各给了五十两银子,而后又到鸡公山下打探到寿春就在家里,深夜翻身进屋,正见寿春抱着个女子饮酒。 寿春见狼霸突然闯入,慌忙推开女子,从旁边摸出铁刀朝狼霸狠狠地剁来。狼霸冷笑一声,轻轻一跳躲过,顺手抓起木凳砸向寿春,那寿春也懂些拳脚功夫,一刀将凳砍落在地,接着又飞身砍杀过来。狼霸躲到那女子身后,寿春也顾不得许多,一刀砍在女子手臂上,那女子尖叫一声道:“如何连我也砍?”寿春怒道:“滚开!”一边说话一边又杀向狼霸。 狼霸原以为寿春只是个种地的农民,没想到此人还有些手段,遂不再大意,翼翼用心对付。待寿春再过来时,狼霸趁他砍空之际,飞起一腿踢中脑门,将寿春踢得头昏脑涨,再乘势补上一拳,将人打翻,接着舞起地上的木凳砸向这个叛徒的脑袋,将仇人打死在酒桌之下。 狼霸刚要离开,见那女子哭哭啼啼地躲在桌边,狼霸暗想:“不杀她,她如去官府报案那就麻烦了,杀了他,又有损我狼霸声誉,且唐海大哥向来是破邪立正不枉一人,我不可败坏了他的名声,不如将他捆起来,待有人发现后救她,到那时,我和七姐也早已远走高飞了。”狼霸找来一根绳子,绸缪着将那女子捆起来。 那女子见狼霸凶狠,又见狼霸要拿绳捆自己,害怕丢了性命,遂强做笑脸道:“壮士武艺超群,真是好男儿,小女愿终身伺候,但求英雄饶命。”狼霸听了大怒:“本不想杀你,既然出此不雅之言,谅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留你何用?”狼霸丢下绳子,捡起寿春的刀朝那女子掷去,正好刺穿胸膛。 狼霸趁黑回到段七身边,叙说了经过,段七大喜,又问:“为何不去探望阮天虎兄弟的父母?”狼霸道:“阮天虎自幼便没了双亲,据说他父亲争强好胜与人打斗,后来被仇家暗害。”段七听了怅然若失,道:“听公婆说,唐喜救公婆时对那帮捕快讲:‘天下大乱,四海沸腾,你征我伐,人人都受其害,苟若冤仇长存不绝,世间永无宁日’,或许,他这话说得对!”狼霸很敬重唐喜,也不希望段七与唐喜结仇,因而顺势开导:“是呀,所有的苦难全是这世道造成的。”段七苦笑一声道:“狼霸,你先去找大哥他们,公婆这番光景,我一时不忍离开,待二老伤势恢复,我再为他们雇一个丫鬟,随后再来相聚。” 狼霸颇感为难,正不知如何回答,忽听外面狗吠声此起彼伏,段七警惕道:“狼霸,快出村口看看。”狼霸拖着刀飞速出门,不多时转回来道:“不好,五六十个火把来了,像是官差,不知为何事前来。”段七对白泉夫妇道:“爹、娘,你们就坐在屋内莫要出门,我和狼霸出去看个究竟。” 二人走后不久,一伙公人打着火把撞开大门进来,为首的抓起白泉恶狠狠问道:“你儿媳回来了?”白泉道:“没有的事。”那人道:“骗谁呢?村里有我们的探子,说,她在哪?”白泉任然装聋作哑,反问道:“我哪知道她在哪?”另一个汉子抓起杨群道:“说不说?”杨群冷笑道:“不说怎的?”那汉子大怒道:“不说?不说就把你送入县衙大堂,要你这老骨头散架。”说罢将刀架在二老人脖子上,为首汉子道:“说不说?不说现在就割下你们这两颗老猪头。” 公人们一边威胁,一边各个房间翻箱倒箧地搜寻,搜不到人,俱骂道:“你儿子儿媳就没给你们留些金银财宝?” 杨群对白泉道:“你我不死,拖累儿媳,你我死了,儿媳若鱼入大海,自由自在,或许以后还能替你我两个老东西报仇。”白泉道:“说的是。”白泉话语刚落,一手抓住脖子上的钢刀往脖子上一抹,当即倒地身亡,杨群亦如此,老夫妇二人竟然双双自尽了。 众人大惊,那为首公人叹息道:“想不到这两个老东西如此刚烈,为了保护儿媳妇,竟然自愿赴死。”大家见人已死,只好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 段七和狼霸藏于山后静观其变,远远地只见火把朝村内而去,却不知去了谁家,段七暗自猜测道:“会不会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狼霸道:“应该不会,你我才来两天,官府怎会知晓?”段七道:“你忘记寿春了?官府在村里布有探子也说不定。”狼霸道:“所以你我不宜久留,不然日后生变,必有祸患。” 二人正说着,又见那帮人打着火把走了,二人急忙下山回到村中,进院一看二老双亡,段七大恸,蓦地抽刀要追,忽又慢慢地放下刀来,狼霸劝慰道:“七姐节哀。” 这时邻居陈嫂探头进来,见并无他人,遂进院子道:“这帮天杀的魔鬼连老人也不放过。”段七问道:“陈嫂,你可知来人是谁?”陈嫂道:“我在我家院子里悄悄伸头窥望,看得清他们都是官府公差,只听这帮魔鬼说要将二老押上公堂,你婆婆对你公公说什么‘你我不死,拖累儿媳,你我死了,儿媳若鱼入大海,自由自在,或许以后还能替我等报仇。’说完二老撞在刀刃上自尽了。” 段七大怒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又强忍悲痛对狼霸道:“老人已备有棺材两副在家里,我们将二老埋葬了吧。”狼霸力大,将棺材扛出来,二人与陈嫂一道将二老分别入殓,就在院子里挖坑埋了。 忙完这一切,天已拂晓,东方露白,段七谢过陈嫂,与狼霸提剑西行,直奔资县。 |
第七十四回:淫念一生灾祸起,引来九煞共聚义 1 狼霸和段七走了一个多月来到四川, 一路上听到江湖传言资县的小红狼被人杀害,二人猜测唐海四人已经得手,应该去了鹤鸣山,遂转向成都。这天二人到了成都城内,找到一家饭店,点了几个菜,准备吃饱了再找家旅馆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赶往大邑县鹤鸣山去。 二人坐在靠窗户边的位置上,只见窗外街道对面停了三辆蓝色马车,车边站着十多个身着黑服,身材魁梧的汉子,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应有官员、大富商即将来临。这时邻座七个人也是边喝酒边朝着街道对面观望,其中一个道:“小红狼死了三个多月,官府那边仍然没有线索,据说抓了五六个嫌犯,后来审不出名堂全都放了,至今未见真凶呢,魔头建兰宁已经传下龙虎追杀令,发誓要揪出凶手。”另一个应答道:“唉,这小红狼也算快活了半辈子,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 竟然活活被人勒死,可惜!” 狼霸忍不住问道:“几位大哥,对面是什么人物,怎会有如此排场。”其中一人回答道:“兄弟,这是成都的魔头建兰宁,我们也只能在饭店内隔着窗户瞧瞧,要是在外面你敢这么看着他们,眼珠子都得被挖掉。”狼霸一听倒吸了口凉气,段七不以为然,冷笑道:“有这么厉害?”邻座那人道:“不信?你们是外地人吧?你随便找个本地人问问,谁不知道建兰宁的厉害。” 建兰宁乃龙虎会主人,后来在成都城郊建了一座龙虎城,在四川各州县设立分会,江湖上又称龙虎帮,一时实力大增,威震川中,故而川民未有不知的。 正说着,一男一女两个过路人从街上走过,这二人见路边停了三辆豪华马车,车附近站了那么多清一色的黑衣壮汉,不禁多瞧了几眼,其中一个壮汉走过去用手指着这一男一女二人,嘴里说着什么,那一男一女吓得慌慌张张地跑开了。邻座那人道:“看见了吧,再不跑,眼珠子就没了。” 恰在此时,从远处又来了一辆黄色马车停在先前那三辆马车傍边,马车后面跟着十来个背刀大汉,车刚停稳,车上就下来一人,身材微胖,高大魁梧,傍边几个喝酒的道:“看,看,建兰宁来了。”这时从路边的屋内出来一人,年近五旬,毕恭毕敬地迎接建兰宁进屋。 狼霸细看大惊,悄声对段七道:“七姐,出来迎接建兰宁的那汉子好像是枭龙。”段七问:“枭龙?汉中的枭龙?”狼霸又仔细看了看道:“对,就是他,想不到在汉中称霸一方的枭龙竟然在这里像个小喽喽一样对他人毕恭毕敬,看来这建兰宁果真不简单。”这时小二端着饭菜上来了,段七呵呵笑道:“你还说枭龙是条好汉,我看分明就是一条狗,不管他了,吃饭吧。” |
2 狼霸所见之人正是枭龙。小红狼死后,建兰宁大怒,命令成都黑道全力追查,特别是小红狼在资县的仇家,将资县的廖显纲、崔广平两伙敢与小红狼为敌的帮派彻底打垮。可是三个多月后依然没有确切消息。 据仵作査尸发现,在小红狼的后背上有一根粉红丝线,颇似女子所留,建兰宁派人寻找许秀,却不料找了两个多月也没找到。原来许秀常被小红狼虑待,听闻小红狼死了,心中高兴,携带金银珠宝几大箱准备逃回娘家,后来一想,小红狼手下恶徒无数,这些财宝都是小红狼和手下恶徒明抢暗夺劫来的不义之财,自己带回娘家,难免引火烧身连累父母,还不如先躲一整子,待事情平息后再回去,因此许秀在成都一客栈内藏了起来。许秀越是躲藏,越是引起建兰宁怀疑,建兰宁发动数百人在各地搜寻,终于将战战兢兢的许秀给揪了出来。 建兰宁抓到人后,也不将她移交给官府,而是私自动刑,将个文弱女子折磨得半死不活。许秀熬刑不过,突然想起龙虎会帮规里有一条是“大义灭亲揪内奸,功比日月赛青天,”为了活命,不得已胡乱揭发小红狼勾结江湖异人谋反,胡诌他在资县龙虎帮内排除异己,拉帮结派,意图私开山堂另立门派。建兰宁追问勾结什么江湖异人,许秀招供那人姓叶名阳,常在日日欢赌场消遣,为了核实真假,建兰宁亲自带着八大金刚和三十六虎将前来日日欢赌场查证。 建兰宁出行,从不事先通报。巴洪良正跟几个朋友在外面吃酒,听说建兰宁来了,匆忙离席赶了回来。 巴洪良在门口见到枭龙,问道:“龙爷呢?”枭龙道:“在二楼客堂了。”巴洪良带着枭龙匆匆上了二楼,客堂外两个黑衣龙虎见了,先敲了两下门,然后轻轻推开一点,从门缝里向内禀告道:“龙爷,巴虎爷来了。”里面一个阴沉的声音道:“让他进来。”那龙虎推开门,巴洪良带着枭龙走进客堂,满脸堆笑地叫道:“龙爷。”接着又对枭龙道:“快见过龙爷。”枭龙以前从未见过建兰宁,今天是头一次,方才建兰宁进门时已经行了觐见之礼,本不需要再行礼,但既然主人说了,也只好拱手弯腰道:“属下见过龙爷。” 建兰宁不应枭龙,懒洋洋地问巴洪良道:“忙什么呢?” “回龙爷,今日赌场内无事,我跟几个朋友喝酒去了。” “哦,什么朋友呀,若是些江湖豪杰,可为我引见引见,现在龙虎会正是用人之时,凡有英雄好汉,我们都应以礼相待。”建兰宁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 巴洪良道:“是几个外地富商,常来赌场消遣,因此相识,也有两三个舞枪弄棒的,可我看来,尽是些花拳绣腿,算不得江湖豪杰。” “嗯,对了,洪良,听说小红狼死前在你赌场结了一个新朋友?” 巴洪良微惊,旋即一笑道:“这个我不知道,赌场里常有江湖好汉出没,莫不是小红狼误交了仇家派来的杀手?” 建兰宁笑笑地道:“谁杀我龙虎会的人,我就得叫他血债血还,洪良,你须尽快查清小红狼在你这儿结交了谁。” 巴洪良目视枭龙道:“你可知小红狼在赌场里结识了谁?” 枭龙暗想,赌场内众兄弟都知道我和林源、叶阳交好,也有人看见小红狼约叶阳出去玩乐,此事虽可暂时瞒过建兰宁和巴洪良,怎奈不能长久,迟早是要暴露,我不如痛痛快快地实说了,免得日后遭他们怀疑,遂回道:“小红狼被杀前一段时日,赌场内来了两个人,一个叫林源,一个叫叶阳,我见他二人出手阔绰,是两个大方的客人,因此与之往来,以兄弟相称,当时只想着多结识一些朋友,好为赌场留住客人,并未多想其他。后来小红狼来赌场玩,赢了银子一时高兴,竟拉叶阳出去同乐,次日即遭人毒手。”说道这里,枭龙想了一下又道:“说来也怪,自那以后,林源、叶阳再也没有来赌场赌钱。” 巴洪良惊道:“杀手必是林源、叶阳无疑。” 建兰宁将眼前的茶杯朝枭龙仍去,大骂道:“废物,杀手混进赌场还跟人家称兄道弟!” 枭龙将头一偏躲过茶杯,心中大怒。巴洪良见建兰宁发怒,忙上前劝慰道:“龙爷息怒,枭龙一时不察,致使歹人钻了空子,万望恕罪。” 建兰宁大约四十五六岁,与枭龙一般大小,精悍粗壮,体型微胖,满脸杀气,一眼就知非是善类。 枭龙本要出手,可又想着弟弟枭虎在崇庆监牢里还需借助龙虎帮的威名罩护,因此不得不强压住心中怒火不发。 巴洪良安抚住建兰宁后,复责枭龙道:“枭龙,你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怎能如此糊涂,以后定要小心。” 建兰宁怪问巴洪良:“他叫枭龙?” 巴洪良回道:“是,他是汉中第一打手枭龙。” 建兰宁渐渐露出笑意,注视枭龙许久后道:“枭龙之名,我亦有所耳闻,洪良,你这里可是藏龙卧虎呀!” 巴洪良颇为自豪:“多谢龙爷赞赏。” 建兰宁忽然脸色一沉,斥责枭龙道:“你既号称汉中第一打手,想必也有些手段,我限你三日内找出林源、叶阳,否则,休怪我建兰宁无情。” 枭龙暗想,此贼如此无礼,我何不借唐海之手灭了他,于是回道:“属下遵命,只是……只是最近多有传言,江湖上人称盗跖的杀人魔王来了成都,属下担心,万一这林源、叶阳是盗跖的手下,属下一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建兰宁忽又笑嘻嘻的了,阴阳怪气地道:“好呀,天下第一寇来了,久闻其名呀,他和手下三个兄弟可以在别的地方撒野,要是敢来我成都,我定将他四煞碎尸万段。” 枭龙故意装作紧张害怕的模样道:“听说,他们又新入伙了两个手段高强的杀手,如今已是六煞了。” 建兰宁冷笑道:“莫要说六煞,就是九煞十煞我又何惧,如让我碰到他们,定然一个个剥了他们的皮!” 巴洪良忙拍马屁奉承道:“那是,那是,他们若敢到成都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建兰宁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吩咐巴洪良道:“洪良,你给枭龙多安排些帮手,一定要将林源、叶阳擒来,事成之后,让他来龙虎城做个虎将。”建兰宁用手指着枭龙,复又顿了一下道:“你不会舍不得吧?” 巴洪良忙道:“怎么会,天大地大帮主大,天高地厚帮主尊,全龙虎帮的龙虎都是帮主的人,我怎么会舍不得?再说,枭龙能入龙虎城做个虎将,那是他的福气。”又对枭龙道:“还不快谢龙爷。” 枭龙暗自好笑:“此贼还想我为他所用?”但嘴上回道:“多谢龙爷赏识,属下一定将林源、叶阳擒来。” 建兰宁乐呵呵地大笑,停下后道:“洪良,刚才见你赌坊里发牌那个丫头不错,让她跟我去吧。”建兰宁说着就站了起来,整了整衣领准备要走。 巴洪良听了甚是尴尬,建兰宁说的那发牌丫头明显就是金子,而金子却是枭龙的妹妹,当着枭龙的面,巴洪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巴洪良的犹豫逃不过建兰宁的法眼,建兰宁阴冷地问:“怎么?” 枭龙脸色铁青,早听说建兰宁夜夜做新郎、日日换新娘,没想到竟然打主意打到金子身上。 幸好建兰宁只看着巴洪良,没有注意到枭龙的愤怒。 巴洪良忙道:“行,龙爷,您先走,我稍等会给你送过来如何?” 建兰宁笑道:“不要太晚了。” 巴洪良点头哈腰,忙说:“是,是。”边说边拉开房门,恭恭敬敬地送走建兰宁一帮人,遥望马车绝尘而去,再才默默地折身返回。 |
3 巴洪良知道,要带走金子,须得枭龙首肯,正绸缪着如何跟枭龙开这个口,忽然发现枭龙不在赌场内,又寻至赌场外,在门口看到枭龙和金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悄悄说话。巴洪良猜想枭龙定然不甘让自己妹妹去伺候帮主,于是出了赌场径直回了自己的庄园,暗中召集手下打手作了一番安排,再派人去赌坊传话,直说主人召集大家到庄里训话。 枭龙见大家陆陆续续往庄园而去,以为巴洪良真要安排大家捉拿林源和叶阳,因此并不堤防,带着金子也随众来到庄园里。 可是二人进入庄园后,巴洪良未让大家进入大堂,而是让众人站在院内,巴洪良从大堂内出来道:“众兄弟各自回去做事,枭龙和金子留下。”直到此时,枭龙和金子才知上当了,但是也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呆在庄园面,看看巴洪良要耍什么花招。 “枭龙、金子,进来坐!”巴洪良笑着请二人进屋。 大堂内宽敞明亮,除了放有几张椅子外,基本上是空无一物。枭龙和金子刚一进大堂,大堂的门就被人给关上了。 枭龙微怒,问道:“虎爷,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没什么,”巴洪良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笑道:“吃我们这碗饭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听帮主的话,这是江湖规矩,我想你也不会不懂吧。枭龙,我是你的大哥,龙爷是我的大哥,龙爷今天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让我怎么做?” “那你要怎么做?难道要我将金子送给他?”枭龙怒道。 巴洪良笑道:“不要生气嘛。”然后又问金子:“金子,很多姑娘想认识龙爷都没这机会……” “虎爷,谢谢你,”金子未等巴洪良说完就抢着回答。 金子如此坦然,这倒很让巴洪良感到意外,也使枭龙吃了一惊,巴洪良刷的一下站起来,又惊又喜地问道:“金子,你愿意?” 枭龙看着金子,亦惊愕不已:“金子?” 金子害羞地道:“龙哥,我长大了,这种事我自己能做主。” “哈哈哈,这就对了,金子,龙爷他不会亏待你的,走,我马上送你去龙虎城,”巴洪良欣喜若狂。 “不行,金子……”枭龙欲劝,不料刚说出四个字就被金子打断了,金子微笑着道:“龙哥,虎爷也是一片好意,你就别劝我了,我不在家时,你就去找唐大哥吃酒,我有机会,也去唐大哥那儿寻你。” 枭龙还在惊愕之中,金子已经随着巴洪良打开了大门,巴洪良命打手牵来六匹马,带着金子和四个打手疾驰而去。 枭龙正要追出去,几个打手一把拦住,其中一个叫许斌的道:“龙哥,大家都是兄弟,不要让我们难做。”枭龙哪里肯听,只顾往外冲,许斌只好死死抱住枭龙,其他数人也堵住大门,可枭龙力大,许斌几人强拦不住,被冲的东倒西歪。许斌大惊,急呼道:“快来人!”从屋里又冲去七八人,推的推,抱的抱,如此来回拉扯,枭龙终究势单力薄,被众人堵在庄园内出不了大门。 过了好一会儿,估计巴洪良已经带金子走远了,许斌再才令众人放开枭龙。枭龙冲出庄园来到路边,早已不见了巴洪良与金子六人的身影。 |
4 巴洪良本想带着金子快些儿去龙虎城,免得去晚了惹恼建兰宁,不料金子说自己不善骑马,因此只得陪她慢行。一路上金子不停询问建兰宁的情况,什么多大呀,多高呀,有家室没有呀,家里有何房产呀等,巴洪良都笑着一一作了回答,心中暗想:“我还担心这丫头不愿意,预备先宰枭龙,再将她绑起来送给建兰宁去,没想到她平日看上去端庄,内心里也是贪婪,满脑子尽想着攀龙附凤,现在想来真是多虑了。看来,天下男人只要有权有势,不愁没有女子投怀送抱。” 为了牢牢拴住金子的心,巴洪良边走边向金子吹嘘:“龙虎会又叫龙虎帮,是川中第一大帮,总坛就在帮主的龙虎城里,龙虎城在成都城郊十里处,占地一百亩,四周高墙耸立,打手密布,俨然是一座坚固的皇宫。城内有护卫一两百人,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江湖上各路好汉闻听龙虎会大名,谁人不敬?哪个不服?哈哈哈哈。” 出了城门,到了郊外,金子道:“虎爷,你说这些护卫个个身怀绝技,难不成比府衙捕快还厉害么?”巴洪良笑道:“捕快?捕快算什么东西,十个捕快也敌不过龙虎会一个护卫。”金子道:“骗人!护卫既然本领这么大,为何不去官衙做公,做公人多威风呀,不比在龙虎城做护卫强么?”巴洪良笑道:“做公人能有几个钱?他们在龙虎城做护卫每人每月可得十两银子,比县太爷的俸禄还多。”金子瞪大了眼睛:“真的?” 巴洪良平日很少去赌坊,对金子也不太熟悉,今日才发现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村丫头而已。 四人又走了一会,金子突然“哎呀”一声紧勒缰绳停下,巴洪良不知何故,勒马问道:“怎么了?”金子用手捂眼道:“虎爷,我眼中进了飞蛾,睁不开。”巴洪良道:“可有手帕?”金子道:“来得匆忙,未带手帕。”巴洪良道:“那如何是好?金子,你用手擦一下试试。”金子用手擦拭一会还是不行,道:“不行,虎爷,你给我吹吹。”巴洪良道:“也好。” 巴洪良不知有诈,骑马近前靠拢金子,对着眼睛要吹,不料金子捂眼睛的手中暗藏利刃,见巴洪良张嘴靠近时,忽地猛刺正正扎中巴洪良左眼,痛得他“哎哟,哎哟”的大叫,手捂眼睛滚下马去。 巴洪良也是一时疏忽,见金子同意了,一时高兴竟然只带了四个打手骑马相送。巴洪良平时与金子接触不多,哪里知道金子表面文弱,其实学过武功,而且心狠手辣,在巴洪良眼里,金子这么一个弱女子,即使想逃,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自己手心。 金子扎中巴洪良后纵马飞奔而去,那四个随行打手本来跟在金子后面,因金子勒马停下来,他们以为金子真的是眼中进了飞蛾,因而并不在意,继续前行,一直走到金子和巴洪良前面二三十步远处才停下。现在金子突然跑了,四人回马要追,可又见主人巴洪良眼睛鲜血直流,口里不停地骂着:“死丫头,死丫头……”四人一想还是救主人要紧,一个道:“我们分头行动,两个救虎爷回城治伤,两个去追金子。” 计议已定,那说话的打手与另一人赶紧下马扶起巴洪良,搀着他走到马下,一个上马拉,另一人在马下推,二人合力,连推带拉将巴洪良扶上马后,朝着城中医馆驰去。 两个打手驼着巴洪良慌里慌张地回到城中,正遇枭龙腰挎朴刀骑马而来,二人见枭龙一脸杀气,也不敢拦截,只管往医馆而去。枭龙见二人各骑一马,其中一人还驼着巴洪良,知道金子已经脱险,心中大喜。枭龙想,金子临走时叮嘱我去找唐大哥,想必她一定往鹤鸣山去了,于是也纵马往西,朝鹤鸣山方向追去。 追了一程,见路面躺着两具尸体,枭龙认得是巴洪良手下打手,猜想为金子所杀,复又急追。估摸追了一个时辰,终于看见金子骑马在前奔跑,枭龙大声呼喊,金子回头见是枭龙,立即将马勒住。枭龙赶上后,兄妹二人各述别后之事,得知金子不仅刺伤巴洪良一只眼,还杀了两个追上的打手,枭龙赞道:“金子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小罗刹了。” 金子道:“龙哥,我们去找唐大哥。” 枭龙道:“好,我看,江湖上有能力,有胆量与建兰宁为敌的,也只有他天下第一寇盗跖了。” |
5 鹤鸣山深幽曲径上,枭龙和金子匆匆忙忙地朝山上走去,行至半山腰,见金子额头有汗,枭龙心疼:“累不,要不休息一下。”金子笑道:“我有这么娇气?”枭龙也笑道:“金子可不一般呀,不比男儿差。说实话,我做梦也想不到你竟然能跑出来,真是有勇有谋,龙哥自叹不如。”金子格格一笑,说道:“这叫兵不厌诈。”枭龙道:“巴洪良现在应该是独眼龙了,哈,想想我就开心。”金子冷笑道:“成独眼龙了他还可以害人,只有他和建兰宁死了我才开心。” “哇,人长得漂亮,心这么毒呀!”一个惊讶的声音从分岔小道上传来,听语气似有几分调侃味道,二人一看,竟是叶阳笑嘻嘻地从岔路上走过来,嘴里叼着一根毛草,边走边笑。 “叶阳大哥,”金子很开心地喊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枭龙问:“兄弟,唐大哥呢?”叶阳笑道:“我在这里专候二位,感谢二位救命之恩。”枭龙和金子相视而笑,枭龙道:“小意思,你不也救过金子嘛!” 叶阳来到上山的大路上,拍拍枭龙肩膀道:“你来了就好,不然我都闷死了,走,上山去,大哥在山上做道士了。”叶阳拉着枭龙就往山上走,枭龙问道:“你怎么闷死了?唐大哥怎么做道士了?”叶阳随口吐掉嘴中的毛草,一副无奈状:“你不知道,我大哥他想退隐江湖,做道士去,这段时间他拉着二哥、三哥看《道德经》,我一个人好闷,不得已才下山来溜达溜达。” “啊?”枭龙一惊,自己和金子就是来邀请唐海下山剿灭建兰宁、巴洪良的,如果唐海有隐退之意,怕是不会答应帮助自己了,想到这里不禁有点败兴。 金子也很失望,但不甘心,挑逗叶阳道:“唐大哥想法也对,现在江湖凶险,恶人横行,他们个个心狠手辣,比如成都的建兰宁,手下高手如云,不要说你们四人,即使四百也未必能动憾他一根毫毛。如果你们遇到这样的狠角色,非但难以成功,搞不好连命都……” 金子欲擒故纵,故意戛然而止,叶阳不乐意了,冷笑道:“你别长他人志气,我大哥盯上谁了,不管是什么人,他都得乖乖地去见阎王。” 金子进一步逗道:“嗯,这个我相信,对了叶阳大哥,你们四个谁最厉害?一定是你吧?” 叶阳嘻嘻笑道:“你说武功呀?论武功当然是二哥了,我还没见二哥输过。”突然又压低声音道:“最差的就是大哥,他呀根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哈哈。” 金子假装不信,道:“不会吧,唐大哥肯定是最厉害的了,不然怎么当你们的大哥。” 叶阳笑道:“不骗你,要说打架,大哥都打你不过。” 枭龙道:“叶阳兄弟,金子固然是在逗你,不过,建兰宁倒真的说过大话:只要盗跖敢来成都,他定然要让盗跖和他的兄弟们碎尸万段,莫要说四煞了,纵有九煞十煞,他建兰宁也要给你们一个个的剥了皮。” 叶阳大怒:“匹夫如此猖狂,若让我遇着此人,不需要大哥二哥三哥出马,我一人就捏下他那狗头。” 到了山上,叶阳带枭龙和金子进了客栈,安顿二人坐下后道:“你们稍待,我去叫大哥、二哥、三哥和唐喜。”叶阳关上房门,径到三圣宫去找唐海。 枭龙和金子正在琢磨唐喜是谁,唐海、山勇、林源、唐喜四人赶来,众人一一见礼,金子见了唐喜又惊又喜,迎上前拜道:“师父,你怎么也在这里?”唐喜笑道:“你这丫头不安守本分,竟然也四处乱跑。”金子对枭龙道:“龙哥,这是我师父唐忧,碧云堂救我们的就是师父。”枭龙慌忙近前,拱手作揖道:“枭龙谢过英雄救命之恩。”唐喜笑道:“龙哥才是真英雄,唐喜敬佩。”金子奇道:“师父,你叫唐喜?” 唐海、山勇、林源、叶阳大笑。唐海道:“金子,你师父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鬼杀手,也叫韦陀天神,如今是我的好兄弟了。” 枭龙喜道:“恭喜唐大哥又得一员猛将。” 唐海笑道:“天下之大,豪强无数,但唐海平生只敬重是非分明,不欺良善的真好汉,真英雄,众兄弟为仁而来,为义而聚,大家聚在一起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岂不快哉?” 枭龙拱手道:“唐海兄弟志向高远,枭龙不及。” 唐海吩咐叶阳道:“四弟,你去对面酒楼让店家多做几道好菜,我们今天与龙哥、金子妹妹好好喝几碗。”叶阳一听喝酒就乐了,爽快答应道:“好嘞,”飞快地跑了出去。 唐海、山勇、林源、唐喜与枭龙、金子谈了一会,估计店家已经备好了酒菜,唐海遂邀请二人过去,六人一同进了酒楼,七人聚在一起,正要举碗痛饮,忽然小二推门进来道:“唐员外,外面有人找你。”林源正好坐在靠门边上,遂出门一看,竟然是段七和狼霸,林源大喜,立即拉二人进屋。原来段七和狼霸到了道观打听唐海消息,道士都认得唐海,也知道他们住在客栈里,因此告诉二人到客栈寻找,到了客栈,得知唐海等人在对面酒楼里,因此又径直来酒楼寻人。 唐海、山勇、叶阳见了二人大喜,三人起身见礼。枭龙和金子见到来人竟然是狼霸和另一位女杰,不由万分震惊。 唐海与二人见礼完毕,指着枭龙和金子道:“狼霸兄弟,你看这二位是谁?” 狼霸见枭龙在座,亦感诧异,狼霸对段七道:“这位就是龙哥。”段七亦大惊。 唐海见他四人惊讶,遂将在襄阳遇到段七、狼霸,六人结拜,之后段七和狼霸暂回罗山之事说了一遍给枭龙和金子听。又将在成都遇到枭龙和金子的经过说与段七和狼霸知晓,大家再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狼霸笑道:“在汉中,我与龙哥都是受雇于人而已,私人之间没有任何恩仇,其实,狼霸极为钦佩龙哥。” 唐海一听狼霸如此爽快,连说几声“好,好!” 枭龙也笑道:“当年枭龙想暗中打入定军山山寨,不料被田仁泄露机密,狼霸兄弟对我这个潜入山寨的奸细并不揭穿,不想以多胜少杀我枭龙,真是光明磊落之极,后来刘广福欲要杀我,又被狼霸兄弟给阻止了,枭龙在此谢过狼霸兄弟救命之恩。” 唐海等人听了赞叹不已,唐海对着狼霸竖起大拇指道:“四弟总夸狼霸兄弟光明磊落,果然!” 叶阳道:“大哥,你现在相信我了吧,开始跟你说狼霸兄弟和七姐是两个好汉,你还不信,以为我又交上什么狐朋狗友了呢,哼!” 唐海道:“好,好,这次是我错了,你得意了吧。”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唐海见段七、狼霸二人看着唐喜脸露异色,笑着道:“七姐,你和狼霸兄弟走后,我们又结识了唐喜兄弟,唐海先前不知你和唐喜兄弟之间的恩怨,后听唐喜兄弟说起才明白,愚以为私怨不可久,公义不可绝,我们众兄弟为仁而来,为义而聚,岂可再计过去之恩怨?望七姐捐弃前嫌,与唐喜兄弟握手言和,我们一起共聚大事!” 段七对唐喜劫杀白龙王一事始终难以释怀,但一来白龙王确实害了唐喜亲兄,二来唐喜没有追查鲁子成被杀凶案,二郎山帮自己除了白鬼王陈湘,再加上他在罗山救了公婆一命,算是对自己有三恩,三来唐海出言相劝,自己不便违拗,因而决定弃了恩怨。 恰在这时唐海手拉唐喜来到段七跟前道:“兄弟,七姐年长,你当以姐相称。”唐喜碍于唐海情面,只得拱手叫道:“七姐。”段七笑了笑:“今日叫我七姐可是真心?”唐喜一愣,道:“当然是。”段七依旧笑着说:“你隐藏得太深了,平日里嘻嘻哈哈,暗地里却思索着取人性命,罗山发生那么多凶案,全天下的人都怀疑过了,独独没人怀疑你。”唐喜静静地道:“那时七姐与龙王在罗山权大势大,要捏死一个小小的捕头就像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唐喜如此,亦是迫不得已。”段七起身,端起酒碗递与唐喜道:“你对我亦有三恩,段七亦非横蛮无理之人,来,今日你我共饮,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众人大喜,待二人喝完酒后,唐海举碗道:“今日我七兄弟团聚,又有龙哥和金子妹妹上山做客,乃大喜之日,来,我们七兄弟一起敬客。”众人又痛饮了一碗后坐下,大家边吃边说,气氛热烈。 狼霸对枭龙道:“龙哥,我前天见到你了。”枭龙奇道:“哦?在哪里?”狼霸道:“我与七姐在饭店吃饭, 看到饭店对面有几辆马车,还有很多打手,颇有气派,听饭店里吃饭的人说那是成都龙虎帮帮主建兰宁,后来我们看到你迎接建兰宁进了屋内。” 一提到建兰宁,枭龙脸色旋即变得铁青。狼霸没有察觉到枭龙的变化,继续问道:“建兰宁乃四川豪杰,龙哥跟他相识,想必在成都过得不错?” 唐海注意到枭龙神色不对,正在猜测其中缘故,忽见枭龙一拳捶在桌子,怒道:“我迟早要宰了这个魔头。” 众人颇为诧异,段七问道:“龙哥莫非在建兰宁手下过得不开心?”枭龙不语,金子心想,现在正好趁机将事情说出来,试探一下唐海是否愿意插手,遂淡淡地对枭龙道:“龙哥,我们在鹤鸣山上不要久留,以免连累了众哥哥姐姐。” 唐海道:“枭龙兄弟,金子妹妹,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今日我们相聚称兄道弟,哪有兄弟连累兄弟的话?” 叶阳嚷道:“是呀,都是自家兄弟,龙哥但说无妨。” 枭龙叹口气道:“建兰宁那王八蛋荒淫好色,竟要巴洪良将金子送去龙虎城供其玩乐,巴洪良这条走狗设计将我和金子围困起来,妄想强行掳人,幸好金子用计,佯装乐意,半路上刺伤巴洪良眼睛逃了出来,我们不敢在成都呆了,暂来鹤鸣山躲避几天再说。” 叶阳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道:“明天我们九人一同下山去,把那龙虎会杀个天翻地覆,用建兰宁的狗头当夜壶如何?” 叶阳环顾,见大家都默不作声,特别是看见唐海在那里闭眼沉思未做表态,也只好缓缓坐下,不再说话。 唐海暗喜:怪不得他二人今日上山,原来是有求于我,枭龙骁勇,金子泼辣,我正好趁机拉他二人入伙,共图大事。 枭龙见唐海沉思不语,笑道:“叶阳兄弟说哪里话,这是我和金子的事,怎能让大家去冒风险?”金子也笑道:“是呀,要是普通的凶徒恶霸,我们一定邀请叶阳大哥出手,建兰宁可不比一般的江湖人物,他在蜀中堪称土皇帝,谁若招惹了他,与自焚无异。” “不要说一个建兰宁了,就算十个,我们兄弟几个想杀就杀,大哥你说是不。”叶阳不服,脸先对着金子说,后面又转向唐海。 唐海淡淡言道:“枭龙兄弟,其实在成都时,我就考虑过要除了建兰宁,但当时你在巴洪良手下做事,是他龙虎会的人,唐海早闻汉中第一打手威名,钦佩枭龙兄弟拳打逆儿讨谢字之壮举,唐海不想与枭龙兄弟为敌,故而取消了此念头。今日他建兰宁既然与你为敌,那也是他自寻死路,我们兄弟七人岂可放过此贼。兄弟如不嫌弃我们,就让我七人随你一起对付龙虎会吧。” 叶阳拍掌叫好:“好,这才是大哥的风范。” 枭龙、金子又惊又喜,起身行礼道:“多谢!” 唐海起身抓住枭龙双手,正色道:“兄弟,唐海有句话在心里憋了很久,先前因你和金子妹妹在赌场里自由自在,唐海不敢搅扰,今日既然他建兰宁、巴洪良居心不良,唐海斗胆邀请龙哥与金子妹妹入伙,我九人同甘共苦,携手天涯!如何?” 枭龙已被逼入绝路,看了一眼金子,金子亦欢欣颔首,枭龙道:“多谢大哥赏识,枭龙与妹妹甘愿追随左右。” 众人大喜,当即撤了酒席,携手来到鹤鸣山顶,找了处空阔向阳之地对天焚香祭拜,誓为兄弟,立志破邪立正,不枉一人。 |
第七十五回:潘安男贪财反丢妻, 拜金女攀贵弃情郎 1 “龙虎会是四川第一大帮派,总坛设在成都城西郊的龙虎城,庄主建兰宁号称龙爷。龙虎会在四川各州县有分会,叫龙虎帮,帮主称虎爷,各州县虎爷每年至少要来总坛朝拜一次龙爷。龙虎城内有八大金刚、三十六使者、一百零八虎将,八大金刚负责带领杀手全国各地追杀仇家,三十六使者负责向各州县虎爷传达命令,一百零八虎将负责保卫龙虎城的安全。各州县虎爷一般是州县地方霸主,各有自己的龙虎庒,龙虎庒内的护卫均黑衣黑裤,称龙虎。”枭龙向唐海、段七等人介绍龙虎会的结构体系。枭龙道:“巴洪良为人冷酷,但没什么本事,只是凭借是建兰宁表妹夫的身份才混上虎爷的位置,此人虎背熊腰,但武功平平。建兰宁身手不错,能打善斗,此人喜怒无常,迷信神佛,江湖上传言他亦黑亦白,亦商亦官,亦文亦武,亦仁亦暴。” 唐海饶有兴趣地道:“听说他敬佛崇道,帮规中有一条是大路朝天行两边,不斗僧道不斗官?” 枭龙道:“他喜欢求神拜佛,抽签算卦,常给寺庙、道观捐助银两,在龙虎城外斋僧济道是常有的事,听说在他的龙虎城内还有专门的房间供奉神像。” 山勇道:“大哥,可趁此贼出来拜佛时,我们九人送他上西天去。” 唐海摇摇头道:“建兰宁乃龙虎会龙爷,不知有多少江湖仇家,他若出来,少说也有三五十人护卫,且光天化日之下容易惊动官府,即便杀了此贼,我们也不易脱身。” 枭龙道:“大哥说得是,听说建兰宁出行,至少有四大金刚随行,三十六虎将护卫,有时会更多,要公然劫杀确实不易。” 段七道:“如此说来,建兰宁只要离开龙虎城,身边至少有四十人随从?” 枭龙道:“是,而且这四十人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 狼霸脸露忧虑道:“这么说,就凭我们九个是难有机会了。” 唐海道:“莫急,先让枭龙兄弟将巴洪良的情况说说,我们再谋计策。” 枭龙和金子在巴洪良赌坊做事半年,深受巴洪良信任,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枭龙将巴洪良的武艺、手下打手和赌坊、庄园布局等情况一一说与众人,枭龙道:“别看巴洪良没什么能耐,可是野心不小,总嫌自己地盘小,埋怨建兰宁不重用自己,以我看来,此人若不是建兰宁的表妹夫,凭他的武功,在龙虎会里连个虎将都当不上。” 唐海道:“我们明日下山,待摸清了龙虎城周边地形和建兰宁、巴洪良家底,再定灭贼妙计。” 隆冬时节,万物萧条,唯有樟树林青青依旧,展现出一片勃勃生机。 这日朔风凛凛,骨冻棱棱,唐海携八人来到成都西郊,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用九张假的路引开了四间房,唐海、山勇、枭龙一间,林源、狼霸一间,叶阳、唐喜一间,段七、金子一间。白天枭龙和金子在客栈不出门,其他人则随唐海在成都城内外各处转悠,熟悉“日日欢”赌坊附近及龙虎城周边环境。傍晚以后,唐海租来马车,让枭龙和金子带大家到赌坊门口辨认巴洪良和他的打手。 枭龙道:“巴洪良其实很不喜欢妻子,只因畏惧建兰宁才不敢休妻,可一直在另一住所里养着个小情人代海霞。” 唐海道:“枭龙兄弟可知代海霞的住所?” 枭龙道:“我不知道,不过巴洪良有一次让金子去给代海霞送过丝绸,因此金子知道。” 金子道:“就在城南花铺后面,我带大家去。” |
2 代海霞本是重庆彭水人,身材高挑,体态风韵,脸蛋粉红,皮肤白皙,说话声音娇滴滴的,男人见了,鲜有不动心者。五年前,十八岁的代海霞在成都一面店内做杂役,被面店伙计钱广看中,钱广早晚大献殷勤,时常买些小礼物相送,代海霞贪财爱物,又见钱广眉清目秀,颇董风情,遂芳心相许,二人很快成了情侣,未婚同居鬼混在一起了。 钱广虽然对代海霞百般呵护,却也不是什么专情之人,他本是福建安海人,与妻子石娟一起在重庆卖面为生,日子过得艰难。钱广爱赌,屡次到赌坊逍遥,其妻石娟常去赌坊找他,赌坊主人于涛见石娟有些姿色,遂常暗中挑逗。石娟将此事告知钱广,本指望着丈夫替自己出头,至少不会再去赌博,没想到钱广却笑嘻嘻地道:“于涛很有钱,明天他再挑逗你,你可假意应承他,等他对你欲行非礼时,我再现身捉他个调戏妇女之罪,趁机敲他一大笔银子,比起你我夫妇起早贪黑地挣着小钱,岂不要强百倍?”石娟见丈夫竟然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很是气愤,忍不住破口大骂,钱广却笑嘻嘻地说好话求饶,百般劝说石娟。石娟静下心来细细一想,这钱广没什么本事,跟着他也是活受罪,那于涛家境丰实,虽然五十多岁了,但也身体硬朗,不如……想到这里,不禁动起心来,再加上钱广在旁边不停地怂恿,石娟也就羞答答地点点头答应了。 邪念一朝生,万恶汹涌来。 第二天,钱广又去赌坊,石娟尾随而至,趁钱广玩牌时机,那赌坊主人于涛果然又来挑逗,石娟也不拒绝,与他眉来眼去,情语俏话,惹得五十多岁的于涛心花怒放,情欲难制。钱广怀中藏着一把刀,虽然看到妻子与人调情,却佯装不知假意玩乐。 到了午时,石娟依计对丈夫道:“相公,我腹中饥饿,我们到外面吃面条去吧?”钱广正玩得开心,不耐烦地道:“你自个儿去,吃完面条先回家,我晚会回来。”石娟无奈,只得向于涛打探哪里有面馆。于涛听了他夫妇二人说话,心中窃喜,对石娟道:“娘子出了大门右拐,直走百来步左转就是。” 石娟二话不说就出了大门,于涛紧随后面赶上石娟道:“娘子,我陪你去。” 石娟嫣然一笑道:“好呀,就怕耽误于大哥生意。” 于涛笑道:“没事,有下人看着呢,再说能陪娘子出门也是大哥的福气呢。” 石娟翘起嘴唇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于涛嘻嘻笑道:“大哥家就在面店背后,家里有些京城买来的胭脂,娘子娇艳动人,大哥情愿将胭脂送给娘子。” 石娟惊喜万分,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当真?” 于涛忙道:“当真,当真,娘子可先随我去家中,待取了胭脂再来吃面如何?” 石娟故作犹豫的样子,嘴里自言自语道:“京城的胭脂是不是很贵!” 于涛听了,轻轻的拉了拉石娟的手道:“走吧娘子,你想要什么,到我家了都可以给你。” 石娟也不置可否,任凭这个老男人拉着手走,那于涛时而将手搭在美人肩上,时而轻轻抚摸佳人细腰,石娟只是格格发笑,并不拒绝。二人拐过几道弯到了一栋砖屋前,于涛打开门,石娟半推半就地被于涛楼进了家里。 石娟出去了,钱广暗中偷瞥于涛,见他偷偷溜出赌坊,心中琢磨着这老淫棍必定要伸手摘花了,于是假装上茅房,也跟着溜了出来,远远地跟在于涛和石娟身后。 本来,钱广跟石娟说的是只要他们在一起搂搂抱抱的,钱广就出手逼问于涛要钱,但是钱广心中自有算盘,如果仅仅是搂搂抱抱,于涛未必就范,即便拿钱也不会很多,莫如等他们脱光衣服正要同床共枕之际,自己突然杀进去捉奸在床,那样方能诈出更多的银子来。 是以,钱广虽然遥见于涛对妻子动手动脚,却并不急于现身,而是远远的跟着,直到于涛带石娟进了于涛家中,钱广这才有点慌神了,因为于涛家围墙高耸,钱广根本就翻不进去,如何捉奸在床? 如今是偷鸡不成反蚀米,妻子被人楼去睡觉,自己却无能为力,钱广在围墙外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也罢也罢,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就在门口守候,等奸夫淫妇下楼来再狠狠敲诈一笔。 钱广蹲在墙角,煎熬了一个多时辰才闻到大门开启的声音,放眼望去,于涛搂着石娟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钱广怒火中烧,猛地赴上去,先是一巴掌打在石娟脸上,然后暴怒地对于涛拳打脚踢。于涛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体力本来不及钱广,又加理亏,哪里还敢反抗,只能哆哆嗦嗦地双手捂着脑袋任凭钱广殴打,不多时就被打得鼻孔、嘴角流血。 打累了,钱广拎起于涛恶狠狠道:“老淫棍,你敢勾引良家妇女,跟我见官去!” 于涛栖栖遑遑求饶道:“钱广兄弟,我家里有银子二十两,铜钱七百文,全给你,但求绕我一回!” 钱广大怒,又打了于涛几拳,骂道:“就这么点?你打发叫花子么?” 于涛道:“家里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着,明日找亲友借些给你。” 钱广看了看于涛的砖房,心中大怒,老淫棍住着这么宽敞的房子,又开有赌坊,家产不低于纹银千两,怎的如此扣门?钱广威胁道:“一个时辰内乖乖交出一百两银子,否则送你去见官。” 于涛忙说:“好,好,兄弟到我家中稍坐一会,我这就筹钱,这就筹钱。” 钱广大喜,大摇大摆地走进于涛屋内,似得胜的将军攻入敌国城池一般,于涛和石娟颤颤巍巍地跟在后面。 进了屋,于涛恭敬地请钱广坐下,讨好道:“我去后堂取银子去。” 于涛走后,钱广看着眼泪汪汪的石娟在傍边站着,心中大怒,站起来将石娟按倒在地又是几拳,咬着牙齿轻声狠骂道:“我让你勾引他,假装做戏,你这贱货却顺水推舟,任由这老头占便宜,看我回去如何收拾你!” 石娟见钱广愤怒,也不敢争辩,只是不停地哭泣。 钱广还不解恨,扬手准备再打,却不料背后挨了一棒,回首一看,吓得脸色大变。 四个壮汉一拥而上将钱广按在地上噼里啪啦地乱打,打过后又将钱广捆好,于涛骂道:“穷匹夫敢诈我,你不是想见官吗,老夫这就送你去见官。” 于涛先派人带着银两去州府疏通关节,自己带着家丁数人押着钱广和石娟一路往州府而去。 公堂之上,于涛诉告青天大老爷:“恶徒钱广擅闯民宅,无故索钱要物,殴打草民致伤,望青天大老爷明断。” 钱广辩称道:“老爷明鉴,分明是于涛老来失德,勾引吾妻在前,奸淫民女在后,被小人撞见,因而起争执,于涛依仗强势,恶人先告状,诬陷草民,望青天大老爷为我夫妻做主。” 石娟被钱广殴打,心中才醒悟过来,丈夫财迷生巧,只是将自己作为赚钱的道具,此人断然做不了长久夫妻,况且于涛财大势强,与他打官司如何能赢?此时不如先解脱自己,日后再另寻生路。主意已经,石娟禀告:“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女石娟与于涛大哥清白无染,因听闻于涛大哥家中有胭脂,民女意欲到大哥家中一看,不料夫君突然带刀闯入屋内,不分青红皂白对于涛大哥和民女一顿暴打,还向于涛大哥诈取钱财,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望青天大老爷为民女做主。” 钱广大骇,惶惶然不知如何辩解。 末了,钱广被判杖打一百,徒刑三年,偷鸡不成蚀一把米,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
2 代海霞本是重庆彭水人,身材高挑,体态风韵,脸蛋粉红,皮肤白皙,说话声音娇滴滴的,男人见了,鲜有不动心者。五年前,十八岁的代海霞在成都一面店内做杂役,被面店伙计钱广看中,钱广早晚大献殷勤,时常买些小礼物相送,代海霞贪财爱物,又见钱广眉清目秀,颇董风情,遂芳心相许,二人很快成了情侣,未婚同居鬼混在一起了。 钱广虽然对代海霞百般呵护,却也不是什么专情之人,他本是福建安海人,与妻子石娟一起在重庆卖面为生,日子过得艰难。钱广爱赌,屡次到赌坊逍遥,其妻石娟常去赌坊找他,赌坊主人于涛见石娟有些姿色,遂常暗中挑逗。石娟将此事告知钱广,本指望着丈夫替自己出头,至少不会再去赌博,没想到钱广却笑嘻嘻地道:“于涛很有钱,明天他再挑逗你,你可假意应承他,等他对你欲行非礼时,我再现身捉他个调戏妇女之罪,趁机敲他一大笔银子,比起你我夫妇起早贪黑地挣着小钱,岂不要强百倍?”石娟见丈夫竟然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很是气愤,忍不住破口大骂,钱广却笑嘻嘻地说好话求饶,百般劝说石娟。石娟静下心来细细一想,这钱广没什么本事,跟着他也是活受罪,那于涛家境丰实,虽然五十多岁了,但也身体硬朗,不如……想到这里,不禁动起心来,再加上钱广在旁边不停地怂恿,石娟也就羞答答地点点头答应了。 邪念一朝生,万恶汹涌来。 第二天,钱广又去赌坊,石娟尾随而至,趁钱广玩牌时机,那赌坊主人于涛果然又来挑逗,石娟也不拒绝,与他眉来眼去,情语俏话,惹得五十多岁的于涛心花怒放,情欲难制。钱广怀中藏着一把刀,虽然看到妻子与人调情,却佯装不知假意玩乐。 到了午时,石娟依计对丈夫道:“相公,我腹中饥饿,我们到外面吃面条去吧?”钱广正玩得开心,不耐烦地道:“你自个儿去,吃完面条先回家,我晚会回来。”石娟无奈,只得向于涛打探哪里有面馆。于涛听了他夫妇二人说话,心中窃喜,对石娟道:“娘子出了大门右拐,直走百来步左转就是。” 石娟二话不说就出了大门,于涛紧随后面赶上石娟道:“娘子,我陪你去。” 石娟嫣然一笑道:“好呀,就怕耽误于大哥生意。” 于涛笑道:“没事,有下人看着呢,再说能陪娘子出门也是大哥的福气呢。” 石娟翘起嘴唇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于涛嘻嘻笑道:“大哥家就在面店背后,家里有些京城买来的胭脂,娘子娇艳动人,大哥情愿将胭脂送给娘子。” 石娟惊喜万分,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当真?” 于涛忙道:“当真,当真,娘子可先随我去家中,待取了胭脂再来吃面如何?” 石娟故作犹豫的样子,嘴里自言自语道:“京城的胭脂是不是很贵!” 于涛听了,轻轻的拉了拉石娟的手道:“走吧娘子,你想要什么,到我家了都可以给你。” 石娟也不置可否,任凭这个老男人拉着手走,那于涛时而将手搭在美人肩上,时而轻轻抚摸佳人细腰,石娟只是格格发笑,并不拒绝。二人拐过几道弯到了一栋砖屋前,于涛打开门,石娟半推半就地被于涛楼进了家里。 石娟出去了,钱广暗中偷瞥于涛,见他偷偷溜出赌坊,心中琢磨着这老淫棍必定要伸手摘花了,于是假装上茅房,也跟着溜了出来,远远地跟在于涛和石娟身后。 本来,钱广跟石娟说的是只要他们在一起搂搂抱抱的,钱广就出手逼问于涛要钱,但是钱广心中自有算盘,如果仅仅是搂搂抱抱,于涛未必就范,即便拿钱也不会很多,莫如等他们脱光衣服正要同床共枕之际,自己突然杀进去捉奸在床,那样方能诈出更多的银子来。 是以,钱广虽然遥见于涛对妻子动手动脚,却并不急于现身,而是远远的跟着,直到于涛带石娟进了于涛家中,钱广这才有点慌神了,因为于涛家围墙高耸,钱广根本就翻不进去,如何捉奸在床? 如今是偷鸡不成反蚀米,妻子被人楼去睡觉,自己却无能为力,钱广在围墙外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也罢也罢,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就在门口守候,等奸夫淫妇下楼来再狠狠敲诈一笔。 钱广蹲在墙角,煎熬了一个多时辰才闻到大门开启的声音,放眼望去,于涛搂着石娟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钱广怒火中烧,猛地赴上去,先是一巴掌打在石娟脸上,然后暴怒地对于涛拳打脚踢。于涛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体力本来不及钱广,又加理亏,哪里还敢反抗,只能哆哆嗦嗦地双手捂着脑袋任凭钱广殴打,不多时就被打得鼻孔、嘴角流血。 打累了,钱广拎起于涛恶狠狠道:“老淫棍,你敢勾引良家妇女,跟我见官去!” 于涛栖栖遑遑求饶道:“钱广兄弟,我家里有银子二十两,铜钱七百文,全给你,但求绕我一回!” 钱广大怒,又打了于涛几拳,骂道:“就这么点?你打发叫花子么?” 于涛道:“家里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着,明日找亲友借些给你。” 钱广看了看于涛的砖房,心中大怒,老淫棍住着这么宽敞的房子,又开有赌坊,家产不低于纹银千两,怎的如此扣门?钱广威胁道:“一个时辰内乖乖交出一百两银子,否则送你去见官。” 于涛忙说:“好,好,兄弟到我家中稍坐一会,我这就筹钱,这就筹钱。” 钱广大喜,大摇大摆地走进于涛屋内,似得胜的将军攻入敌国城池一般,于涛和石娟颤颤巍巍地跟在后面。 进了屋,于涛恭敬地请钱广坐下,讨好道:“我去后堂取银子去。” 于涛走后,钱广看着眼泪汪汪的石娟在傍边站着,心中大怒,站起来将石娟按倒在地又是几拳,咬着牙齿轻声狠骂道:“我让你勾引他,假装做戏,你这贱货却顺水推舟,任由这老头占便宜,看我回去如何收拾你!” 石娟见钱广愤怒,也不敢争辩,只是不停地哭泣。 钱广还不解恨,扬手准备再打,却不料背后挨了一棒,回首一看,吓得脸色大变。 四个壮汉一拥而上将钱广按在地上噼里啪啦地乱打,打过后又将钱广捆好,于涛骂道:“穷匹夫敢诈我,你不是想见官吗,老夫这就送你去见官。” 于涛先派人带着银两去州府疏通关节,自己带着家丁数人押着钱广和石娟一路往州府而去。 公堂之上,于涛诉告青天大老爷:“恶徒钱广擅闯民宅,无故索钱要物,殴打草民致伤,望青天大老爷明断。” 钱广辩称道:“老爷明鉴,分明是于涛老来失德,勾引吾妻在前,奸淫民女在后,被小人撞见,因而起争执,于涛依仗强势,恶人先告状,诬陷草民,望青天大老爷为我夫妻做主。” 石娟被钱广殴打,心中才醒悟过来,丈夫财迷生巧,只是将自己作为赚钱的道具,此人断然做不了长久夫妻,况且于涛财大势强,与他打官司如何能赢?此时不如先解脱自己,日后再另寻生路。主意已经,石娟禀告:“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女石娟与于涛大哥清白无染,因听闻于涛大哥家中有胭脂,民女意欲到大哥家中一看,不料夫君突然带刀闯入屋内,不分青红皂白对于涛大哥和民女一顿暴打,还向于涛大哥诈取钱财,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望青天大老爷为民女做主。” 钱广大骇,惶惶然不知如何辩解。 末了,钱广被判杖打一百,徒刑三年,偷鸡不成蚀一把米,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
2 代海霞本是重庆彭水人,身材高挑,体态风韵,脸蛋粉红,皮肤白皙,说话声音娇滴滴的,男人见了,鲜有不动心者。五年前,十八岁的代海霞在成都一面店内做杂役,被面店伙计钱广看中,钱广早晚大献殷勤,时常买些小礼物相送,代海霞贪财爱物,又见钱广眉清目秀,颇董风情,遂芳心相许,二人很快成了情侣,未婚同居鬼混在一起了。 钱广虽然对代海霞百般呵护,却也不是什么专情之人,他本是福建安海人,与妻子石娟一起在重庆卖面为生,日子过得艰难。钱广爱赌,屡次到赌坊逍遥,其妻石娟常去赌坊找他,赌坊主人于涛见石娟有些姿色,遂常暗中挑逗。石娟将此事告知钱广,本指望着丈夫替自己出头,至少不会再去赌博,没想到钱广却笑嘻嘻地道:“于涛很有钱,明天他再挑逗你,你可假意应承他,等他对你欲行非礼时,我再现身捉他个调戏妇女之罪,趁机敲他一大笔银子,比起你我夫妇起早贪黑地挣着小钱,岂不要强百倍?”石娟见丈夫竟然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很是气愤,忍不住破口大骂,钱广却笑嘻嘻地说好话求饶,百般劝说石娟。石娟静下心来细细一想,这钱广没什么本事,跟着他也是活受罪,那于涛家境丰实,虽然五十多岁了,但也身体硬朗,不如……想到这里,不禁动起心来,再加上钱广在旁边不停地怂恿,石娟也就羞答答地点点头答应了。 邪念一朝生,万恶汹涌来。 第二天,钱广又去赌坊,石娟尾随而至,趁钱广玩牌时机,那赌坊主人于涛果然又来挑逗,石娟也不拒绝,与他眉来眼去,情语俏话,惹得五十多岁的于涛心花怒放,情欲难制。钱广怀中藏着一把刀,虽然看到妻子与人调情,却佯装不知假意玩乐。 到了午时,石娟依计对丈夫道:“相公,我腹中饥饿,我们到外面吃面条去吧?”钱广正玩得开心,不耐烦地道:“你自个儿去,吃完面条先回家,我晚会回来。”石娟无奈,只得向于涛打探哪里有面馆。于涛听了他夫妇二人说话,心中窃喜,对石娟道:“娘子出了大门右拐,直走百来步左转就是。” 石娟二话不说就出了大门,于涛紧随后面赶上石娟道:“娘子,我陪你去。” 石娟嫣然一笑道:“好呀,就怕耽误于大哥生意。” 于涛笑道:“没事,有下人看着呢,再说能陪娘子出门也是大哥的福气呢。” 石娟翘起嘴唇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于涛嘻嘻笑道:“大哥家就在面店背后,家里有些京城买来的胭脂,娘子娇艳动人,大哥情愿将胭脂送给娘子。” 石娟惊喜万分,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当真?” 于涛忙道:“当真,当真,娘子可先随我去家中,待取了胭脂再来吃面如何?” 石娟故作犹豫的样子,嘴里自言自语道:“京城的胭脂是不是很贵!” 于涛听了,轻轻的拉了拉石娟的手道:“走吧娘子,你想要什么,到我家了都可以给你。” 石娟也不置可否,任凭这个老男人拉着手走,那于涛时而将手搭在美人肩上,时而轻轻抚摸佳人细腰,石娟只是格格发笑,并不拒绝。二人拐过几道弯到了一栋砖屋前,于涛打开门,石娟半推半就地被于涛楼进了家里。 石娟出去了,钱广暗中偷瞥于涛,见他偷偷溜出赌坊,心中琢磨着这老淫棍必定要伸手摘花了,于是假装上茅房,也跟着溜了出来,远远地跟在于涛和石娟身后。 本来,钱广跟石娟说的是只要他们在一起搂搂抱抱的,钱广就出手逼问于涛要钱,但是钱广心中自有算盘,如果仅仅是搂搂抱抱,于涛未必就范,即便拿钱也不会很多,莫如等他们脱光衣服正要同床共枕之际,自己突然杀进去捉奸在床,那样方能诈出更多的银子来。 是以,钱广虽然遥见于涛对妻子动手动脚,却并不急于现身,而是远远的跟着,直到于涛带石娟进了于涛家中,钱广这才有点慌神了,因为于涛家围墙高耸,钱广根本就翻不进去,如何捉奸在床? 如今是偷鸡不成反蚀米,妻子被人楼去睡觉,自己却无能为力,钱广在围墙外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也罢也罢,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就在门口守候,等奸夫淫妇下楼来再狠狠敲诈一笔。 钱广蹲在墙角,煎熬了一个多时辰才闻到大门开启的声音,放眼望去,于涛搂着石娟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钱广怒火中烧,猛地赴上去,先是一巴掌打在石娟脸上,然后暴怒地对于涛拳打脚踢。于涛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体力本来不及钱广,又加理亏,哪里还敢反抗,只能哆哆嗦嗦地双手捂着脑袋任凭钱广殴打,不多时就被打得鼻孔、嘴角流血。 打累了,钱广拎起于涛恶狠狠道:“老淫棍,你敢勾引良家妇女,跟我见官去!” 于涛栖栖遑遑求饶道:“钱广兄弟,我家里有银子二十两,铜钱七百文,全给你,但求绕我一回!” 钱广大怒,又打了于涛几拳,骂道:“就这么点?你打发叫花子么?” 于涛道:“家里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着,明日找亲友借些给你。” 钱广看了看于涛的砖房,心中大怒,老淫棍住着这么宽敞的房子,又开有赌坊,家产不低于纹银千两,怎的如此扣门?钱广威胁道:“一个时辰内乖乖交出一百两银子,否则送你去见官。” 于涛忙说:“好,好,兄弟到我家中稍坐一会,我这就筹钱,这就筹钱。” 钱广大喜,大摇大摆地走进于涛屋内,似得胜的将军攻入敌国城池一般,于涛和石娟颤颤巍巍地跟在后面。 进了屋,于涛恭敬地请钱广坐下,讨好道:“我去后堂取银子去。” 于涛走后,钱广看着眼泪汪汪的石娟在傍边站着,心中大怒,站起来将石娟按倒在地又是几拳,咬着牙齿轻声狠骂道:“我让你勾引他,假装做戏,你这贱货却顺水推舟,任由这老头占便宜,看我回去如何收拾你!” 石娟见钱广愤怒,也不敢争辩,只是不停地哭泣。 钱广还不解恨,扬手准备再打,却不料背后挨了一棒,回首一看,吓得脸色大变。 四个壮汉一拥而上将钱广按在地上噼里啪啦地乱打,打过后又将钱广捆好,于涛骂道:“穷匹夫敢诈我,你不是想见官吗,老夫这就送你去见官。” 于涛先派人带着银两去州府疏通关节,自己带着家丁数人押着钱广和石娟一路往州府而去。 公堂之上,于涛诉告青天大老爷:“恶徒钱广擅闯民宅,无故索钱要物,殴打草民致伤,望青天大老爷明断。” 钱广辩称道:“老爷明鉴,分明是于涛老来失德,勾引吾妻在前,奸淫民女在后,被小人撞见,因而起争执,于涛依仗强势,恶人先告状,诬陷草民,望青天大老爷为我夫妻做主。” 石娟被钱广殴打,心中才醒悟过来,丈夫财迷生巧,只是将自己作为赚钱的道具,此人断然做不了长久夫妻,况且于涛财大势强,与他打官司如何能赢?此时不如先解脱自己,日后再另寻生路。主意已经,石娟禀告:“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女石娟与于涛大哥清白无染,因听闻于涛大哥家中有胭脂,民女意欲到大哥家中一看,不料夫君突然带刀闯入屋内,不分青红皂白对于涛大哥和民女一顿暴打,还向于涛大哥诈取钱财,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望青天大老爷为民女做主。” 钱广大骇,惶惶然不知如何辩解。 末了,钱广被判杖打一百,徒刑三年,偷鸡不成蚀一把米,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
3 钱广出狱后无脸回福建老家,本想找石娟解恨,可石娟早已不知去向,钱广只得独身来到成都,找了这家面馆做了个伙计。也是钱广好福气,虽然无赖一个,却天生一副好容貌,美胜粉郎,貌比潘安,又会哄骗女子开心,代海霞貌美智低,为他甜言蜜语所惑,又一次成就了这泼皮的邪淫。 娇媚男女情切切,你为财来我为色。 休喜卿卿又我我,终销魂魂与魄魄。 这日晚上,面馆客人都走了,掌柜的在算账,代海霞忙着擦拭桌子,钱广从外面买来羊肉面筋放在代海霞面前,代海霞大喜,娇滴滴地道:“还是你对我好,知道我爱吃这个。”钱广笑道:“你是我宝贝,只要宝贝喜欢的,我都买来。” 二人正在调情,忽然进来三个壮汉,为首的正是巴洪良。原来这面馆开在高家庄,属巴洪良的地盘,巴洪良路过此地,顺便进来来收取例银。 钱广见是巴虎爷来了,像狗一样咧开嘴巴奉承道:“虎爷,你来了?我带你去找掌柜的。”巴洪良轻轻“嗯”了一声,随钱广来到柜台前,掌柜的见了巴洪良也是笑脸相迎,忙从抽屉里拿了五两银子双手奉上。巴洪良收好银子,偷觑了一眼代海霞转身就走,钱广笑眯眯地送到门扣,巴洪良忽转身问道:“这小娘子是谁呀?”钱广随口答说:“是小人的表妹。” 许斌见状,猜出了主人心思,劝慰钱广道:“你表妹在这里又苦又累能挣几个钱?还不如去我们帮内做事,比这儿强十倍。”钱广听出许斌话里有话,明白虎爷不安好心,但又不敢得罪,只好赔笑说道:“我表妹乡村来的,毛手毛脚的什么也不会做,在这里做点粗活儿还行,哪敢去龙虎帮丢人现脸? ” 巴洪良见钱广婉言推辞,脸露不悦,也不说话,拂袖而去。 许斌骂道:“钱广,我看你人也不笨,怎么就不开窍?我们那边正缺人,你们兄妹俩一起来做事,跟着虎爷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考虑下,明日给我回话。”走了三五步,许斌折身指着钱广警告道:“你他娘的走运了,可不要不识抬举。” 深夜,代海霞哼着歌曲,算计着自己下个月的花销,钱广则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美貌如花的情人,想着自己快三十岁的人了,至今一事无成,仍旧是个穷光蛋,现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要被别人夺去,不禁心乱如麻,不停地唉声叹气。 代海霞边忙着自己的事边高兴地道:“下个月我一定要买了那双绣花白底青布鞋,还有那件桃花丝绸锦袍也要买,嘿嘿,想想就高兴。”钱广默不作声,代海霞又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今天有个客人付账时竟然算错账了,多给了我三文钱,嘿嘿!” “这女人呀,就是爱贪小便宜,三文钱也乐成那样子,要是知道一个有钱人看上自己了,代海霞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我若将他送给巴洪良,料想他不会亏待我这个‘表哥’,说不定我钱广从此时来运转……天下爱贪便宜的女人多的是,有了钱,何愁没有女人?”钱广心里暗暗盘算着,越想越觉得这是件好事,越想越得意起来。 “你在想什么呀,一句话也不说,”代海霞娇滴滴地发起牢骚来。 钱广叹了口气,故作为难的样子,代海霞扑了过来,搂住钱广脖子柔声道:“你今天怎么了?”钱广试探道:“唉,我在想工钱太少了,要是能找个挣大钱的活就好。”代海霞埋怨道:“也是,要是你能多挣些银子,我就不用在这里干这些又累又脏的活。”钱广道:“其实,挣银子也不难,只是……”“只是什么?你快说呀,”见钱广欲言又止,代海霞娇滴滴地追问。 钱广见时机成熟了,道:“心肝,有个大财主希望我们去他那儿做事,工钱可高了,也不用像在面馆里受窝囊气,只是……”代海霞见钱广又不说了,使劲捏了一下钱广手臂,痛得钱广直求饶。“你说不说?”代海霞嗔怒了。钱广赶忙道:“我说我说。” 代海霞松开手,钱广轻轻搓搓被捏的地方,说道:“只是那个大财主是个大色狼,我怕他看上你,以后你就不是我的了。” “嘿嘿,那你自己再去找一个丑姑娘呗!”代海霞一听钱广原来是舍不得自己,心里乐开了花。 看着代海霞那得意的神色,钱广郑重其事地道:“心肝,我说的是真的,今天那个大财主亲口跟我说了。” 见钱广一副认真的样子,代海霞不禁沉思起来,眼珠子不停地转动,想了一会问道:“谁?” “巴洪良,咱们这一片全是他的地盘,这人是龙虎帮虎爷,势力很大,州县衙门都对他敬重三分呢,我们面馆掌柜的见到巴洪良就像孙子见到爷爷一样。” 代海霞平日里不少挨掌柜的骂,听到钱广将掌柜的比作孙子,不禁噗嗤一笑,娇滴滴地骂道:“你真会说话呀,有那么夸张吗?我不信,我要是见到巴洪良,理都不理他,他还能吃了我不成?哼!” 听着代海霞那娇滴滴、乐呵呵的声音,看着代海霞那美滋滋、喜洋洋的神态,钱广又喜又悲,又爱又恨,酸甜苦辣,全都涌上心来。 这不是明摆着,代海霞同意了么! 就这样,这对情侣以表兄妹的名义全部被巴洪良收留,“表哥”成为巴洪良手下专门负责收例银的打手,整天耀武扬威,花天酒地,畅快淋漓。“表妹”则成为巴洪良金屋藏娇的小情人,履丝曳缟,象箸玉杯,金迷纸醉。 自此以后,巴洪良一月之中少说也有半月在代海霞屋里过夜,将妻子井艳冷落在一边不闻不问。 |
第七十六回:段七诱哄代海霞,唐海计欺巴洪良 1 成都的冬天虽不甚寒,但也有风刀霜剑的时日,出门时若不戴帽裹头,冰凉的寒风也足以侵肌刮骨,让人浑身寒颤。 代海霞今天特意上街购买了一套上好的貂皮大衣,晌午时分腹中饥饿,在饭店里吃了牛肉片,喝了羊肉汤,然后拎着一大袋子衣物准备回家,刚走到街上,猛然与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撞了个满怀,差点被撞倒在地。 代海霞骂道:“死鬼,急着去投胎么?” 那汉子已然走出五六步远,听到代海霞咒骂,回头一看是个妖艳美女,嘿嘿一笑道:“小妖精,你敢骂我?看我不拔了你的皮。” 那汉子闯过来扬手就要打人,代海霞见此人脸带凶相,吓得赶紧丢了袋子,双手捂着脸,闭眼尖叫起来。 “畜生!”一个尖锐凌厉的声音在代海霞耳边响起,奇怪,那醉鬼扬起的手竟然没有打下来。代海霞睁开眼睛一看,身边站着一个四十上下的美少妇,正怒目瞪着那个要打自己的醉汉。 “管你屁事,又不是你朋友,信不信连你一起打?” 那醉汉骂道。 “不是我朋友,是我妹妹,信不信我叫官差抓你,让你在大牢里过年,”那美妇人全然不惧,怒斥醉汉。 这时旁边几个人指指点点地议论道:“粗鲁!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欺负一个女人,真不要脸!”那醉汉见这么多人数落自己,亦感尴尬,指着美妇人和代海霞骂道:“下次休让我碰到你们。”说罢骂骂咧咧地溜走了。 醉汉走了,代海霞长长地吁了口气,砰砰直跳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代海霞抓住美妇人的手道:“谢谢姐姐仗义执言!” 美妇人道:“客气什么,你我都是女人嘛,妹妹,对付这种粗俗男人千万不可胆怯,朗朗乾坤,怕他做甚,”美妇人捡起代海霞丢在地上的袋子送到代海霞手上,亲切嘱道:“妹妹快点回家,免得那畜生又回来找麻烦。” 代海霞接过袋子,对美妇人感激不尽,问道:“姐姐如何称呼?家住哪里?改日小妹和丈夫登门相谢!” 美妇人笑道:“区区小事何足谢,妹妹去吧。” 代海霞道:“那怎么行,我丈夫为人仗义,知道你救了我,他一定会好好答谢你的。” 美妇人笑道:“傻妹妹,这点小事情谢什么谢,我家住东林庄,离此地远,今日家里来客人了,我得赶紧回去,就不陪你了,妹妹快点回家吧。” 美妇人说完转身即走。 “东林庄?我也住那边,我家住在益州大街呢,”代海霞没想到这美妇人竟然跟自己住得不远,仅一街之隔。 美妇人猛然回首,一脸惊讶状:“当真?”代海霞点头道:“真的,我家在益州大街,与姐姐仅仅相隔一条街。”美妇人大喜:“真是太好了,既然同路,你我姐妹可同轿回家,来,妹妹,姐姐送你!”说着就拉着代海霞的手来到路边,此时两个大汉抬着一辆轿子过来了,美妇人邀请代海霞一同上轿,二人一起往东林庄而去。 这美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段七,那醉汉却是林源,旁边帮腔指责醉汉欺负女人的就是唐喜,而这两个轿夫却是叶阳和狼霸,这一幕全是唐海设的抛砖引玉之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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