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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官坟——当官的必看,不当官的更要看[第30页]

作者:沉没的高山
首页 上一页[29] 本页[30] 下一页[31] 尾页[31]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刘紫超说:“丙辰,这是清泉县委的小张,上次为派派事来过。”“哦,好好。”刘丙辰微笑着把手伸了出来。张子明趋身,双手握着刘丙辰的手说:“市长辛苦了。”刘紫超说:“小张别客气,快坐。”张子明就嘿嘿笑着,看着刘丙辰。刘丙辰说:“坐坐。”张子明看到刘丙辰落座了,自己也坐了下来。刘丙辰随手翻着一本什么书,也不说话了。张子明的笑却一直定在脸上。刘子超问:“小张的爱人做什么工作?”张子明说:“谢谢刘姨关心,在清泉实验小学当老师的。”“当几年了?”“总共六七年了吧。”“年轻人得有点压力啊。”“叫我说,教好学,看好孩子行了。”刘紫超说:“你看看,和老刘一样,大男子主义,不行,我给打个电话问问。”张子明忙说不用不用。刘紫超接通了电话,说:“陈寒山吗?我市教育局的刘紫超,啊,对对,过年好,我听清泉县委张子明同志的爱人说,你工作不错啊,对对,是实验小学的,好好,有机会再聊,再见。”挂了电话,刘紫超说:“这个陈寒山。”张子明本想提一下自己的事情,这么一来却又不好说什么了,只好说:“原来刘姨在市教育局上班。”刘紫超笑了笑。张子明知道自己该走了,可又不甘心白来一趟,临出门时像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刘姨,我有个同学是心理博士,在省城开心理门诊,如果派派有什么心理问题,可以联系一下。”
    刘紫超说:“可不是吗,这快高考了,我真担心他心思不在学习上。你把手机号说一下,如果需要联系你。”张子明就把自己的号码说了下,刘紫超拨了过来。出了门,张子明手心里竟全是汗。这次拜访是成功还是失败,张子明不知道。刘丙辰好像对自己不冷不热,出门的时候只是摆了摆手,刘紫超倒是很热情,可万一他们感情不好呢?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文殊市的夜色不怎么美,朦胧的霓虹像鬼火一样的迷离。感觉有点饿了。餐厅都关门了,张子明在路边小摊买了几个包子,蹲在墙角一个避风的地方吃起来。一个乞丐走过来,怔怔的看着他,张子明吃了几口,把包子递给了那乞丐,乞丐接过包子咬了一口,说:“这位置是我的,你想呆,得给钱。”张子明匆忙走开了。谁说当官的都威风呢?有时还不如一个乞丐潇洒自在呢。这种感受只有张子明自己能体会。张子明在街上走着,竟想起了安然,这么晚她睡了吗?想着就发了个短信:你好。发完后又觉得后悔,这不是废话吗。我不好。安然回了过来。怎么了。张子明回复。想你。我在文殊呢。来啊,敢么?你住哪?天启购物办公楼508.在顺阳路。欲望来了挡都挡不住,尤其是在这迷离的夜。安然穿了件浅粉色睡衣,脸也是粉色的。不知是谁先抱住了谁,仿佛要把对方吸干。安然的舌尖让张子明忘乎所以,他的手从上往下跳跃式的下滑,她的下面什么都没穿,湿湿的一片。他摸着,问:“怎么不穿东西?”她闭着眼,脸绯红,说:“它在等你呢。”倒在了床上,她把一切都呈现在了他面前,如一尊青花瓷上刻了两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让他爱不释口。她的手好像没地方放,一会儿搓着她的头,一会儿抓着他的背。他说:“你叫啊,我一直想听。”宛若一只害羞的小鹿,她梦呓般吐出了俩字:偏不。像是中了这俩字的蛊,他变成了发怒的猎人。青花瓷碎了,发出了脆生生的响声......地球从静止恢复了转动。她温暖的闭着眼,幸福的躺在他怀里。        
    第三章
    清泉县的班子重新进行了分工。张子明不再分管公检法工作,分管农业和计生。用李昂的话说,农业和计生是我县的大事,是重中之重,子明同志经验多,业务强,这个胆子不挑不行啊。李可同志由于中作需要,调市局担任副政委,清泉公安局局长暂时由政委邵清暂时负责。由于缺一名副县长,李昂提议暂时由于笑天代理,主抓抓城建和财政工作,上报市委审批。会议结束前,李昂问各位有什么意见。张子明原想忍一忍,可他实在看不惯,就说,我不同意把李可同志调走,现在谋杀康次步的正在关键时刻,我不知在座的各位有什么想法。只有吴萍发言说,张书记的问题可以考虑。李昂说,那就再考虑一下。只是考虑而已,结果却不变。李可说,最近康次步的案子虽然进展缓慢,可查出了苗若亭和有关人员非法放高利贷的问题,现在正进一步取证。他们让我走,无非是害怕再深入下去。张子明说,要不要和市局报告一下。李可说,苗若亭原先给省里的一个大人物当保姆,这个大人物就是现在的副省长关仁山,我怀疑,她能当上木青的老总,关任山是关照过的,这一点李昂和杜一凯应该知道。张子明又想到了那支录音笔的对话,想了想那是不可能的,就咽了回去。
    袁雪和滔滔回来了。一进门,滔滔就说,爸爸,你看我姥姥给我买的葫芦娃。张子明抱起滔滔说,真漂亮。袁雪在厨房炒菜,张子明本想先不搭理她,可想起和安然的事,有点内疚,就说,回来了。袁雪半天才说,是滔滔要回来的。再说,我们校长给我打电话了,说我在省城干过,经验丰富,让我当副校长呢,教育局陈局长都批了。袁雪一脸的自豪。张子明知道是刘紫超的那个电话在起作用,看袁雪那自豪的样子也不想打破,等以后说吧。正吃着饭,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小张现在有事吗?过来坐坐,在文海宾馆,刘紫超。张子明想,她怎么来清泉了,有什么事吗?站起身,漱了漱口就往外走。滔滔说,我也要和爸爸去。袁雪说,快吃饭吧,你爸是穷忙活。文海宾馆是清泉最好的宾馆,一般是接待外商和上级领导的。到了大厅,问了下宾馆经理,经理说,市长他们在三楼308号。张子明更疑惑了,市长也来了,什么事呢?敲了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是吴萍,说,张书记?张子明看见刘丙辰坐在北面得一张沙发上,旁边坐着刘紫超,对面坐着李昂。李昂对张子明的到来显得很是吃惊。刘紫超打招呼说,小张啊,快进来。进屋后,张子明说:“市长好,刘姨好。”又向李昂点了下头,李昂也点点头,说,子明来了。刘紫超招招手说:“子明坐这儿。”张子明就顺势坐在了刘紫超的身边。刘丙辰对刘紫超说:“你刚才是给子明发的短信吧?我说过别惊动太多的同志,刚从三亚回来,路过清泉,歇歇脚的。”李昂说:“这说明刘市长心里想着我们清泉啊,要不我把四大班子领导集中一下,请市长做一下指示?”刘丙辰说:“你这个李昂,怎么回事嘛。”刘紫超佯怒的说:“你看你,跟下面的同志总是板着脸。”刘丙辰笑了笑,说;“清泉的班子是不错的,你看,书记为阳,县长为阴,阴阳结合万事皆通啊。”李昂说:“市长讲的生动。”吴萍笑了笑,红着脸坐在那。张子明说:“刘市长对《周易》很有研究啊。”刘丙辰说:“研究谈不上,爱好而已。”张子明像发现了一丝光亮,说:“我有个本家叔伯,天天捉摸这个,给人家看阴宅还要大拇指的血,还画符什么的,这是不是迷信啊。”刘丙辰直了下腰,说:“那一定是玄空派的,高人啊。”张子明若有所知的样子,说:“市长有兴趣,有机会我带他去拜访一下您。”刘丙辰说:“拜访谈不上,学习学习嘛。”今天这次会面,张子明成了主角,李昂成了陪衬,特别是最后临走的时候,刘紫超又把张子明留下说,小张你等一下,我还有点事。第二天李昂在楼梯“故意”碰见了张子明,说:“子明啊,昨晚,刘市长夫人叫你留下是关于什么事啊?”昨晚刘紫超是询问张子明那个当心理博士同学的事,说过几天让张子明带刘派派去看看,事已至此,可张子明只好硬接下来了。今天李昂问什么事,张子明肯定不告诉他的,就故作神秘的说:“没什么,一点私事。”这样就显得他和市长一家关系非同一般了。李昂顿悟似的,说:“哦,有需要县委出面的你尽管说。”张子明说不用。临分手的时候,李昂像想起了什么,说:“子明啊,你是班子的老同志,吴萍和笑天同志刚上来,像城建,财务方面的一些事,你该担的还是要担啊。”
    机会来了就要抓住。看来自己在刘紫超心里还是有分量的,这一点张子明是可以感觉得到的。这叫夫人路线,这条路线走好了也是可以帮大忙的。可让张子明不解的是刘丙辰为什么回来清泉,不会真的从三亚来累坏了吧?张子明感到了事情的蹊跷,可又不好直问,所以下班后一直闷在家里,走来走去。踌躇了半天,张子明决定给刘紫超打个电话,“刘姨,不知晚上你和市长有没有空,我想安排一下。”刘紫超笑道:“呵呵,小张你太客气了,丙辰他和一个朋友出去了。”张子明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有人抢在自己的前面了。张子明说:“太不巧了,刘姨,看来我打电话打晚了。”刘紫超说:“没事的小张,你太实在了,丙辰也是有事,要不你过来坐会吧。”刘紫超一个人呆子房间里,看样子是刚洗漱过,头发还湿漉漉的。张子明说:“刘姨好。”刘紫超笑道:“别客气,坐吧。”张子明就坐了下来。刘紫超说:“丙辰和罗先生出去了,估计快回来了。”张子明故作茫然 状,说:“罗先生?没听说过,是哪个部门的干部啊?”刘紫超依旧笑着,说:“呵呵,是香港的一个朋友。”“哦”。张子明点点头,没说什么。这么一来也就不能多问了。又说:“我是担心市长的安全啊。”刘紫超说:“没事的。”刚说完,刘紫超的手机响了起来。刘紫超拿起来看了看,接通了,说:“哦,寒山啊,对,我没休息,啊你过来吧,好好。”张子明都听在耳朵里,他也知道是陈寒山要过来了,刘紫超也没有怕自己什么。这一点张子明很激动,分明是没把自己当成外人的。挂了电话,刘紫超说:“寒山这个人的心也很细啊。”张子明说:“是啊,这个人不错。”
    没多久,陈寒山进来了,提了个很大的塑料袋,里面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见张子明坐在这里,脸很红,只是对张子明笑了笑,马上对刘紫超说:“刘局长,你好。”刘紫超说:“坐吧。”陈寒山就靠着张子明的一边坐了下来。张子明知道此刻陈寒山的心情一定是尴尬到了极点,尴尬就尴尬吧,张子明也故意的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照规矩,局级干部来拜访市长,必须和李昂打声招呼的,现在看来,陈寒山是私自来的。更让张子明奇怪的是那个塑料袋里鼓鼓的不知装的什么东西。陈寒山明显的有些呼吸混乱,说:“张书记好。”说完干笑了几声。张子明隐隐感到了陈寒山和刘紫超的关系,看来也不宜久留。便说:“哦,寒山啊,刚才刘姨还在夸你呢。”陈寒山马上把头转向了刘紫超,“刘局长是我们的业务领导,我过来是接受批评的。”说完自己又呵呵笑了几声。刘紫超说:“自己人,别客气。”
    刘丙辰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瘦瘦的男子,四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很精干。刘丙辰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很不错,朝张子明他们点点头,然后坐了下去。又摆摆手说对张子明和陈寒山说:“你们坐吧。”看来今晚来的不是时候啊。张子明想着,找机会和刘丙辰说几句话,早些回去吧。刘紫超问刘丙辰:“怎么样?”刘丙辰说:“罗先生说了,不错啊。”罗先生说:“也是市长先生的福气啊。”张子明听得云里雾里。又不好插嘴,只是端坐着听着。”“子明,张师傅好吧?”刘丙辰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张子明忙说:“谢谢市长,我四叔很好。”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张子明就告辞出来了。刚出门,就见一个长相很艳的女子推门走了进去。这个又是谁呢?张子明不知道。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张子明便站住了。是陈寒山,他气喘吁吁的,说:“张书记。”张子明说:“哦,寒山,有事?”陈寒山说:“张书记出来我肯定也要出来的,我是跟着张书记干的。”张子明不想和他罗嗦什么,说:“没事,你回去吧。”说完就走。陈寒山却一直跟在张子明身边,说:“张书记我送你回去吧。”送就送吧,张子明没说话,上了陈寒山的车。刘丙辰在清泉住了三天。这三天来他没离开文海宾馆一步。不只张子明,很多人心里很纳闷:刘市长在宾馆里干什么?这种消息是封锁不住的,很多人都知道市长来清泉了,住在文海,文海前面的人多了起来,多半是些上访的。李昂专门下了命令:保持文海宾馆的绝对安静,见一个抓一个,一定让市长歇息好,要当成政治问题来抓。各常委轮流值班,发现情况及时处理。在张子明值班的时候,碰到了康次步的爱人来上访,张子明说,焦姨,你回去吧,康 的案子一定破
    焦姨说,破的了吗,你们官官相卫,我要见市长,我有重要的情况反映。张子明说,什么重要的情况,和我说说,是不是康 留下过什么东西?快给我看看。听到这,焦姨竟转身快步走了。虽说刘丙辰说不想惊动太多人,可临走的时候,四大班子领导还是欢送了一下,看的出刘丙辰很满意,说:“清泉不错啊,你们的班子是一个团结的班子,有为的班子。”市长走后,清泉专门召开了个干部扩大会,号召学习市长的讲话精神,查找不足,力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学习时间一个月,最后由机关考核验收。会议由于笑天主持,并担任此次考核组组长。虽说担任副县长的任命市里还没批,可于笑天进入状态很快,这天在走廊里碰到张子明说:“老张啊,你所下属的农机局,这次考核不理想,你要监督好啊。”张子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在跟谁讲话,不过随即明白了,说:“于副县长批评的很对啊。”转身走了。于笑天说:“你这个老张。”星期天安然打电话问张子明有没有事。张子明说,没事。安然说,陪我去趟省城吧,去悲苦寺烧香。张子明就想到了心理博士的问题,再说,好几天没和安然亲热了,就答应了。悲苦寺张子明是知道的,可真没来烧过香。看得出安然经常来这,在哪买香,在哪拜,很熟练。在一座殿前张子明看到一幅对联:空,空空,空空空。只有这个上联,没有下联。张子明问,怎么没有下联啊。安然说,没人能对啊。张子明说,这还不简单,空即是色,就对:色,好色,很好色。安然笑着说,你坏死了,这可是佛门圣地。其实张子明知道的,这上联六个空子,下联什么不写就是空之意,不过今天出来确实高兴,就和安然说笑的。在一朵石莲花面前,安然拿出相机让张子明给拍照。张子明逗安然笑着,调着焦距。张子明突然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不远处刘丙辰搂着一个女子,正向这边走来。那女子穿了身浅灰色衣服,低着头,看不清长相。安然问,好了吗?张子明说,好了。边说边把相机对准刘丙辰,按下了确定键。上了车,张子明心里怦怦直跳。他当时几乎是无意识的把相机对准了刘丙辰,要不要删掉呢?张子明犹豫着。安然开着车,好像不高兴。张子明说:“我还忘了,你许的什么愿啊?”安然不说话。张子明说:“我知道了,是不是想找个好老公啊?”安然眼圈红了,说:“和我出来,就没和我一个心思。”车开得不快,在一个墙角的拐口,张子明看到一爿小店,上面写着“心理保健”,下面是一行小字:性保健按摩,性心理咨询,性功能治疗,性心理亚健康治疗。张子明让安然停车,说:“我有个任务。”张子明到了店门口,一个二十多岁,染黄发的女子站起身说:“先生需要什么服务啊?”张子明说:“请问谁是医生啊?”女子一抿嘴,说:“我不行吗?先生需要按摩,还是这下面需要按摩?”女子说着用指尖戳了一下张子明的下面。张子明脸竟然红了,说:“是我的一个朋友有点问题。”女子说:“放心了,保证有欲而来,无欲而归,我们很专业的。”张子明说:“下次我和我朋友一起来。”女子说:“我给你留个电话或QQ吧,我们可以上门的。”“不用不用”。张子明赶紧走了出来。到了车上,安然说:“去哪了?”张子明说:“一个政治任务啊。”安然哼了一声,说:“没干好事。”车出了市区,张子明又想起了那女子说的话,又看了看安然,不禁有了些情绪。他把手放到安然的头发上,她说:“别动,开车呢。”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吻了一下她的颈。她刹了车,说:“你要死啊。”他把她的手放到了他的下面,她感到了下面的生动,脸红了。他把她的头往下按,她像一只不听话的小羊。他把一只手伸到了她的怀里,他感到了她舌尖的滋润。空间太小了,也正是因为小,俩人感觉结合得从没这么深过。她问:“你在悲苦寺许愿了吗?”他说:“没有,我是去忘记的,忘了悲和苦就有幸福和快乐了。”她说:“你能忘记我吗?”他说不能。她说,有时候你不能不忘。
    吴萍调到市里了。虽说吴萍曾给他透过口气,可没想到这么快。张子明打了个电话,说想宴请一下,是私人的。吴萍说,谢谢张书记,有机会我请你吧,我向市里推荐了你,你应该多走动一下。李昂的意思是上面空降一个,有些事是不能等的,不过我想问题不大。放了电话,张子明是激动的,自己终于想前迈了半步,然而又产生了怀疑,吴萍说问题不大就真的那么确定吗?这个女人太神秘。上班的路上,张子明遇到了很多人,一路上不住的打着招呼,张子明想这是不是因为今天阳光太灿烂了。按说,这种事一个星期就该知道上面的意思,可一直没有。张子明知道自己该行动了。这个时候很多人在行动,很多人在盯着自己,送钱是不明智的,人家也不会收。张子明想到了省城的那个心理门诊,想,只好走步险棋了。张子明打电话给刘紫超说:“刘姨,我清泉小张啊,对对,上次您和我说的派派的事,我问过我同学了,他说可以治愈,下个月他还要去澳洲,我想最近几天最好去一下。”刘紫超说:“我也正着急呢,不过最近我和老刘都忙......”“那我自己带派派去吧。”张子明想的就是这个效果,说:“请刘姨放心,我一定把事办好。”刘紫超客气了几句,又问要不要车。张子明说,一切就不用刘姨费心了。车是借了安然的。安然问有什么事。张子明说,男人的事。安然红着脸说,我不管,但是我不允许有别的女人坐在里面。张子明说,那你和我一起去吧。安然说,谁像你们,整天不干好事。在车上,张子明对刘派派说:“派派啊,我这个同学比较忙,可能不在,也可能是他的一个女助理在,不管怎样要配合好啊。”刘派派低头玩着游戏机说:“别给我打针就行。”把车停好后,张子明领着刘派派到了店门口。还是上次的那个女子,见张子明进来了,说:“先生真是说话算话啊。”张子明指着刘派派说:“这就是我的那位朋友。”女子笑着说:“帅哥啊,要不到里面屋里谈吧。”说着拉起刘派派的手就往里走。又对张子明说:“先生自己倒水喝啊。”里间的门关上了,一开始还能听见女子和刘派派说话的声音,后来就听不见了。张子明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想,我是坏人还是好人呢?也许自己就不算人,如果想要当人还能当官吗?正在感叹着,却听见女子的叫声传了出来,哼哼唧唧,时断时续,张子明不想听,却又不得不听。十几分钟后,女子和刘派派走了出来,刘派派低着头,脸红红的,不说话。女子说:“小帅哥很棒的,没有心理问题啊。”张子明给了女子二百元钱,和刘派派走了出来。上了车,张子明满脸正经的问:“派派啊,治疗效果怎样?”刘派派仿佛有点害羞,说:“还行。”张子明说:“那就好,往后要安心学习,别胡思乱想的让刘姨和刘市长操心,回去后该说的就好好说一下,主要是心理测试嘛。”快到文殊的时候,刘派派说:“张叔叔,我想下次,还治疗一下。”张子明说:“没问题,不过你现在得抓紧学习,等考过试再说。”刘丙辰夫妇都在家里,见张子明和刘派派回来了,刘紫超说:“这么快回来了,我正想给小张打电话呢。”张子明说:“让市长和刘姨挂念了。”客套完后,刘紫超问刘派派治疗效果怎样。刘派派说很好,往后一定好好学习。刘紫超和刘丙辰听了都很高兴,刘紫超说:“可算说了句人话,还不多谢谢你张叔叔。”刘派派说了句谢谢,就到卧室去了。刘紫超说:“多亏小张啊。”张子明忙说:“刘姨见外了,这点小事不足称道。”刘丙辰说:“小张不错啊。”张子明说:“市长太客气了。”一时间又沉静了下来,张子明知道自己该走了,正想告辞呢,刘丙辰想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间冒出了一句:“王平安同志找你谈过了吧?”张子明努力控制着自己,忙说:“什么事啊,没找过啊。”刘丙辰说:“这个王平安,做事太拖拉,党委办公会上都讨论过了,苏书记也点头了的,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张子明不能再装糊涂了,说:“谢谢市长,谢谢刘姨。”刘丙辰说:“对待好干部,态度就要坚决一点嘛,小张不错啊,好好干。”
    回去的路上,气氛融洽了许多,刘丙辰和张大全讨论着九宫飞星,看砂,看气的问题,看得出刘丙辰兴趣很高。张子明也听不懂,不过他知道,考核过关了。车到文殊已是中午了。按照刘丙辰的意思,张子明和张大全在市府招待所吃了午饭,在房间休息。张子明想,现在离安然这么近,真该去看看。张大全在床上打坐,像是睡着了。张子明一心想着安然,像是犯了毒瘾,他拨了何一鸣的电话:“何秘书,下午没事我们可以回去了吧?”何一鸣说:“别急,刘市长的意思是晚上请老师傅去家里坐坐。”张子明知道见不到安然了,只好拿着遥控器换来换去,正好看到了文殊新闻的一个报道,主持人涂晓鸥说,清泉县政府为迎接上级检查,争当卫生模范县,从上到下动员起来。画面是于笑天和公安局政委在一起的镜头。张子明想,上次李可说的公安有内鬼,是谁呢?真该打个电话问问,算了,回清泉再说。本想关掉电视,可这个涂晓鸥太显眼了,张子明感觉她的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就一直看到新闻结束。
    吃过晚饭天黑了。何一鸣打电话说下来吧。白色面包车在楼下停着。上了车张子明才发现刘丙辰也在车里坐着,便叫了声市长好。刘丙辰略一点头。车在怡海花园门口停下了。下了车,刘丙辰用开玩笑的声音说:“张师傅,你看我们该进那座楼呢?”张大全双眼微闭,说:“今天是阴历十五,可以望气。”二十多分钟后,张大全用手一指,说:“该进这座楼的三楼左侧,有紫气环绕官吉之气。”张子明顺眼望去,正是三号楼刘丙辰家。刘丙辰说:“张师傅真是高人,这望气的功夫也会,我只是听说过,今天算是开眼界了。”张大全说:“不过,这三号楼旁边的那座楼的四楼有桔黄色之气,官财也很吉利,不可限量。”刘丙辰没说话。何一鸣小声和张子明说:“牛鹏副市长住在那。”到了屋里,刘紫超打招呼说:“小张小何都来了。”张子明叫了声刘姨,又指指张大全说:“这是我四叔。”刘紫超说:“听老刘说过了。”保姆沏好了茶。刘紫超招呼着喝茶。刘丙辰问张大全室内布局怎样。张大全也不客气,说有邪气。张子明忙说:“四叔,可不许胡说。”张大全嘿嘿一笑,不说话。刘丙辰说:“那张师傅可知有什么邪气?”张大全说:“我帮忙问一下吧。”按照张大全的吩咐,关了灯,点燃三根白蜡烛,焚香三支。刘丙辰说:“张师傅用的可是奇门盾?”张大全说:“这叫灯下问鬼。”说完面朝门口拜了拜,坐在椅子上口中嘟嘟囔囔。刘丙辰他们都在一边坐着。张子明想四叔这下玩笑开大了,能有什么结果呢。过了一会儿,只听张大全说:“你们有什么事问吧。”说话的口气竟是个女子声。张子明着急的说:“四叔,你别开玩笑了,怎么用假嗓子说话。”谁想坐在椅子上的张大全右手翘着兰花指,说:“我是王家小姐,是民国八年溺水死的。”张子明只觉的觉得一股寒气。刘丙辰一脸的虔诚,问:“我这屋里有什么邪气啊?”那个女子的声音说:“门口站着的是你家大公子吧,这屋里敬着菩萨,他进不来。”刘丙辰听了不说话,扭头看着刘紫超。刘紫超竟然哽咽着:“他是不想走啊。”张子明何一鸣都向门口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过了会儿,只见张大全抖了下,声音也恢复了,说:“走了。”室内恢复了明亮。刘紫超说:“我家那个大的,在四岁的时候得病死了,要是到现在该大学毕业了,他是不想走啊。”又哭了起来。刘丙辰闷坐在沙发里,不说话。张大全不管这些,说:“菩萨供在哪。”刘丙辰指了指西面的书房。
    张子明想,真是家家有本经啊,原来刘派派是第二个孩子,又想起了和刘派派到省城的事,不禁充满了内疚。张大全不紧不慢的说:“要想不让他来,只要我画个符,或者在他墓地四周钉上桃木桩就行了,不过往后就再也不要祭奠他了。”刘紫超问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张大全说:“有是有,就是难办些。”“什么办法呢?”刘紫超问。“阴婚。”张大全吐出了这两个字。“什么时候呢?”    “这上半年不行了,得到下半年,找好日子,找好人。”     ...... ......回招待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张子明想去一下安然那里,可又有点困,就睡了。早晨,张子明给何一鸣打了个电话,算是打个招呼。何一鸣说:“我正想给你打呢,刘市长说让你去一下他办公室再回去。“又是什么事呢?”张子明想,“去就去吧,加深一下印象。”到了市长办公室门前,张子明敲了敲门,没声音。正好看见吴萍走过来,张子明叫了声吴秘书长。原副秘书长阚青常退休,吴萍被安排到了这个位置上,不过现在是代理阶段,一直在市党校学习的。吴萍点头微笑着说:“张县长,好久不见啊。”张子明说:“还要多些吴秘书长的栽培啊。”吴萍招了招手,张子明走上前去,吴萍小声说:“刘和牛貌合神离,说话注意。”张子明感激的点着头说谢谢,又欠你的一个情。吴萍走开了,扭阿扭的真是好看。正在发怔呢,只听刘丙辰说:“刚才谁啊,进来。”张子明轻轻推开门说:“刘市长,您叫我?”刘丙辰坐在办公桌前阅着文件,抬了下头说:“小张啊,先坐。”过了会儿,刘丙辰说:“清泉的班子很不错的。”没有下文了,张子明不知什么意思,附和说:“对对。”张子明想叫我来不会只说这个吧。“好好配合李昂同志的工作。”冷不丁又冒出了这么一句。这是批评自己还是怎么回事?张子明紧张了,说:“请市长放心。”又没有动静了,张子明想是不是该告辞了呢?“找五色土的事不要声张,要抓紧。”张子明说:“请市长放心,我四叔的嘴巴很严。”刘丙辰点了下头。张子明终于知道了,这次来最主要的就是要张大全快点找五色土之穴。不过,张子明很失落,从刘丙辰的话语中,可知道他对李昂的印象不错。这个李昂有什么绝招呢?回清泉的路上,张子明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到了清泉,张子明让小秦送张大全回安西。张大全说,五色土之穴不是那么好找的,我先把挡你道的人家的祖坟给镇住再说。其实张子明对这种事一直可信可疑,就说,四叔你就别费心了。到了家,袁雪正在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发脾气:“就你悟性高?你刚毕业知道什么?”那女孩子像是哭过,眼红红的,低头不说话。见张子明进来了,袁雪说:“你先回去吧,下午写份检查给我,在在全校教职工大会上读一下。”女孩转身走了。袁雪还坐在那里生气。张子明问怎么回事。袁雪说,为迎接这次市里领导到学校的检查学校停课,让学生背一下清泉的一些文件和口号。可这个刚分下来的小于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找了赵校长和我反应情况,说剥夺孩子的学习。张子明没说话,喝了口水,说,煮点面条吧,我饿了。

    这次来清泉检查的市领导是副市长杜一凯。清泉县委做好了充分准备。下午的形势分析会上,李昂对工作做了具体部署,大体程序是先听汇报,然后到两个地方检察,一个是县“一小”,一个是木青集团。各单位领导,只要与这次检察有关的,要做到万无一失。会后张子明和于笑天到“一小”和木青集团检查工作落实情况。“一小”门前挂了一个大横幅:热烈欢迎市领导莅临指导。校长赵蒙生和副校长袁雪几个人在门口列队迎接。到了校会议室赵蒙生简单汇报了一下准备情况。于笑天说:“按程序杜市长要和一个学生打乒乓球,这个准备的怎么样了?”赵蒙生说:“正在校俱乐部演练呢。”于笑天问:“张县长,咱们去看一下?”张子明点头说好。到了俱乐部,赵蒙生把那个老师和学生叫过来问:“小于老师,准备的怎么样了?”于曼珂指着身边的女学生说:“她都记下了。”“让她说一下?”赵蒙生看着张子明说。张子明点点头。女学生说:“我和杜伯伯打球时,到第六个球必须输,然后说,啊我输了。”于笑天问:“你知道怎么输吗?”女生说:“故意不接球。”于笑天说:“那可不行。”女生说:“那我故意晕倒。”于笑天说:“那就更不行了。”女学生很紧张的望着身边的于曼珂。于曼珂穿了双深筒马靴,淡紫色紧身库,两手交叉放在前面,低着头不说话,看上去更像一个女高中生。张子明想,这个孩子昨天挨了袁雪的批,今天又要挨一顿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张子明的心里翻腾,不是所谓的惜香怜玉,是一种隐隐的痛。赵蒙生说:“小于老师,你的责任心要强啊。”于笑天说:“你接球的时候慢一点就行了,不要不接,知道吗?”女学生点头说知道了。众人都笑着说;“还是于副县长水平高啊。”说过后,才想起张子明也在傍边,就又彼此干笑了几声。仿佛受到了什么鼓励,于笑天说:“女学生输球后,不要说我输了,要说,杜伯伯你赢了。我看这样比较好。”说这话时于笑天眼瞅着张子明,张子明点了下头,众人都说:“改得好改得好。”张子明想,这于笑天真是人才啊,原先怎么没看出来呢,这种人才不为我用真是有点可惜。于笑天又问:“按程序杜市长有可能在学校用餐,这个准备的怎么样了?”赵蒙生说:“都落实好了,分餐制,四菜一汤。”于笑天说:“作陪人员呢?”赵蒙生说:“三个女老师,两个男学生,两个女学生。”于笑天点点头,又像想起了什么,说:“作陪女老师的发型能不能做成下面是波浪式,染成紫褐色或淡黄色的那种呢?和领导用餐要注重形象啊。”赵蒙生说:“学校规定老师是不可以染发的,不过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马上落实。”到木青集团的时候天快黑了。苗若亭和两个副总在门口迎接。简单寒暄了一下,苗若亭说了下准备情况。张子明说:“苗总说准备好,我们就放心了。”其实谁都明白,杜一凯这次点名检察木青是来壮威的,所谓的检察只是走过场。回到家,袁雪在看电视。张子明问怎么还不睡。袁雪说:“你看你,今天在我们学校也不多说几句,都让那个于笑天抢风头了。”张子明说:“言多必失。”袁雪说:“我看人家说的挺好。”张子明没说话,端起水杯喝了口。电视画面上是一个染着褐色头发,下面烫成波浪式的女明星在海边奔走。张子明想,那个于曼珂如果明天做成这种发型,该会更美吧?“发什么呆啊。”袁雪关了电视,说:“该睡了。”
    这是杜一凯调任文殊后首次到清泉检查工作,很有点“衣锦还乡”的味道。
    一切都在祥和友好按规定的程序下进行的,谁也没有料到后面的危险。听完了汇报,杜一凯他们做上中巴车,驶向清泉第一实验小学。学生们正在上课,杜一凯背着手,说:“真美啊。”体育课上,正在进行乒乓球练 昂说:“杜市长对乒乓球是行家,露一手看看?”众人都鼓着掌小声附和说:“杜市长肯定出手不凡。”一切都在按程序进行着。也许是太紧张了,那个女学生只接了四个,球就丢了。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女学生按照昨天的训练,用朗诵诗歌一样的语气说:“啊——杜伯伯你赢了。”于笑天他们赶紧带头鼓掌说:“杜市长赢了,杜市长赢了。”杜一凯挥挥手,说:“谦虚,谦虚。”又走到女学生身边问:“几岁了?”回答说八岁。杜一凯说:“不简单,不简单.”到午饭时间了,李昂给于笑天使了个眼色。于笑天说:“杜市长,咱们去碧海酒店吧,准备好了。”杜一凯说:“就在学校吃。”赵蒙生故作苦相:“哎呀,我们没怎么准备啊。”杜一凯说:“准备什么?老师和学生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赵蒙生在前面引路,依次是杜一凯,后面是李昂和张子明,然后是于笑天他们几个。餐厅里早准备好了。三个女老师都安标准做了发。张子明特别留意了一下于曼珂,猛的一看正像昨晚在电视里看的那个女明星,她好像还涂了点口红,脸上是淡淡的笑。偶尔的一扬发,便露出了白白的颈。她不经意的发现了张子明射来的目光,像是受惊的小兔,赶紧躲开了,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张子明想,我是不是有所谓的第六感呢,把她想象成什么样子,她果真就是什么样子。落座后,杜一凯说:“赵校长,伙食不错嘛。”赵蒙生说:“我们平时都是这样的。”
    稍作休息后,杜一凯一行来到了木青集团。张子明想,他们几个凑到一起了,自己当个观众吧。会议室里,苗若亭在汇报着情况。张子明的心思却没在这上面。他在想,这杜一凯有五十多岁,李昂最多四十岁,苗若亭也就是三十七,八,狼和狈好像都很听她的话,她用的什么手法呢?不会只是上床那么简单吧?正想着,手机响了,是李可发来的短信:大门外聚集着很多上访的群众,他们要见市里领导,怎么办?这个李可,这种事该向李昂汇报的。张子明写了个纸条,递给了对面的李昂。李昂看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和身边的于笑天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于笑天也说了几句什么。李昂又点点头。苗若亭讲完了。杜一凯说:“听完了苗若亭的发言,我感到比较欣慰的,这几年木青的发展是不错的,但污染的问题是客观存在,也要治理的,这要有一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更不可能一刀切。我可以负责的告诉各位,清泉卫生模范城的评选,不会受到木青的影响。”"好啊。太好了。"李昂带头鼓起了掌,说,“谢谢杜市长啊。”讲完后,又去参观了木青荣誉室。苗若亭兼起了讲解员,给杜一凯讲解着木青辉煌的过去,俩人偶尔小声交谈几句,发出会心的笑声。最后,又让杜一凯为荣誉室留下墨宝,杜一凯客气几句,便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纸墨写下了如下几个字:木子青青,有女亭亭。众人都说:“好书,好文。”李昂说:“苗总啊,这可是杜市长对你的希望啊。”张子明看到苗若亭的眼圈竟红红的。张子明小声和李昂说:“我是不是和外面的群众解释一下,要不然堵在大门口,杜市长也走不了啊。”李昂说:“没事了,这个问题笑天同志早就都考虑过了。”上车后,并没有往大门的方向开,而是拐弯向西走。这是到哪呢?张子明想,木青就一个大门,西面是围墙啊。再往前,张子明看到了一个门口,他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坐在身边的于笑天。于笑天说:“上次和你回去时,我又想到了上访的问题,通知苗若亭,让人连夜开了一个门口。”张子明点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想,你真他妈的天才。
    李可打电话说:“群众还堵在大门口,要不要疏散?”接这个电话时,张子明已躺在家里了,他说:“杜市长他们早回文殊了,你们也撤吧。”清泉出大事了。
    在木青上访的群众等不到市里领导,一怒之下,掉头冲进了清泉县委大院,把能打的都打碎了。张子明接到通知时,是在凌晨二点多。他到时,李可他们早就在了,过了不多久,县委几名主要领导都到了。多亏电源还没弄坏,临时会议就在一楼的大厅里进行。李可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据了解,有两三千人冲进了大院,值班室的电话被砸,两个门卫全部受伤,现已送往医院。是附近的巡逻警发现情况上报的,公安局来人时已人去楼空,满地狼藉。听完情况介绍后,李昂说:“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把这个问题封锁在最小的范围,上班时各个干部要统一口径,不要乱说一字;现在就找人打理清扫办公大楼,检查有没有丢失重要文件和财物,公安局的同志最好能找出这次事件的带头人。”张子明知道,李昂所说的,把事件封锁在最小范围是不可能的,现在要考虑的是谁承担责任的问题,李昂也应该明白这个问题。按说,事先自己也向李昂说过要向群众解释一下,可李昂制止了,可这话没有别人听到,再说了,别人听到又怎样?不过,当时如果不让李可他们撤,让疏散一下,也许这个事件就不会发生。自己现在是代县长,如果承担了这个责任,那么到明年两会表决时,希望就很小了,更有可能等不到两会,自己这个代县长就到头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承担这个责任。可责任总得有人来承担的。果然,文殊论坛里马上出现了一个帖子:清泉县委大院被砸,人民群众拍手称快。点击率一路飙升,想要找出是谁发的已没有意义了,找人封贴也来不及了,文殊市委市府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清泉事件。张子明知道,决战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安岳来电话说要聚一聚。本来这个时候,张子明是想养精蓄锐,寻找战机的。可安岳一再请求。张子明就不得不来了。老地方老朋友。安岳热情的招呼着:“一直想找机会敬张县长一杯,今天总算逮着了。”其他人都附和说:“我们跟着沾光啊。”安岳又说:“这个碧海,现在在我的门下了,往后在座的来一侓免单。”张子明说:“你现在越玩越大啊。”张子明因为“打砸抢”的事,兴趣不怎么高。再说,安然又没来,真有点凄凉的感觉。李可也在座,不拘言笑,敬酒必喝,喝必喝空。场面虽热烈,可话题却有点言不由衷。都想谈论一下县委被砸的事,可因为有张子明在场,谁都不想先说。李可突然冒出了一句:“当时我如果给分管的副县长请示,或者给李昂请示,就没你的事了。”张子明笑笑:“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的是,我和他总有一个要承担的。”一桌子的人做出顿悟的样子,频频点头。张子明的手机响了,是安然的短信:想把一切看破,到头还是红尘烦忧多,知音难觅,夜夜酒,夜夜歌,疼我,爱我,哪一个?张子明想,安然这是思春呢。于是把安然的短信改头换面:想把人儿抱着,谁想到头还是抱不着,美女难觅,东找找,西瞅瞅,接吻,做爱,真快活。回过去不久,安然来电话了。张子明起身去了隔壁的房间。安然说:“你这大坏蛋,在干什么呢?”张子明说:“安岳请客喝酒呢。”安然说:“男人在一起喝酒,到最后都不干好事。”张子明就笑着说:“你又不在,我怎么干坏事?”安然不说话。张子明又说:“你在干什么?”安然说:“在吃葡萄啊,你吃吗?”张子明说:“想吃,够不着啊。”安然说:“那你来,我喂你。”张子明问:“怎么喂啊?”安然不回答,过了会儿,说:“多喝酒,少说话。”张子明说:“喝醉了怎么办。”安然说:“喝醉了,你就干不了坏事了。”刚挂了电话,张子明就看到一个剃了光头的女子从门口一闪而过。现在的女孩子真另类,张子明想。
    回到酒桌上,气氛正热烈。张子明却想回去。都知道事情的严重,也就没有再挽留的。李可说:“我送你吧。”车里放着音乐,谁都不说话。车在张子明家楼下停下。李可说:“是我害了你。”张子明说:“就算你不给我打那个电话,他们也要往我身上推的。”张子明又问了一些康次步案件进展情况。李可说毫无头绪,凶手像是从人间蒸发了。张子明说:“你确信每一个地方都搜过?”李可说:“应该是。”“上次跟踪苗若亭,是你们内部泄密?”“不清楚。”“如果这次事件非由我来承担责任,他们可能让你调出清泉。”“ 我知道。”“这样一来康次步的案子就更有阻力。”“我知道。”快到了,李可把车停了下来,点着一支烟,什么也不说。张子明也没急着下车,说,没听说李昂他们那边有什么动静?李可摇摇头。张子明说,现在我们是背水一战,一定要抓住战机啊。李可说,你的意思呢?张子明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到了家,袁雪说:“你可回来了。”“什么事?”“滔滔的舅舅出差经过清泉,给带了点东西,我去拿一下。”袁雪领着滔滔下了楼。房间里很安静,张子明的内心却无法平静。李昂现在该开始行动了吧,自己要不要先去趟刘丙辰家呢?张子明犹豫着。他又想起了和康次步谈话的那个清晨,康次步让他好好干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谁要突然杀死康次步?正想着呢,有敲门声,不会是袁雪吧?果然不是袁雪,是于曼珂。她站在门口问:“张县长,请问袁校长在吗?”张子明站起身,向她走了几步,说:“她下楼去了,你有什么事吗?”她说:“是袁校长让我来的,她说如果我不把头发剪了,学校还要给处分。”“为什么要让剪掉呢?”张子明几乎不加思索的问。“学校里说,检查完了,就要剪掉,可我舍不得......”她的声音很低,双手玩弄着额前的头发。“是不应该剪掉。”话说出来了,张子明又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了。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那种香气,不是化妆品的那种,是什么香气呢?张子明的心跳的厉害。“你先回去吧。”张子明说。“回头我和你们学校说一下。”“谢谢你。”她竟然孩子似地笑了。临出门的时候,又说:“张县长,你......也喜欢......”“哦......喜欢,喜欢。”喜欢什么呢?张子明一时也说不清楚,她关门走了,张子明又狠狠吸了几口,好像还有她的那种香气。已答应了她,就要做的,自己给赵蒙生打电话,是不合适的,给袁雪说说,就更不可能了。看来只有给于笑天打一个了。
    “笑天吗?是这样的,上次你让学校的老师做了发型,标准很好,可我听反映说,检查的走了,赵蒙生让人家把头发剪了,这样不好吧?下次再有类似的事,谁还去做发型啊?”于笑天说:“这个赵蒙生,头脑真不灵活,我和他说说。”“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张县长你就放心。”挂了电话,张子明心说,这个于笑天,真不错。袁雪回来了,张子明不经意的说:“你走后,有个老师来找你。”袁雪说:“是那个小于老师吧,上次来过的,这次又不想剪发,光惹事,回去后再找她。”


    文殊市委打电话来,要张子明和李昂去汇报一下事件的具体情况。说白了就是去做检讨。既然是要求一起去,那就做一辆车。车驶出县委大院的时候,清泉干部们的揣测也开始了,他俩这次去也许只能回来一个,会是谁呢?几家欢乐几家愁......这是张子明首次和李昂单独坐一辆车。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却又不说破。李昂说:“按照市里的意思,我们这次只是和牛市长汇报。”张子明唱了个高调:“哦,卫生模范城的事我还想争取一下。”李昂心里肯定在骂,表面却认真的说:“那是自然。”又是沉默。李昂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一看,马上说:“快停车,我接个电话。”神色有点慌乱。凭直觉,张子明感觉这个电话肯定与自己有关。上车后,李昂说:“一个亲戚,让我给安排工作,烦哪。”张子明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无论怎样现在李昂是清泉的一把手,姿态还是要表示一下的,张子明又说:“李书记,这个事件闹得很大啊,实在不行我扛着就是了。”李昂轻轻一笑,没说什么。快到文殊市委的时候,李昂又接了个电话;“杜市长啊,你好,我在文殊呢,好我马上去。”挂机后,李昂说:“杜市长说有急事,要我先去一下,要不你先等我会儿?”张子明想,你和杜一凯说不准是算计我呢,我为什么要等你,就说:“我看看吧。”牛鹏办公室的门开着,正在里面打电话。张子明敲了敲门,牛鹏点头,示意他进去。牛鹏挂机后,说:“李昂同志刚才来电话说一凯同志临时找他有急事,先等会儿吧。”张子明想,好你个李昂,防我一手,刹那间他脑中闪过了吴萍讲过的一句话,便脱口道:“他是去刘市长那边了吧?说先向刘市长报个到的。让我在下面等,我等了会儿,就先来了。”牛鹏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虽不明显,可张子明还是觉察到了。牛鹏阅着文件,偶尔和张子明说上一两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李昂来了,说:“牛市长久等了。”牛鹏没表现出什么来,开门见山的说:“开始吧。”李昂把那天的情况说了一下,从杜一凯检查开始,一直到离去。但张子明还是听出来了,李昂有意略去了于笑天让人连夜开门这一事。牛鹏问:“子明同志的意见呢?”张子明说:“当时我想要出面和上访群众解释一下的,可李昂同志制止了。”牛鹏问李昂:“你问什么要制止呢?李昂说:“当时天黑了,杜市长还要回文殊,当时出面的话不一定有效果,再说有公安局的同志负责警戒,不会有事的。”牛鹏问:“那后来为什么出事了?”李昂说:“后来公安局的同志撤了。”牛鹏问:“谁让撤的?”李昂望了望张子明。张子明想,他妈的咬我一口,就说:“当时李可同志打电话给我,请示要不要撤,我考虑杜市长他们已回文殊了,群众站会儿也该回去,就让撤了。”牛鹏稍作沉思,说:“这个事你们都有责任,主要是谁轻谁重的问题,我先把这次谈话情况向市委汇报一下。过几天市里还要派工作组去清泉,具体怎么处理,等工作组回来再定。”那天张子明和李昂都没回清泉。清泉的干部们巴望着回去的只是司机和一辆空车。一时间清泉上空乌云密布。光这方面的短信就好几条,如:昂不起来,明不发光,清泉不清,人民觉醒。李昂去哪活动了,张子明不知道,不过什么目的都清楚,只是时间和速度的问题。张子明本想去刘丙辰家的,可想到刘丙辰对李昂印象似乎不错,就没有去。张子明会了一个女人,不是安然,是吴萍。张子明是在文殊的大富酒店请的吴萍。吴萍说:“让张县长破费了。”张子明说:“应该感谢吴秘书长赏脸才对。”吴萍端起干红抿了一口,说:“清泉事件闹得很大,不过能帮我尽量要帮的。”张子明说:“我又欠你的一个情,李昂那边占上风啊。”吴萍没有说话,红红的酒映着她好看的脸。她手腕上戴了个翠玉的环,像条环绕的小小的蛇。他说:“真好看。”她问:“真的好看吗?”他说:“真的。”她说:“只想看看吗?”他感到了她幽幽的眼光,他没有迎合。她喝了很多的酒。她说,原先当个老师感觉太平凡,现在感觉还是原先好。他打的送她。到了楼下,她说:“不上来坐坐吗?”两室一厅的房子,很整洁,衣帽钩上挂了几个假发套。她问:“喝水吗?”他说:“不用了,你休息吧。”他说要回去了。她要送他。他说不用,你休息吧。三天后工作组进驻清泉。组长牛鹏。副组长吴萍。检查组来之前,清泉县委召开了一个干部大会。这次大会的主题很特别:关于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问题。会上,李昂说,关于这次的“打砸抢”事件,我是有责任的,在此我做出自我批评,但我们下面有的干部,在下面乱讲话,这一点很不好,有什么问题想不通的可以找我或者我们班子的同志谈嘛,讲怪话,乱讲话的同志,特别是一些主管领导注意了,不要忙中添乱,以为我们不敢动你。会后找李昂“谈”的人比较多,主要是表态:李书记,工作组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实事求是的。来找张子明的人主要有审计局副局长鲁小达,农业局长陈万安,计生主任张觉豪,财政局副局长谭秋,还有李可和丛俊晓。这也是张子明“智囊团”的核心成员。鲁小达说:“我们这里面就一个穿制服的。”丛俊晓说:“放心吧张县长,到时我们一定只说你的好。”丛俊晓说话总是这么直来直去的。张子明说:“错了,不是说我的好,要说李昂和刘市长的关系好,说的越好越好。”“为什么啊。”丛俊晓问道。张子明说:“照我的话做就是了。”工作组住在县政府招待所的一楼,一日三餐都在那里,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宴请。主要形式是找干部了解情况,时间大约三天。这三天是张子明最难熬的三天。出乎张子明的意料,被找去谈话的都不是自己身边的,最后一天只有李可被叫去了,还是去挨批的。张子明打电话问吴萍怎么回事。吴萍说形式对你很不利,抽人是随便抽的。张子明问有什么办法。吴萍说,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张子明又问是否可以把牛鹏攻下。吴萍说,他这个人很呆板,不好对付,不过他和刘市长貌合神离,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张子明想到了他在悲苦寺拍到的刘丙辰和一个女子的照片。既然牛鹏和刘丙辰貌合神离,是否可以把照片送给牛鹏呢?可万一牛鹏不相信自己,或者扳不倒刘丙辰怎么办?再说,这个事情也不是牛鹏一个人说了算,可工作组的材料是很关键的。张子明举棋不定。是不是该来一点“非常”手段呢?工作组的最后一天,县里有一个送别宴,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张子明拨通了丛俊晓的手机:“俊晓啊,你侄子小丛现在怎么样?”丛俊晓说:“还在党校学习呢,快学完了吧,过几天我让他向你汇报汇报?”张子明说:“这样吧,你打电话给他,让他现在来我家一趟
    “笑天吗?是这样的,上次你让学校的老师做了发型,标准很好,可我听反映说,检查的走了,赵蒙生让人家把头发剪了,这样不好吧?下次再有类似的事,谁还去做发型啊?”于笑天说:“这个赵蒙生,头脑真不灵活,我和他说说。”“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张县长你就放心。”挂了电话,张子明心说,这个于笑天,真不错。袁雪回来了,张子明不经意的说:“你走后,有个老师来找你。”袁雪说:“是那个小于老师吧,上次来过的,这次又不想剪发,光惹事,回去后再找她。”


    文殊市委打电话来,要张子明和李昂去汇报一下事件的具体情况。说白了就是去做检讨。既然是要求一起去,那就做一辆车。车驶出县委大院的时候,清泉干部们的揣测也开始了,他俩这次去也许只能回来一个,会是谁呢?几家欢乐几家愁......这是张子明首次和李昂单独坐一辆车。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却又不说破。李昂说:“按照市里的意思,我们这次只是和牛市长汇报。”张子明唱了个高调:“哦,卫生模范城的事我还想争取一下。”李昂心里肯定在骂,表面却认真的说:“那是自然。”又是沉默。李昂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一看,马上说:“快停车,我接个电话。”神色有点慌乱。凭直觉,张子明感觉这个电话肯定与自己有关。上车后,李昂说:“一个亲戚,让我给安排工作,烦哪。”张子明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无论怎样现在李昂是清泉的一把手,姿态还是要表示一下的,张子明又说:“李书记,这个事件闹得很大啊,实在不行我扛着就是了。”李昂轻轻一笑,没说什么。快到文殊市委的时候,李昂又接了个电话;“杜市长啊,你好,我在文殊呢,好我马上去。”挂机后,李昂说:“杜市长说有急事,要我先去一下,要不你先等我会儿?”张子明想,你和杜一凯说不准是算计我呢,我为什么要等你,就说:“我看看吧。”牛鹏办公室的门开着,正在里面打电话。张子明敲了敲门,牛鹏点头,示意他进去。牛鹏挂机后,说:“李昂同志刚才来电话说一凯同志临时找他有急事,先等会儿吧。”张子明想,好你个李昂,防我一手,刹那间他脑中闪过了吴萍讲过的一句话,便脱口道:“他是去刘市长那边了吧?说先向刘市长报个到的。让我在下面等,我等了会儿,就先来了。”牛鹏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虽不明显,可张子明还是觉察到了。牛鹏阅着文件,偶尔和张子明说上一两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李昂来了,说:“牛市长久等了。”牛鹏没表现出什么来,开门见山的说:“开始吧。”李昂把那天的情况说了一下,从杜一凯检查开始,一直到离去。但张子明还是听出来了,李昂有意略去了于笑天让人连夜开门这一事。牛鹏问:“子明同志的意见呢?”张子明说:“当时我想要出面和上访群众解释一下的,可李昂同志制止了。”牛鹏问李昂:“你问什么要制止呢?李昂说:“当时天黑了,杜市长还要回文殊,当时出面的话不一定有效果,再说有公安局的同志负责警戒,不会有事的。”牛鹏问:“那后来为什么出事了?”李昂说:“后来公安局的同志撤了。”牛鹏问:“谁让撤的?”李昂望了望张子明。张子明想,他妈的咬我一口,就说:“当时李可同志打电话给我,请示要不要撤,我考虑杜市长他们已回文殊了,群众站会儿也该回去,就让撤了。”牛鹏稍作沉思,说:“这个事你们都有责任,主要是谁轻谁重的问题,我先把这次谈话情况向市委汇报一下。过几天市里还要派工作组去清泉,具体怎么处理,等工作组回来再定。”那天张子明和李昂都没回清泉。清泉的干部们巴望着回去的只是司机和一辆空车。一时间清泉上空乌云密布。光这方面的短信就好几条,如:昂不起来,明不发光,清泉不清,人民觉醒。李昂去哪活动了,张子明不知道,不过什么目的都清楚,只是时间和速度的问题。张子明本想去刘丙辰家的,可想到刘丙辰对李昂印象似乎不错,就没有去。张子明会了一个女人,不是安然,是吴萍。张子明是在文殊的大富酒店请的吴萍。吴萍说:“让张县长破费了。”张子明说:“应该感谢吴秘书长赏脸才对。”吴萍端起干红抿了一口,说:“清泉事件闹得很大,不过能帮我尽量要帮的。”张子明说:“我又欠你的一个情,李昂那边占上风啊。”吴萍没有说话,红红的酒映着她好看的脸。她手腕上戴了个翠玉的环,像条环绕的小小的蛇。他说:“真好看。”她问:“真的好看吗?”他说:“真的。”她说:“只想看看吗?”他感到了她幽幽的眼光,他没有迎合。她喝了很多的酒。她说,原先当个老师感觉太平凡,现在感觉还是原先好。他打的送她。到了楼下,她说:“不上来坐坐吗?”两室一厅的房子,很整洁,衣帽钩上挂了几个假发套。她问:“喝水吗?”他说:“不用了,你休息吧。”他说要回去了。她要送他。他说不用,你休息吧。三天后工作组进驻清泉。组长牛鹏。副组长吴萍。检查组来之前,清泉县委召开了一个干部大会。这次大会的主题很特别:关于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问题。会上,李昂说,关于这次的“打砸抢”事件,我是有责任的,在此我做出自我批评,但我们下面有的干部,在下面乱讲话,这一点很不好,有什么问题想不通的可以找我或者我们班子的同志谈嘛,讲怪话,乱讲话的同志,特别是一些主管领导注意了,不要忙中添乱,以为我们不敢动你。会后找李昂“谈”的人比较多,主要是表态:李书记,工作组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实事求是的。来找张子明的人主要有审计局副局长鲁小达,农业局长陈万安,计生主任张觉豪,财政局副局长谭秋,还有李可和丛俊晓。这也是张子明“智囊团”的核心成员。鲁小达说:“我们这里面就一个穿制服的。”丛俊晓说:“放心吧张县长,到时我们一定只说你的好。”丛俊晓说话总是这么直来直去的。张子明说:“错了,不是说我的好,要说李昂和刘市长的关系好,说的越好越好。”“为什么啊。”丛俊晓问道。张子明说:“照我的话做就是了。”工作组住在县政府招待所的一楼,一日三餐都在那里,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宴请。主要形式是找干部了解情况,时间大约三天。这三天是张子明最难熬的三天。出乎张子明的意料,被找去谈话的都不是自己身边的,最后一天只有李可被叫去了,还是去挨批的。张子明打电话问吴萍怎么回事。吴萍说形式对你很不利,抽人是随便抽的。张子明问有什么办法。吴萍说,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张子明又问是否可以把牛鹏攻下。吴萍说,他这个人很呆板,不好对付,不过他和刘市长貌合神离,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张子明想到了他在悲苦寺拍到的刘丙辰和一个女子的照片。既然牛鹏和刘丙辰貌合神离,是否可以把照片送给牛鹏呢?可万一牛鹏不相信自己,或者扳不倒刘丙辰怎么办?再说,这个事情也不是牛鹏一个人说了算,可工作组的材料是很关键的。张子明举棋不定。是不是该来一点“非常”手段呢?工作组的最后一天,县里有一个送别宴,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张子明拨通了丛俊晓的手机:“俊晓啊,你侄子小丛现在怎么样?”丛俊晓说:“还在党校学习呢,快学完了吧,过几天我让他向你汇报汇报?”张子明说:“这样吧,你打电话给他,让他现在来我家一趟
    从党校到张子明家并不远,不一会儿丛宇达到了。丛宇达比原先老成了许多,说:“张县长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张子明说:“是一件很无聊的事,你找地方买一个手机,不用太好的,一个手机卡,要可以呼叫转移的,要保密,然后我打电话告诉你怎做。”最后张子明又要了丛俊晓的手机号,说:“只要听到我拨你的手机,你就行动。”
    欢送宴就设在招待所。除人大主任孟爱国外出调研外,政协 方佑同,副县长于笑天等都到场参加。牛鹏先讲了几句:“同志们,今天这个酒我本不想喝的,但吴萍同志一再劝说,我就来了。我希望喝到的是清泉经济发展的酒,是清泉报喜的酒。我希望下次再来清泉的时候,不是以今天这个身份。还是那句话,如果干不好,就要想想自己的位子了。”话有点重,可掌还是要鼓的。李昂说:“我们一定要把牛市长的话放在心上,今天我代表清泉县委县府向牛市长表个态:类似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一定要把清泉的经济搞上去。”吴萍说:“行了,我可饿坏了。”牛鹏说:“咱们听女同志的。”牛鹏的左边是李昂,右边是张子明。牛鹏说:“酒就不喝了,还是吃饭吧。”李昂说:“这是清泉特酿,牛市长还是尝尝,就算为我们做广告吧。”牛鹏说:“那好,就三杯。”都把酒举了起来,等着牛鹏说话。张子明想,好机会啊。一只手伸进下衣口袋按了下。李昂的手机响了,有点疑惑,可还是接了:“喂,刘市长啊,对我李昂。”边说便离开了桌子,“我没有,可能挤了吧,对不起......”回到位置上,李昂说:“牛市长,对不起,我自罚一个。”“不必了。”牛鹏说:“子明,还有在做的各位,我们一起干了。”李昂极力拟补着什么:“牛市长,这是清泉农家鸡,吃蚂蚱长大的。”牛鹏点点头,没说话。本来今天的气氛就沉闷,这下就更沉闷了。张子明想到了“三敲光头”的故事,想,再来一次又如何?又把手伸进了下衣口袋。李昂的手机又响了,看着牛鹏说:“又是刘市长的。”神色尴尬又紧张。牛鹏好像没听见,夹了口菜放到嘴里嚼着。刘丙辰好像在那边发火了,只听李昂轻声说道:“对不起啊,刘市长,可能是师傅......”边说着走到了拐角的一个房间。在那支录音笔里好像也说过师傅吧?张子明有点纳闷。一桌子的人都木木坐着,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牛鹏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端起酒杯说:“来咱们一起干了。”喝完站起身对吴萍说:“小吴,你们慢用,我回文殊了。”吴萍说:“那我们一起回去吧。”于是都跟着走了出来。牛鹏坐上车,说:“你们都回去吧,子明过来下。”张子明走到车旁,弯下腰,问:“牛市长......”牛鹏欲说什么,顿了口气,说:“没事,你回去吧。”回到屋里,李昂正对着桌子沉思,于笑天说:“要不要给牛市长打个电话?”李昂说:“不用了,过几天我去趟文殊。”张子明今晚是高兴的,手法虽有点下作,可作用还是有的。回到家给丛宇达打了个电话,让把东西都消掉。回话说,放心吧。吴萍萍来短信:下午李昂的电话很奇怪。张子明:我只担心吴秘书长吃好了没有。吴萍:没吃好。张子明:有机会再请你。吴萍:只喝酒没劲。张子明:喝什么?吴萍:忘情水。     躺在床上的张子明睡不着。牛鹏想要对自己说什么呢?看来是得去一趟怡海花园四号楼了。
    袁雪醒了,睡眼蒙蒙的说:“今晚陈寒山来过了。”张子明想着去牛鹏家的事,爱理不理的问:“他来干什么?”袁雪说:“没干什么,没送什么,就让我转告你,说工作组找他谈话时,他是向你倾斜的。”张子明说:“这个陈寒山很深啊。”袁雪说:“什么深浅的,你就爱琢磨个人。”张子明看着袁雪,粉色白边的乳罩小小的,仿佛兜不住。平滑的小腹一起一伏。他扳过了她的肩,她说:“你干什么啊,明天我还得值班呢。”他仿佛没听到,动作麻利的开始了。“其生壮,似铁骑刀枪沉沉;其生幽,似落花流水溶溶;其生高,似风清月朗鹤唳空;其生低,似听儿女语小窗中,喁喁”。一曲终了,张子明卧床就睡。袁雪说:“你就干这个行。”
    刚出了清泉城,安然竟来电话说,他看到苗若婷在天启大厦呢。张子明半天没说话。安然说,子明,你没事吧?张子明说,没事。安然说,现在清泉的那件事被炒的沸沸扬扬的,你要保重啊。张子明说,我知道,谢谢你。安然说,我说的是真的,你可一定注意啊。张子明本想和她说笑几句的,可想到现在的形势看来是对自己很不利的,又听安然刚说的苗若婷在天启出现一事,可能是为李昂活动的吧,看来他们那边下手很快。自己力单势薄,形势很不乐观啊。张子明说,你看清了吗,是苗若婷自己一个人吗?安然说,当然看清了。张子明想了想说,她应该适合李昂在一起,待会她走的时候你看看车里面还有没别的人。安然说,知道了,然后呢?张子明说,如果车里面还有别人,你就想办法让保安拖住,不让走,把事情搞大一些。安然说,我试试吧。
    张子明把车开的飞快,恨不得马上能见到牛鹏。
    没多久安然又来电话说:“苗若婷出来了,车里面是有一个人,不过看不清长相,我让保安找了个借口,不让苗若婷上车”。张子明说:“好好,尽量把苗若婷激怒,看看什么反应。”
    张子明的计划是最终让躲在车里的李昂现形,然后叫安然拍下照来,到时就说县委书记和女老总逛超市被保安罚款。把这个消息发出去之后,又在这种关口,一定可以让李昂加点压力的。张子明太了解新闻的厉害了。尤其是这样的新闻。
    车并没有减速。张子明想了想,又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完善,就给秘书崔慎之打电话,让了解一下李昂在不在县里。
    几分钟后,崔慎之来电话说,李昂书记在办公室呢。
    那苗若婷的车里坐的是谁呢?张子明一下子刹住了车。
    张子明的心七上八下。一下子没有了头绪,即烦闷又恐慌起来。拨通了李可的电话,说了说此时的情况。李可说:“我派人把苗若婷带回公安局,就说是涉嫌非法高利贷协助调查。”张子明说:“太晚了,关键是不知车里面做的是谁啊。再说了要带苗若婷是要经过李昂的,不管怎样苗若婷是人大代表啊。”李可说:“那你叫我怎么办?”张子明说:“盯着李昂,如果他只要离开清泉,就马上通知我。”
    刚想给安然回过去,安然却打了过来说:“子明,这样做好像不行啊,苗若婷一点也不生气,还说,让等着瞧呢。”张子明说:“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呢,不要再找她的麻烦了,让走。”
    车发动了,张子明手心里全是汗。忽然想起“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句话来,看来竟是胡扯,不紧张才怪。形势很严峻,还是先见见牛鹏再说吧。
    到了文殊,张子明直接去了牛鹏的家。
    牛鹏对张子明的到来很是惊讶,说:“怎么,子明啊。”进屋后,张子明说:“呵呵来看看牛市长。'”说着就把那五万元前放在了桌子上。牛鹏叹口气说:“子明我知道你的意思,原先康次步经常向我提起过你啊,你这样可就见外了。”牛鹏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很严肃。张子明紧张起来,不知是不是要把那钱再收起来呢?局促着,张子明说:“牛市长多虑了,我就是想表个决心的。”牛鹏说:“收起来吧,论职位我比你高些,论年纪都差不多,不要搞这么一套,对你对我都不好。”说完冲张子明笑了下。张子明放心了,把钱收了起来,说:“怪不得外面都传言牛市长清廉呢。”牛鹏摆摆手说:“也不全对啊,主要是我们是跟着苏书记工作的,不能给苏书记抹黑啊。”这句话给张子明透露的信息太重要了:我牛鹏是市委书记苏国颂的人!怪不得吴萍说牛鹏和刘丙辰面和心不合,原来是有渊源的。张子明也放松了,说:“是啊,这一点我要向牛市长学习呢。”牛鹏站起来,走到电脑旁。坐了下来,看着什么。张子明也不好直接说自己的事,只说:“牛市长下班还不休息?”牛鹏说:“没事看看论坛,算是了解一下民意吧。”张子明说:“真巧啊,我也喜欢看论坛。”牛鹏说:“哦。”张子明说:“最近论坛上关于清泉的打砸事件吵得很厉害啊。”终于把话题引了出来。牛鹏说:“这件事,可大可小的,。”张子明很着急,他知道自己这边的实力远不如李昂,看来只好直来直去了,时间就是前途啊,“牛市长,你说市里是什么打算呢?”牛鹏说:“具体什么情况还未定,反正我是不会下去处理这件事了。”张子明专心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那会是谁呢?我倒希望还是牛市长下去处理。”牛鹏深深叹了口气,说:“这也是上面的意思,好像是叫杜一凯同志下去处理这件事。”张子明差点坐了起来,“怎么能这样呢?牛市长,你也知道的,杜一凯和李昂的关系,再说了,那次打砸事件也是由杜一凯的检查才引起的。”牛鹏苦笑了一下,没吱声。想不到事情会是这么糟糕,张子明站了起来,说:“牛市长,我是被冤枉的。”牛鹏说:“别急啊子明,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这句话让张子明感觉到了什么,可又说不出什么,只好站在那里,看着牛鹏。牛鹏说:“情况很复杂。”张子明试探的说道:“说实在的出了这件事我心里也很难受,责任也是有的,也没找过谁,就觉得你处事公正,才过来和你说说的。李昂现在稳坐钓鱼台,让苗若婷帮他跑路子呢。”牛鹏说:“跑的谁的路子啊?”张子明说:“李昂和刘市长的关系很铁,这是谁都知道的。”张子明说完了,看着牛鹏的反应。想不到牛鹏竟笑了起来,说:“子明啊,你不知道,事情很复杂的。”张子明有些绝望了,不过态度还是要表示一下的,说:“牛市长,你说我该怎么做?”牛鹏说:“戒急戒躁,事实求实。”
    从牛鹏的住处出来,张子明感到了一种虚脱。懊悔,烦躁,失望等等因素一下子涌了上来。本来是很抱希望的,可牛鹏的态度闪烁不定。“戒急戒躁,实事求是”,这算什么呢?又想到牛鹏说的,这件事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这句话就更叫人捉摸了。
    到了安然的住处,躺在安然的床上 ,闻着安然的体香,却没有丝毫的情绪和反应。安让猫一般的在张子明的身上舔着,游走着。张子明闭着眼,听之任之。安然也累了,躺了下来,右手紧紧握着张子明的下面,说:“想什么呢?”张子明说:“上午苗若婷走时没说什么吧?”安然说:“没有,当是我就躲在不远的地方,苗若婷还说了声谢谢呢。”张子明说:“她朝哪个方向走了?”安然说:“西南方,应该是回清泉的路。”这太诡异了,张子明一下子睁开了眼,坐了起来,又下了床,在地下来回走着。安然伏在张子明一边,右手依旧紧紧握着。张子明不觉好笑,“你这是算什么呢,我考虑问题呢。”安然说:“谁让你没反应的,你这个叛徒。”张子明到了洗手间,说:“放手吧,小心尿到你手上。”安然却不,看着尿完了,然后跪了下来,张开嘴含了进去。张子明靠在了墙上,半闭着眼,双手摸着安然的头发。安然哭了起来。张子明问怎么了,安然。安然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要不怎一直没反应?”张子明说:“压力大,硬不起来啊。听话,别哭了,等好了后,我一定加班加点的补上。”安然笑了起来,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相互搂着,到了床上。刚闭眼不久,一个电话把张子明惊醒了。是李可的,“李昂上了苗若婷的车,往县城西面去了。”“都这么晚了,去干什么?”张子明急问。李可说:“谁知道呢,西边是官坟地啊,到时有消息再打电话吧。”
    不能再睡了,得赶紧回去。张子明起身。可安然的手还是紧紧握着。张子明说:“松开吧,有事呢。”安然松开了,眼泪却又流了出来。张子明顾不上说什么,亲了一下她的脸,说:“我回去了。”安然也起了床说要送送张子明。车去了天启大厦办公区,到了苦厄桥停住了,再往前直走就是清泉了。苦厄桥是文殊的一个标志性建筑。暮春时节,桥上散步的人不少,都是一对对。她把头斜靠在他胸前,谁都不说话。苦厄水静静地流淌着。她说:“水为什么要流走呢?”他说:“不流走就是死水。”不远处一个人在吹葫芦丝,丝声阵阵,像苦厄水在吟哦。她说:“真好听。”他说:“那肯定是一个失意的人。”她说:“我只是觉得好听,你是在官场待久了吧,太敏感。”他说:“至少我现在不失意,搂着美女,听着河水,神仙也没我快活。”她笑着说:“就你嘴皮子厉害。”他说:“当然厉害了。”没等她反应,他的嘴就吻了下来......这时的葫芦丝该换做小提琴的。他说:“回去吧。”她说:“再听一会儿,我也想吹呢。”他伏在她的耳边说了句。她推开他,笑着:“你这大坏蛋。”    


    清泉是个老城,离文殊有一百多公里。传说北宋年间文殊菩萨云游至此,见当地百姓生活疾苦,善心起,落泪一滴,便是清泉名称的由来。离县委大院不远处有一段城墙,据北京来的专家考证说是秦始皇时建造的。此消息一传出,着实让清泉人高兴了一阵子,秦始皇时建造的,是可以和长城相比的,说不准孟姜女也来哭过呢。高兴归高兴,日子还是照旧。据《清泉县志》记载:抗日战争时,六个日本兵就把县城给占领了。一些老年人说起这事时,是一脸的漠然,象喝了一口白开水;现在的年轻人听了都愤愤不平,如喝了口烈酒,呛在了喉咙里。这确实是清泉人的耻辱。不过后来出了个土匪叫关七的,和日本鬼子干上了,故事很是悲壮。故,现在的“关”姓,在清泉是很牛的。一路加速,很快就到了清泉。李可说:“来官坟地这边吧,他们刚走。”下了车,张子明问:“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了?”李可说:“是来这里祭奠的。”张子明突然想起什么说:“和苗若婷在一起的除了李昂,另外的一个你知道吧?”李可说:“天太黑了看不清脸,不过身材很高的样子。”张子明说:“一定是副省长关仁山。”李可说:“我也这么想的,可是这也太神秘了。”张子明说:“早就听说过,关仁山一般不来清泉,要是来的话一定要拜祭一下这座古坟的。”李可看着那座黑黑的坟说:“那座坟很有历史了,不是说是座空坟吗?”张子明说:“听我四叔说,文革时,关仁山的几个长辈被斗死了,便扔在了这坟里面。”李可说:“是这么回事。”张子明叹了口气,不说什么,也看着那座坟。又想到,这回关仁山是苗若婷请来的,不是正常的工作原因,要不然市里面应该知道的,这就对自己更不利了。想着,不由得拿出手机来,拨通了牛鹏的电话:
    “牛市长,睡了吧?”
    牛鹏说:“哦,有事吗,子明。”
    张子明说:“副省长关仁山应该来清泉了。”
    牛鹏的口气也清晰起来,说:“怎么回事?”
    张子明便把苗若婷一早从省城接关仁山经文殊,在天启大厦被安然看见说起,一直到来官坟拜祭说了一遍。
    牛鹏说:“市里怎么不知道呢?今天我是值班常委啊。”
    张子明说:“关仁山来清泉这件事,除了苗若婷河里昂知道,刘丙辰市长一定也知情。”
    牛鹏口气也急了起来,“说下去。”
    张子明说:“凭李昂和刘丙辰的关系他不会不让刘丙辰知道,再说了,李昂也不会这么傻的。”
    张子明说得很快,握手机的手不由的颤抖着。
    牛鹏没有说什么。
    张子明叫了声:“牛市长。”
    牛鹏说:“子明啊,你现在马上返回文殊。”说完就挂断了。
    张子明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也没再问什么,返身上了车。又想起什么来,对李可说:“找人继续盯着。”李可说:“这种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事后,张子明这一天中的来回往返,是很有成就感的。有一些小道消息说,当晚张子明的车快到文殊时,车没油了,张子明跑了二十多里地才和牛鹏会合的。
    事实只有张子明自己清楚,是快到怡海花园的时候,车才没油的。牛鹏早就在大门口等着了,说:“坐我的车吧。”
    牛鹏开着车,神色很严肃,不说一句话。张子明稍稍定定神,说:“牛市长,我们这是去哪里?”牛鹏或许是没有听见,或许是没时间回答。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拨着电话。电话通了,牛鹏说:“苏书记,我和子明快到了。”听不清苏国颂说什么。只听牛鹏说:“好的,苏书记放心。”
    张子明说:“牛市长我们去见苏书记?”牛鹏点点头。
    张子明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他看看时间,凌晨一点三十分了。街上没什么车辆,更没行人了。车窗外静静地,可张子明感觉好像有很多双的眼睛在看着自己,瞪着自己。张子明有些晕眩,干脆闭上了眼。
    苏国颂家住在文殊的西北角,本来怡海花园也有房子的,可苏国颂爱人怕吵,又住不惯楼房,照苏国颂的意思,就在王府花园找了所空房子住下了。王府花园原先叫“王爷花园”,是清末时一个王爷的宅子,文革时遭破坏,后来又修葺了一下,周围又建了些小二层,成了文殊市干休所。这么一来,苏国颂经常和一些退下来的干部见面,聊得也比较多,工作开展的也很顺利。后来有很多人说,看来苏国颂之所以不去怡海花园是有政治目的的。苏国颂住的是很不显眼的一撞小二层,从外面也看不出什么的。灰砖青石垒成的墙,上面爬满了茂盛的青藤。春夏季节还好一些,一到秋冬时节,树叶飘零 ,生气全无,远远看去竟是一派颓废的景象。这个干休所,张子明当然知道,经过时,只是远远望一眼,从没来过的。也知道苏国颂住在这里,却不知住的是哪一幢。这回终于知道了。
    门开了,是一个胖胖的保姆开的门,一句话没说。张子明跟在牛鹏的后面,小步紧走着。院子里有好多的树,看不清,只闻到一股股隐隐的幽香。典型的中式建筑,一边一个小耳房,中间是客厅。灯光很柔和,苏国颂站起来说:“来了?”牛鹏说:“来了。”苏国颂穿了件灰蓝色的夹克,瘦瘦的脸上看上去有些倦意。他对张子明也点了下头,说:“坐吧。”张子明便在牛鹏的一边坐了下来。张子明想打量一下这客厅,可又觉得有些不合适,所以也只是稍低着头,端坐着,集中精力听着什么。苏国颂说:“情况属实?”牛鹏说:“在往这走的路上,我又和子明核实了一下,应该属实。”“哦。”苏国颂声音很低。看了看张子明,没说什么。张子明的注意力此时有十二分的集中,两手紧紧握在一起,都握出汗来了。张子明等着苏国颂问自己什么。可苏国颂一直没问。牛鹏说:“苏书记我们是不是要哪个方案出来?”苏国颂没回答这个问题,却说:“他姓刘的知道,那姓杜的知不知道呢?”牛鹏说:“这个问题我可真没想到。”张子明听着,想着,看来文殊这边形势也很复杂,看来苏国颂与刘丙辰之间的矛盾是很深的,更确切的说着不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的矛盾,而是一群人与另一群人之间的矛盾。
    张子明说:“苏书记,我觉得杜一凯也很有可能知道的,他和李昂,苗若婷的关系可不一般的。”
    苏国颂点点头。
    牛鹏说:“还是苏书记考虑的周到。”
    张子明说:“苏书记,牛市长,我有个问题一直搞不懂,关副省长这次来,很可能是为清泉打砸抢一事,是李昂通过苗若婷请来的,可为什么遮遮掩掩的呢?大不了就是给我个处分,把我免了,也用不着搞这么神秘吧?”
    牛鹏接过话来,“子明我不是和你说过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关副省长来不是来拜拜祖坟,来处理你这件事这么简单的,是有些人别有用心,给关副省长乱讲一通,恶人先告状,就对我们不好了。还有一点,关副省长,过几个月有可能就是副书记,进常委的,不容小视啊。”
    张子明想说几句李昂和杜一凯的坏话,可又觉的不太合适。只好又说:“我还不不太明白,这个杜一凯怎么跟在了他们后面呢?当时要不是苏书记点头,他能上来吗?”
    牛鹏说:“子明,一些事也不能说太透了,杜一凯想当常务副市长,找过苏书记,可苏书记没点头。”
    还有这么一出。张子明可真是没想到。也不知说什么了,只说了句,“怎么这样呢。”
    苏国颂微微一笑说:“他跟着姓刘的,又靠上了姓关的,这下可好了,哈哈。”
    张子明说:“苏书记真是波澜不惊啊。”
    “人间正道是沧桑啊。”苏国颂又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说:“天快亮了。”牛鹏和张子明也都看着说:“四点了,这么快。”
    苏国颂左手拍了下沙发,说:“天亮不是等来的,是挣来的。”说到这里却停住了。下面的话应该是更重要的。在在这个圈子呆久了,会听领导的话是很大的一门学问。张子明看到牛鹏也坐直了腰杆,自己便也直起了身子,听着苏国颂的话。
    “早饭后我要去清泉检查工作,对一些干部在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要处理一下。”这句话算是一个应对方案吧。苏国颂说的很慢很平缓,看似有些漫不经心。张子明还想问一下,自己要怎么做,该做什么。可牛鹏却站起来要告辞了,“苏书记,您在睡几个小时吧,我和子明先回去了。”苏国颂坐在那里,说:“好,你们回去吧,子明同志是有功的。”
    最后这句话,一下子让张子明激动了,想说句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站在那里,笑着。牛鹏说:“子明同志是不错啊。”
    空气是清新的,有几个早起的老干部在比划着太极拳,还有的在慢跑着。上车后,张子明的心还没有平静下来,像刚跑完了一个五公里。张子明说:“牛市长,我来开车吧,你休息下。”牛鹏说:“不用,还是我来吧,我这车欺生呢,哈哈。”“想不到牛市长这么幽默。”张子明笑道。牛鹏却突然收住了笑,说:“子明,苏书记对你印象不错啊。”这句话不会有什么深意吧?张子明诚惶诚恐起来,说:“头一次来苏书记的家啊,要不是牛市长我可真找不到家门口。”牛鹏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在张子明看来,这笑又很有深意了,便找了个话题,“牛市长,临走时苏书记书的话我还没领会什么意思呢。”牛鹏说:“也没什么意思的,到时就知道了,实事求是嘛。”
    快到怡海花园时,张子明和牛鹏道了个别,下了车。到了自己的车旁边,开了车门坐了进去。刚坐下来,就打了个呵欠,闭了下眼,感觉眼睛涩涩的。关键时刻,要打足精神的,拨通了安然的手机,“起床了吧?”安然说:“刚起来呢。你起床了吗?”声音软软的,好像有一种委屈,张子明克制着自己,说:“你开车来一下怡海花园的西面吧,快点来。”
    安然没化妆,头发有些凌乱。见张子明坐在车里,以为出了什么事,上车后把头靠在张子明的怀里说:“怎么了?子明?”张子明说:“我的车没油了,我开你的回去。”安然说:“你整个晚上就一直在车里?”张子明不觉好笑了,想玩笑几句,可又怕安然真的信了,让她伤心。只好实说:“领导让我来的,没办法啊。”安然的手摸着张子明的脸颊说:“胡子都出来了,真扎人。”不用说什么,也没必要说什么。不接触一下也是不正常的。当两张嘴紧紧贴在一起时,像抽了鸦片般,张子明兴奋起来,两只手在安然身上乱摸着。安然的舌头滑滑的,热热的鱼一般的在张子明的嘴里游来游去。早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张子明害怕再碰到什么人,就匆匆和安然告别了。
    回到家,袁雪正和滔滔吃早饭。滔滔说:“爸爸回来了。”张子明应了声,就到洗手间了。洗漱完,想先喝点粥垫一下。袁雪说:“张子明,你工作忙我不干涉,可你一整晚的不会来,我就不信还是为了工作。”张子明喝着粥,没心思跟她解释什么。电话又响了起来,是办公室打来的,和张子明猜的差不多,是关于市委书记来检查工作一事。张子明说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临走时,张子明摸摸滔滔的头说:“滔滔,再见。”
    自那次和袁雪吵架,张子明就感觉对她有些陌生了。当然这只是自己的想法。有时工作又太忙,躺在床上后,才想起:原来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老婆。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慢慢的张子明除了晚上睡觉,除了惦记滔滔,有时真的不太想回这个家了。所以袁雪说什么,自己也不太在意了。这应该是个危险的信号。张子明心里也清楚。还是顺其自然吧,张子明只能这样,原因是顾不上太多。
    由于这次苏国颂来得突然,清泉这边也来不及准备什么,几个常委简单开了个碰头会。书记李昂,人大主任孟爱国,政协 方佑同,及几个副书记都在。一见面,一张张脸都是似笑非笑着。张子明很累,真想闭上眼睡一会儿,可是关键时刻只好硬撑着。又想到昨晚苏国颂说的话,精神就更好了些,和他们一个个打着招呼。李昂说:“苏书记这次的检查很突然,不过也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一定要陪同好,接待好。”说完就打了个哈欠。看来昨晚也是没休息好。“最近工作很多,一定要加强对干部责任心的监督检查力度。”李昂继续说,“争取在苏书记这次的检查中不出现问题。”照以往的惯例,各主管领导又要说说在自己所辖的部门主要存在什么问题,然后是整改措施什么的。可这次时间确实紧张,这个步骤就免了。不止是张子明,很多人都知道苏国颂这次来检查的目的应该是前几天的打砸抢事件,李昂一定也知道的。昨晚也是和苗若婷,关仁山密谋了一夜吧?你有关仁山,我有苏国颂,县官不如现管,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想到这里,张子明就也说了几句:“李书记讲的话我们一定要贯彻好,执行好,检查出是谁的问题就由谁负责,这一点,没得商量。”说完,也打了一个哈欠。办公室又来电话,说苏书记已经在路上了。李昂说:“那就散会吧,我们先到下面迎接一下。”话刚说完,不知是由谁先起的,一个个都打起了哈欠。方佑同说:“累 啊。”见李昂没什么反应,一个个认真严肃起来。
    张子明知道,现在的李昂心里面一定没底,他搞不清苏国颂的突然驾到究竟是为什么。李可来了个短信:关仁山昨晚在苗若婷的家里住宿的,没什么事情发生。张子明回复了个“知道”二字。李可干这种事也是有悖工作原则的,张子明也知道,私自对一个省级干部跟踪,让别人察觉了也是件违反原则的大事,所以张子明又回道:好好休息,多谢老同学。
    苏国颂的车驶进了县委大院。李昂,张子明他们迎了上去。电视台记者涂晓鸥拿着麦克风早就摆好了姿势。下车后苏国颂和李昂张子明握了握手,很平和的笑着,没说什么,也看不出丝毫的疲倦。张子明到时有些紧张起来,握手时想说句“苏书记好的”可那个“好”字却卡住了。幸好没人听到什么。后面的车里是王平安和两个处长。其他的没什么随从人员了。
    由于不知道这次苏国颂来检查的内容,时间又紧迫,李昂也没准备汇报材料,说:“苏书记,先到会议室休息下?”张子明方佑同他们几个都站在李昂的身后。苏国颂背着手,对李昂笑道:“好吧。”张子明确实有些拿不准了,昨晚上苏国颂还说自己是立了功的。可照这个形势来看苏国颂也不会对李昂下狠手的。张子明不禁深感失望,这样一分心,眼睛就看到了涂晓鸥。涂晓鸥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她想对苏国颂采访几句的,这个早就报上来的,张子明知道,可苏国颂一直和李昂说着什么,根本没机会。她看到了张子明,笑了笑,走过来,说:“张县长,要不你先说几句?”张子明笑道:”你这是让我犯错误啊,今天你的目标是苏书记。”涂晓鸥跺了几下脚,很委屈的样子,说:“可是我根本就没就会啊。”张子明说:“别急啊晓鸥,我给你想个路子。”王平安正忙着打电话,张子明看他打完了,就走过去小声说:”王部长。”王平安颠着个大肚子笑道:“子明。”张子明便指指身后的涂晓鸥,说:“晓鸥这是王部长,请王部长想个办法吧。”王平安问什么事。涂晓鸥便说了一下,表情很生动,千娇百媚的。尤其是最后一句:“王部长,小女子求你了。”口气更是梨花带雨般的。王平安说话粘糊是出了名的,可这次的口气也是豪爽起来,说:“好好,我帮忙解决。”张子明想笑,就用手捂着嘴,装作嗓子不舒服,咳着走到了一边。王平安走苏国颂跟前小声说着什么。苏国颂点点头。王平安朝涂晓鸥招招手。涂晓鸥走过去,把早就准备好的问题提了出来。就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问苏国颂对清泉的发展有什么指导和建议,第二和第三个问题也是经济发展方面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苏国颂一一作了回答。听不出什么,也看不出什么的。这应该也算是苏国颂的一个特点:台上什么样,台下什么样。不像有的领导,台上一本正经,台下老不正经。其实苏国颂这个作风下面很多人是有怨言的,太严肃了,不好接触。
    到了会议室,都坐下后,苏国颂皱皱眉,说:“常委留下,其他人先出去吧。”李昂重复着:“常委留下,其他人先出去吧。”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一阵噪杂声过后,会议是安静下来。李昂说:“苏书记,常委都到了。”
    苏国颂说:“同志们,我这次来的比较突然,为什么呢?因为有些事不得不来。什么事呢?就是前几天的打砸抢事件。出现这种事,这在文殊的历史上是没有的,我很生气,我们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责任的。”
    这句话的最后几个字很重。除了张子明,都摸不清苏国颂的底牌。不是说还要派个检查组下来的吗?听说定的组长是杜一凯。原来苏国颂的突然驾到是为了这件事,太突然了吧。
    通过现象时无法看透本质的。每个人的内心想的什么没人知道。李昂很认真的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方佑同双手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前面的某一处,很专注的样子。其他的几个副书记也是各有特色。
    看来昨晚上没有白辛苦,至少现在心情不像他们几个一样紧张。张子明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左上角的王平安,王平安也一抬头,对张子明笑了下。张子明也只好点点头笑了笑。不过他知道王平安也不知道昨晚上的事情的。可为什么对自己笑呢?原先他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这都是细节,很能说明问题的细节。
    “每一个人都是有责任的”。苏国颂的这句话像一记闷雷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每个人都很紧张的听着苏国颂的下文。可苏国颂却还是没有说。会议室是安静的,安静的有些死气和诡异。更叫他们紧张的是苏国颂是和组织部长王平安一起来的,这就更叫人寻味了。
    李昂说:“苏书记,这件事我们在第一时间就和市里报告过了,我和子明同志前几天到了市里去和牛副市长说明了一下情况,现在正等候市里的处理结果呢。”
    苏国颂说:“等候市里的处理没错,可你们班子自己的处理结果呢?我就不信你们每个人都没责任。”
    李昂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说:“苏书记,我有责任。”
    苏国颂说:“哦。那你说说自己要承担怎样的责任,怎样处理呢?”
    苏国颂不急不慢的,口气也是缓缓的。可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有威力的。
    李昂的脸上流下汗来,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太热了,我去下洗手间。”
    事情和张子明猜的差不多,李昂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后马上给苗若婷打电话说:“关书记起床了吧?”苗若婷说:“什么事?”李昂便把这里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苗若婷说:“严重吗?”李昂说:“我看苏国颂就是来办我的。”苗若婷说:“别急,我和关书记说一下。”
    会议时还是很安静。李昂回来坐下,看着苏国颂,说:“苏书记。”苏国颂点点头。
    手机响起来,李昂的,“哦,什么?省委关书记来了?哦好好,苏书记正好在这里呢,好好。”
    说着,李昂把手机递给了苏国颂。那边讲话的也是关仁山了。
    苏国颂说:“关书记,你来清泉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们准备一下嘛。”那边关仁山说:“哈哈,国颂,我是私事来的,就怕麻烦你们故意不让你们知道的,想不到若婷这孩子偷偷告诉了李昂,想不到你竟然也在清泉,太巧了哈哈。”
    苏国颂也笑着,“关书记,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今天要是不来说不准还见不到你呢。”
    关仁山说:“国颂别客气,我没别的事。”
    苏国颂说:“关书记,一些事我正想请你指示一下呢。”关仁山问什么事。苏国颂说:“清泉的打砸事件,我们正在开会呢。”关仁山说:“这个事的处理结果还没报上去吧?”苏国颂说:“没有呢关书记。”关仁山说:“那我就过去一下吧,要不真让你埋怨着,哈哈。”苏国颂说:“我去接一下吧?”关仁山说:“不用了,若婷送我,马上就到了。”
    通完了话,苏国颂把手机递给李昂,无意的说了句:“关书记什么时候来的?”李昂说:“刚来的,刚来,苗若婷和我说的。”
    苏国颂点着头,也没什么表情,说:“我们到楼下等吧。”
    张子明紧张且兴奋着。一种莫名的快感洋溢着。不过脸上是不能表现出来的,最明显的就是下面一下子硬了起来,便急急去了趟洗手间。
    关仁山身材高大,声音也很洪亮,到了会议室坐下之后,说:“国颂,你们开会,我就不参加了吧?”苏国颂说:“关书记,有一些事我们正想向你汇报一下呢。”关仁山问是什么事。苏国颂就说了了是关于清泉事件责任人的处理的。关仁山说,这件事影响很大啊,你们怎么处理的呢?苏国颂说:“我们想听一下关书记的建议。”关仁山也没再推脱什么,说:“要说责任,李昂的责任一定是有的,跑都跑不掉。可我们更要在这件事情中吸取教训,要对事不对人,不能说出了这件事,就把几个干部一棒子打死,这也是不符合组织原则的。当然,具体怎么处理我说了不算,我的话,只是个大的方向,不能在这个大的方向上出问题就可以了。”
    关仁山的声音铿锵有力。这几句话讲的也都在理,也没有袒护谁的意思。苏国颂说:“关书记给我们的这个方向很重要,李昂同志,你有什么要说的?”
    在座的几个清泉的常委,心里想什么不知道,可脸上都是很谨慎说的,都是很战战兢兢的。尤其是听关仁山讲话的神态,那模样才叫虔诚。
    李昂说:“清泉出了这种事,是很不应该的,对不起市委市府及上面各级领导对清泉的关注,对不起各级领导对清泉的感情,我是有责任的,对一些群众反映的问题有的也确实存在的。往后我们一定要在这方面下功夫,请苏书记放心,请,关书记放心,为了清泉的明天更美好,我们一定要努力工作!”
    这哪是认错,分明是表功嘛。虽然没有掌声,可气氛似乎一下子起来了。关仁山说:“好啊。”苏国颂也说:“好啊。”
    看来高调是必须要唱的。张子明说::“这件事我也是有责任的。”气氛确实是活了,热烈了。都争着说自己有责任。李昂说:“责任还是在我啊,最好给外面一个交代,我请求给我处分,这样也正好堵住一些媒体的嘴。”苏国颂点着头说:“好,就这么办吧。”说话时是看着关仁山的。
    说是处分也就是那几斧子:党内批评,警告,党校学习转移视线,至于撤职,开除党籍是非到万不得已才用的。
    讨论了半天还是李昂自己要求的:到党校学习一段时间,正好补充一下自己的理论知识。所谓的严厉处分,就这样产生的。外界人是不会知道的。
    失败的还是张子明。在外界看来,是张子明挺住了,可张子明感觉如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
    又想起苏国颂表扬自己的那句话来,看来只是随便说说的,根本没什么的。领导的意图你永远不懂。失败感一产生,各种焦躁,消沉的情绪一下子浮了上来。会议室谈笑风生起来,本该很严肃的会议开成“谈笑会”了。关仁山如来佛一般的端坐着,笑容满面。下面也是一张张的笑脸,向日葵一般的朝着关仁山盛开着。张子明站起来想上个洗手间,出了会议室的门,到了洗手间,张子明干吐了几口,竟有隐隐的血丝。快死了吧?张子明心里想着,蹲了下来,眼前一黑差点倒在了地上。站起来,对着镜子擦了擦嘴,又张水漱了漱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默想着:张子明,你真的硬不起来了么?
    出了洗手间的门,往会议室走时,经过一个房间,见门是虚掩的,张子明扫了一眼,本不想停下的,可觉得里面有一条腿是很熟悉的,那条腿是坐在一个人的腿上的。张子明在门口轻声咳了一下,推开了门。王平安坐在沙发上,涂晓鸥脸颊红红的站在王平的的一边。张子明故意不去看涂晓鸥,只对王平安说:“王部长在这里啊。”王平安笑笑,“累了,过来休息下。”张子明说:“我也是,最近有些感冒,过来休息一下。”说着就在王平安的一边坐下了。又像是才看见涂晓鸥似的,说:“晓鸥也在啊,坐吧。”王平安朝她摆着手,说:“坐,坐。”涂晓鸥边在王平安的一边坐下来,说:“我是来采访王部长的。”张子明说:“好啊,王部长是金口难开的,晓鸥水平就是不一般。”说完,就站起来说:“王部长,你忙,我先过去了。”王平安竟站起来,伸出手和张子明握着,说:“好,子明,有事打电话,你先忙吧。”其实心里都是很明白的,这种情形之下的握手,就和某种文件盖了章一样 。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会议室里笑声不断,没人在乎张子明的去来,都在听关仁山讲着官坟的传说。无非是什么一条青龙与官坟的传说。早就知道,早就听腻了。可从关仁山的口里说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了。
    听领导讲话思路要跟上,要边听边总结。等领导讲完了,要讲出个一二三来,要把领导的话升华一下。这是官场中人人皆知的。关仁山讲完了官坟的典故,话题一转又说:“我对清泉是很有感情的,不只是我的祖坟在这里,我的少年时代也是在清泉度过的,可是最近清泉的形势很不好,不说这次的打砸抢事件,光康次步这件事,影响也是很厉害的。当然了,我这只是给你们提个醒,为什么清泉接二连三的出现这种事故呢?值得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同志思考啊。”最后一个“啊”字拉得很长,像一个很大的问号。张子明分析着关仁山这些话的意思,其实也分析不出个什么来的,不过既然说到了康次步的问题,自己也该提一下,就算是没什么结果也和关仁山混个脸熟,变幻莫测,说都说不准的。
    张子明看看苏国颂,又看看李昂,最后的眼光停在了关仁山的脸上,“关书记,关于康次步被杀这件事,我们一直没放松,一定要找出真凶来,给康次步的家属和清泉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关仁山说:“呵,我的意思是什么,你们都清楚吗?”这句话的口气没变,可听上去叫人捉摸不透,尤其是张子明感觉脸上火辣辣的,难道说自己的发言有什么问题?难道关仁山没听清楚自己的发言?
    关仁山说:“凶手是要抓的,这一点没错,可我希望你们不要犯教条主义错误,为了把凶手抓起来,就搞得满城杀气,人人自危,可是效果有吗?别忘的我们的职责,是发展经济,这是关键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当然,凶手是要抓的。”
    张子明低下了头,感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那都是什么样的眼神呢?讥笑,嘲讽,等等,如一盆盆脏水一样泼向了自己。
    会议还在继续着,李昂说:“我们在康次步这个问题上,是和关书记的要求一样的。”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字。关仁山却提出了赞扬,“好,不错啊。”
    张子明感到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呼吸有些困难,便又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
    怎么站起来的,怎么说的,自己似乎记不清了,到了洗手间以后,张子明软软的靠在了墙角上,闭着眼,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睁开眼,镜子里面似乎也有一个张子明在对自己冷笑着。谁都靠不住的,谁都要靠,这圈子的变化,比天上的云彩变化的还要快。张子明想着,拿出手机来,拨通了刘丙辰的手机:“市长,有个重要情况呢,关书记到清泉来了,市里的苏国颂书记和王平安也都来了。”
    刘丙辰在电话里的声音永远是飘渺的,似乎是从遥远的空间飘来一样,“哦,我知道了,子明。没什么事吧?”
    张子明说:“没什么事,我就是想给市长说一声。”
    刘丙辰说:“哦,好好,我知道了,小张。”
    电话里听不出什么来,也说不清什么的。关键是做了就可以了。至少让刘丙辰知道,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第五章 张子明睡了一天一晚上,醒来时感觉两腿发酸,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拿起手机看了看,都是李可,谭秋,鲁小达,丛俊晓他们几个的。张子明把手机放下,又闭上了眼。俊晓,李可他们的的心思,张子明心里很清楚,无非是安慰自己的。关仁山来清泉这件事,动静还是很大的,外面的传言一定又是千奇百怪。
    如果说李昂因为打砸抢事件被处分这件事,是新闻的话,那么吴萍暂时代理李昂的工作这件事,就应该算是大新闻。张子明没想到,很多人都没有想到。
    原本还想在躺一会儿的,可一想到这件事,张子明就睡意全无了。
    张子明早就知道,在这次事件中,自己并没有胜利,虽然处理的是李昂。不过自己还是有些欣喜的,毕竟自己守住了阵地。可对于吴萍来暂时主持工作这件事,张子明一下子瞢了,跌入了谷底。也怪气吴萍来,一个女人,好好在市里呆着多好?干嘛非要跑来跑去的?这个吴萍真够可以的,那里热闹往哪里赶。
    这些想法只能保留在心里。吴萍来清泉后,召集一班人召开了一个见面会,会议由张子明主持,都是熟人,客气话也没怎么讲。吴萍说:“我这是回娘家啊,一些大的事情咱们共同研究一下,至于其他的一些事情还得靠在座的各位去具体落实。”会议的气氛很融洽,吴萍给在座的抽烟的每人发了一支烟,像张子明他们有的不抽,就给倒了一杯水。原先李昂在时,是不许抽的,吴萍说:“这叫和谐共处,像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能相互包容,工作上的事还能相互支持吗?”吴萍的手腕上还戴着那个翠玉的环,这让张子明想起了文殊大富的那一夜。吴萍是一朵花,也许是玫瑰,也许是罂粟,不是张子明不想摘,而是没这个胆量,因为这个女人太神秘。可让张子明苦恼的是,这朵花似乎偏偏想得到他这缕阳光的照射。照射还是不射?这是个问题。在座的都是狐狸级别的,奉承话是少不了的。于笑天的发言显得更诚恳:“我们都是一个战壕的,有什么冲锋陷阵的事,让我上,吴书记和张县长运筹帷幄就可以了。”不管真假,这话听了让人高兴啊,于笑天真是个好同志。不知李昂是否也听过类似的话。散会后张子明又和吴萍单独聊了会儿。张子明说:“能和你合作我真高兴。”吴萍微笑着,没说话。张子明又说:“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吴萍只是在微笑。应该说张子明这两句话是比较认真的,可吴萍的笑像海绵,都吸了进去,没有回响。张子明有点乱了方寸,异性相吸的原理他懂,想不到对方阴极的力量这么的深不可测。“呵呵呵。”吴萍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这么认真了?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张子明忙说:“那是一定的,只要你想,现在就去。”吴萍说:“那你说我现在想什么呢?”“这个.......”张子明真是难以回答。“呵呵,我现在想回文殊拿一下我自己的日用品。”吴萍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张子明知道这次是掉价了,掉大价了。这是个神秘的,又不简单的女人。张子明又重新做出了评价。闲暇时,张子明就想起马丁.路德的一句话说,就是“我有一个梦想”。什么梦想呢?用三个月的时间,把李昂彻底搞垮,搞趴下。虽说李昂现在是虎落平川,可这只虎的后面是一张深不可测的网,时间一到,老虎重新出笼,是很可怕的事。这一点张子明很清楚。现在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找出对方的漏洞,让他永远的退出清泉官场。吴萍总要会文殊的,到时清泉县委书记的位置还有谁与争锋?可路漫漫其修远兮,我要抓紧努力啊。张子明发出了一声感慨。
    张子明站在窗前俯视着县委大院。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块磁铁,很多小铁销都向自己这边掉头了。人大主任是很会认清形势的,刚到位的政协 是对自己表过态的,吴萍是要经常回文殊的。还有四个副县长,三个副书记,自己也是很了解的。可是有点遗憾,自己这块磁铁磁性好像不够强,小铁销们只是围着自己转啊转,能能贴上来的并不多。于笑天进来了,说:“张县长,自从我到副县长的位置后,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一直空着,你看是不是该定一下?”“该定哪一个呢?”张子明想考一考于笑天。于笑天说:“机关里也有两个同志,但年龄有点大了,这样不利于开展工作,我想是不是从下面乡镇中选一位?”“哦?你认为选谁比较合适?”“我觉得安西镇的丛俊晓这个同志不错,经验多,干劲足,可以考虑。”于笑天说这话时是小心的,试探性的,好像根本不知道张子明与丛俊晓的关系,就怕张子明不同意;纯粹是为选人才而努力。张子明知道这是于笑天送来的一份礼,便点头说:“我同意你的观点,到时党组会上你提一提,议一下。”于笑天说:“一定的一定的。”于笑天是倒退着走出去的,很有点像哪一个朝代的大臣。张子明很满意,当时称自己为“老张”时肯定是看花了眼,或者认错了人。张子明拨通了丛俊晓的手机;“俊晓啊,过几天县委组织部的人可能要找你谈心,谦虚点,别给我丢脸啊。”对这个事,张子明还是比较有把握的,自己和吴萍联合起来,李昂也没什么办法。到时大不了给他一个汇报,那又怎样?抓住一切机会,扩展自己的势力。兵法上都是这么说的。张子明想现在的主要工作应到木青走一趟,去会会苗若亭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现在也许是一座可以压倒李昂的一座“危楼”。不过要是能争取的话自己应该尽量争取过来。回到家,袁雪的心情似乎特别好,说:“滔滔,快让你爸爸抱。”张子明抱起滔滔问:“怎么放学这么早?”滔滔说:“妈妈让来的。”张子明问怎么回事。袁雪说:“我们学校组织一次聚会,主要是领导层的,要求带家属一起参加;赵校长说,到时教育局陈寒山有可能也参加。”张子明一听就明白了,这是陈寒山授意赵蒙生设的一个局,其目的就是通过袁雪这枚棋子让自己参加,然后和自己套近乎啊或者有什么事请要谈。像这种事情,张子明是不想的,可袁雪这边又不好对付,就说:“到时候只有你一个女的,你信不信?”袁雪说:“不信,说好了他们都带家属的。”张子明说:“他们都带了,就显不出你的尊贵了。”袁雪说:“行了吧你,就爱瞎琢磨,到底去不去?”张子明说:“那好吧,我去坐一下,马上就走。”袁雪说:“走吧,就在学校的小餐厅。”
    学生早就放学了,校园里很安静。陈寒山,赵蒙生他们迎了出来。陈寒山说:“欢迎张县长的大驾啊。”张子明说:“陈局长客气了,我这次只是袁副校长的家属。”众人说笑着到了小餐厅里。果然只有袁雪一个女的。袁雪问:“陈局长,赵校长,你们的家属呢?”陈寒山说:“她在家照顾小孙子,走不开。”赵蒙生说:“我家那口子见不了大场面。”另一个副校长和办公室主任在一旁陪笑着,不说话。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窗,可看见校办公楼,趁着众人说笑,张子明看到办公楼的一个窗前有一个妙曼的身影向这边张望,一闪又不见了。张子明不禁心头一热。
    这顿饭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一开始就上了个很大的雕盘“金鱼戏水”。张子明说:“想不到校餐厅的师傅还有这么好的手艺。”赵蒙生说:“张县长要来标准要高啊,师傅是从其他酒店借的。”张子明哦了一声没说话,心说就怕别人不知道我来你这吃饭,真想站起来一走了之。陈寒山忙说:“除了我们几位,没人知道县长要来的。”赵蒙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说:“是啊,没人知道。”滔滔嚷着说:“快给我来个松仁玉米,我饿了。”陈寒山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很郑重的说:“不得了,不得了啊,这孩子现在就会指派人,以后可是贵不可言啊。”赵蒙生说:“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张子明只是笑着。袁雪说:“这孩子,光知道吃甜食,不爱吃蔬菜。”陈寒山说:“孩子都这样。”松仁玉米不一会儿端上来了,袁雪在一旁喂着滔滔。陈寒山说:“张县长,咱们来点五粮液还是茅台?”张子明说:“还是不要喝了吧,我坐会儿就走。”陈寒山讪笑着:“一直想找机会敬县长几杯,想不到......”“寒山啊。”张子明打断了他,“你的心我是知道的,这样吧,就来点清泉特酿,只三杯。”陈寒山说:“好好,听县长的。”滔滔吃完了,嚷着说要回家看刚买的一个动画片碟子。袁雪没办法,匆匆吃了几口,带滔滔走了。袁雪走了,张子明的心竟然宽松了许多,似乎有一种犯罪的快感,也不知什么原因。一杯喝完后,陈寒山说:“张县长,我有个想法想和你说说。”张子明想果然不出所料,就故意打哑谜,说:“是不是嫌酒喝的不够快?”陈寒山有几分尴尬的笑着,说:“领导就是高,一猜就对。”这样气氛就有点冷清了,陈寒山似乎很努力的找一个话题,来活跃一下,可就是找不到。张子明要的却正是这种效果。过了会儿,张子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赵校长,上次笑天同志给你打过电话吧?”赵蒙生顿了一下,说:“是啊,上次因为让女老师剪发的问题,于副县长说了我一顿。”陈寒山忙问怎么回事。赵蒙生从头到尾简单说了下。听完后,陈寒山说:“你脑子要活一点嘛。”张子明说:“我也是听袁雪说的,好像有个小于老师......”赵蒙生忙说:“对对,是有个叫于曼珂的......”张子明打断了他,说:“哦,不错,不错。”陈寒山悟到了什么,跟赵蒙生耳语了几句。张子明装作什么也看不到,不过他相信自己的第六感,那个窗前的妙曼的身影该是她。赵蒙生出去了。张子明和陈寒山讨论着清泉特酿的味道,很不错的。其实张子明早就尝出来了,里面装的是五粮液。赵蒙生进来了,后面跟着的正是于曼珂。紧身的牛仔裤,带暗花的白衬衣,外面套了个黄白相间的薄毛坎,还是那样的头发,好像比以前长了许多。张子明的心激动着,想我真的有第六感吗?赵蒙生说:“张县长,这就是于曼珂老师。”张子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好哦了声,说:“你好。”于曼珂倒不是特别的羞赧,脸上是淡淡的笑,说:“张县长好。”陈寒山笑着说:“正好没有服务员给张县长倒酒呢,小于老师就当一下吧。”于曼珂说:“那我可只给张县长倒酒,喝酒我可不会。”陈,张二位都望着张子明,张子明说:“听小于老师的。”陈张二位一起笑着说:“听小于老师的。”于曼珂走到张子明身边,弯腰,倒酒,那种熟悉的气息让他心跳加速;她的头发偶尔碰到了他的鼻尖,痒痒的,他看到她穿了双印着卡通的红色运动鞋,像一对精巧的小鸟,可爱极了。倒完酒,她在他的左下方坐了下来,只是那么的坐着。张子明的心中又涌出了那种隐隐的痛,说:“小于老师不喝酒,吃菜啊。”她说:“张县长客气了,我吃过了。”他指着一盘菜说:“这个,喜欢吗?”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红了,说:“喜欢。”说着,夹了一下,放到嘴里。他说:“喜欢的东西,就吃啊。”她低头笑着,小声说:“谢谢。”赵蒙生说:“小于老师别客气。”陈寒山说:“张县长,其实我想和你说一下关于县一小搬迁的问题。”张子明问:“为什么搬迁呢?”陈寒山说:“这个地方准备盖教职工宿舍楼。”张子明不想和他罗嗦,说:“构想不错,到时你写个报告给我吧。”陈寒山说:“报告写好了,我明天给送去。”张子明点点头,心里想着那一对可爱的小鸟,不由得把脚伸了过去,他感到她很机械的动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虽然隔着鞋邦,可他还是感到了她传出的温暖。他想,那两只小鸟太可爱了,真想报到怀里。一杯又喝完了,赵蒙生说:“小于,快给张县长倒酒。”张子明说:“不用,我自己倒。”心里骂着赵蒙生多事。她把脚从他脚下抽了出来,很顽皮的笑了下,说:“我来倒吧。”又是一阵清香袭来,张子明真有点醉了,想,我就装醉一下又怎样?
    李可突然来电话:“肖大建死了。”“怎么死的?”张子明忙问。“被车撞死的。”张子明一下子没了酒性。陈寒山他们也听出了事情的严重,说:“张县长有事,就到这吧。”张子明说,就这样吧。他本想和于曼珂说几句的,可心里闹得慌,不知说什么。说句“对不起”之类好像又不符合常规。倒是于曼珂说了句什么,没听清楚。对方真是行动神速啊。张子明又给李可打了个电话;“会不会又和苗若婷有关?”李可说:“说不准,一切都在调查之中。”张子明有一种恐惧感,很失落的恐惧。时间就是权力,明天必须去会会苗若亭。也许是昨晚没睡好,张子明到了办公室还有点头晕。还没做好呢,安岳就来电话:“张大县长,我们开发的那个钢材批发市场竣工了,想请你去坐坐。”张子明说:“我最近太忙,你找别的人吧,再说出席这样的场合上面也不允许。”安岳说:“我就知道你得推,安然也来,她好像有事找你啊。”张子明问:“什么事啊,没见她给我打电话。”安岳说:“你下午来吧,来了再谈。”其实张子明也是想去的,而且出场费肯定低不了,不过现在没这个心情,就说:“那就看看,下午有没有空。”张子明有个习惯,只要没事就喜欢站在窗前看看。原先当副书记时,空闲多,有时一站就是一上午或一下午,现在忙了,不过一有空就习惯性的往窗前一站。这应该不叫偷窥吧,可张子明只要一站在哪儿,就有一种兴奋感。司机小秦还没来,就先看看吧。昨晚临分手时,于曼珂说了句什么呢?好像是“下次吧”,下次再倒酒吗?张子明突然兴奋了,不是因为记起了于曼珂说的话,而是因为他看到了苗若亭!这个女人正向办公楼走来,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戴了一顶黑色无边软冒,不过嘴唇肯定是红色的,而且是很性感的那种红,这个可以想象。正想找她呢,她竟然来了,来干什么呢?显然不是找自己的,因为值班室没打电话来。找谁呢?于笑天?吴萍?还是其他人?张子明太兴奋了。张子明记起,在康次步被杀的第二天,她来过,找李昂;那次竟然听到了他俩的谈话,这一点张子明很有成就感。这次,那个肖大建被杀,她又来了。这个女人真有死人缘啊。小秦来电话说,在文海路看到了那个张大全师傅了。张子明说,你让他到我家去,他可能走迷路了。小秦说,我跟他说了,可他不听,现在在街上唱什么歌呢。张子明说,知道了,你先看着,我待会儿过去。
    苗若亭来会是找谁呢?打个电话问问值班室就可以的,可张子明不想这样,他想考考自己的判断力。无论怎样她不是来找自己的,那种失落感又加深了。一个和别的男人上过床的女人,我为什么也不能得到呢?征服,必须征服,让她过来和自己上床,然后一脚把她登下去。二十几分钟后,她出来了,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她竟然回头望了望,望什么呢你?张子明还没从兴奋中走出来,吴萍推门进来了,说:“苗若亭刚刚到我办公室了。”“什么事情?”张子明忙问。吴萍浅浅的笑了笑:“还能有什么事?女人之间的事啊。”张子明闹了个红脸。上回她说回文殊拿“日用品”,张子明记得她好像把第一个字说的很重,害的自己琢磨了好几天;这次她说女人之间的事,所以张子明脸红。吴萍又说:“当个女人,干点事不容易啊。”张子明说:“像吴秘书长这样的,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啊。”吴萍没回答,张子明笑着,一直盯着她。“你要多支持她。”吴萍突然冒出了一句。“谁啊?”张子明问。“苗若亭。”吴萍很认真的说。
    张子明焉了,被一个叫苗若亭的女人搞焉了。李昂暂离清泉,张子明原想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想不到被人家打了一闷棍,还得说声谢谢。看来依靠苗若亭这座“危楼”来搞垮李昂这招不太管用。案子的事情,得让李可抓紧办,也许是三年五年,也许是永远的命案高悬,省委领导都这样定调子了。政治上的事情,还得用政治手段来解决。吴萍虽帮苗若亭说话,也许是有苦衷,也许只是被利用,不一定和他们一个圈子。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找一个突破口,正好也看看其他人得立场怎样。张大全双腿盘地,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驻足观看。只听他唱到:何知人家贫了贫?山陡山斜水返身。何知人家富了富?员峰磊落皆如护。何知人家贵了贵?文笔秀峰当案起。何知人家出富豪?一山高了一山高.......小秦见张子明来了,叫了声张县长。张子明摆手制止。走过去说:“四叔,你这是干什么?”张大全站起身,说:“你沉了吗?你一定要沉啊,沉了之后祖山之气才能蕴聚,然后才可以蓄势待发,一冲到顶啊。”要在平时这也没什么的,可张子明今天太心烦,转身对小秦说:“把他弄上车,送回安西去。”再一回头,张大全竟已走出十米之外,边走边唱:何知人家女淫乱?门对坑串水有返。何知人家不旺财?只少源头活水来。仔细松柏并相间,断山祸福灵如见,千行万象在其中,不过此经而已唉......张子明站在那里,听张大全唱着,忽又想起官坟的事来,关仁山来之后曾专门拜祭过的,看来关于那座官坟的来龙去脉要好好弄清楚弄明白了,不能知道个传说来看了。张子明便又对小秦喊:“把他拉到我家去,就说我有事要问呢。”
    安岳来了,后面跟着安然。张子明问:“活动搞完了?”安岳说:“你这大县长没去,场面可不盛大。”张子明笑着说:“这与职务有什么关系?组织好就行了。”安岳说:“那可不,你这正县长没去,新闻就报道说是热烈的开幕式,你若去了,就是盛大而热烈的开幕式。”安然坐在一边捂着嘴笑,张子明真想过去抱一下。张子明问:“安然有什么事啊?”安然说:“我想在清泉开个连锁,不过......”张子明说:“这是好事啊,支持清泉经济发展,看好位置了吗?”安然说:“位置选好了,就怕......”“这个你放心。”张子明打断了说:“只要报上来,我就给批。”临走时,安岳放下了一个红包,凭经验,张子明知道是多少,只说了句别这样。还没走出县委大门,安然短信就来了:你今天很正经啊。张子明回:下回你自己来。安然:偏不。张子明:那我就夜半偷袭。
    到了家,张子明推开门,叫了声四叔。没人应,也见不到人。一回头,却见张大全蹲在门后面。张子明吓了一跳,说:“四叔,往后没事不要在街上疯疯癫癫的,这样传出去对我也不好啊。”张大全闷着个头,就是不说话。张子明说:“你和我说说那座官坟的事吧?”张大全说:“以前没人对那座坟感兴趣,现在都关心起那座坟了,看来这坟也是有灵性的,和人一样,有好运有坏运。要说安座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传说很多,清泉的每一个人似乎都会讲出一两个故事来。像青龙祭母应该是流传最广的了,这个你也知道吧?“张子明点点头。张大全说:“叫我说那座坟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日本鬼子的时候,以为坟里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下去了几个人看看,结果没有上来的。文革时,有一户姓关的地主,听说他的后代现在当大官了,这个你知道吧?”张子明又点点头。张大全说:“文革时这个姓关的地主被斗得很惨,听说就是被人扔下了那座坟下面。”原来还有这么回事,怪不得关仁山要祭奠呢。这个原本没什么的,也许只是关仁山自己心里的一个秘密罢了,看来关仁山把那座坟当做自己的祖坟也没错。
    张子明说:“四叔,别的还有什么呢?”张大全说:“我也就知道这些。”张子明说:“我是说前短时间的那件事,你不是要找到李昂家的祖坟弄弄吗,怎么样了?”张大全说:“这个事情急不得,再说了,我发现上回你给我的他的八字不太对,不好弄啊。”本来也没太当回事的。张子明又和张大全说了几句闲话,便忙去了。
    丛俊晓上任好几天了,有事没事爱往张子明这边跑。张子明本想说他一顿,要注意影响,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俊晓啊,没事不要乱走,要考虑考虑怎么工作。”丛俊晓说:“县长的意思是......”张子明说:“木青集团你知道吧?群众上访的比较多啊......”丛俊晓说:“那我怎么办?”张子明笑了笑:“这样吧,明天的办公会上,你提一下,记住,提一下就可以了。”
    工作会讨论的都是老调重弹,不痛不痒的问题。什么时候开什么会,什么会上讲什么话,这些人都知道,就和演员背台词差不多;就像小溪流入大海,照着上面的意思说肯定没错。轮到丛俊晓发言时,都以为他是“新人”,发言肯定是微不足道,只会说些“同意”啊,“赞同”啊之类的谦虚之词,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一言不发。除了张子明之外,其他人都没想到丛俊晓竟放了一枚炸弹:“木青问题很严重,我看得处理一下。”话不长,完全按照张子明的布局,只是提一下。洋溢着融洽气氛的会场突然安静了下来,静了好几分钟,没有一个人说话。这一点张子明早就料到了,他知道在场的每个人在想什么,就凭你丛俊晓提出的问题,让我们这些元老级的来议一下,还不够格;再说了,主要是问题太棘手。张子明知道自己该出场了,说:“既然俊晓同志提出了这个问题,我看咱们就说一下,谈一下,有什么好点子就说出来,集思广益嘛。”县长发话了,就不能在沉默下去了,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果不出张子明所料,于笑天第一个发言:“这个问题是老问题了,群众为木青上访的事件就有好几起,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解决,我完全赞同县长的观点,集思广益啊。”这话等于放了个屁,很响但不臭。和张子明想的差不多,不过还是要感谢这个屁,已经点着导火线了。张子明说:“刚才笑天同志的发言很积极,谁还有什么要说的,请继续啊。”张子明想看看吴萍的反应,可她一直低着头,好像在本子上记着什么。人大主任孟爱国也在低着头,政协 方佑同坐的笔直,两眼目视前方,仿佛前面有人在和他斗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座的就像寺里的十八罗汉,表情动作各异,共同点是沉默,如泥像一般的沉默。其实都知道,今天这个场合必须表个态了,态度好表,可关键是李昂的结局是个未解之谜,这就有点难度了。吴萍突然抬头说:“俊晓提的这个问题很好,具体怎么解决我看是不是这样,先让木青赔偿附近居民的一部分损失,对于不想要钱的,可以安排他们到木青里面上班。总之就是减少摩擦,然后尽快督促木青引进无污染生产线。”对于这个发言,张子明没料到。原想班子成员有三分之二的会倾向于自己,形成一个党委决议,到时吴萍也扭转不了,苗若亭肯定会发慌,来求自己,,可是......果然,吴萍的话刚说完,众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赞同吴书记的观点。”张子明很清楚,这些人何止是赞同,简直该感谢,因为吴萍替他们解了围。丛俊晓真是个勇士,又说了一句:“可据我所知,木青附近的居民常年有恶心,呕吐的症状,学前儿童有三分之二的患有皮肤病,这可怎么解决?”张子明心说,没用错人啊,可他知道这话肯定像鸡蛋碰石头。吴萍笑着说:“俊晓同志刚上来不久,责任心很强,可看问题要有高度,要有大局意识,往后要加强学习啊。”在座的有很大一部分都发出了笑声,虽然这笑是对丛俊晓的,可张子明脸上感到火辣辣的。他感到了一种空前的压力,这种压力来子远在文殊的李昂,虽说虎落平川,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虎威犹存,虎威犹存呐......散会后,吴萍说:“子明,你留一下,我们谈谈。”谈什么呢?张子明简直感到了一种恐惧。
    吴萍给他张子明了一杯水。张子明说谢谢。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望着他。她想要捕捉到他的目光。他却在回避,并不是因为怕她,也不知为什么,就是与她单独相处时总是有点慌。她就那么的望着,望着,很安静。他感到自己又失败了,说:“我不喝水。”她呵呵笑着:“那喝什么呢?”他怎么也想不通,在很多人面前能长篇大论,唯独在她面前放不开。应该不是很陌生,却像隔了一层什么。他说:“我是不渴。”说完这话,他却感到嗓子有点发干,倒是有点渴了。他又说:“其实关于这次会议,我也很同意你的观点。”他明白,自己这是招了。她却不笑了,眼圈红红的,仿佛一眨眼眼泪就会掉下来,说:“我不是来和你谈这个的。”他感到很囧,说:“那是......”她说:“人这一辈子是用心去死还是用心去活呢?”他踌躇了一下,说:“这是个字谜吗?”她说:“我也不知道,可这是我的感受。”她等着回答。他却不知说什么。她站了起来:“就到这儿吧。”她走了。他愣在那儿。她到底在和自己谈了些什么呢?他不知道。她好像对自己很了解,能把自己看穿。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呢?把这个东西弄破应该会好一点吧?丛俊晓说:“上午的会,好像对咱们不利啊。”张子明笑:“俊晓啊,不要这样考虑问题,都为工作嘛。”“可是......”丛俊晓压低声音,“外面都在传言,散会后你被她留下,挨了一顿批。”张子明吸了口凉气,这个问题还真没料到,说:“工作上的事,不要乱猜,就算她批我也是应该的。”她也许不是这个意思吧?张子明想,用心去死是个“忙”字,用心去活该是个“性”字吧?这次会,使张子明认识到事情的危机和紧迫。看来还得跑起来,对一个人来说,只有不停的运动着,才有生命力;对与权力来说,也只有跑起来,前途才会更加光明。    
    只要到领导家去,张子明就要带一张不低于五万元的卡,以备急用。再说,这五万元以下只叫空炮弹。五万到十万之间叫手榴弹,十万到二十万之间叫火箭弹,二十万到五十万之间叫装甲弹;依次类推,杀伤力最强的是原子弹。张子明说:“牛市长,有件事想向您汇报一下。”牛鹏说:“什么事啊,在电话里讲不行吗,你看你又浪费个果篮。”张子明说:“是想亲自听到牛市长的指教啊。”牛鹏笑道:“子明也学会讲这种话了。”“什么事啊?”牛鹏问。“是这样的。”张子明很认真的说:“上次您让我看的那个帖子,回去后我找人调查过了,这种现象确实存在,对此事已做了处理;牛市长您对此也说过不能就事论事,我想依次为契机,在清泉搞一次干部自检活动,树立执政为民的新形象。”牛鹏思付了一会儿,点头说:“构思不错,关键是落实,要当作一个民心工程来做。”张子明说:“只要牛市长点头,我心里就有底了。”牛鹏说:“好好搞,市委这边我来说,搞好了,让全市学习借鉴一下。”张子明说:“我一定不让牛市长失望。”
    牛鹏笑道:“好啊,子明,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张子明说:“牛市长太抬举我了,我可不会领会领导意图啊。”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牛鹏也笑着,说:“呵呵,子明,这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啊?”张子明就严肃起来,说:“牛市长,上次关书记来时,我发了个言,是关于康次步被杀一事的,可关书记好像很生气啊。”牛鹏说:“别想那么多,苏书记对你还是很认可的。”张子明叹了口气说:“唉,当时苏书记也在的,我可是出丑了。”牛鹏说:“我说没事就没事,你担心什么?”张子明说:“有牛市长这句话我心里也踏实了。可是有些事,我还是想不太明白啊。”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张子明等这牛鹏再问下去,可牛鹏没再问什么,只是深呼吸了一下,说:“子明,我知道你有些事情现在想不通,这是正常的,跟我原先在基层时一个样,等你换个方向看,就知道了。”张子明搞不懂牛鹏这话的真实含义,可又觉得有些什么深意。便说:“是啊,换位思考很重要。”牛鹏伸出一只手来,说:“给你一个空碗,要你端平,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如果碗里面盛满了水,再要端平的话,就不太容易了。”这句话像是越来越接近自己心中的疑问了,张子明点着头说:”牛市长的意思是说的平衡问题?”牛鹏点点头,说:“现在文殊需要的是平衡啊。”张子明点着头。牛鹏说:“苏书记也是由苦衷的,总不能一下子把李昂给打死吧?打狗是要看主人的。”张子明说:“原来牛市长你什么都知道。”牛鹏说:“呵呵,你现在也什么都知道了吧?”张子明说:“经牛市长这么一说,我什么都知道。”牛鹏说:“有些事急不得,得慢慢来啊。”说完却叹了口气。张子明说:“牛市长叹什么气啊,是不是因为杜一凯的事?”牛鹏说:“哼,子明,我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才这么说的,有些事可不能乱说啊。对于杜一凯,他愿怎么蹦就怎么蹦,他动不了我。”张子明说:“可我生气啊,这种人,真不要脸。”牛鹏站起来,背着手,自语着:“他动不了我的。”
    张子明也跟着站起来,说:“牛市长,这种情况,要不要我出个面,向苏书记再反映一下呢?”牛鹏说:“不必,苏书记都知道的。”
    身在文殊,又想到了安然,就拨通了她的手机:“你在天启吗?”安然说:“没,在清泉搞市场调查呢。”他说:“真不巧啊,我现在在文殊。”安然笑着,小声说:“想偷袭我?大坏蛋。”他说:“偷也没的偷啊。”挂了手机,张子明心里感到了一种伤感。有些看似很有把握的事,却常常在意料之外。原想安然肯定在文殊,她却在清泉。那三个月之后的事呢?白云苍狗,变幻莫测啊。
    他回头看着怡海花园的四号楼,还真有点桔黄色之气呢,又看三号楼,光线有点暗,应该是紫气吧?那现在谁在三号楼呢?党校离这里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他李昂不会老老实实的在里面好好学习吧?他肯定不止一次的来过刘丙辰家,肯定的。哪一个菩萨能帮忙还不一定呢。通过和牛鹏的这次接触,张子明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了。表面上看,牛鹏对苏国颂很了解,自视为是苏国颂的人,可实际上怎样,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要不然,他就不会那样的叹气了。说是慢慢来,可谁不想青云直上?谁想慢下来呢?牛鹏对杜一凯一定是恨得咬牙切齿,但自己势单力薄,一点办法没有。所以只好认同苏国颂的“平衡”理论了。想得到这里,张子明倒吸了口凉气,我为什么不顺便再去一趟刘丙辰家呢?可带点什么东西呢?这个问题很令张子明头疼。有专门的送礼咨询公司就好了。不远处有一家银行,他进去取了两万元的现金,想反正是空炮弹,就少一点吧。张子明拨通了刘紫超的手机:“刘姨吗?我小张,刚从省城我那个同学家回来,在文殊;听我同学讲,像派派这种情况有间歇发作的可能,时间一久会患忧郁自闭症,我想过去看看派派。”那边的刘紫超显得很高兴,说:“小张心可真细,过来吧。”他又在离怡海花园不远的一个拐角处等了十多分钟,看看没什么人,就走了进去。一进屋,刘紫超就说:“这几天派派总是没精神,我正好想给你打电话呢,离高考不到一个月了,得抓紧。”刘紫超招呼着张子明坐,又让保姆沏茶。张子明说:“刘姨客气了。”落座后,张子明把那两万元放到茶几上,说:“给派派卖点营养品。”刘紫超一笑,说:“小张太客气了,走的时候带走。”张子明知道她这也是客套话,表示已知道;像上回来拜年时,那两万她连看都不看的。张子明问:“刘市长在家吧?”刘紫超说:“在书房里呢。”张子明说:“市长真忙啊,下班也不休息。”谁想刘紫超竟是一脸的不屑。 难道问错什么了吗?张子明脑中迅速旋转着,又问:“派派在家吗?”刘紫超说:“天天在外面疯呢。”“哦......”张子明说:“要不麻烦刘姨你问他一下,看要不要再去趟省城。”刘紫超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真是麻烦小张了。”张子明说:“刘姨客气了。”张子明想,看来这次白跑一趟啊,刘丙辰在家,竟然见不到。“陈寒山最近找过你吧?”刘紫超很随意的问。张子明一时反应不过来,倒是想起了那次饭局,想起了于曼珂的那对可爱的小鸟,说:“上次他请我吃过饭的......”“这个陈寒山,还说你点过头了呢。”刘紫超打断了他说。张子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说:“他是说过关于清泉一小搬迁的问题,当时我让他先打个报告的。”刘紫超说:“这个陈寒山。”这话是贬还是褒呢?张子明听不出来,就问:“刘姨的意思是......”刘紫超笑了笑,说:“你们清泉政府的事儿,我无权干预,不过如果此事可行,我倒可以推荐个开发商的。”张子明明白了,说:“那到时得多谢刘姨的帮忙啊,反正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的,李昂那边怎样我可没有把握啊。”刘紫超笑着,转移了话题:“上次那个张师傅说阴婚的事,找好日子了吗?”张子明想,现在张大全整天疯疯癫癫的,到处乱跑,还不知在哪儿呢,就说:“刘姨放心,到时我催催他,他现在人不好找。”刘紫超说:“张师傅可是有真本事的。”张子明无心谈论这件事,他的心思一直放在书房里,可既然刘紫超说到了这个话题,就不得不应付着:“呵呵,刘姨过奖了。”
    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刘丙辰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瘦瘦的男子,张子明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男子就是在清泉出现过的罗先生。看来自己原先的估计没错,这个罗先生和刘丙辰的关系非同一般的。和刘丙辰打完招呼后,张子明又把手伸向了罗先生,“哎呀,罗先生,你好。”罗威阳一愣,说:“你是?”张子明说:“我是清泉的张子明,我们见过面的,罗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罗威阳便也很友好的的笑道:“你好你好。”刘丙辰说:“怎么样?子明?”张子明说:“我就是来向市长汇报思想的。”罗威阳一听便说:“你们谈公事,我先走了。”刘丙辰说:“没事的,子明同志和我们也是,啊,哈哈。”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像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罗威阳便双手合十,对张子明笑了笑。张子明只觉得这动作有些滑稽,不过还是学着样子,对罗威阳笑了笑。刘紫超一直坐在那里的,一言不发。张子明端坐了一下,说:“市长,我这次来就是想把关书记上回来的一些事向您汇报一下。”刘丙辰靠在沙发上,微微点了一下头。张子明便把关仁山那天来时的一些情况大概说了一下。说完了。刘丙辰又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却说:“清泉现在的形势怎么样?”张子明说:“不错的。吴萍的能力还是可以的。”后一句话是张子明凭感觉临时补上的。
    刘丙辰看看表站了起来。便都跟着站了起来。张子明更是不知所措。刘丙辰说:“走,去大富吃点宵夜吧。”下了楼,张子明不知该去不该去,看刘丙辰夫妇都上了罗威阳的车,自己一直站在车外面。刘紫超朝张子明招招手,说:“小张,上车吧。”刘丙辰夫妇坐在车的后排,张子明赶忙从车的后面绕了过去,开开车门坐到了罗威阳的一边。这种境况,最叫人尴尬了,不知说什么好,却又不得不敷衍些什么。张子明说:“机会难得,我请客。”罗威阳边开车便说:“呵呵,张先生有意思。”张子明说:“我这人就喜欢和朋友吃吃喝喝,没什么别的爱好。”罗威阳说:“还是我来请吧,你们是官,我们是民。”和罗威阳说了一路子,可张子明时刻注意着后面的动静。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富酒店。
    这大富的夜景确实不错,从外面看珠光宝气,到了里面金碧辉煌。也没心思看这些,张子明紧跟着到了早就定好的房间。刚坐下不久,又进来一个身穿红裙子的年轻女子。一开始张子明以为是服务员,就没怎么理会,见刘丙辰,罗威阳都很热情的和她打着招呼后,张子明马上认真起来,忽又记起在清泉和罗威阳一起的那个身影来,也就猜个差不多,便站起来点了下头。罗威阳马上说:“张先生太客气了,紫娇是我的太太,又不是别人。”转头又向紫娇说:“这是清泉的县长,张先生。”紫娇便很优雅的和张子明点了点头,说:“你好。”刘丙辰也呵呵笑着,说:“别客气,别客气。”紫娇把上身的一个小披肩脱了,挂在了衣帽钩上,说:“刘市长总是说别客气,本来我不想客气的,这么一来,我倒不得不客气了。”说完,自己竟先笑了。除了刘紫超,都跟着笑了几下。
    刘丙辰夫妇坐在左边。罗威阳夫妇坐在右边。张子明坐在了他们的中间,背对着门口的位置。菜是很简单的几个小菜,不过看上去很精致。喝的是加了冰的红酒。这应该算是非正式场合吧,也没什么客套话可讲,很随意的喝着红酒。不过,这是张子明第一次和刘丙辰在一张桌子上喝酒,也不方便说什么,就一直笔直的坐着。刘紫超说:“小张,坐这么直干什么?”张子明只笑着,不说话。紫娇刚喝完酒,瞟了一眼张子明,说:“张先生好严肃啊。”张子明说:“第一次和市长在一张桌子上喝酒,紧张。”刘丙辰哈哈笑起来,“子明。”张子明便端起酒杯,站起来,说:“我敬市长和刘姨一个。”刘丙辰端起酒来,依旧哈哈笑着,说:“好好,子明你坐下。”刘紫超也说:“子明坐下吧。”张子明便故意很局促的样子,等坐下后,一杯酒也喝光了。罗威阳说:“张先生好酒量。”便也要和张子明喝一个。酒太凉了,张子明强忍着,把右手握成了半拳,放在嘴边咳了几声,说:“一高兴,喝急了,这杯酒随意如何?”罗威阳说:“随意好,随意好。”张子明便又和罗威阳夫妇碰了杯,意思了一小口。不知是酒喝多的缘故合十什么别的原因,张子明感觉气氛好多了。可话还是不可以乱说的,只有附和和倾听。罗威阳说:“那张图放好了吧?”紫娇说:“放好了。”刘丙辰说:“很重要,一定要放好啊。”紫娇说:“市长先生,要不你猜猜会放在哪里了呢?猜对了我就认罚。”刘丙辰说:“我可猜不对。”
    张子明故意很随意的夹着菜,可脑子里却很真的听着,琢磨着。刚才加了冰块的酒确实有些凉,张子明觉得肚子难受,便站起来,走到了洗手间。想吐却吐不出,只好漱了漱口,在门外面的排椅上坐下来。一双粉色的高低鞋在张子明面前停住了。张子明抬起头,见是紫娇,便说:“喝急了,难受,只好出来难看一下。”紫娇笑着拿出一盒烟来,往张子明面前一送。张子明本不抽烟的,可现在着实想抽一支,说:“我从不抽烟的。”说着却抽了一支,在嘴里含了。紫娇又拿出一个不锈钢的打火机来给张子明点着了。张子明吸了一口,说:“我确实不抽烟的。”紫娇自己也抽了一支,叼在嘴里,一低头往往张子明的胸前靠去。等张子明反应过来时,紫娇已经把烟点着了,吐了口烟圈,说:“张先生可真幽默。”这话是从何说起呢?是为刚刚她凑过来点烟时自己的惊慌吗?烟雾散开了,有些恍惚,张子明只说:“你和罗先生都是香港人?”一说完,又觉得这话太没水准,便接着说:“罗先生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漂亮的太太。”紫娇说:“罗威阳说我是他太太,我就一定是他太太吗?其实我是他的秘书。”说完又笑了起来。张子明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也没说什么,也只是笑了笑。烟雾散尽了,又彼此留了手机号。然后紫娇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洗手间。

    回到包间,里面的景象更叫张子明吃惊:刘紫超很生气的站着,说:“我走。”说完就一摔门走了出去。张子明赶紧说:“市长,刘姨怎么了?我去出去看看?”刘丙辰板着脸一句话不说。罗威阳没事一般看着手机。张子明只好转身跟在了刘紫超的后面。穿过了走廊,再往左一拐,就是大厅了。张子明追了过去,说:“刘姨。”刘紫超像是没听见一般,一直往门口的方向走。到了门口却站住了。外面下起雨来了。密密麻麻的雨让张子明觉得像刚才的烟雾般,想看清什么可什么也看不清。张子明揉揉眼说:“刘姨,到那边的休息吧坐坐吧。”刘紫超还是满脸怒气,没说什么,转过身向休息吧走去。
    休息吧里面的光线很暗,没几个人在里面。张子明走到刘紫超前面挑了张靠里的桌子说:“刘姨,坐这里吧。”刘紫超坐下来,一句话不说。张子明也不能再问什么说什么,便也只是干坐着。刘紫超竟哭了起来,小声的哽咽着。其实张子明现在是很想睡一觉的,可又碰上了刘紫超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事的,要不然不会这个样子。张子明说:“刘姨别这样,哭坏了身体可不好。”刘紫超说:“小张你回去吧,没什么事。”张子明说:“不行,我得送刘姨你回去。”
    雨小了。一个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头发淋湿了,可看上去像刚洗过的一般,更是好看。她往右一拐向那边走廊走去。张子明是面对着门口的,所以看得很清楚,他怎么也想不到吴萍这个时候会来这里!还好吴萍没发现自己和刘紫超坐在这里。这么说,吴萍是来找;刘丙辰的了?一想又不对:应该是刘丙辰就吴萍来的。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张子明感觉就像呆在了一个漩涡里,再不上岸,自己就会被淹死的。
    张子明从服务台拿了把雨伞,到外面拦了一辆车,又把刘紫超扶了上去。刘紫超不知是困了还是累了,一直到下车,不说一句话。张子兴扶她上楼梯时,她的整个身体都靠在了张子明的身上。多亏是这个时候,要不然,被人看见还不知会怎样呢。敲了敲门,没人应答。刘紫超含糊着:“保姆回家了,派派又出去了吧,子明,钥匙在我裤兜里,你拿一下吧。”张子明的衣服本来只淋湿了一半,上楼梯后,竟全湿了。刘紫超也是,本来身体偏胖,一直贴着张子明,穿的又少,凹凸就更明显了。张子明倒了一下手,把手伸进了刘紫超的裤袋里。刘紫超穿的是一条灰色的牛仔裤,口袋很小,张子明伸出两根手指,把钥匙夹了出来。开了门,打开灯,张子明说:“刘姨,我扶你上床吧?”刘紫超说了句什么,张子明也没听清楚。刘紫超的整人都附在了张子明的怀里。张子明抱着刘紫超,喘着气说:“刘姨,你上床吧。”刘紫超被张子明扶上了床,一直小声说着什么,好像是“洗澡”什么的。不能再继续了,要洗你自己洗吧,张子明只装作听不到,说:“刘姨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很累却睡不好,这是张子明的状态。张子明回清泉时是凌晨一点多。胡乱洗了把澡,倒头就睡,可睡到四点多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了。想着昨夜里的事,张子明又恍惚起来。又想着是不是要给刘紫超打个电话的,可又觉得昨晚上刘紫超是故意的。越想越烦躁。
    开常委会时,张子明把开展干部自检活动的事提了出来。没有什么反对的,都很赞同。事情就这么定了。会后,吴萍说;“这事我支持你,我是总要回文殊的,有些事是不能等的。”这个女人什么都明白,仿佛腰带突然被她撕断了,张子明有些不好意思,说:“主要当做一个民心工程来做的。”她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着他。她的皮肤很白很白,穿了件灰白色休闲西装,里面是悦白衬衣,上面的两个扣子敞开着,如果站起来的话,应该看得很深。她的眼神仿佛在遥控他,他却站不起来,说:“吴秘书长真是高啊。”她却答非所问:“那你站起来,咱比一比?”他一下子不知怎么回答,说:“我......不是指......”她笑出了声:“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好了,我还要回文殊开个会,这边你就看着办吧。”她走了,原来裤子也是灰白色的。他一直盯着看,她没走几步,猛然一回头笑了笑,向他摆摆手。他感到了自己的失态,把手抬起时,她却转过了身,扭啊扭得真是好看。张子明又后悔起来,他想到了刚刚吴萍的笑,她应该知道自己昨晚也在大富的吧?就算刘丙辰不说,罗威阳和紫娇一定会说的。可她却什么也没问,也没点破什么。这么说是她在替自己保留着什么秘密了?不行,找机会还得和她谈谈。都怪昨晚上的雨太大了。在以“搞好干部自检活动,服务人民群众”为主题的大会上,张子明做了重要讲话;
    “这次活动是经市委批准的,牛副市长是点过头的,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干部都要好好想一想,查一查;不要以为群众的眼睛是瞎的。”喝了口水,指着前面一摞摞材料说:“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特意从信访办调来的上访信,看看吧,这最高的一叠是揭发的环境污染问题的,第二名是揭发财务局有关人的。”张子明的声音不高,一字一句,但很有震撼力。下面出现了一阵阵骚动,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继续说到:“这下面的几叠,我就不说了,谁要不相信,我可以当场念一念。”下面声音更大了,都是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张子明说:“你们在座的有某些人,可能不怕丢人,可能有靠山,靠山很硬!我就不信,愚公可以移山,我张子明也可以移!在这次活动期间,可能有上面的电话来压我,那是没用的,我和孟爱国同志,方佑同同志,还有吴萍同志,都通过气的,这次一定要抓几个出来,弄几个下去。这也是县委的决心,决定!给清泉的群众一个交代!散会后,感觉有问题的,直接找纪检委庄书记交代,别往我家里跑。
    会后马上就有传言说,这个活动看来是对准木青的,要不张子明为什么要谈到环境污染的问题呢。又有人分析:如此说来,这个活动是和康次步被害案有关连的。都知道康次步死前是批评过木青的。这些话传到了张子明这里。张子明说:“我们搞的是自检活动,是为了更好地服务老百姓,不能说是对准谁。”话虽这样,可就叫一些人更摸不透了。到家,袁雪正陪滔滔看电视。张子明问:“吃过饭了吗?”滔滔说:“妈妈说有人请客。”张子明问:“去哪请?怎么还不走?”刚说完,门铃响了,袁雪过去开开门。张子明看到,是陈寒山,后面是赵蒙生,最后面站的竟是于曼珂。
    袁雪说:“这么巧,子明刚回来。”陈寒山走到张子明身边说:“张县长.......”张子明假装没听到,却见赵蒙生抱了个大纸箱,好像很重,于曼珂左右两手都提着青菜,便问:“你们这是干什么?”陈寒山说:“上次张县长走得急......”袁雪打断说:“我想找机会回请一下的,赵校长说还不如咱提供地方,他们提供东西,吃火锅,也方便,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赵蒙生不会想出这样的招吧?张子明不好说什么。赵蒙生对袁雪说:“我特地叫小于老师来帮忙。”袁雪笑道:“本想我自己忙活,家庭主妇嘛,这下倒辛苦小于了。”于曼珂笑道:“袁校长客气了,我正好没什么事。”袁雪领着于曼珂到厨房择菜了。这边张子明像想到了什么,说:“陈局长,赵校长,你们来吃就是了,还带什么东西。”陈寒山笑着说:“主要考虑到上次张县长没吃好,过来弥补一下。”张子明说:“你这个陈寒山啊。”赵蒙生在忙着摆放东西,不一会儿肥羊肉啊,猪肚啊什么的摆了一桌。陈寒山说:“今天张县长的讲话很有震撼力啊。”张子明想,你陈寒山今天来不会是吃顿饭这么简单吧?还有清泉一小搬迁的事,竟通到刘紫超那儿了,今天我倒要试试你这潭水有多深。就说:“吃饭不谈工作。”菜都弄好了,袁雪和于曼珂走了出来。袁雪问:“赵校长,你准备好了吗?”赵蒙生说好了。袁雪说:“都过来做吧,在家里没那么多规矩。”于曼珂说:“我不吃了,也忙完了,我回去吧。”她穿了件很小的白衫,洗菜时挽起的袖子还没放下,白白的手臂竟是那样的细。张子明想挽留却是不能说的,他也明白陈赵二位让她来的目的也不单是择菜。他们三个男人都明白什么,却什么都不说。陈寒山说:“你走不走我们说了不算,得听这家女主人的。”袁雪笑:“小于你怎么这么放不开?有人想找这样的机会还找不到呢。”于曼珂说:“不了,我还是回去吧。”声音很低,仿佛挨了什么批。袁雪说:“你看你,我让滔滔过去拉你啦。”
    滔滔一听马上小跑过去,把她拉了过来,在袁雪旁边坐下,和张子明斜对面。袁雪说:“都是你们三个男人把小于吓的。”滔滔说:“不对,我也是男人。”都笑了起来。有白酒,果汁,王老吉。陈寒山问:“张县长,咱喝点什么?”张子明说:“肉差不多了,先吃点吧。”陈寒山讪笑着:“对对,先吃点。”各自往自己的小碗里夹着。袁雪低头喂着滔滔。张子明夹得很慢,于曼珂只夹了一点点。咕噜噜的热气里只有他和她的筷子,他把一块大的向她那边推了推,她放下了小的夹起了大的。很默契,谁都没注意到。“寒山啊,咱来的白的吧。”张子明突然高兴地说。陈寒山当然高兴,说:“我就等县长这句话啊。”赵蒙生说:“吃肉喝酒,当官长久。”袁雪说:“在家吃饭,别讲规矩,想要什么自己来。”陈寒山说:“我们跟县长混饭的,得和县长一个口味。”张子明说:“我怎么闻到你的口味比我高啊。”陈寒山笑着:“县长这是说哪里话?”张子明说:“刘市长夫人怎么知道一小搬迁的事?”陈寒山脸通红,说:“我......我是说漏了嘴。”袁雪说:“你们吃饭呢还是谈工作?”张子明笑道:“我也是随便问问。”陈寒山说:“我这颗心......”张子明说:“来来干了这杯。”赵蒙生说:“小于老师,快给张县长倒酒。”于曼珂站起身,先给张子明倒满了,又要给陈寒山倒。陈寒山忙说:“我自己来。”张子明看到,她还是穿了那双印着卡通的红色运动鞋,心不禁猛跳了几下。袁雪招呼着:“快捞捞肉,待会儿放菜了。”于曼珂的筷子很慢,仿佛在等待什么,张子明注意着,把她夹得一块肉给夺了过来,蘸了下酱放到口里,说:“我喜欢这个。”陈寒山不知内情,附和道:“是不错啊。”赵蒙生忙说:“这是正宗的内蒙小肥羊。”于曼珂很灿烂的笑着,问:“袁校长,放菜吗?”袁雪说放。门铃响了。袁雪说:“你们吃,我去。”问:“谁啊。”门外答:“我找张县长的,姓苗。”张子明想,苗若婷你果然来了。”
    苗若婷来的目的张子明也猜个差不多,应该是来求自己的。陈寒山赵蒙生简单和苗若婷打了声招呼,然后也没在继续下去,匆匆告辞了,只留下于曼珂收拾洗刷东西。苗若婷说:“张县长,改天我请客,你可一定去啊。”张子明在苗若婷的对面坐下来,说:“苗总请客我一定去。”又说:”关书记现在挺好吧?”苗若婷说:“从清泉回去后,他还没给我打过电话呢,谁知道呢。”这句话可能是真的,可对张子明来说,觉得这是在向自己卖弄。便没再说什么。苗若婷也没说什么。
    客厅里只有张子明和苗若婷。袁雪和滔滔到卧室去了,于曼珂在厨房里忙活着。
    苗若婷说:“我这次来是求你一件事的。”
    张子明说:“什么事啊?”
    苗若婷说:“关于康次步被害的事,要尽快找出凶手来,还我一个清白啊。都认为康次步对木青有意见,所以都以为他的死和我有关联。”
    这个问题可真是出乎张子明的意料之外。不过张子明的心里马上打了个寒战:看来苗若婷这次来的目的不简单啊。对康次步这个问题,关仁山在会上已说过了。可苗若婷这次来却提出这样的要求,明明是和关仁山的观点是对立的。这是来试探我的吗?还是故意的来找难题?
    张子明说:“这个问题关书记也很关注,上次来清泉时,关书记专门做过指示的,一切要按照关书记的指示办。”
    苗若婷说:“可是这次县里组织的这次活动,很多人说到了污染问题,这样就牵扯到康次步的死了,昨天还有几十个人到木青门口扯横幅了,说,把木青赶出清泉,康次步英魂不散之类的。”
    张子明说:“这次活动市里也是同意的,也和李昂书记沟通过的,虽然他在党校学习。”
    苗若婷说:“张县长我可不敢干涉什么啊,只是来反应问题的。”
    张子明说:“你是人大代表,也应该的。”
    苗若婷说:“县长啊,我是怕有的人不把关书记的话放在眼里,一根筋死到底啊。”
    张子明说:“你是担心李可吧?放心,关书记的指示已经传达了,李可也知道的,回头我在和他交代一下。”
    临走,苗若婷又伸出手来。张子明和她握了握。苗若婷说:“别忘了,有机会我请客,到时县长你可一定参加啊。”张子明说:“一定一定。”
    张子明又在茶几前坐下来。拿起几个瓜子在上面摆着,一个是关仁山,一个是杜一凯,一个是李昂,还有一个刘丙辰,这几个瓜子围成了一圈,中间又放了一个,就是苗若婷了。张子明看到那些瓜子似乎转了起来,越转越快,成了一个大圈子。张子明揉揉眼,想到,看来这苗若婷跟他们都有关联,概不谁是谁派来的?至少试探一下我在康次步立场上的态度?看来这自己对苗若婷来的目的估计错了,不是来求自己为木青的污染开脱的,是来试探的。
    于曼珂还在厨房打扫。张子明轻轻走了过去,站在门口看。她发现了他,抬头看了看,没说话。他走过去问:“收拾好了?”她说:“差不多,再扫扫地就好了。”他说:“累坏了吧?”她没说话,笑了笑,拿起扫把扫地。她是穿了件白色小衫的,紫红色的裤子看上去很厚,有点像牛仔裤。一弯身,细腰就露了出来,她知道他在看,就用手往下拽了拽,其实是盖不住的;她就又转过身来扫,领口太低了,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她就用一只手捂着。扫到了他脚边,他却没动。厨房里很静很静,只有他和她的轻微的喘息声。他想问一下,上回她说的“下次吧”是什么意思。她却突然说:“袁校长......”他一回头,看见袁雪正向这边走来。她说:“袁校长,收拾好了,我回去了。”袁雪笑着:“今晚把小于当保姆用了。”于曼珂说:“天天涮羊肉,这样的保姆我喜欢。”袁雪问:“复习的怎么样了?”她说:“只是稳固了一下。”袁雪说:“好好复习,面试的事儿好说。”张子明一直站在那儿。于曼珂好像没感觉到张子明的存在,和袁雪谈的很热情。临走时,只是和袁雪说,袁校长我走了,再见。闭门后,袁雪问:“你又站在那儿琢磨什么?”张子明说:“你和她说的面试,是怎么回事?”袁雪说:“小于有野心,想考公务员,这事儿能帮就帮呗。”张子明哦了声,又不说话了。袁雪说:“这事儿也值得你琢磨?你累不累?”其实张子明没在琢磨这事,他在想,刚才于曼珂弯腰时好像没系腰带的,那裤子好像也不是带松紧的啊。这次干部自查活动的火烧得很烈。张子明感觉到了。他更希望的是这火越烧越大,烧毁某一部分,然后烧到某个人,这才是终极目的。可据纪检委书记庄友光说,这几天没有干部来反映什么。本来嘛,像这种事一年都要搞上一两次,都习惯了,麻木了,不过是走走过场,搞搞形式。以前是以前,这次是不和以前一样的。张子明想着,等着吧。
    康次步的夫人焦姨竟然来到了张子明的办公室。张子明是很吃惊的,问:“焦姨有什么事吗?打个电话就可以了。”焦姨小声说:“现在的清泉是你说了算吗?”张子明说:“焦姨是不是关于康 ......”焦姨从下衣口袋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交给张子明。
    里面装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孩的背影。换做别人也许会猜这个背影,可张子明不用,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因为他对这个背影太熟悉了。可问题是,这张照片肯定不是在清泉,也不是在文殊拍的,没有这么繁华的地方。这又是谁拍的呢?里面的小孩是谁呢?张子明问:“焦姨,这张照片是康 留给你的?”
    焦姨说:“老康出事的那天早晨,怀里揣了个大信封,说是给一个人看看,临走时我说,床头还漏了一张呢,他说那张看不清,没用;后来老康他被人......我就感觉与这照片有关,就一直藏着。”
    原来是这样。张子明明白了康次步让他看得是什么了,问:“那些照片你都看过?”
    焦姨说:“没有,这种东西老康连摸都不让,别说看了。”
    张子明又问:“康 出事后,那些照片开在他身上吗?”
    焦姨说:“没有,一张都没有,我问过公安局的人,他们也说没有。”文海花园的早晨依旧美丽,花草依然繁茂,树木依然青青。张子明和李可站在康次步出事的地方沉思着。
    张子明说:“自从老康出事后,我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李可说:“也许康次步一直没离开过这里,等着你来呢。”张子明叹了口气,说:“是啊,但愿我来之后,凶手很快就能归案。”李可象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那个早晨,你和康次步在一起时,附近有什么人?”张子明说:“当然有,来晨练的的啊。”李可说:“我是说,在你俩的附近。”张子明不想回忆那个冬晨,可是却不得不想,半晌,闭着眼说:“我和康次步慢跑时,后面好像有一个年青人也在慢跑,不过离得较远,有二十多米吧,那人戴了个黑色长檐冒,压得很低看不清长相。”李可说:“那人身高是不是在一米八零左右?”张子明说:“应该吧。”李可双眼盯着前方,像是看穿了什么,说:“这是被忽略的最大的疑点!天气寒冷,来冬练的多半是老年人,年轻人很少的,而且那人身高和作案者很相似。”张子明问:“如果你说的成立,那是谁指派的呢?”李可说:“这个问题先不考虑,你想一想那个人还有什么特征?”张子明昂头看着天空,说:“我和康次步停下时,好像看到那人戴了个耳机听广播呢。”公园里人渐渐多了起来,除了有几个人在吊嗓子之外,还是很安静的。李可一字一句的说:“这就对了,那个人戴的也许根本不是耳机,很有可能是在市面上就能买到的窃听器,二十几米的距离听清谈话是没问题的。”张子明吸了口凉气,说:“难道我和康次步的谈话......”李可点点头,说:“康次步身上的照片肯定是被那人搜走了。”张子明问:“你看昨天焦姨送的照片有用吗?”李可说:“不好说。”张子明说:“那个背影肯定是苗若亭的。”李可说:“是又怎样呢?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张子明心中一沉,是啊,又能怎样呢?难道正如康次步所说,是没用的吗?“不过......”李可迟疑的说:“据刑侦组的分析,照片上那个小孩左手举着,应该是和前面的一个什么人打招呼,可距离太远了,只能看到一个小白点。”张子明说:“难办啊,上回关仁山来专门讲到了康次步这个案子,你知道了吧?”李可点点头说:“知道,领导的眼光跟咱们的不一样,可我们公安的任务就是破案。”张子明说:“案子是要破的,要低调的破案,知道吧?”李可说:“假如最后的结果是苗若婷制造了这个杀人案,你会怎么办?”张子明说:“抓起来就是了。”李可说:“假如是有人在后面操纵着苗若婷怎么办?”张子明说:“那又怎么样?我就不信无法无天。”李可说:‘这就是这个案子不能深查下去的原因啊,从下面查吧,查一个死一个,比如那个肖大建,从上面查呢,又不可以,说影响大局,操。”张子明说:“想办法啊,我支持你。”李可说:“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张子明看看天,又低下头来,说:“先把康次步的专案组撤了怎样?也做做样子让有些人看看,落实领导要求啊。然后可以私下进行。”
    这次的干部自查活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先是机关干部,然后是各乡镇。各常委组成了检查组,到下面各乡镇检查验收。张子明哪里也没去,他一直关注着木青的动静。这几天一直有人在木青的门口挂横幅,喊口号。那次苗若婷跟自己也提起过此事的,不过张子明一直没太在意。
    丛俊晓说:“县长,木青门口这几天的人似乎很多啊。”
    张子明说:“怎么,俊晓,你听谁说的?”
    丛俊晓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张子明说:“俊晓,说说看。”
    丛俊晓压低了声音,说:“县长,去木青门口的人是我找去的。”
    张子明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又明白了丛俊晓的目的,说:“俊晓啊,这个事可要把握好度啊,可不是闹着玩的。”
    丛俊晓兴奋地两腮发光,说:“县长你放心,明着是木青,实际是康次步被害一案,这么一来,省委书记也说不出什么了,这叫民意,是吧。”
    张子明却说:“俊晓,这个事,你和我说什么?”口气很严厉的。
    丛俊晓说:“我,呵呵,我刚才可什么也没和你说啊。”临走,又说:“呵呵,我先回去了,县长。”
    李昂来电话说,子明这次活动搞得不错啊。张子明琢磨着这话的意思,说,还是你领导的好啊。李昂在那边干笑了两声,说,子明,我听说最近几天经常有到木青门口闹事的,这可不好,木青是我县的龙头企业,前几天关仁山书记来时,也是很看重的,传出去可不好啊。这分明是给苗若婷说情的,可却不提苗若婷这三个字。张子明说,这个事,我还没听说,你的意见呢?李昂说,子明这可是大事啊,传出去很不好的。张子明又推了一个皮球,说,哦,这事我还要和吴萍商量一下,你知道的,她现在是清泉的一把手啊。李昂半天没做声。
    挂机后,张子明想,此时李昂会干什么呢?给苗若婷打电话?或者也像自己一样在琢磨着对方?看来他们是急了,可张子明只希望慢下来,一切都慢下来,这样对自己很有利。你苗若婷不是试探我吗?好吧,我是很守规矩的,一切的是是非非让人民群众来裁判吧。
    庄友光来电话说:“出事了,一名镇长自杀了。”张子明问怎么回事。庄友光说:“在这次干部自查活动中,这个镇长压力太大,留了遗书,跳楼死的。”
    张子明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说:“查出什么问题了吗?”庄友光说:“是有人匿名举报的,说他受贿很严重,我就找他谈了一次,想不到这么不经吓。”
    “事实怎样?”张子明问。
    “从他的办公室搜出了六根金条,还包了一个女的,是镇上的一个中学老师,就这几个问题。”
    这种事是包不住的。
    按吴萍的意思,把常委都招了回来,开了个常委会。会议的议题是这次的干部自查活动还搞不搞。
    张子明很生气,吴萍事先也不和自己通个气,直接弄到会上来了。所以,张子明一直低着头,不说什么。
    吴萍说:“想不到这个活动还搞出人命来,都发发言吧。”没有发言的。活动是张子明搞的,吴萍也是同意的,现在出事了,该说什么呢?
    “都发发言吧。”吴萍又重复了一遍。
    庄友光说:“这次活动还是很有作用的,死的这个干部也是有问题的,这对一些人是一个很好的警告。”
    吴萍说:“活动要搞下去,可是要体现出和谐的一面来,稳定安全的条件下,才能利于各项工作的开展啊。还有最近的木青,总是有人喊口号什么的,我不知你们注意到这个问题没有,不安全不和谐的因素一定要制止。”
    还要怎么搞呢?那就是搞形式了。张子明越想越窝火,想不到吴萍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散会后,张子明一个人坐在那里没动。这个自查活动当初是跟牛鹏夸下海口的,一定要搞出成果来的。死的这个镇长就是成果,可吴萍却一下子给堵死了,要和谐,不要成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又想,其实吴萍这样做也是对的。现在从上到下都是要和谐稳定的,本身也没错。可自己也没错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达到自己目的就要采取一些手段的。在利益与权力面前,没有正邪对错之分,这就叫政治。
    到了办公室刚坐下来,手机又响了,是苗若婷的:“县长,今晚到碧海坐坐吧,上回说好的,别忘了。”张子明倒吸了口凉气,又想起有一次自己做的那个梦,梦中苗若婷满脸的血朝自己笑着,样子很恐怖。这声音很平淡,可张子明握着手机,想起了吃人的妖精。这种感觉也只有自己才可以体会的,在外面的人看来被人请是很得意的幸福的事情,其实这里面的苦衷他们是不知道的。有时饭局酒局就是一个坑,可你又不得不去。张子明很清楚,今晚一定是个坑,可是必须得去的。
    张子明的预感再一次得到了证实,吴萍又来电话了:“子明今晚苗若婷请吃饭,你去不去?”张子明说:“呵,你去的话,我就陪同一下。”马上又说:“这个苗若婷,搞什么啊?”吴萍说:“怎么了子明,去吃顿饭还想这么多?你太敏感了。”好像被剥光了衣服般,张子明说:“我,我这不是跟你请示吗。”
    张子明到时发现孟爱国,庄友光,于笑天他们几个早就到了。好像是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自己是什么职务,就什么时候到。职务越高,到的就越晚。都站起身说张县长来了。张子明笑着摆摆手,说大家坐。苗若亭笑道:“感谢张县长的光临啊。”张子明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他想,这个女人就是不简单,在家的主要领导基本都来了,这次的宴会也绝不是什么感谢之类的这么简单。她穿了件黑绸的休闲外套,头发是刚刚拉直过的,从侧面看很像一个电视里的名主持人。张子明又气愤起来:她想让自己来,自己就得来;那时想查她一下,她不想让去,自己果真就没去成。想到这,他真想一走了之,可想想又不妥,就说:“这茅台喝多了也是伤身的,还是来点外国的吧。”苗若亭笑着:“张县长真会生活啊,我让他们换掉。”过了会儿安岳进来了,看到是张子明他们,感到很吃惊,说:“听苗总说有重要客人,想不到是清泉的元首们啊.”苗若亭笑道:“岳老板,有什么好喝的就拿来吧,张县长想品一下呢。”安岳说:“有昨天刚刚空运来的法国葡萄酒。”张子明说:“来几瓶啊,吴秘书长喜欢喝。”安岳应声出去了。原先因为木青傍边的一块地,苗若亭没能竞争过安岳,应该存在芥蒂的,想不到竟一点看不出来。吴萍来了,一进屋就说让各位久等了。她没化什么妆,比不了苗若亭的光艳,可有一种说不出的美,这一点是苗若亭不能比的,就像一颗夜明珠,没有电,照样光彩夺目。这种宴会是最没意思的,跟着喝酒跟着醉;不像朋友之间的聚会,可以放开可以放纵,最后还原一个真实的自己。苗若亭说:“对各位的到来,特别是吴书记和张县长的到来表示感谢。”吴萍说:“谢谢苗总给我们提供了这次机会,平时忙,聚不到一起。”吴萍讲完后都鼓掌。苗若亭问:“张县长不讲几句?”张子明说:“听了两位漂亮女士话我都醉了,讲不出啊。”于是都笑,气氛很活跃。苗若亭说:“想不到张县长这么幽默。”孟爱国说:“我们张县长不仅幽默,还能干。”苗若亭只是笑。吴萍说:“你们男人,说话就喜欢双关。”又都笑了起来。说归说笑归笑,谁都不知道苗若亭这次请客的目的是什么。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可就是有点冷,有点清。
    苗若亭脸上有点不大自然,说:“听说安岳是张县长同学,要不要把他叫过来给领导敬个酒?”张子明知道这是让安岳当润滑剂,就说:“客随主便啊。”不一会儿服务员把安岳叫了进来。安岳和在座的都认识,说:“能敬领导几个酒,真是光荣,可今天是苗总......”苗若亭打断:“客套话少讲,你得让领导们高兴,否则这顿饭钱我是不会付的。”安岳说:“那就来一个吧,说是有一个二奶和三奶吵架。二奶说,我的腿比你的细,老板爱摸,我的腰比你的细,老板爱搂,我的眉比你的细,老板爱亲,气死你。三奶说,这算什么啊,我下面的洞洞比你的细,老板早上用了晚上用,馋死你。”都呵呵笑了。安岳站着,端起酒杯,说:“领导都笑了,我就敬一杯?”吴萍说:“你这安岳,拿我们女人开玩笑啊,这酒我不喝。”虽是开玩笑的话,安岳就已经端起来了,就显得有点尴尬,自嘲道:“我这领导意图没把握好啊。”张子明说:“笑天同志来一个吧。”于笑天说:“好吧,为了领导高兴,我豁出去了。有老两口,稍通文墨,年老了,干不动那事了,就各做词一首抒发感情。妻子咏道:红焰焰,黒焰焰,妹户如出甑馒头解条线,自从嫁过你家来,日也喧,夜也喧,如今就像破门扇,东一片西一片。其夫咏道:光溜溜,赤溜溜,硬如檀木扁担挑得豆,自从娶你进门来,朝也凑,晚也凑,如今好似葛布袖,扯便长不扯皱。”讲完了,安岳说:“高雅是高雅,就是不好笑。”于笑天笑道:“别急啊,这是《笑林广记》中的一个段子,好比一个上下联,我的问题是,谁能给加一个横批?”张子明说:“这倒有点意思了。”孟爱国说:“这有什么好想的,不就是说男人女人的那东西吗。”安岳说:“横批叫生殖器好了,生理书里都这么叫,够高雅了吧?”苗若亭一直咧嘴笑着,好像听的很认真,眼睛却不时的向外看。吴萍拿出手机,像是看什么东西。过了会儿,张子明收到了吴萍的一条短信:阴阳。张子明一笑,说:“横批加阴阳怎样?”于笑天笑道:“张县长水平厉害啊,好是好,还不够形象。”张子明说:“我这都是经过高人指点的。”众人不明所指,只是跟着笑。于笑天说:“还有没有要说的,我可要公布答案了。”于笑天说:“凹凸。”
    刚说完只听苗若亭接了个电话:“哦,李昂书记啊,我在碧海呢,和吴秘书长张县长他们,我现在走不开啊,要不你过来一下?”苗若亭边说边看着吴萍和张子明,似乎在征求意见。其实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欢迎李昂的到来。张子明终于明白了这次宴会的目的,想,又被人家套住了。
    一桌子人都静静坐着,好像没有领悟“凹凸”二字的含义,其实内心都充满了疑问:李昂突然来干什么?这多亏不是干部大会,否则肯定有人重新站队了,好在今天在座的都是经过大风雨的,表面都是面带微笑,如弥勒佛。心中却都想着“应急预案”。张子明也是沉默的,他在想,李昂在这个时机这个场合出现,肯定是和苗若亭早就预谋好的。苗若亭是个渔翁,吴萍是个钓钩,把几个主要人物都弄到这儿。也许是与这次的自查活动有关,李昂肯定听到了什么风声。令张子明不解的是,吴萍为什么要接受苗若亭的摆布?从吴萍的状态看,她对李昂的到来也是一无所知。想到这,张子明真想问问她康次步的死是不是与她有关。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苗若婷说:“各位领导,最近几天总是有在木青门口喊口号的,这道罢了,还有的人喊,为康次步报仇,好像这康次步的死与我有关。”
    吴萍说:“这个问题前几天我还和子明探讨过,一些群众不明真相,没什么事吧?”
    苗若婷说:“我倒没什么事,就是气人。”
    吴萍说:“回头和李可说说,让多派些人去劝劝。”
    李昂来了,所有人,包括吴萍都站了起来。李昂像个指挥家,摆摆双手说:“大家坐,大家坐。”又特意走到吴萍和张子明面前握了握手。“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等着李昂的开场白。李昂面向吴萍,说:“党校里规定每人写一篇论文,我选了木青为研究对象,找若亭查点资料,想不到都在这儿。”这么小的事用得着自己跑一趟?很苍白的借口,可好像都深信不疑。又转过身对张子明:“子明最近辛苦了。”张子明笑:“不辛苦,上面还有个吴书记啊。”吴萍笑笑没答。李昂举杯:“这么长时间没回清泉,今天凑巧碰到了,我们一起干一杯?”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张子明想好了,这回尽量不说话,看看李昂和苗若亭怎么表演。吴萍接过了话头:“这个建议不错,我们一起喝一个吧。”“对对,还是一起喝个。”于笑天附和着。张子明闷闷不乐的端起了酒杯。
    喝完一杯,又一杯。品的都不是酒,是心思。安岳说:“今天真是个纪念日啊。这么多领导都来了。”于笑天说:“安总,你看你吓的,还有什么好吃的赶紧上了吧。”安岳说:“那时必须的。要吃喝玩乐,找碧海小姐。这可是我们的广告词啊,呵呵。各位领导先忙着,我去安排一下。”
    吴萍面带微笑,好像很认真的倾听着。张子明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很随意的样子。他知道接下来李昂要找一个借口的,想把话题往这次自查活动上面引。苗若亭问:“李书记这次来还有别的事吗?”李昂笑:“我现在是带病之身,得安心养病啊。”这句话看似谦虚之词,实际上是带了点刺的。谁也没说什么。李昂肯定很失望,谁也没把话题往那上面引。孟爱国和庄友光在交谈着什么,很是津津有味,其实有味的只是样子,话题肯定很无味。于笑天刚刚接了个电话,说要到一个乡镇视察,安排好的不去不行,不知真假,反正不在这儿了。张子明故作糊涂:“当时真该我来承担责任啊。”李昂说:“这倒没什么,三个月很快过去,看样子我还得回来啊。”这话其实是向张子明示威的,怎么样?老子照样回清泉当书记!张子明不知此话真假,继续问:“到时我们得搞个仪式欢迎啊。”李昂仿佛看穿了张子明的目的,笑了笑,没应答。吴萍说:“别光说话,也得喝酒啊。”服务员走到桌前,给每个杯子倒满了。张子明和李昂看似谈笑风生,有礼有节。懂行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斗法。这种官场之斗比江湖之斗更险恶,不仅需要实力和功夫,更需要智慧和心计。一不小心就可能坠入对方圈套,被看似一句平淡的话杀死。现在的张子明和李昂像站在梅花桩上的高手,等着对方的攻击。而吴萍他们,只能做观众。这个观众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无论怎样只能在心里判断,是不能动嘴的。李昂出招了,直接而迅速:“这次的干部自检活动,动静很大啊。”
    张子明用了招太极:“原来李书记这次来是为这个问题?”
    李昂很干脆:“身在党校,心在清泉。”
    张子明挥出“尚方宝剑”:“对这次活动,我也对你说过,市委牛市长是支持的。”
    李昂暗用内力,喝了口水,笑道:“当然,这次活动搞得很好,可也不能破坏安定团结啊。”
    张子明一步不让:“这次活动就是为了查处一批人,树立清泉干部执政为民新形象。”
    “好好。”李昂连说几声,知道张子明不买自己的帐,还要继续查下去,就说:“子明很讲原则啊。”
    张子明说:“本来想跟你汇报一下的,可一直没时间。”
    李昂知道自己败下阵了,却呵呵一笑:“我只是随便问问,难得清闲啊。”论战结束,烟消云散。吴萍却突然说:“李书记为何非要学习三个月呢?”李昂说:“组织决定嘛。”吴萍说:“我们可以向组织打个报告,请李书记早点回来工作啊。”这句话,无异于晴天打了个霹雳。张子明看着吴萍。吴萍却只看着李昂。
    李昂说:“这样的话,不是违反组织决定?”吴萍说:“工作需要,市委会考虑的。”
    这或许就是这次宴会的主要目的吧?张子明猜着想着,感觉一切都有可能,感觉他们早就清楚地,只有自己蒙在鼓里。便哈哈笑了两声,不再说什么,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
    没人在意什么。李昂说:“我倒是很想清闲啊。”语气一变,又说:“若婷你先出去一下,我们开个会。”神态也不和刚才一样了,显然进入工作状态了。孟爱国方佑同他们也很必敬必恭的样子,看来也进入状态了。吴萍说:“子明喝多了吧?”这话是对自己的批评吗?张子明只觉得失望到了极点,想大喊几声,大哭几声,却又不能喊不能哭,只是呵呵笑着说:“我没喝多,谁喝多了?呵呵呵。”
    李昂说:“同志们,我首先把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情况总结一下。”
    张子明觉得好笑,这段时间你在党校,你有什么资格讲评?再听下去就感觉有些头疼。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去趟厕所。”走了几步就听吴萍说:“子明你没事吧?”张子明头也不回:“没事。”
    到了大厅里面,安岳迎上来说:“没事吧?”张子明心里其实很清醒的,说:‘没事。”安岳对那边一个女服务员喊道:“过来扶一下张县长。”张子明说:“不用不用,我去洗手间。”走了几步,却见北边的一个房间的们半开着,一个背影正对着自己。张子明问:“那时安然吧?”安岳说:“是的,刚和我吵了一场。”张子明转过头说:“怎么回事啊,吵什么?我过去看看。”安岳说:“那你自己去吧。”
    张子明走过去,推开那扇半掩的门,脚步很轻。安然还是听见了,转过了头,见是张子明,很有点吃惊。张子明笑着:“想不到吧?”安然回了个笑:“怎么想不到?谁能管住你?”张子明一反手,把门卡上了。安然又转过身,背着他。他走过去,把脸伏在她的头发里,也不说话。她说:“你干什么啊?”语调很轻很梦幻。他说:“你的头发好香啊。”她回过头,说:“门还没锁呢。”他说:“不用锁,让安岳看看我怎么欺负他妹妹。”她说:“不行,快锁上。”他用嘴堵住了她的嘴。她很用力。他倒有点招架不住了,往后退着。退到了门边,她一伸手把门锁住了。他知道了她那么用力的原因,紧紧抱着,报复着。她一下子软了。他想把她拥到前面的床的,可感觉很累,于是都倒在了绣着霓裳舞的猩红的地毯上。他想让她正面躺着,可她闭着眼,就是不听话。他说:“转过来啊。”她不说话。他双手揽住了她的腰,稍一用力,她成了半跪的姿势,纯白的裤子绷得紧紧地。他问:“喜欢这样的?”她问:“以后你永远对我这么好吗、”他说:“以后是永远吗?”
    张子明不是那种很在意儿女情长的男人。可每次和安然在一起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走了很久,很干渴的行人,安然就像一汪清泉,可以随时喝,随便喝。他对安然只有感激。他问:“今天和安岳吵架了?”她平躺在地毯上,无语,眼泪却流了出来。他怜惜的吻着她的泪。她说:“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是永远的?”他说:“你每次说话怎么都这么绝望?”她竟然又笑了:“和我在一起,你说的话也不像县长了。”他问县长说话该怎样。她答,官话啊。他咳了一声,说:“好吧,那我就讲三点:一是安然这个同志不错,能力很强,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床下,不管是嘴上的功夫还是嘴下的功夫,都能解领导之急,让领导满意;二是该同志思想觉悟高,创新意识强,比如今天这次,采用暗示的方式,让领导高兴,我建议有关部门有关人,来学习参观一下;第三点呢,就是该同志售后服务比较到位......”安然笑个不停,胸脯一起一伏,伸手堵住了张子明的嘴,说:“你这个话,到电视上播一下才好呢。”他咬着她的手指,她又啊了一声。这声啊又让他感到很干渴,于是低头咬下去......他问:“累坏了吧?”她说:“还不是你折腾的。”他说:“在清泉开连锁的事怎样了?”她说:“看上了一个地方,可安岳不同意。”他说:“就为这个吵架?”她说:“安岳说一小可能要搬迁,到时如果拿下这个项目,可开发个高层,楼下可做个大超市。”他问:“安岳怎么没和我说?”她说,是安岳让我跟你说的。他说,你不想让我为难,就和安岳吵起来了?她说,不全是。已经很晚了,她要他陪一夜。他心里想着和吴萍交谈的事,还考虑着李昂的举动,就说,事情多。其实这是他的一个原则:吃野食是可以的,但绝不在外面过夜。李昂回清泉的事马上传开了。有好多版本,流传最多的一个是:李昂和张子明吵了一架,差点动了手。最后两人比谁的关系大,一直比到了北京。很精彩,很有传奇性。张子明是在办公室听丛俊晓说到此事的。听后,张子明只是一笑。官场是最有秘密,也是最没有秘密的地方。张子明问:“其他工作方面的事还有吗?”丛俊晓说:“没有了没有了。”张子明哦了一声。丛俊晓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说:“张县长,还有个事要让您费心啊,就是我侄子......”张子明说:“哦,小丛学习快结束了?”丛俊晓说:“还差一个多星期吧。”张子明问:“他想到哪去呢?”丛俊晓说:“他年纪小,资历浅,我想让他到下面锻炼一下。”“去哪锻炼?”“安西镇还差一个副书记,我想......”丛俊晓说的很小心,注意着张子明的反应。张子明点点头:“到基层是好事,别太张扬了,最好现代理一段时间。”丛俊晓说了一堆感谢的话,出去了。这个丛俊晓,拐弯抹角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要个令旗的。正想着要给吴萍打个电话,找她谈谈,于笑天又进来了,说:“张县长,我想跟你汇报一下昨天下乡的事。”这点小事找秘书或者和办公室的交代一下就可以了,张子明清楚这个于笑天是为昨天的事情释疑来了,就说:“我知道了。”知道什么呢?可以有两个答案。于笑天又说:“张县长,我还听到了一些传言。”张子明问什么传言。于笑天就把刚才丛俊晓说的那个事说了一遍,相差不大。张子明虽不知道于笑天是不是真的忠心,但这方面的积极性是不能打击的,说道:“笑天不错啊,积极性警惕性很高。”
    于笑天刚走,秘书小崔过来说:“县长,教育局陈寒山局长在下面,想见见你。”陈寒山肯定是来询问一小搬迁问题的,可张子明对陈寒山一些拐弯抹角的做法很生气,比如今天这次,故意让秘书小崔来请示,好像他陈寒山很懂规矩,就说:“你告诉他,我今天没空。”小崔走后,张子明不禁一丝苦笑,关于一小的问题,只不过是打了个报告而已,就像一只蛋,还没下锅,就有人酝酿怎么吃了。不管怎样,这个问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实现自己的那个梦想。他端起杯,喝了口水,然后拨通了吴萍的手机:“吴秘书长吗?不知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想找你请教几个问题。”那边吴萍呵呵一笑,说:“我随时有空啊,你现在过来?”张子明又犹豫了,又想起上回会后她找自己谈谈的事,如果这次再去找她,恐怕又有什么流言,于是说:“要不......到晚上吧。”吴萍问:“那去哪儿?”张子明又不知怎么回答了。清泉是个小地方,酒店,餐厅也就那么几家,万一再碰见熟人或好事者,就更不好了,就说:“还是听吴秘书长的安排吧。”吴萍说:“那就到县招待所302吧。”原先吴萍担任县长时住的是单身宿舍,现在回来代理书记,考虑时间短,就住在县招302号房。等天黑以后,张子明到了招待所楼下,打电话问吴萍在吗。吴萍说在,你上来吧。张子明向四周看了看,没什么人,就匆匆往楼上走去。连他自己也纳闷,为什么一定要天黑以后呢?为什么有一种做坏事的感觉呢?302的门没锁,一推就开了,吴萍正坐在电脑前看着什么。张子明还是敲了敲门。吴萍回头笑道:“来了?过来坐啊。”张子明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问:“还在加班?”她把鼠标向前一推,说:“看论坛呢,很有意思。”他问吃饭了吗。她说吃过了。然后就笑着,看着他。
    张子明今天是带了一堆疑问来的,不想有暧昧的气氛蔓延,就开门见山:“昨天确实喝高了,会都没开完,来向你赔罪的。”
    吴萍说:“你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应该是问我,为什么要答应李昂,帮他尽快回来工作的问题吧?”这倒把他问了个措手不及,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么一来,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说:“吴秘书长,其实......你知道.......”吴萍一摆手,说:“对于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因为事先没和你商量。”张子明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明白。”她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却道:“喝点吧。”说完,从床头柜下面拿出两个纸杯,一瓶五粮液,还有两包熟食。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她在忙碌,倒满酒,撕开包。完成后,她说:“干了这杯。”他有点懵懂,没有拒绝,一饮而尽。他知道她有话要说。他给她满上,又给自己满上。她说:“你知道的,我父母死的早,从小时候我就知道,不能让人瞧不起,我现在三十七岁,是文殊的副秘书长,有人很羡慕我,认为我很成功;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一只风筝。”他不知道她说这些话的目的,举杯说:“喝一半吧。”她说:“一半多没劲,干了。”他问:“今晚这酒和菜......”她说:“下面柜子还有呢,有时我经常自己来一点。”他笑:“原先以为吴秘书长喜欢干红,看来下回得注意啊。”她顿了顿,说:“今晚我们喝醉吧。”他说:“上高中的时候,我们有几个要好的男女同学,经常找机会喝醉的,那时以为很豪爽,很洒脱;现在我是天天醉啊。”她却继续说:“我说的是今晚,我们一起喝醉。”他问:“吴秘书长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她说:“别那样称呼我,叫我名字好吗?”她的眼中充满了期待。灯光很柔和,电脑里正放着一首流行歌,这样的情调,这样的人,很像某电视剧中的某个场景,很容易发生有味道的故事。她没有平时的智慧与坚强,只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女人。他叫道:“吴萍......”她竟红了脸,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应道:“哎,我就是。”他不知她为何这样激动,又叫道:“吴萍,你......与平时不一样。”她流泪微笑着:“谢谢你。”
    又不能回复了,怎么回事?
    张子明说:“应该我谢谢你才对,有好几次都是你帮我的。”吴萍拿起纸巾,擦了擦泪:“谢谢你叫我的名字,让我感到很亲切。”张子明笑:“往后只要你想,我就叫,不收费的。”吴萍却长叹:“我希望你答应我那件事。”张子明明白,自己无法拒绝,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那样做,说:“能告诉我原因吗?”她说:“以后......也许......”他没吱声。她举杯,说:“我敬你一个。”他说:“好吧,我同意,不过李昂回来后,我可能......”她明白这话的意思,打断他说:“以后,我也许能帮你。”干完杯,他说走。她说,再见。三天后,文殊的文件下来了,同意清泉县委的决定,让李昂回文殊继续主持工作,吴萍不再代理清泉县委书记一职,回文殊按原职工作。这个消息一传出,又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吴萍打电话让张子明来一下办公室。张子明问什么事。吴萍说:“就要回文殊了,感谢你一下。”张子明笑道:“吴秘书长客气了,你是我上级,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吴萍说:“有机会还得跟你喝几杯,摸摸你的底。”这话是很调侃的,可张子明却没什么心情。他对这个女人越来越迷惑,可又存在幻想,幻想她确实可以帮自己一下的。阳光很温暖,照在她洁白的皮肤上,照在她浅灰色的衣服上,她低头拍了拍衣服,头发落了下来,看不清脸。这个动作张子明是多么的熟悉!这身浅灰色的衣服他是多么的熟悉!张子明的心怦怦直跳,他想问:你去过悲苦寺吗?和一个叫刘丙辰的男人。他克制着冲动,不知说什么。她笑:“子明你怎么了?”他说:“哦,我想,我是不是该请你一次,私人的。”她说:“有机会,还是我请你吧。”他敷衍着,等待着谈话尽快结束,尽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看藏在保险柜里的那张照片。是啊,自己怎么就一直没想到呢?真应该感谢她这身浅灰色的衣服啊,唤起了他的记忆。那张照片也许是帮助自己实现梦想的最佳工具。当然不能直接交给刘丙辰,那是危险的愚蠢的;也不能交给吴萍,那是弱智的。李昂不是就要回来了吗?让吴萍“无意”中在李昂的办公室发现那张照片,然后她肯定会把照片给刘丙辰看,这样,照片就变成了弄死李昂的一把刀!回到办公室,张子明迫不及待的关上了门,从身上取下了钥匙,打开了最下面的一个墨绿色的保险柜。这个保险柜是存放自己的私人物品的,钥匙只有自己这一把,连秘书催慎之也没有。保险柜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照片就夹在里面,一共三张,两张是安然的,一张自己无意识拍到的那张。他拿出笔记本,打开一看:照片竟然不见了,一张都不见了。

    第六章


    欢迎仪式不是很隆重但很热烈。除了张子明,各大班子领导和主要局领导都到了。小会议室里坐得满满的。张子明的缺席正好给了他们某些人一个机会。官场是最变幻莫测的了,谁能想到他李昂能这么快回来呢?
    李昂当然是激动地,可表面很平静,就像刚刚睡醒了一觉,说:“吴秘书长也回去了,今天我是不赞成搞这个的,不过人比较齐我就简单说几句吧,算开个小会。我到文殊学习的这几天深有感触啊,一个人不学习不行,同样,一个干部,一个单位不学习也不行;学什么呢?我希望在座的每个同志回去想想。这次搞了个自检活动,这很好,查找自身问题,有利于自身进步嘛,可学习问题也要抓,那到底要学什么呢?到底跟谁学呢?一定要认清形势,搞清楚,这是大是大非问题。听说这次自检活动还抓了几个人,我感到很气愤,很丢人!我是有责任的,往后还要继续查下去,发现有问题的人和事,一定要严惩,我也要承担责任!”
    谁都听得出这话的言外之意了,自检活动还要继续吗?还要查下去吗?查出问题果真要李昂承担责任吗?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这话的真正用意是和张子明搞得自检活动唱反调的。于笑天找到李昂说:“李书记,我一直想到文殊看你的,想不到这么快回来了。”李昂笑:“你这笑天啊。”于笑天很认真的说:“我觉得李书记刚才的讲话很有高度,在全县干部当中开展一次学习活动很很有必要的,为贯彻这次活动的开展,让县里的一些干部到下面乡镇锻炼一下,也是必须的。”李昂想了想点头说:“这个想法不错,可以专门下达个文件。”李昂也想考验一下于笑天的忠诚率为百分之几,就问:“你看要那个干部下去比较合适呢?”于笑天脱口而出:“丛俊晓同志刚担任办公室主任,不过上工作不太扎实,可是,李书记,你知道......嘿嘿。”张子明到下面转了转防汛设施及准备情况,算是检查吧。是下午回的清泉。第二天上班时,那份关于如何开展学习活动,如何让干部下放锻炼的文件已摆在了张子明的办公桌上。看来机关办事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效率的。张子明知道这也许只是个序幕,后面的战斗会更激烈,更残酷。
    丛俊晓来和张子明道别,说:“县长,我下去了。”张子明说:“我知道了。”张子明也知道丛俊晓的苦衷,从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下放到安西当副书记面子上很不好过,按说挂职都是好事,可像这样的挂职含义却不一样。这叫成也君王败也君王,跟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没有回头路,也是绝对不可以回头的,尤其是现在,更要表示一下,不用说什么,让领导知道就行了。张子明说:“到了安西好好做,有个东岭果园,野味素食就很好,我都是头一回听说,争取把名字打出去,为清泉做贡献。”丛俊晓无奈的笑了笑,说:“我知道。”临出门时,张子明总想安慰一下,可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只说:“俊晓啊,保重。”丛俊晓回过头,说:“县长,你对我的好我知道,你放心。”丛俊晓走后,张子明突然感到很累很累。是很烦的那种累,像火山,想爆发一下,却没人看。这么大的事,竟然背着自己,还形成了决议。不过话说回来,也不能怪谁,这叫逮住机会不放手,明知是对着自己的,也不能叫冤,谁叫你是官场中人呢?当初自己搞自检活动不也是如此吗?本想制造个机会让吴萍在李昂的办公室无意中发现那张照片的,可照片竟然不翼而飞,竟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是何人下的手,又是何时丢的呢?那次清泉事件后,自己专门查过的,三张照片一张不少的夹在笔记本里的,也就是说是在此事之后丢的。按说这是件大事件,可又不能报警。张子明感到暗地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很冷很恐怖。自己现在必须很小心,但又必须很迅速的行动起来,这是由不得自己选择和改变的,是唯一的道路。虽说那次吴萍穿的衣服和照片里的女子穿的一样,可到底是不是呢?还需要进一步确认。还有那个苗若亭,和一个男子去过东岭果园,那个男子是谁呢?李昂,杜一凯,苗若亭果真是牢不可破的铁三角吗?自己的仕途难道就到此为止吗?欲望!我张子明是有欲望的,仕途上如此,对女人也是如此。假若有一天真的没有了欲望,就像杨过和小龙女一样的隐匿于官场这个江湖,也未尝不可;那这个小龙女该是谁呢“肯定不会是袁雪,她是一杯冲淡了的茶,无味了;安然呢?是一杯浓咖啡,可又怕自己消受不起;于曼珂呢?是清淡的饮料还是很烈的酒?尚不清楚。什么红玫瑰白玫瑰啊,都是让男人采的看的。既然爆发不出来,就只有发泄!性的发泄!还是找安然吧,喝一杯浓咖啡,让自己销魂。就让她现在来办公室,在这里我要找回自信,威信和威猛。就像第一次那样,变成一个猎人,智勇双全的猎人。让她青花瓷一样的身躯再度涅槃。在她的叫声中释放,升华。暗处的那双眼,你看吧,我张子明是打不败的。这算是意淫吧?这么一想,竟轻松了些。不能就这么放弃。张子明想琢磨点什么,却什么也琢磨不到,只觉得太阳穴很疼。李可来电话说:“  我们队那张照片分析过了,毫无结果。”
    张子明的心又是一沉,叹口气说:“那可怎么办呢?你知道现在清泉的形势和严峻啊,丛俊晓到下面挂职了,下一步鲁小达,他们几个一个个也会下去的,敌人用心险恶,我却毫无办法啊。”  
    李可说:“大不了走一步险棋。”张子明问什么险棋。
    李可说:“跟电影里学的,找机会让他们几个坐在一起,我和刑警队长演一场戏。”
    张子明问:“你确定那辆无牌照的摩托车在县委大院?”
    李可说:“不敢确定,只是怀疑。”
    张子明现在的处境像站在冰山上,李可说的这件事像一叶小舟,这小舟是张子明的希望,可又担心小舟撞上冰山,后果只会更糟。
    张子明说:“把他们几个弄到一起,也不是太容易,得有一个过硬的借口,重要的是,这确实是一步险棋。”
    李可说:“我希望越快越好,想检验一下我的判断力。”
    张子明说:“康次步这三个字现在是很敏感的,这样做的结果你想清楚了吧?”
    李可说:“关键时刻,只能这样了,我豁出去了。”与其等着冰山慢慢融化,不如尽力寻找生机。和李可通完话后,张子明马上想到了一个借口。“李书记,我想把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向你汇报一下。”见到李昂后,张子明说的第一句话。
    李昂对张子明显得很热情,丝毫看不出什么,说:“子明你太谦虚了,我对你的工作是比较满意的。”这话显得比较大度,却又像个无底洞,真满意还是假满意?只有跳下去才知道。张子明虽有备而来,却不得不跳:“李书记,这次自检活动我看就到这儿......”李昂说:“这个问题我已谈过了,是不错的,还要和这次的学习活动相配合,既要学习又要自检,这样才能提高干部素质。”“哦,是这样的。”张子明按照设计的路子继续说:“木青是我县的龙头企业,杜副市长也是比较看重的;现在正好是学习活动期间,是不是让干部们到木青参观一下,然后请杜副市长出席,这也是清泉露脸的好机会啊。”这话完全是站在李昂的立场上考虑的,李昂又是从木青出来的。对于张子明的真是目的李昂不清楚,不过这个建议让李昂很爽,他也许知道张子明是来赔罪的,这个建议许正是张子明认输的一个托辞。沉思了一会儿,李昂说:“这个建议不错啊。”张子明暗暗得意,说:“有机会抓紧落实下?”李昂点点头,说:“好”。来而不往非礼也,李昂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子明,关于这次让干部下乡的事你知道了吧?”张子明很清楚这话的意思,说:“我是同意的,特别是丛俊晓同志,确实应下去锻炼锻炼。”张子明一捅破李昂反而有点尴尬,说:“同意就好。”张子明见目的差不多达到了,正准备告辞,手机响了,是刘紫超的。张子明问刘紫超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事。刘紫超说我在清泉教育局呢。张子明说刘姨来检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刘紫超笑道,不是检查,是随便转转的。张子明知道她肯定有什么事,就说,我在李昂书记这里呢,我们马上去一下。刘紫超说,小张太客气了,那个张师傅不知有没有空,我有点事想问问。张子明知道这不是主要问题,是刘紫超和自己客气的一种方式,也许是为一小的事而来的,却不得不装糊涂,就说,刘姨太客气了,我让司机接他来就是了。挂机后,张子明说:“刘市长的爱人,在县教育局呢,我看得去一下。”李昂已听了个大概,特别是对张子明一口一个刘姨叫着,刘紫超也知道自己在一边却没问,知道张子明与刘紫超的关系非一般,说:“好吧,听你的,是得去一下。”

    到了教育局门口,陈寒山和两位副局长已在迎接了。陈寒山小跑着过去打开车门,说了句李书记张县长来了。李昂点点头没说话;张子明也没说什么。陈寒山一副很恐慌的样子,说:“我也不知道市长夫人要来,本来我想马上打电话向......”李昂打断:“来多久啦。”陈寒山说:“也就二十多分钟吧。”刘紫超坐在会议室里翻着一张报纸,见李昂他们进来了,起身笑道:“书记县长都来了,要是丙辰知道,又要说我。”李昂快步向前握住刘紫超伸出的手说:“我们巴不得刘姨常来清泉走走呢。”刘紫超:“我就是随便转转。”轮到张子明了,双手握住刘紫超的手,很认真的说:“刘姨又年轻了,差点认不出了。”刘紫超咯咯笑道:“你这小张啊,这话我爱听。”边说边用手拍了拍张子明的胳膊。其实刘紫超爱听的是“刘姨”这个称呼,因为这个称呼比“刘局长”更有力度,级别也更高。落座后李昂问:“刘姨这次来有什么指示?”刘紫超笑着:“你们啊,别给我讲客套话,我跟小张讲了,就是找张师傅问点事的。”这话不着边际,如果真如她所言,也不必亲自来一趟吧?张子明忙说:“刘姨,我那个张四叔待会就到,让司机接去了。”刘紫超说:“那就好,那就好。”李昂好像不知道关于张大全的事,就问张子明。张子明想你不知道才怪,不过还是简单说了下。李昂连声说高人啊,待会儿要见识见识。刘紫超说这个张师傅才叫师傅呢。张子明只是以为这是夸张大全,就说,刘姨过奖啊。李昂转头问陈寒山中午的用餐怎么安排。陈寒山说:“刘姨的意思是想去所有代表性的小学去看看,我想是不是......”李昂说:“档次可不能低啊。”刘紫超说:“什么档次不档次的,工作餐就行。”为什么非要去小学,还要有代表性?意图很明显。张子明暗暗得意,想李昂也许不太清楚一小的问题,就算知道也不会知道刘紫超的真实意图;这是个很难踢的球,就让你李昂踢吧。李昂问陈寒山定了那所学校。陈寒山果然说是一小。李昂说:“一小不是要搬迁吗?正好请刘姨参谋一下。”张子明未免有点失落,李昂知道此事了,哪对于刘紫超的意图呢?刘紫超转了话题:“派派上大学的事,还要感谢你们啊。”刘派派上大学是上几个星期的事了,张子明当时忙着搞干部自查,就让崔慎之给何一鸣送了五万,让何一鸣转交给刘紫超,当然顺便也给何一鸣意思了一下。可刘紫超的话里是“你们”,显然在座的都表示过了。果然,李昂说:“派派读大学我们高兴啊,应该的啊。”陈寒山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张子明说:“我本想亲自去的......”刘紫超当然明白,笑道:“小张太客气了,派派能用心读书,也多亏你的功劳啊。”这话是很投机的,李昂他们肯定羡慕甚至嫉妒,可张子明却感到心惊,忙说:“我做的还不够啊,这次派派在哪里读呢?”刘紫超说:“在省城的一所师范。”张子明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说:“在本省好,离家近。”陈寒山说:“就是啊,比北京上海的一些大学好多了。”等了会儿张大全还没到,张子明说:“是不是先请刘姨到一小转转?”刘紫超说:“也好。”到了一小,只见教学楼前挂着横幅:热烈欢迎市领导。赵蒙生和袁雪几个校领导在迎接。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刘紫超说:“这学校地处闹市啊,该搬迁的。”李昂说:“刘姨指示的很对啊。”刘紫超说:“我只是说说而已,具体还得你们自己定。”
    李昂说:“刘姨的话很有指导性啊。”刘紫超笑笑,好像没听到李昂的话。然后的大事就是吃饭了。餐厅里光洁明亮,摆放整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不可能做到的,这就更加认证了张子明的判断,也就是说赵蒙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而且只有他一人知道,否则袁雪就和自己说了,是谁早就告诉赵蒙生说刘紫超今天来呢?只有陈寒山。不管什么人什么事,只要一靠近饭桌气氛好像就好了起来,这好像是中国的一个特色。赵蒙生很认真的向刘紫超汇报着学校的一些情况。刘紫超不时的插嘴问几句。县电视台的涂晓鸥和两个记者对着刘紫超拍个不停。李昂很认真的听着刘紫超的问话,刘紫超一说完,李昂就点评似地说几句,然后就呵呵笑着称赞着刘紫超的话有水平,然后其他人都附和笑着说有水平。比如刘紫超问学校有几个班级,一个班级分几个班。李昂马上说刘姨的问题很专业啊,呵呵。其他人也呵呵笑着说很专业很专业啊。刘紫超只是淡淡笑着,仿佛在享受什么。张子明的笑也一直挂在脸上,不过他的心思没在听,而在注意着那个举镁光灯涂小鸥。涂小鸥好像很喜欢李昂的话,虽笑不出声但绝对迷人;好像没注意到张子明的眼光。菜上来,谈话也结束了。今天端菜倒酒的是位穿白衬衣,扎领带的很阳光的青年。这肯定也是位老师的。过了会儿,只听赵蒙生道:“小段老师,过来下。”小段老师走过去俯身倾听。赵蒙生小声说:“你就别端菜了,站在刘局长身边,专门伺候她吧。”菜上齐了,李昂说:“刘姨,今天本该到酒店去的,请多包涵啊。”刘紫超像在想什么事情,有点发怔,说:“不错啊。”说完又扭头问张子明:“张师傅快到了吧?”张子明就告诉她说刚来了不久,在对面办公室呢,刚才你在听汇报,就没和你说。刘紫超筷子一放说,你看看你看看,快让张师傅过来,一起吃点。张子明其实是担心张大全不太注意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那就麻烦了,就说,刘姨别客气,咱先吃好了。刘紫超却不依。李昂说;“子明,你就听刘姨的吧,我也想请教下呢。”张子明起身说,那我就叫他过来。袁雪和小秦正陪着张大全说着什么,见张子明来了,袁雪问:“赵蒙生说待会儿让我们几个副职过去敬刘局长几倍,你说呢?”张子明说,那还用考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这个职务是刘姨点的名。又嘱咐袁雪一定要称呼刘姨。张大全穿了件蓝色中山装,胸前还是挂着破布包。左边衣袖里鼓鼓的,不知什东西。他说,是来叫我的吧,走吧。张子明本想和他交代一下什么,想想也没用,就一前一后向餐厅走去。
    刘紫超竟站起了身,说:“张师傅来了,快请坐。”张子明忙说:“刘姨太客气了,快坐吧。”其他人不知道这个张大全是个什么人物,见刘紫超这个态度,也都站起身,礼让着。张大全全然不理这些套路,在一张椅子上随便坐了,说:“这饭我不吃。”又对刘紫超:“有什么事就问吧。”陈寒山做好奇状,说:“问事情都要摇卦起卦的,张师傅难道不用?”张大全好像没听到这话,对刘紫超说:“你专心想着要问的事,随便说两个数字来。”刘紫超闭了一会眼,睁开说了七和三两个。张子明招呼道:“刘姨我们吃我们的,我四叔就这样子,请刘姨别见怪。”刘紫超笑道:“听听张师傅怎么说。”张大全说:“按你报的这俩数起卦:本卦是火山旅,互卦是泽风大过,变卦为离为火。”李昂说:“张师傅直接说事就可以了,这个我们可听不懂啊。”语气有点取笑。张大全却对刘紫超说:“那我可就说了?”刘紫超一直笑着:“说就是了。”张大全说:“你是问这个人什么时候回家,可他现在还在睡觉呢,这上互卦为兑,兑为开心,为小女人,而对方为中老年男子,与小女人在一起,那肯定不是自己的妻子了;馔卦为风利果三倍,可断这小女人的收入是不需要本钱的,是靠身体赚钱的,也就是说这男的昨晚和这小女人玩了一夜,现在还抱在一起睡呢。”张大全张大全一口气说完,端起水杯喝了口。众人都不知说什么好。刘紫超脸色通红,肯定是因为气愤。张子明知道这脸色并不是因为张大全的口无遮掩,而是因为听到的结果,便说:“我四叔就是瞎说......”刘紫超打断,说:“张师傅,那你说他现在在什么位置呢。”仿佛在印证什么。张大全说:“在北方,一个大城市呢。”张子明知道,李昂也知道,这个大城市定是北京,前两天刘丙辰到北京洽谈一个项目,按说今天该回来的。张子明说:“我四叔的话不可信,在座的也不要瞎说。”当然都知道这话的含义。李昂也说:“张师傅就是幽默啊。”陈寒山附和道:“是啊,张师傅幽默。”李昂又道:“张师傅给我幽默一下好不好?”张大全不理不问,只是抚摸着那个鼓鼓的袖子。张子明说:“四叔,李书记跟你说话呢。”张大全问:“就是你的上一级?”张子明苦笑:“就是啊。”张大全来了精神,对李昂说:“报一下八字。”李昂略一沉思,说了出来。张大全突然嘿嘿笑道:“怪不得,怪不得,比上回的差了一天啊。





















    李昂不知所指,满脸疑惑的问道:“难道张师傅......”张子明忙打断说:“我这四叔有点糊涂,说不准李书记的八字和他上次给别人算过的差一天呢。”张大全不笑不语,只是问李昂:“这可是你自己的?”有的干部为了让自己好进步把档案该年轻,李昂也许就是这种情况。一开始张子明让小秦送给张大全的很可能是改过的。李昂当然想不到这么多,只是说:“我自己的生辰当然不会弄错啊。”张大全缓缓道:“你这人是从七岁开始交大运的,毛 也是从七岁交大运的。”李昂笑道:“张师傅厉害,这也能算。”“不过......”张大全话锋一转,说:“为人方面有点像林彪啊。”李昂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张子明说:“四叔,今天李书记高兴,让你说说,可也不能瞎说啊。”陈寒山说:“张师傅的意思是说李书记工作和林彪打仗一样厉害吧?”众人都点头,若有所悟的样子。刘紫超说:“你们都不懂这个,就别瞎猜了,让张师傅休息下吧。”张子明猛然间了什么,说:“四叔,我县的康次步被杀一案还没破,你能说说凶手在何处吗?”这个问题一下子提起了众人的兴趣。陈寒山说:“如果张师傅真算出,那可真神了。”张大全闭了会儿眼,刚要张嘴说什么,却见从他的左衣袖里突然窜出一个什么东西,竟然用爪子捂住了他的嘴。离张大全最近的赵蒙生叫了起来:“哎呀我的妈啊。”仔细看时,却是一只通身金黄色,嘴巴漆黑的黄鼠狼。张大全抬起手摸了一下它的背,它就又一下子窜进了衣袖。都等着张大全说出什么。“这个东西不让我说哩。”张大全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了。刘紫超好奇的问:“黄鼠狼和张师傅说什么了?”张大全说,说什么我自己知道。陈寒山也不相信,问:“这东西懂人语?”张大全说:“千年白,万年黑,你看见它的嘴巴子了吗?它在这世上比我们每个人活的时间都长;我们是要死的,我们的子孙是要死的,可你见过黄鼠狼有老死的吗?除非是被人打死药死的;有因必有果啊。”静默了片刻,刘紫超笑道:“人生在世刹那间,听了张师傅的话,我倒真想皈依佛门呢。”张子明说:“刘姨这是说哪里话?人生贵在只争朝夕啊。”刘紫超说不能和小张你比啊,我老了。张子明说,刘姨正是青春好年华呢。刘紫超就笑笑。李昂说:“我们不一定要信佛,只要想人民所想,为人民谋利益,佛就会保佑的,这个佛就是老百姓。”这话未免有点官腔了,尤其是在刘紫超面前说这话是很不和适宜的。李昂意识到了失误,忙道:“不过闲时喝杯茶,参禅悟佛倒也是一件雅事。”刘紫超没理会什么,却对张大全道:“张师傅请到对面房间吧,我还有事要问。”     刘紫超一走,李昂马上进入了状态,说:“今天刘姨对一小搬迁的问题做出了重要指示,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下。我看是不是回头开个常委会专门研究一下?”张子明点点头说我同意。李昂又让陈寒山马上打个报告上来。陈寒山看着张子明说好好。张子明不想理陈寒山的这些小动作,说:“这菜都凉了,我过去看一下。”刚站起身,却见刘紫超从对面房间走了出来。张子明想说什么。刘紫超摆手制止了。李昂又把刚刚做的一个决定和刘紫超说了。刘紫超说,我还是那句话,只是说说而已。张子明说:“搬迁的问题我和李书记都是同意的,那不知刘姨对开发方面还有什么指示?”这话正问道了刘紫超的心坎上,她笑道:“你这小张啊。”李昂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纳闷着,你张子明思维也太跳跃了,刚说到搬迁呢,你倒想到开发了,便道:“是啊,开发的事以后也请刘姨指示一下。”这话本没什么的,可李昂不明白张子明和刘紫超有过一段针对此事的谈话,就落进了张子明编织的套子里。果然,刘紫超脸一沉,说:“那就以后再说吧。”张大全从对面房间走了过来。刘紫超问:“张师傅都准备好了?”张大全说;“我想着多少说多少,找人记记吧。”刘紫超想让张大全说一下平时做梦啊,出门的征兆啊之类的事说一下,好注意一下的。电脑在办公室,那找谁记一下呢?赵蒙生说:“小于老师字写得又快又好,让她来吧。”
    于曼珂显然没料到餐厅里面有那么多人,略显慌乱,走到赵蒙生面前问什么事。赵蒙生也没做什么介绍,只是说让他到张大全面前记点东西。张子明一直笑着,捕捉着她的目光。她发现了张子明的举动,赌气似的,故意迅速的一扭头,走到了张大全面前坐了下来。饭局结束,茶水端了上来。刘紫超不说话,李昂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是坐着,偶尔说几句刘姨请喝茶之类的话。
    只听那边张大全说道:“圣人做易预测用,道含乾坤赞神明......调动忌遇刘姓逢,谋利休与吴合营......左右眼跳皆不吉,左跳失财右祸行......梦见棺材要论清,若梦红棺主事成,若梦黑棺别想红,空材无盖是凶征......”
    刘紫超微闭着眼,很认真的听着,谁也不敢大声说话。缕缕茶香在房间蔓延,就差木鱼声声了。这算什么呢?张子明感到好笑,却又不能表露出来,他只是在看着于曼珂,想着上回看到的她没系腰带的裤子,这次她穿的是纯黑的宽裤子,该不会还没系腰带吧?她的头发好像比以前更加光亮,该不会是刚焗过油吧?她有点憔悴,却更动人。张子明的心里又涌起了一股痛,隐隐的痛。他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个短信:我喜欢......她一手记着,一手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把手机放了回去,很平静。张子明的内心很兴奋,他看到了她微红的脸。张大全终于叨叨完了。于曼珂舒了口气,拿起记好的纸交给了赵蒙生,赵蒙生递给了陈寒山,陈寒山又交给了身边的李昂,最后李昂又呈给了刘紫超。刘紫超接过看了看说不错不错。张子明说,字也很漂亮啊。刘紫超说,是很漂亮。又说,还要感谢张师傅啊。回头看时,张大全已走了。刘紫超遗憾的说,托张师傅的是,不知他记住没有。张子明不想问什么事,只是说,刘姨放心好了。送刘紫超走后,张子明给安岳打电话说,一小搬迁的事可能要定下来,要抓紧行动啊。安岳说谢谢张县长给我这么重要的情报,到时还要有劳张县长说话啊。张子明说,我又不是大当家的,话不好使啊,你安岳能量大着呢,当我不知道?安岳听出了这话的意思,忙说到时请你喝一顿,一定赏脸啊。放了电话,张子明有点生气,这个电话原本是不想打的,可又不得不打。袁雪说,四叔临走时交代让你最近小心点,还说有好事呢。张子明问什么事。袁雪说,四叔说你快沉了。张子明说,别听他瞎说。不过他心中还是一沉:这次李昂回来表面好像风平浪静,可背地里呢?还有那失窃的照片,到底谁拿走了呢?难道我张子明真的就不如他李昂?躺倒床上,袁雪发牢骚说:“说好了我们几个要过去敬酒的,害的我也白等了。”张子明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一看竟是于曼珂的短信:张县长,您给我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啊,我看不懂哎,袁校长在吗?要不要我问问她?张子明不禁暗暗发笑,想好你个曼珂和我玩这个心思,也太那个了吧?于是回道:袁雪正和我躺在床上呢?你要来吗?他等着回复。袁雪问他笑什么。他说,我没笑啊。袁雪说,哼,又在瞎琢磨。    常委会上主要对一小搬迁的问题进行讨论。李昂强调说,关于此事市教育局刘局长是大力支持的。结果当然无悬念:一致通过,并形成常委决议。张子明补充说:“关于开发商的事要不要讨论下?”李昂说:“这个问题是不是等下次再说?不过我有个建议,希望用本地的开发商,像美华就很不错的。”这个安岳果然行动迅速啊,张子明暗暗得意,说:“我同意李书记的观点。”会后,张子明给刘紫超打电话说:“刘姨,一小搬迁的问题我们初步定下来了,不过关于开发商的事,听李昂的口气,只用清泉本地的。”那边的刘紫超沉默了一阵,说:“他是在常委会上说的?”张子明说是的。刘紫超说,我知道了。张子明又说:“刘姨您知道,我只是二当家的......”刘紫超说:“子明啊,我知道了。”挂机后,张子明感到一阵轻松,又想到昨晚于曼珂的短信,拿出手机看了看,删掉了。删掉后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便有拨了一下于曼珂的手机,刚响了一声,想不到于曼珂接通了,说:“张县长,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张子明说:“是不是昨晚短信的事?我一直等着你回复呢,怎么不回了?”于曼珂说:“什么短信,我可不记得啊。我说的可是大事情。”张子明只想和她说笑几句,想不到她的口气这么认真,又有人敲门,便说:“好好,以后再说。”
    进来的是崔慎之,“县长,刚接电话通知,市组织部王部长近几天要来检查工作。”张子明说知道了,该准备什么,你去做吧。王平安这个时候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张子明想着,当初王平安对自己担任这个县长是不赞成的,如果当时不是自己走了招险棋,让刘丙辰发话,说不准自己现在这个位置早就黄了呢。王平安和杜一凯是同学,他们是在一起的,这一点可以肯定。有机会就要把握争取,不管他是哪一方的人。又想到那次王平安和涂晓鸥抱在一起的情景来,张子明总算有了些底气。终于还是拨通了吴萍的手机。吴萍显得很热情。客套完后,吴萍问张子明什么事。张子明便问王平安下清泉的主要目的。吴萍迟疑了会儿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一般的,检查干部学习情况的。张子明又拐弯抹角的说了通,然后说到了心中的疑问。吴萍吃吃笑道:“我成了你的情报员了?”张子明也觉不好意思了,说:“改天找机会我们一起喝醉?”那边吴萍沉默了片刻,说:“子明你很聪明的,一些事情跟你想的一样。”
    那是什么事情呢?张子明迟疑着又拨通了电视台的电话,说找涂晓鸥。那边说,我就是啊,请问您是哪位?张子明说,我是张子明。涂晓鸥听上去很兴奋,说,张县长,您找我?张子明说,是这么回事,过几天组部王部长要来检查工作,知道吧?做好采访报道工作,让王部长满意。涂晓鸥说,我知道了,张县长,您放心吧。还有别的事吗?张子明说,没别的事了,好,就这样吧。
    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张子明在椅子上躺下来,闭上了眼。可脑子一时也没停下来,这个时候工作太多了,有台面上的事,有私下的事。越不想去想越想,脑子好像不听自己的指挥,又越想越乱。张子明索性站了起来,想到窗前看看,电话却又响起来,是市里的通知,要开防汛工作会议。
    前半夜没睡着,睡着时都凌晨两点多了。起床后胡乱洗了把脸,就往文殊赶。往三楼会议室走时,正巧碰见何一鸣。张子明 和他打了声招呼,说:“何科长。”何一鸣笑道:“张县长,很早啊。”张子明说:“还是你早啊,今天的防汛会议是谁主持?”何一鸣指指手中的一个杯子,说:“刘市长。”
    刘丙辰对今年的防汛工作很重视,光讲话就讲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这也好像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开会时领导的话讲的越多,这个事情就越重要。有次,张子明和古河县的县长说起了此事。张子明开玩笑说,开会念稿子要讲功力,下面听稿子的也要有功力,哪一天老兄你从上午八点一直做到中午十二点的话,那功力也是中央级的了。刘丙辰讲完后,又重点强调了清泉和古河的防汛情况:“农业大县,一定不要发生问题,不能让农民受损失,这是我们的责任哪。”
    会后,张子明才感觉肚子饿得厉害,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这边李天启大厦是有一段距离的,可张子明还是拨通了安然的手机,问她在哪里。安然说在天启呢,有事吗?张子明说,有点饿,想吃点东西。安然说,哼,你是个县长,饿了还要找我要吃的?张子明听得心里痒痒,又说,还有件事啊,可是件大事,你一定要帮我。安然吓了一跳说,什么事?张子明说,能不能帮我在文殊搞一套房子,小居室的就可以。安然问,你用?张子明说,工作需要的,真的。安然说,有是有的,反正你别背着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行。还想和安然说几句什么,另一个手机在公文包里又响起来,张子明本想挂掉的,一看却是何一鸣的,就和安然说:“先挂了吧,市长找我有事呢,有机会我过去找你。”
    张子明说:“何科长,有事?”何一鸣笑道:“不是我有事,是市长找你有事。这样吧,你先去大富酒店等着,待会市长过去。”
    又是什么事呢?一着急,也不感觉到饿了。到了大富,把车停好后,进了大厅的休闲室坐着,看着门外面。没多久就看见刘丙辰匆匆赶来,后面跟着何一鸣。
    张子明急忙站起,迎了上去。张子明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也没敢问什么,跟在后面走着。下了电梯,往左一拐,到了一个门口后,刘丙辰站住了。何一鸣赶忙上前敲了敲门。张子明一下子想起来,该不会是来找那个罗威阳的吧?这么一想又想到了那个紫娇。屋里面烟雾饶绕,是股沉香的味道。罗威阳说:“市长先生来了?”有些张子明打了声招呼。张子明说:“罗先生好。”
    落座后,刘丙辰问:“怎么样?”
    罗威阳说:“和我在电话里说的一样,这次大降雨主要在清泉县方向,文殊市里情况不是很严峻。”
    刘丙辰默默点了点头,说:“照你说的,我让子明过来了。”
    罗威阳说:“张先生,你是清泉的父母官,过来拜一拜吧。”
    前方有一张香案,上面供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怪兽,看上去很诡异。张子明跟在罗威阳的后面,在香案前跪下来,拜了拜,让后又上了一炷香。罗威阳说:“好了起来吧。”张子明站起来,坐了回去。明白了刘丙辰让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却对这个罗威阳越来越不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人?和刘丙辰是怎样的关系?不过这些事也是不该问的。就说:“罗先生很厉害啊。”罗威阳只笑笑,却对刘丙辰说:“市长先生,该你了。”刘丙辰颠着个大肚子,站起来走了过去。
    张子明眼看着刘丙辰的举动,耳朵却听见有细细的水声传出来。是有人在洗澡吧?谁呢?紫娇么?张子明的心猛然动了一下,不禁朝洗手间看了看。洗手间的门是紧闭着的,水声就是从里面传出的。
    刘丙辰拜完了,也没再坐。临走时,刘丙辰想起什么,说:“罗先生,子明有个四叔,对一些奇门八卦也很是在行,有机会一起探讨一下,文化不能丢啊。”罗威阳说:“好好,很有兴趣的。”出了大厅,张子明说:“市长,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回清泉了。”刘丙辰说:“好,你回去吧,这两天有大雨,防汛工作好好布置一下。”张子明说:“我知道了,市长。”刘丙辰说:“对了,你回去后在政府招待所预留两个房间。”张子明答应着。也没问什么。
    送刘丙辰上车后,张子明才上了自己的车。里面还有一瓶矿泉水,张子明一口气喝了下去。本想去找安然的,可时间看不过来了,就赶回了清泉。
    在干部扩大会议上,张子明传达了刘丙辰的讲话。号召各街道居委会,个乡镇的党员干部做好防汛工作。
    雨是从晚上还是下的。袁雪和滔滔早就睡了。张子明睡不着,听见外面叭叭的响声,知道开始下雨了,就走到阳台看着。雨并不大,还时断时续的,就像一个得了前列腺的人尿尿。这雨声又叫张子明想起在大富酒店听到的那水声来。张子明拿起手机,找到了上回紫娇留的那个电话,一遍遍看着。不由得拨了一下,也不知接通没有,又马上挂掉了。手机响起时张子明惊了一下,害怕是刚才的那个号码。果然是的。是紫娇还是那个罗威阳呢?这么晚了,不应该拨的。
    是紫娇的声音:“张先生?”
    张子明竟有些结巴起来:“哦,下雨了,我睡不着,不知怎么......”
    “嘻嘻。”紫娇笑道:“下雨了?”
    张子明说:“是下雨了,不大。”
    紫娇说:“你打电话,就是要告诉我这个吗?”
    张子明握着手机,说不出什么。只苦笑了一下,那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
    紫娇说:“他不在,我一个人这里,烦死了。”
    就是通个话罢了,可张子明觉得又有些别的意思在里面。想不到她这么的直接,这么的能看懂自己。也没有别的意思吧?可她刚才的这句话就像一粒定心丸。
    张子明说:“罗先生不在?这么晚了,他干什么?”
    “哦,你要找他吗?给他打电话好了。”
    “不是啊,我就是找你的。”说完这句,张子明有一种投降的感觉,那种全身发麻的感觉又来了。虽然没淋着雨,可身上竟湿津津的。
    紫娇说:“找我干什么啊,张先生?”
    张子明说:“昨天我去过你住的地方了,没见到你。”
    紫娇说:“我知道,你们来时我正裸着身子看电视呢,又来不及穿,直好躲到洗手间了。”
    张子明说:“你在里面洗澡了吧?我可是听见了。”
    紫娇说:“你听见什么了?”
    张子明说:“听见水声了,我猜就一定是你。”
    紫娇说:“猜对了一半,其实我还在里面抽烟了呢,可是没有人给我点火,我就把一支烟给嚼碎了,你信么?”是紫娇的声音太好听了还是她动情了?张子民感觉的从未听过这么动听的声音,不觉神往起来,说:“这样,对身体很不好啊。”
    “现在我又想抽烟了,你能给借个火么?”这话鱼钩一般的,叫张子明欲罢不能,“怎么给你点火啊?”
    那边紫娇却没说什么,只有模糊的喘息声。雨大了,哗哗落下来。张子明明白了什么,挂断了手机。
    看来今晚注定要失眠了。值班室来电话说,张县长下雨了。张子明说,我知道了,启动防汛应急预案,每隔一个小时向我汇报一下情况。
    凌晨四点多,值班室来电话说,城区内的水快超过警戒水位了,各乡镇目前还没有什么险情。张子明说,知道了,我马上去值班室。
    袁雪醒了,说:“干什么去?”张子明说:“去县委值班室一趟,雨下得很大,快超警戒水位了,你和滔滔好好在家呆着,哪里都不要去。”袁雪说:“滔滔还要上学呢,那怎么行?”张子明说:“我说不去就不去。”
    值班室里于笑天,庄友光早就到了。张子明说:“想办法通知个学校幼儿园,等容易出现事故的单位,不要到校了,一定要通知到。”于笑天对那个值班干部说:“刚才县长说的赶快落实。”庄友光说:“天气预报也没说有这么大的雨啊,真是反常了。”李可到了,进屋就说:“妈的,都快把车没过来了,没法巡逻了。”见张子明也在,就说:“清泉很少见这么大的雨啊。”于笑天说:“不会有事的吧?老天保佑啊。”张子明面色凝重的看着窗外,没说什么。最近几年从上往下,对一些灾害的关注都很严格,万一真要出了什么大事,最先处理的就是政府一把手。所以刘丙辰很虔诚的在香案前祈祷着。现在想来,刘丙辰是对的,当时还觉得很可笑。吉西镇来电话了,说,有几个村快要淹了,正组织村民转移。不久,安西镇也来电话了,是丛俊晓直接打给张子明的:“雨太大了,部分村民都到东岭果园转移了。”张子明说:“知道了,俊晓,还有什么事吗?”丛俊晓说:“放心吧县长,张四叔他们那几个村子没事。”张子明也明白这话的意思,就说:“一定组织好。”
    清泉这边的情况已报告给文殊了。文殊那边来话说,知道了,市领导要到你们那边检查工作,做好准备,
    谁会来呢?肯定是刘丙辰了。李昂来了,简短讲了几句,无非是老调重弹的。电视台的记者也早就来了。
    七点多一点,两辆车驶进了清泉县委大院,从第一辆车下来的是刘丙辰,杜一凯和几个处长。李昂,张子明他们几个把雨伞撑开递了上去。刘丙辰接过雨伞说:“情况怎么样?”李昂大体说了下。电视台的忙前忙后拍着照着。刘丙辰点了下头说:“一定要保住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到了会议室,刘丙辰又讲了几句,都是重复的话。讲完后,又说:“清泉这边一凯留下来指挥,我还要到古河县看看。”
    这就是市委领导的检查情况,前后不过一个小时。临走时,刘丙辰又把张子明叫到一边问:“招待所的房子准备好了吧?”张子明说:“早就准备好了。”刘丙辰说:“好,这样的饿,那辆车里做的是罗先生夫妇,待会儿你把他们送到招待所,好好招待,罗先生的本事还是有的。”说完拍拍张子明的肩,“没事的,罗先生的本事还是有的。”张子明说:“市长你放心吧。”
    刘丙辰离开后,张子明把罗威阳和紫娇安排到了招待所,然后又赶到了会议室。
    李昂正在进行人员分工。几个常委全下去,到各乡镇指导工作。又问了问形势比较严重的几个乡镇后,李昂说:“到时我,子明和杜市长到这几个地方重点查看,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就开始吧。”张子明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睡,不禁有些困了,可又睡不着。一些事像做梦一样的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刚才送罗威阳和紫娇到招待所时,张子明其实很有些难为情的,毕竟晚上和她讲了一些不该讲的话,还突然地挂断了手机。想不到紫娇一点看不出什么。杜一凯来了,这很好。上回李可说的那件事情不是真好可以开始了吗?得找机会把他们几个弄到一起,让李可演一出戏了。
    李昂又问张子明有什么要说的。张子明说,没有,一切按李书记的部署就可以了。
    天阴的厉害。越野车在往吉西镇的方向跑着。走了没多久,路边有好几颗杨树被风吹到了,横在路上,车过不去。李昂问:“杜市长,要不要叫人清理一下?”杜一凯说:“不必了,去安西镇吧.”由于是车又掉头,往安西的方向前进。
    张子明打电话给丛俊晓:“待会儿杜市长要打安西去检查工作,准备一下。”杜一凯自己一个人坐在车前面的,回头问:“怎么,丛俊晓提前到安西了?”张子明说:“是这次的干部下乡活动中下去的。”杜一凯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后面的两个记者,在看着手机。李昂斜靠在座位上,闭着眼,不说什么。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
    直接到了东岭果园。几个干部在门口站着。丛俊晓一个人站在很远的一边,没跟杜一凯和李昂打招呼。张子明也只好装作看不见,陪着杜一凯往里走。李昂问:“镇长呢?”镇党委书记孙薄说:“他到其他的几个地方检查了。”然后又介绍着说:“这是西面几个村的村民,都躲到仓库里了。”东岭果园的仓库很大,此时也没有多少水果在里面存放,地势又高,正是躲避水灾的好地方。
    可能也是早就交代过了,杜一凯一进仓库的大门,里面群众就鼓起掌来。张子明一看,原来丛宇达在中间的,穿的衣服也不显眼,应该是专门负责带头鼓掌的吧。
    杜一凯接过一个扩音喇叭,说:
    “老乡们!我受市委的委托,来看望大家。这次的大雨形势很严峻,但市委和清泉这边都坐好了充分准备的,一点要战胜困难,请老乡们放心!”
    丛宇达又带头鼓起了掌。不知是谁又喊道:“谢谢市政府,谢谢各位领导。”
    杜一凯笑着,也鼓着掌。又走到中间问灾民们睡得怎么样,吃的怎么样。清泉的那两个记者忙着拍着。
    本来打算在安西吃饭的,看样子是在弄个不出什么来,孙博愁得不行,跟张子明说了。张子明说:“别跟我说,我不是来吃饭的。”孙博只好又走到李昂跟前,说了说。李昂也不太高兴说:“不是通知你们了吗?怎么回事?”孙博嗫喏着,说不出什么。李昂说:“工作不要有情绪啊。”这句话是很重的,孙博说:“我问过从主任,从主任说,不用准备。”李昂说:“胡闹。”
    只好回清泉了。路上的气氛不怎么好。李昂说:“这个丛俊晓,这点事都干不好。”张子明听在心里,没说什么。明摆着这话是对自己有意见的。是自己打电话跟丛俊晓说的,让准备一下,却一顿饭都没准备。
    到清泉时快一点了。李昂早就给安岳打了电话,让安排一下。吃完饭后,杜一凯要休息一会儿的。李昂又问了问其他常委的检查情况,总之没有大的险情。总算有些放心了。又和张子明说:“下午是不是开个会,请杜市长参加一下,对这次个地方的抗灾情况做一下小结。”张子明说好。
    会议的地点选在了木青会议室。是杜一凯自己定的,说顺便到木青看看。
    这对张子明来说真是个好机会。就给李可打了电话,说,条件成熟了,可是时机不好,正是抗灾是时候,这可是大事。李可也说,那就再等下一次机会吧。
    安西那边的孙博又来电话说,丛俊晓出事了。电话是直接打给李昂的。李昂问什么事。孙博说,丛主任非要到东岭果园的南面看看,这边雨一直很大的,后来听见呼救声,只见丛主任跌下去了,幸好生命没有危险,只是摔断了腿。”李昂说:“知道了。”又自语道:“这个丛俊晓,这不是给组织抹黑吗?”张子明正好进来,听见了事情的缘由,也不由得为丛俊晓担心,可也没别的办法,打丛俊晓的电话又打不通。又给丛宇达打。雨声很大,也听不清什么。只听丛宇达说:“我叔叔他没什么事的,放心吧。”
    杜一凯休息完,走了出来。李昂把丛俊晓手上的事作了汇报。杜一凯说:“天灾人祸,躲也躲不过,最好当成一个典型来宣传一下,这是我的意见。”李昂说:“我完全赞同杜市长的决定,不过,这个丛俊晓也太不注意了,杜市长刚离开安西,他就出事儿,传出去像什么话。”张子明说:“当初要是不把丛俊晓派下去就好了。”李昂看了张子明一眼,没吱声。杜一凯说:“这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都心知肚明的,丛俊晓根本不是他们一边的,所以就尽量的抹黑。雨还是很大,安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道:“各位领导,这雨还很大,晚餐我可都准备好了。”李昂说:“杜市长,要不下午的会就在这里开吧。”杜一凯说:“好吧。
    这种会,也不知叫什么会。叫茶话会,聊天会更贴切一下。就是听杜一凯一个人在说。说的内容多半与这次的抗灾无关的。中间再穿插几个黄段子,更显得精彩了。外面的雨一直下。张子明无心听下去,就装作来了电话的样子,走了出去。
    本想家安岳送自己去一趟招待所看看罗威阳,可又怕安岳的嘴巴不老实,张子明就打电话给了小秦,让开车来一趟碧海。
    到了招待所的房间,张子明敲了敲门。门开了,只有紫娇一个人在里面,不见罗威阳。跟在大富一样,里面也是烟雾绕绕的,供着一些东西。张子明说:“过来看看你和罗先生。”紫娇说:“他不在。”眼睛却一直盯在张子明的脸上。那次通电话的是张子明一直放在心里,总有一种犯罪的感觉,所以不敢迎合紫娇的目光,就抬头看着天花板,说:“罗先生怎么不在?他到哪里去了呢?”紫娇说:“他不在,你看我不就行了么?”说着又向前移了几小步。张子明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对这种暧昧,张子明不是不想,主要是自己对紫娇和罗威阳不了解。万一罗威阳在这个房间里的某一个角落呢?万一这是一个什么陷阱呢?万一被人知道传了出去呢?又想起放在保险柜里的照片丢失的事来,张子明又觉得暗处的很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所以,张子明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要理智。越是这样想,心却跳的越厉害。紫娇又拿出一支烟,含在嘴里,又把一个银色的打火机塞到张子明的手里,说:“给我点个火啊?”说着又向前移了一小步,几乎爬在张子明的怀里了。她又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吊带裙,身上是什么香水的味道吧,几乎把张子明绕了进去。她的波浪式的头发和半张着的红红的唇,像一个很大的“欲”字,几乎把张子明击垮了。“你和罗威阳都是香港本地人?”张子明又问了这个问题。紫娇没回答,她呼出的气直接到了张子明的脸上,确实有一股香气的,叫吐气如兰吧。紫娇拿起张子明的手,说:“给我点个火啊?”张子明的手里是拿着那个银色打火机的,可紫娇却把张子明的手放在了她的乳房上。打火机是凉凉的,硬硬的,乳房是热热的,软软的。张子明感觉到了。紫娇的手放下去了,张子明的手却没动。紫娇说:“张先生怎么这么关心我是不是香港人?对我和罗威阳的身世感兴趣?”张子明的注意力停留在又热又软的那种感觉上,没有回答。紫娇说:“玩玩嘛,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接下来的情节又有些俗套了。有敲门声,是罗威阳来了。很多年后,张子明一听到敲门声就有一种像摸到紫娇乳房的感觉。这不知是叫本能还是叫条件反射。不过当时幸好没射。
    罗威阳身上几乎全淋湿了。见到张子明便呵呵笑道:“哎呀,张先生过来了。”张子明说:“我过来看看,再说了市长可是专门交代过的。”罗威阳说:“呵呵,你和市长真是好福气啊。”张子明说:“怎么回事?”罗威阳说:“这雨快停了,没什么大灾难。”张子明说:“罗先生真是神仙啊。”罗威阳却认真的说道:“这可是真的,我专门出去看过了。”原来是这样。张子明说:“谢谢罗先生啊。”罗威阳笑了几声,把身上的雨衣脱了下来,又拿过紫娇递来的一个毛巾擦了擦头发。张子明一直想搞明白罗威阳和刘丙辰之间的关系,就说:“罗先生是市长的朋友,就是我张子明的朋友,有什么话就说,能帮忙的一定尽力。”罗威阳擦完了头,把毛巾丢在了沙发上,说:“呵呵,客气啊客气。刘市长也是很看中你的,要不,就不会带你到大富酒店了。”张子明以为罗威阳说的是去大富拜祭的事,也没往心里去,说:“刘市长人不错,跟着他工作心里高兴,感觉又轻松,这样的领导谁不喜欢呢?”罗威阳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说:“张县长前途不可限量啊。”又转移话题了,张子明只好说:“罗先生怎么看出来的?我的前途到底怎样?”罗威阳说:“自古英雄多磨难,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是江南好风景啊。”什么东西啊,张子明听得头晕,不过也只是笑着,说:“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在其位谋其政,多了也不敢多想啊。”罗威阳摇着头说:“有些东西要靠自己挣得,张县长是不是啊?”张子明说:“那刘市长呢?”罗威阳又是一笑,说:“到时你就知道了。”看来从他的嘴里是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的。罗威阳其实心机很深的,说了这半天等于什么也没说。又想着杜一凯还在碧海,不应该离开很久的,就说:“好,今天先聊到这里吧,罗先生,下次再见。“说着站起来,和罗威阳握了握手。罗威阳也没再挽留。到了门边,开开门,扭过头说:“罗先生再见。”罗威阳说:“再见。”
    紫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站都没站起来。是生气了吧?张子明没时间多想,快步走了下来。天空亮了许多,雨也小许多,不是那么急了,看样子这雨真要停了。口袋里有什么东西荡来荡去的,一摸,是那个打火机。当时一着急,装在口袋里了。张子明拿出来,看着,银白色的表面很光滑,一面刻了一支紫红的玫瑰花,另一面刻着一个骷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不觉伸出舌来,舔了一下,又匆匆放回了口袋。快到碧海的时候,张子明突然想起那晚在大富的情景来,当时吴萍也去了的,她应该知道这个罗威阳的真正面目吧。找机会再说吧。
    到了碧海,雨真的停了。西边出现了两道彩虹桥。天空真像一幅画了。不过,张子明无心欣赏。大厅里,杜一凯还在讲着什么。张子明坐过去,坐下来,说:“雨停了。”杜一凯停了下来说:“好啊,总算没出什么大事。”李昂说:“子明,我看是不是这样,这次的抗灾表彰会和前一段时间的干部自查,还有下乡活动结合起来,一起开,到时 还要请杜市长来讲几句。”张子明说:“我落实一下就是了。”
    杜一凯的兴致很高,刚要说句什么,手机却响了,只好站起来接电话:“哦,市长,我是啊,清泉这边不错,只有一名干部在救灾中受伤了,没有生命危险,叫丛俊晓......”再往后,也没听见杜一凯说什么,像是很保密的事情,声音也底下来了。接完电话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杜一凯嘴角有一丝的微笑。不过,一句话没说。李昂问:“有设么事吧?”杜一凯说:“刚才市长的电话,说,古河那边出事了,雨很大,从古峰上面滚下来好些的石头,打死了一些游客。”这确实是件大事。传出去还不知怎样呢。谁知,杜一凯说:“没什么的,应该我去古河的,结果,市长去了,又出了这件事,责任在我,我得辞职啊。”
    谁都想不到突然出了这件事。李昂说:“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这样?”杜一凯说:“祸兮福兮,说不准的事。”张子明说:“古河的干部怎么回事嘛。”杜一凯笑了起来:“呵呵呵,子明,李昂,呵呵......”这个笑叫人猜不透,是真笑还是假笑呢。没人知道。或者,这只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心里面其实很难受,又不方便说出来罢了。
    在呆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了。也不能再呆下去了。杜一凯说,回去了。
    世事难料,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是官场,却更像江湖。


    见李昂没说什么,张子明也只好跟着沉默。无论有怎样纠葛矛盾,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快走到大门口时,杜一凯站住了,说:“对了,既然来清泉了,还是去看看木青吧。”李昂差点鼓起掌来,说:“我还以为杜市长你把木青给忘了呢。”
    本来就有这个安排的,张子明就又叫人打电话通知了一下木青。
    机会来了。走出碧海的大门时,张子明给李可发了个短信。
    木青的大门口又挂起了欢迎横幅,路两边插满了各色彩旗。场面是隆重的,热烈的。张子明的心情是激动地,他等着好戏的开幕。木青的会议室里,中间是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桌前都有一个标志牌,写着各位领导的名字。四周的椅子竟高低不同,这一点让张子明吃惊,看来木青的细节工作也不怎么到位啊。会议桌中间放了棵很大的圆形的仙人球,上面放着一个插着富贵竹的透明花瓶。张子明他们进入会议室时,四周已坐满了人,多半是清泉的知名人士。安岳也来了,坐在张子明斜对面的一个墙角边,在低头记着什么。等着好戏上演吧。张子明不想分心,可感到有点晕眩,也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吧。李昂首先发言:“首先我们对杜市长的到来表示欢迎和感谢!”掌声过后,杜一凯略点头,算是和在座的打招呼了。苗若亭坐在张子明的正对面,她拍的很用力,眼含深意的看着杜一凯。张子明又想到了那次和苗若亭握手的事,想这女人的手真白,咬一口会什么感觉呢?李昂继续说:“杜市长百忙之中来木青看望一下,说明什么呢?说明了对木青工作的重视和肯定......”讲完后,又请杜一凯说几句。杜一凯说:“我这次来主要是抗灾的,清泉没出事,很好,这要感谢在座的各位的努力......”张子明有点烦躁了。他想再给李可发个短信,可又懒得动,只是感到有点晕。



    亲们,最近很忙,要到外地去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再更新。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一阵吵闹声从走廊传来,门是开着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李昂略一停顿,看了看苗若亭。苗若亭起身,到门口外喝道:“你们保安怎么搞的?这是不是上访的?”只听一保安道:“这老头走到我面前时,我看到他是穿了身保安衣服的,不知怎回事,等他快走到这边时,我才发现......”只听那人叫道:“子明啊,我是你四叔,今天他们摆了个断魂风水局来害你的,你是土命,你现在做的位置属水;里面的椅子九高九矮,你的八字被压在了一瓶水下面......”里面的人听的很清楚。李昂面带愤色的看着张子明。张子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怪张大全多事,捣乱。张子明想站起来,身子竟没有一点力气。他仿佛看见安然来了,给杜一凯倒了杯水,又给李昂倒了杯,李昂对她笑着,仿佛说了句什么,她也对李昂笑了笑。为什么不来给我倒一杯呢?张子明多么希望安然过来,扶他一把,站起来。可她没有,她只对李昂笑了笑,又坐了回去。安然,你为什么不过来帮我呢。张子明感到晕眩的也来越厉害,他吃力的睁着眼,看着周围的人。只听张大全又叫:“子明啊,午时过后会对你有不利的消息,你千万别点头啊,快离开那个位置啊......”声音渐渐远去,张大全是被保安架走了。张子明感觉像是喝醉了酒,说:“我四叔,精神不太好,请原谅啊。”好像有人说什么,张子明没太听清楚。李可来了,后面跟着副局长张庆山。李昂问:“李可同志有什么事吗?”李可面色凝重的看着张子明。张子明说:“有什么事,你说啊。”李可说:“真的要说吗?”张子明说:“快说。”李可说:“县中学一个女学生跳楼死了,就是和刘派派有过交往的那位......现在这学生的亲戚抬着尸体围住了县委大院,他们说是县长包庇罪犯,要给个说法......”怎么会这样?张子明感到有点恍惚,他仿佛又看到门口站了个剃着光头的女子,眼里闪着冷艳的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是紫娇吗?张子明思索着......他又记起了张大全刚刚说话过的话,现在想离开位子,站起来,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只听李昂道:“子明,那个案子是你压住的吧?”
    楼主终于回来了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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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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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2-22 21:35:21  更:2022-02-22 21:4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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