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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街风呢喃》长篇小说――写给已然流逝的岁月里不曾忘却的日子[第2页] |
作者:徐至2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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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宋大成柱着一根棍子从屋里出来,喝住了狂吠的狗眯着眼怔怔地看他,然后大叫一声:“赵团长!二叔!”便一瘸一拐地向他奔了过来,这个当年的交通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老天,真是二叔!” 狗仍在冲他叫着,宋大成抬手给它一棍子,狗嚎了一声跑开了。 宋大成冲他嘿嘿地乐:“看咱山里,连狗也认生呢!” 赵团长扶住宋大成问道:“你这腿是怎么搞的?” 宋大成说:“那年水库垮坝石头给砸的。” 他听了,张嘴“啊!”了一声,心里翻腾了一下。 宋大成冲着屋内喊:“妈!二叔来了!赵团长回来了!” 从房里扶着门框出来个白发的老太太,她也眯着眼看着他:“是赵团长?我说一早从后山飞来两只喜鹊落在树上叫呢!可不是贵人到了吗!快请屋里来呀!” 赵团长叫了声:“四凤子!”两眼潮湿了。 晚上,赵团长睡在宋大成烧得热乎乎的土炕上。晚饭吃的荞麦面条和半碗高粱烧酒让他肚子里热乎乎的,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和踏实。找到了宋大成他心里好像透了亮,有个帮手做这个事情能轻快一些了。 宋大成也喝了不少酒,嘴里的话渐渐多起来:“二叔,山上的野猪又多了。我当民兵连长那会儿留了一些子弹,再过些日子野猪肥了,咱爷俩上山打野猪去。二叔能多住些日子吧?” 赵团长哈哈的乐了:“瞧我这把年纪,还有你那腿,能进山打野猪?” |
宋大成连声说:“不碍事,不碍事!我这条瘸腿走平道差点劲,走山道还真不碍事。二叔,我见你身子也硬实,这些年下放劳动也没把你整垮,这回也落实政策了,别急着上任,无官一身轻,逍遥些日子再回去吧!” 赵团长没有再接他的话茬,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大成,二叔这次来不是观风景的,我有桩心事未了哇!” 宋大成听了从炕上探起了身子,睁大眼睛看着他。 赵团长问:“你记得有个沈石头吗?” 宋大成说:“咋不记得?不就是那个在警察署刀劈黑田大佐的石头吗?” 赵团长说:“不错,就是他。” 宋大成问 “二叔,沈石头咋了?” 赵团长说:“那是我在市法院主持工作时,文革中,六八年八月份。我布置转押两名重犯,他们都是被判处了死刑等着执行的命犯,其中就有这个沈石头。在转押途中遇到了那次塌坝,去了五个,只回来一个。前几天,我托人看了省水利厅关于塌坝的事故档案记录,当时水库抢险遇难失踪三百八十七人,找到了三百二十九具遗体,遗体分布在坝区各个角落。我们那四个人一个也没有,怎么一个都没有?那怕有一个也能说明问题呀!参与押运的司机小马报告说,他离开押解队伍后,刚把车开到山脚就听到了警报。你想,车从坝上开到山脚要多长时间?这段时间他们在坝上能走多远?前一阵子,我在水库转了转,现在心里没有一个谱儿。正好,塌坝那天你也在坝上,你说说那天的情况吧,或许坝上的人会看到他们?” 宋大成慢慢地摇摇头,一边摇头一边说:“那天,通往坝上的路中午就封闭了,一切禁行。下午四点半坝塌,这期间一直戒严着,那个时节,他们怎么会在坝上?” 赵团长说:“他们手里有市法院的介绍信,戒严挡不住他们。司机小马说他们确实上坝了。” 宋大成回忆着说:“那天,坝上非常混乱。连天的大雨水库已经超储,加开了两个闸门放水也不行,水利部门要把所有闸门都打开可市里不让,因为水库下游两县群众正在抗涝保田。上面也知道水库有险情,可他们巴望着大雨能停下来,可大雨就是不停。后来,县里命令公社配合抢救电站设施,到了坝上大家才明白,大坝保不住了!那时,马车、拖拉机,卡车排成一溜。大坝没顶时拉了警报,一下就乱了营,都顾着逃命,谁会注意这几个人?” 赵团长说:“一定会有人看到他们的,当时王组长和那个押解员都穿着警服。” 宋大成说:“当时在场维持秩序的公安有几十号人,都穿着警服。” 赵团长问:“大坝的两头都有公安看守吗?” 宋大成说:“有公安看守。” 赵团长说:“在现场执行警戒的,你还记得谁?” |
“记得几个,”宋大成挠着脑袋说:“卫戍区的军人咱不认识。我们县公安局的张副局长、武装部的曹部长、孙营长都在现场。”他想了一下, “警戒应该是先撤的。其实塌坝的时候,坝上的人已经撤的差不多了,多数人都挤在大坝两边的山道上,要命的是泥石流,塌坝引发了泥石流,眨眼的功夫,大坝两边的路全滑落到山下去了。当时我坐在拖拉机上,泥石流把我们一直冲到谷底,车上的人全扣在车厢下面了。” 停了一下,宋大成又说:“要不,我明天上县里找曹部长他们问问?” 赵团长摇头说:“也好,不要惊动太多的人。你们屯去了多少人?” 宋大成说:“我们屯去了六个会回来五个。” 赵团长说:“也在这些人里了解一下吧,主意方式。” 宋大成点头。 第二天一早,赵团长揣着四凤子给他烙的发面饼上了路,他要去柳树屯,沈石头案那个关键的证人郑山住在那里。赵团长在接手沈石头案子前就认识郑山,当年在抗联三军的时候,他在识字班当郑山他们的先生。 白雪覆盖着群山,山间的雾气还没有散去,轻纱般地缭绕在密密的树丛里,山林一片沉寂。 黄布书包里的发面饼贴在腰上热呼呼的。发面饼这东西好,放多少天不坏也不干巴,而且好消化。赵团长深吸了一口清凉空气,细细地品尝他熟悉的山林的味道。一下子,他的心思又回到了当年抗战时艰苦的岁月。 当年,四凤子家就是抗联的交通站,他化装成走山串乡的游医侦察敌情,常在这里落脚。那年秋天,他们打下了川力乡粮库,分了些粮食给群众,剩下的都藏到山上的密营里。也是在这样一个清冷冷的早晨,他们带了些麦子送到四凤子家后山的土窑里,四凤子和丈夫赶早挑回了家,一家人忙着磨面,连夜烙好了大饼,趁着晨雾未散又挑着担子送回土窑。那次,他们天没亮就在土窑四周布署警戒,四凤子两口子放下担子就走,等他们走远了他才让战士去取,尽管任务很隐秘,可四凤子的丈夫还是让人告了密被绑走了,直到现在也没音讯,后来说是被弄到哈尔滨平房的石井731部队残害了。那时斗争环境太复杂了,山里除了日伪搜山队还有那些东北军的散兵、抗日义勇军、山林土匪、地主大排,危机四伏,尽管交通站和部队都是单线联系,可还是经常遭到破坏。 过去钻山林打游击,这里的山林他熟悉的就像在自己家里,现在青山依旧,他却对这里的一切都陌生起来,尤其是山里的群众,虽然还是那样勤劳善良,却少了些过去的朴直和豪爽。 想到这里赵团长叹了口气,望着寂静的群山在心里说:“来之不易呀!” |
盘山路在这里叉出一条小路,小路顺着山腰转到山后。他在这里停下脚,看看身后的靠山屯,又看看眼前山崖上风化成片状的红色岩石。按大成指点,沿着这条小路下到坡底,再翻过蟒牛山就是柳条沟。他找了一根棍子拄着下了小路。 沈石头这桩案子不太好查,隔了那么长时间,又牵扯到那么多人。当初,五六个人的专案组搞了好多年,搞得迷雾重重,现在自己从头再来,也不知会弄成啥样。转念又想,现在撇开了那些成见,也许会拨开迷雾,看得更清楚些。时间自会去伪存真,把真情沉淀下来。 五一年八月二日,尚志县人民法院召开公审杀害赵一曼凶手大会,会后有人偷偷地塞给参加审判大会的松江省 一封检举信,检举沈石头在侯林乡的战斗中被俘,被俘后出卖了赵一曼。 据说,那是在三五年七月间,赵一曼所在的抗日联军三军二团在一面坡左撇子沟被日军横山部、冈田正雄部包围。赵一曼掩护王慧同率部突围,负伤后逃到春秋屯,后因汉奸告密被俘。赵一曼被俘后敌人并不清楚她的身份,被押解到珠河县公署后敌人知道她的了身份,随后她被押解到了哈尔滨审问、关押、杀害。检举信说,沈石头当年就在抗联三军第二团,在左撇子沟那次战斗中,二团的队伍被打散了,沈石头被搜山的伪警察俘获关押进了珠河县公署,当时和沈石头一起被俘的还有一名抗联战士。敌人对他们实施了严刑拷打并没有使他们屈服,后来两人被拉出去枪毙,另一个战士牺牲了,沈石头却回来了。就是在此时,敌人知道了赵一曼的身份。由此,检举人断定是沈石头在生命的关键时刻向敌人屈服了,是他指认了赵一曼。 松江省领导非常重视这封检举信,当即决定对沈石头进行审查,那时,沈石头已经是一个县城公安分局的局长。然而,沈石头却不承认曾经被俘。他在被审查时交待说,在左撇子沟部队被打散后,他躲进了山上的密营,七天后他在山中找到了另一个战友。那些天敌人天天搜山,他俩一直躲在密营里不敢出来,直到三军的三团来了以后,他们才从密林中出来。 |
在审查沈石头的卷宗里,有一份日本战犯大野泰志的证词。大野泰志当时在哈尔滨任伪满洲国滨江省警务厅特务科外事股股长。当年,他和珠河县首席警务指导官远间重太郎一起审问赵一曼。调查沈石头案子时,他正关押在抚顺战犯监狱。大野证实,在赵一曼被俘的同时,珠河县公署还押着二十多名疑犯,的确是这些人里的指认了赵一曼。至于指认赵一曼的人怎么处理的,只有远间重太郎知道。专案组多方查找远间重太郎,后来在省图书馆保存的当时的日伪报纸《大同报》和《盛京报》上找到了他的消息,这个日本警察在一九三七年和抗联的遭遇战中被击毙了。 还有那个和沈石头一起躲在山里的战友,已经在五一年抗美援朝的战斗中牺牲了。 这次审查,沈石头在战斗中被俘的事情没有得到证实,审查也就没有结果。有关领导考虑沈石头多次荣立战功,指示慎重处理,沈石头投敌叛变案就没有定论。 一九六六年文革开始,又有人检举沈石头。当年曾经保护过石头的老领导也处境艰难,沈石头又被审查。这次,专案组又查了两年,说是铁证如山,可仍然没有让人信服的证据,卷宗拿到省里研究了好长时间也没人敢拍板定案。可是军管会进驻法院后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从严、从快处理积案,要不是发生了溃坝这件事,沈石头可能已经被钉在历史的耻辱住上了。 |
@徐至2014 有点意思。我喜欢这些老照片,朋友受累,请多发些。谢了。 |
第十一章 批判会以后,大力老实了许多,他表示要改邪归正、痛改前非。为了看管大力,老师创立了一个两位一体的帮管小组。听名就知道这个小组弄得挺高级,两位,就是在学校和家里,一体就是一大帮人组成一个集体,说白了就是大力上学和回家都由我们学习小组看管起来。大力似乎没机会上街干坏事了,真是这样吗?开始还行,大力被批蔫了,群众热情正高涨,大家主动要求去监督,争抢着向老师汇报。时间稍长,大家有想法了。大力老也弄不出啥花样来,汇报时不编点新鲜事儿老师都懒得听了,看他都不如看马二两撒酒疯来劲儿,凭啥老为他搭功夫呀?大力这厮也够狠的,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怪病,只要蹬蹬腿儿肚皮就鼓起个小包,去医院看了叫“小肠换气儿”。这倒霉的小肠说来事儿就来事儿,来事儿就得上厕所,上厕所就不一定啥时出来。那个一体全怵了,马铃铛又不能亲自去,只有我,每回大力的小肠换完气,我的脑瓜仁儿就被熏得乱蹦,只要他一捂肚子,我脑袋就翻个。两位一体弄到后来,就我和马铃铛坚持着,马铃铛和大力是一帮一、一对红,我和大力是亲兄弟,谁撤了,我俩不能撤。 |
@往事悠悠b 114楼 2014-09-17 17:43:06 @徐至2014 第十章楼主提到了赵一曼和大野泰治,不知大力和二力和他们有啥联系哈? 赵一曼是大家都知道的抗日英雄,她的事迹人人熟知,而大野泰治也确有其人。 这就是大野泰治: 大野泰治(Taiji Ohno),1902年生人,日本高知县人。日本侵略中国期间,曾任伪满滨江省公署警务厅特务科外事股长,伪蒙古联合自治政府晋北政厅警务厅警务科长等职。日本投降后...... ----------------------------- 好贴,多谢,多谢,欢迎赐教。 |
老苏头那个练武场让大力神往,大力觉得老苏头能得到那么多人的敬慕,奥秘都在那个黄土场子里,大力向往着那个练武场。二滨子堆里有个叫小勺子的,要领着大力去看老苏头练武。在二滨子这帮人里,小勺子个子小人却最意气,大力喜欢跟他在一起。小勺子的爸爸也是扛大个的,在码头上卸木头时砸坏了腿,港务局给他办了一个江上摆渡的执照,小勺子不上学,常年跟他爸爸在江上摆船。 天干巴巴的冷,风把大街吹的比扫的还干净,严寒把一切长腿能跑的,都赶到了有热乎气儿的地方去了。 大力把手插在兜里,缩着脖子像个街溜子那样往大成里走。没到杠子胡同口就看到那些老榆树了,老榆树的下面就是老苏头练武的场子。大力没敢直接往场子那边凑,他加快了脚步进胡同找到了小勺子。 练武场子被高高的雪堆包围着,在外面看碍着眼,小勺子领着大力挪挪蹭蹭在练武场边上坐下来,大力的眼睛不够用了。场子的一角,有两个年岁比大力大一些的小徒弟,两人贴身岔开腿站在那里,双手相抵围着身子上下、前后互相推着、绕着。一个年纪大些徒弟站在大榆树的下面,两只手不断地击打树干,二十几个壮汉身上冒着热气,在场子中间呼呼的练把式。 大力满场子找老苏头,小勺子用下巴指点着说:“看见了吗?转过身来了,就是那个穿着对襟棉袄的老头。” 大力细看那个老头,见他剑眉郎目,威风凛凛,果然一派英雄气概。 看着看着,大力心中一动,这不是那个老气包吗?想起老气包来,大力心里乐得直扑腾。 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大国领着大力他们去江沿儿玩。那时候,江堤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上面满是又高又粗的大柳树。他们每人占领一棵大树,爬到树上折树枝拧柳叫叫。玩的正高兴时大力要拉屎,他不愿意到下面办这个事儿,就爬到了树叶茂密的地方,坐在树杈上贴大饼子。不想,正办着事儿,忽见一个穿白褂子的老头背着手顺着江堤从东边走过来,大力赶紧憋住。老头迈着方步、哼着小曲,一点也没理会来自天上的危险,大力憋得难忍,可眼见老头已经走近了,只好坚持着。好歹老头走到树下了就要过去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老头冷不丁打了一个大喷嚏,这个喷嚏打得惊天动地!大力吓得一激灵,坏了,就听“噗嚓!”一声,一个大饼子从天而降!老头觉到头上风声不妙,拧腰腾身跳出圈外。现在知道了,人家是有功夫啊!要是换成凡人哪呢逃过了这一劫呀!老头勃然大怒,站在树下一顿臭骂。这一骂,召来一群看热闹的,大家都帮着老头骂。老头让大力下来,大力不肯,用石头扔他,也不下来,要上树抓他,他就往最高的树杈上爬,谁都没有办法。老头是个老气包,见大力这样便来了气性,他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不走了。其它树上的见事儿不好,纷纷从树上下来悄地溜了。一直到天要黑了,大国得知大力还没回家才告诉了家里,妈妈跑来搭救,给老气包好顿赔礼,老气包才跺着脚走了。 |
这会儿,老头气性还那么大,山东话和着热气一起从嘴里喷出来:“……练武的把式,身子和心是一体的!腔子里装着一付好心肠,骨子里才能透出股正气,拳脚才能用在正经地方着力。不这样你试试?不管你身子骨有多棒,腔子里装个糠心萝卜你咋练都没人扯你!”说着,他抬脚“叭!”的一声踢一个徒弟的腿,“你他娘的这是哪家子的腿法?” 小勺子悄声说:“挨骂的那个徒弟叫大海。” 那个叫大海的,生的鼻直口阔、重眉大眼也和书上的英雄人物一般。 大海挨了骂,马上绷紧了腿,拿好了架势。老苏头接着骂:“你他娘买二两棉花纺一纺,俺玩了这么多年拳脚,还没听说过洋拳击能打得过咱这武术,你别说洋拳击,就是洋枪、洋刀又怎么样?当年红胡子打毛子,一个打他娘三个!看你这腰,豆腐做的吗?”他又抬腿踹大海腰一脚,大海晃了晃膀子把胸挺起来,一声也不敢出。 老苏头的眼里仿佛透出光来,转到大海跟前指着他的鼻子仍旧骂:“你他娘还敢跟俺提什么洋拳击?道里的二毛子张道声,是哈尔滨玩洋拳的祖宗。人家在老毛那边学了十年,回哈尔滨又玩了三年,大小徒弟收了一百多,多大的场子!当初他在道里立棍儿,就要兴这个洋拳!光复那年,他在大舞台立擂,和全哈尔滨练武的把式叫号,结果怎么着?别看他长的跟洋骡子似的,俺一脚蹬折了他三根肋条!那为啥?人家功夫差吗?五百斤的磨盘人家抱着满街跑!谁行?他心术不正!心术不正啥身子给他也白搭!学他娘的什么洋拳?我看你要把肠子学花花了!你他娘的有业不就,撕皮打架耍花枪,这要是在旧社会,老子废了你这二五眼!” 大海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绷着脸听老苏头骂。老头骂够了,转回身脚踩在一扇磨盘上喘粗气,一个四十多岁精壮的汉字凑到他跟前说了句话,老苏头冲他摆摆手。 |
那个汉子冲场子上的人吆喝了一声,场子上的人又呼呼的练起来。 大力想再往里凑凑看个仔细,可小勺子不让,有小勺子领着,人家不会捻他,换成别人,人家早不让了。看了一会儿,大力心里便萌生出一个念头来,他张了几次嘴,想和小勺子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苏头喘匀乎了气儿,自己在场子的另一边打了一趟拳,然后背着手一个人往胡同里走。 大力忙拉着小勺子,紧跟在他的身后。走了一段,大力把手里的香烟都攥出了水,他除了畏惧老头的威严,还怕他把自己认出来。 他们跟在老苏头的身后,一直走进了胡同,见二滨正领着一伙孩子踢着一只空罐头盒子。这伙孩子争抢着,粗声地叫嚷着,互相推搡着、骂着,玩的正在兴头上,看见老苏头,大家马上停下脚,静下来瞄着他进了院子才又玩起来。 那只罐头盒被踢得乒乓作响,满胡同乱窜,孩子们一窝蜂似的追着、抢着,一不留神,罐头盒让一个小子给踩瘪了,他立刻召来一片责骂,大家马上没意思了,可二滨又有了主意,他一招手,把那个孩子叫到他身边,说:“你快回家,把水壶接满水拎来。” 一会儿,那个孩子就拎着一壶水跑了过来,大家都不知道二滨要干什么,七嘴八牙地问,二滨子一挥手,神气活现地是说:“开路,浆洗坊地干活!” |
大家一听上浆洗坊马上都静下声来,跟着他出了胡同。来到浆洗坊胡同口,二滨子迅速把一壶水均匀地浇在了地上,不一会儿,水便冻成了一片冰,这片冰正冻在路的中间,还是一段小下坡。接着,二滨领着大家在这片冰上蹴溜起来,很快就把这片冰磨得像镜子一样。这还没完,二滨又叫大家在上面撒上了一层薄雪,然后,领着大家远远地躲开了,大家知道这回有好戏看了。 先出洋相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这人嘴里叼着烟,仰着头伸着脖儿,双手手插兜,悠闲地从街上往浆洗坊胡同里走。老远的,他见杠子胡同一帮半大的孩子一声不响眼巴巴地望着他,心里知道没有好事,一边走、一边留神这伙孩子,走到胡同口刚放松警惕,却脚下猛地一滑,一个腚礅坐在了地上。这一下,帽子掉了,烟也飞了,半天才捂着屁股起来,这边的小子们乐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那人怒气冲冲、骂咧咧的要过来打人,小子们呼啦一声跑散了。功夫不大,大伙又聚集过来接着看笑话。这回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只见她手里端着一只盛着几块豆腐的盘子,唱着歌儿、乐颠颠地往胡同里跑,到胡同口,脚下一滑,前冲后仰一个马趴跌了下去!让人惊奇的是,女孩趴在了地上,手里的盘子竞没有撒手,几块豆腐安然无恙。 这边的小子们开了眼,又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趴在地上没有起来,哇地一下放声大哭,小子们一看不好,又撒丫子跑了。 不一会,从胡同里出来了一个大个子,他站在胡同口一顿臭骂,然后取了把洋镐,把个冰面刨了个一塌胡涂。 |
那人刨冰的时候,大力才有机会和二滨子说话,他偷偷地告诉二滨子:“我兜里有盒握手。” 二滨使了个眼色,几个大点的孩子跟着他到了上次去过的那个破棚子。大力把烟掏了出来交给二滨,二滨每人发了一只,把剩下的又扔给大力。 棚子里挺暗,光从木板的缝隙透了过来,一股股蓝色的烟雾从每一个孩子的嘴里喷出来。大家又开始回顾刚才的乐子,把那些有意思的情节嚼甘蔗渣似的又嚼了一遍。 乐够了,二滨吐出一个烟圈,眼见着烟圈滚动着飘散了,他说:“你们知道街上的赖子挂马子咋挂吗?” 大家都乐了,齐问怎么挂。 二滨子一脸的坏相,冲着大力说:“你小学生,别听了。” 大力不好意思,向后挪了挪屁股。 二滨子接着说:“马子抽烟的时候吐出个烟圈,赖子就吐出个烟棍来从中间穿过去。” 小子们又笑起来,然后纷纷练习吐烟圈、烟棍。 这时有人说:“哎!我发现二班的李红屁股越来越大,走路的时候胸脯还一颤一颤的,是不是让人过手了?” 大家指着一个小子嬉笑起来,二滨子说:“赵志伟招供吧,是不是你整的?” 赵志伟急忙争辩:“哪个儿子整的!看她那熊色,谁希要啊?” 大家又哄笑起来,有一位说:“你和她坐一桌,搞那些小动作以为我们不知道?那天,她哥堵着学校门口要揍你,要不是我们帮你,你还不让人给拆巴零碎了!你说,她哥哥为啥要揍你?” 赵志伟有点急,他嚷道:“李宝国,你他妈少白话我!谁不知道你一直想挂一年级的那个叫什么华的女生?” “哪个女生?”马上有人问。 赵志伟说:“就是三班那个,个不高,老爱穿一件军上衣的那位。” 李宝国一点都不含糊,看了大伙一圈说:“对,有这事,不是什么华,人家叫孟月华,太古街的,咋地?” 大家都不坏好意地哄了一声。 二滨子问:“这么牛逼,你挂上了?” 赵志伟说:“他挂上个屁?早就让三班的大志挂去了。” 二滨子骂道:“大志那泊屎,就挂马子有一套!” 赵志伟说:“听说,大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给女生写信,有好几个女的跟他那个了。” 大力在一边悄悄地听着,一句话也插不上,插不上话的还小勺子,小勺子不上学,对学校里的事情特别好奇。 大家纷纷骂那个大志,二滨说:“宝国你完犊子,大志比你多个鸡巴,还不敢和他争?不行就和他干呗,怕啥?” 李宝国慢吞吞地说:“其实,我倒不是怕大志,我是想,挂就挂个纯洁的,不纯洁的以后就没爱情了!” “轰!”的一下,棚子的盖都要被掀开了,小子们都乐得说不出话来了。 |
李宝国让大家乐的有点恼火,他使劲地把手里的半截烟头甩在地上,腾一下站起来说:“操!你们根本不懂,爱情是世界上最高级的东西,一般的人享受不着!就是在电影里,人家都藏着、掖着不演,你们谁都看不出来。真的!哪个儿子撒谎,你们知道少剑波的对象是谁吗?” 少剑波是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的参谋长,《智取威虎山》是天天都听的样板戏,谁知道这里还有对象的事儿? 大家都答不上来。大力有机会插嘴了,大国讲过《林海雪原》,少剑波就是曲波。 大力说:“少剑波的对象是那个卫生员,林海雪原里那个小白鸽。” “哎?”大家都把目光向大力投了过来。 李宝国有点不平,他冲着大力说:“你看过大书?” 他们管小说叫大书。大力犹豫了一下说看过,赵志伟说:“怪不得,人家看过大书呀!” 李宝国又问大力:“那你说,李铁梅的对象是谁?” 李铁梅是《红灯记》里的人物,大力这回不知道了。李宝国得胜了,他扬着下巴转圈的问:“你们谁知道?说呀!” 于是大家就瞎猜,那个说,是喝粥的,他说不是,又说磨刀师傅,他还说不是。二滨子不耐烦了,冲李宝国骂:“看你那牛逼样!还能是你呀?” 大家又起哄,乐完了,二滨子急着问李保国:“说还是不说?到底他妈谁呀?” 李宝国晃悠着脑袋说:“那个游击队长呗!” 二滨子撇撇嘴说:“没意思!” |
这时,小勺子往前凑了凑说:“我告诉你们一个有意思的事吧,你们知道江上派出所那个大老王的对象是谁吗?” 没人瞧得起小少子,大家都笑他废话,说是大老王的媳妇呗。 小勺子忙摆手:“媳妇是媳妇,对象就是暗的。” 这玩意还有暗的?大家都弄不明白他要说啥,催他快说。小勺子看了一圈说:“你们千万别传出去呀!这么长时间了,我可和谁都没说,传到大老王耳朵里他要收拾我。 大家催促他:“你就快说吧!” 小勺子往人中间挪了挪,小声说:“还是夏天的时候,大老王让我给他划船去太阳岛,我给他送过去后刚回来,刘文君也要去太阳岛,我又把她送过去了。” 有人问刘文君是谁,二滨子说:“刘文君你不知道?桃花巷的,老奎小集团的大马子!” 李宝国说:“那有啥意思?” 小勺子说:“你们听我说呀,他们在太阳岛待了一下午才回来。” 李宝国问:“是一起回来的吗?” 小勺子说:“不是,你猜咋回事?刘文君一把就给了我五毛钱!” 赵志伟大声驳斥他:“快别瞎说了!刘文君才二十来岁,大老王的孩子都打酱油了,怎么可能?都上太阳岛了,多给你点钱就是暗的?是对象?” 李宝国也跟着附和,大家又一起嘲笑。 小勺子急刺白咧地说:“你们知道啥?大老王去的时候戴着一块上海手表,回来时胳膊光光,刘文君去的时候胳膊光光,回来时戴着块上海手表。你们咋说?” |
大家都不说话了,长地吸了一口气琢磨小勺子的故事。 过了一会,二滨说:“这种事有八成是真的!他们说桃花巷在旧社会是妓院窝儿,那里的女人都靠这个挣钱。” 大力听了觉得新鲜,大成里这地方就是花花事儿知道的多。 一盒很快就烟抽完了,大家便从黑棚子里钻了出来各自回家去了。大力心里空落落的,他鼓足了勇气和二滨说:“二滨子,我要和你爷爷学武,你看行不?” 二滨有点意外,他“啊?”了一声,接着就乐了,说:“你有毛病啊?要学武?学哪玩艺有什么用?可遭罪了!他逼我学我都不干。我告诉你吧,打架时会武的先挨揍,淹死会水的,打死会武的!骗你是儿子,那玩艺打架用不上,我大哥四、五岁就学武,至今练多少年了?那次和人打架,让人一砖头把脑袋给销开了,缝了十多针。再说,我爷爷现在不收徒弟了。” 大力说:“你帮我说说呗,只要能让我学武,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二滨一个劲地摇头说:“别说我呀,就是我爸去说都不好使!” 大力一下子没了精神,二滨子见状说:“操!瞧你熊样,让生子整怕了?我找生子了,你看着,以后他还敢和你作对不?” 大力说:“生子我倒是不怕了,对付生子那样的,就是比个狠劲,我让他先等着!现在,我觉得人得有点本事,有点本事,人家才服气,走到哪儿都有人敬着。” 大力说着这些话,心里一下子爽朗起来,老苏头和那个练武场子仿佛一下子在他心里开了一扇窗子 。 二滨子却是摇头:“大力,我还是帮你整个别的事儿吧。” 大力听了,心里郁郁的又没了精神。 |
今天是九一八纪念日,勿忘国耻,发愤图强。 |
这以后,大力有机会就去老苏头的练武场,时间长了,没有小勺子人家也不会撵他了,有时他还会趁着人家收拾家伙的时候,到场子里弄弄那只大铁锁,这东西挺沉的,他弄不了它,因此,他特别佩服那个大海,大海能把这个大铁疙瘩抡的上下翻飞,而且大气都不出一口。 大力有点怕大海,大海天生就是阴天脸,老凶巴巴的老透着一股森人的劲。 |
第十二章 争青运动“揭、摆、查”阶段过后,大力受到了学校的处分。学校对违纪学生的处分分三级,警告,记过,开除学籍,给大力的处分是记过。记过处分在中间一档,李老师说学校给大力这样的处分,说明大力的错误已经很严重了,在她的印象里只有一个叫张海光的学生被开除了学籍,那个张海光犯的是政治错误,他把语文课本第一页上的毛 的眼睛开了两个洞,又在下一页弄了两个黑点,这样他老人家便有了个能活动的眼珠子。 没有被开除学籍,我为大力庆幸的同时还有一些忧虑,受到处分要是记录在档案里,一辈子都得背在身上。不过,李老师说大力要是表现好,这个处分可以解除,只要在毕业之前解除了,就不会带到档案里去。为这个,我就巴望着能为大力解除处分做点啥贡献,哪怕让我给他提鞋都行啊! 晚间妈妈都不许我们出去了,她从人家手里包了一些糊火柴盒的活,每天吃过晚饭,她就领着我俩围着饭桌糊那些小纸盒子。那时,街上流行一句话:干豆腐厚,水豆腐薄,呼兰火柴划不着。我们糊的就是这个名声不大好的呼兰火柴,我们院好多人家都干过这活。 这天晚上,过了吃晚饭的时间爸爸还没回来,这阵子他单位老是忙。我们等了一阵子,就匆匆吃了晚饭接着糊火柴盒。 妈妈一直惦记着爸爸,她对着窗外自言自语道:“这雪呀!老是下呀下的,下得没完没了,这么大的雪,通勤车开不快呀!” 爸爸回来晚,妈妈怪罪老天爷。她不安的神情,让我心里酸酸的。 糊火柴盒是一个让人腻味的活,弄不一会儿就心烦,妈妈则不停地叮嘱我们要细心一些,时不常,她会把我们的活检查一下,挑出一些让我们返工,大力趁妈妈不注意就偷偷地把挑出来的再混里去。 妈妈说大力:“大力,这样可不行!弄不好,李姐下回就不给咱活了。” 李姐是妈妈商店里的组长,算个官儿,妈妈在人家面前总是低三下四的。这个活是妈妈给她带了两次饺子给人家当午饭,才从她手里包下来。 大力巴不得李姐生气,他摔下手里的活儿说:“为什么她一个也不糊、却比咱挣得多,还总挑毛病?” 妈妈说:“人家是领导嘛,领导是负责的,不能和咱一样干活。” 大力愤愤地说:“领导就了得了?她这是剥削!什么破领导?是资本家!。” 妈妈变了脸色阻止他:“小孩子,不许胡说。干点活累不死!” |
一会儿,她站起身搬着凳子走到过道里,站在凳子上把装满火柴商标的大纸盒子从棚柜上取下来,这是爸爸的活。我心里惦记着爸爸,看着妈妈的脸色说:“也许,爸爸今晚不回来了。” 大力说:“肯定回来,准又是加班了。” 妈妈心神不定地说:“厂里正搞运动,哪有那么多工作要加班?” 我心里烦闷起来,那么多的运动,运动来运动去就是让人倒霉。工厂搞运动,学校里也搞运动,不一定啥时候就运动到自己脑袋上了。想着大力挨批的情景,又想起少爷和马明胜鄙夷李亚男时的样子,心里烦透了。 这时,我忽悠一下想起来,少爷那本破书一直也没还,好些日子了,他竟然不找我要了!我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从铺下翻出来去还书。 推开房门,走廊一端少爷家那边有人激刺白咧地说话:“……我们哪担当得起呀?” 看过去,只见一个戴着大口罩、围着厚围巾的女人,正扶着邵家的门,门里面的一双手立着巴掌挡着她。接着,一包东西从屋里扔了出来,门随即“嘭!”的一声关上了。 门外的女人飞快地向我看了一眼,连忙捡起东西急匆匆地下了楼梯。 我走过去敲少爷家的门,敲了半天里面也没动静,猛踢了两脚,才有人应声。开门的是琪姐姐,她嗔怪地说:“二力呀,讨厌!以为还是她那。” “她是谁?”我向楼下看了一眼,问她。 琪姐姐“嘘”了一声,向我的身后看看说:“小声点,是七号的!我妈妈讨厌她,怕她赖上我们!” 七号和我家隔一个门呀!我不解地问:“赵老师?我看那人下楼去了!怎么是七号的赵老师?” 琪姐姐说:“伪装呗!她要从学校调走,求我爸爸走后门,送礼来了。” 伪装?赵老师伪装起来送礼?三步远的家门不进,却跑到楼下去?我弄不懂,便把心思转向琪姐姐。 琪姐姐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高领毛衣,厚厚的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见她之后我的心情马上好多了。 |
@往事悠悠b 135楼 2014-09-18 08:33:25 提示:今天9~9.10,东北及全国主要城市鸣警报十分钟。 ----------------------------- 勿忘国耻,发愤图强。 |
说起来,琪姐姐和少爷一点都不一样。在我的心里,她即高雅又亲切,不但美的像天上的仙女,而且才气无人能比。最关键的是,琪姐姐和我之间有一种没法说清楚的关系,可能世上只有这一桩,要不我怎么一直找不着合适的词儿来形容它?叫友谊吧,不对,叫两小无猜吧,也不太对劲儿,反正说不明白。我说不明白,别人就更是弄不懂,为这个我稀里糊涂地挨包括大力在内的院里孩子的骂。而这个超出凡情的种子,是我出生以后刚好能记住的第一个春天播下的。记不得当时几岁,只记得院子里现在盖棚子的地方都是老高的丁香树,那时,丁香花正开着,花香的把人弄得醉醺醺的。在丁香树下有个木条长凳,那天,我和少爷坐趴在凳子上说话,少爷告诉我,他要上姥姥家去了,他姥姥家住在南方一个的大城市里,那里有许多好玩的、好吃的。我羡慕的不得了,就把那些好吃的和好玩的组装在一起问他,有饼干做成的手枪吗?他说有,有用糖块做成的孙悟空吗?他还说有,我馋得够呛就央求他给我也带些回来,他爽快地让我等着。过了几天,他真的到他姥姥家去了,这可把我高兴坏了。从他走的那天起,我就盼着他早点回来,等不急了,就天天扒着他家门框,问少爷啥时回来。那时,琪姐姐已经是个小学生了,她见我这样急切地盼少爷回来,就问我,开始我不肯说,后来,我哭了,我抹着眼泪告诉她,少爷答应给我那些好吃又好玩的东西。她乐了,拉着我进她家屋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漂亮的铁盒子来,老天爷!铁盒子里边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饼干和糖果,有小汽车的,有小公鸡的,还真有手枪的!她用这些好东西把我的衣兜装得鼓鼓的。可是,当着她的面我说啥也不肯吃这些好东西,她就把我关在她家的壁橱里,我就像个小耗子那样,躲在人家的壁橱里吃这些好东西。打那以后,我有事没事都往她那里跑,琪姐姐就时常会给我一些好东西。大了一点以后,我就成了琪姐姐的知己,她有什么话都愿意和我说。她把我看成一个响当当的男孩子,在她面前我总是很自信,有时,为了显示有章程,我难免会吹些小牛、撒个小谎,她若识破了,只是乐过就拉倒,从来也没看不起我。记得我第一次和她撒谎,让她实实在在上了一当,为那事儿,她笑了我好常时间。那时我就要上小学了,琪姐姐家刚刚抱回一只小猫,她非常喜欢,整天抱在怀里,我和琪姐姐说:“小猫有什么好?我家里有一只小狗,会打立正呢!比这只猫有出息多了。” 琪姐姐让我唬住了,她说:“咋不早告诉姐姐?快让我看看。” 我说:“现在不行,我家的小狗怕生人,白天躲在床下面,只有晚上才出来。再说,我爸爸从来都不让外人碰它。” 她不理解,“为什么这样?小狗怎么会这样胆小呀?你爸爸为什么这么小气呀?” 我说:“就是这样,谁都没有办法。不过,你别着急,我天天都训练它,你等它会说话了,我让它向你问声好!” “你还会训练小狗说话?”她对我佩服的不行。 我说:“你等着瞧,我还让它背诵毛 的诗词给你听!” 琪姐姐一直等着看我家的小狗,后来她等不及了,就到我家问妈妈。我见谎话要揭穿了,心里有点急,就和妈妈嚷:“怎么没有?那不是在桌子上趴着吗。” 妈妈和琪姐姐都哈哈乐起来。我家的桌子上摆着一只泥塑的小狗,小狗的头挂在脖腔子里,碰一下它便不停地摇头晃脑。 |
等我大一点的时候,我就给她说些男孩子淘气的事情,琪姐姐很喜欢听,她则把学校的一些事情说给我听,她的那些事情我听得胡囵半片的,但无论我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她都有兴趣说下去。 琪姐姐看过好多书,每当说起这些书来她都很兴奋。有一次她竟然告诉我,她长大了要嫁给徐志摩那样的人。我惊讶,说嫁人这样的话她咋一点都不害臊?我很想知道徐志摩是谁,她便借给我徐志摩的书看。那是一本诗集,封面下有徐志摩的相片,这个油头粉面、戴着小眼镜的家伙,让我想起我家箱子底下的旧衣服。徐志摩的那些诗我强忍着看了三天,并没看出来琪姐姐说的什么桥啊、什么云彩呀有什么高级,反倒奇怪琪姐姐这样仙女,为什么要嫁这样散发着樟脑味儿的人?我惋惜的使劲摔她家的门。 琪姐姐让我弄不懂的事儿多了。有一次,她和我说,她要烦死了,有个男生给她写条子,那个男生还是班长呐!班长是个单眼皮儿,一点气质都没有,她不想理他,又怕班长去跳松花江,她不知该咋办。这事儿好办,我立马就给她出了个招儿,就让班长每天睡觉前用条帚靡儿划眼皮,三十天后准能变成双眼皮。我的双眼皮就是妈妈这样弄出来的,可是她就是不肯按着我的主意办。 最让我不懂的是,琪姐姐瞧不上自己家的人。她说她妈妈是个市侩,我不懂市快、市慢咋回事,不好意思问她就问妈妈。妈妈说这不是个好词,是形容街上那些买卖人的。我还是不懂,琪姐姐的妈妈和街上的买卖人有啥干系?我又查字典,这个词儿在新华字典的238页,是指唯利是图、庸俗可厌的人!啥?我吓了一跳,还可以这么干?可以看不起自己的妈妈?肯定是她用错词儿了,都是那个小眼镜徐志摩给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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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琪姐姐面前,少爷老想跟我比试一下,不过他不是我的对手,在他分不清弹弓子和电弓子的区别时,我就可以成本地看他家的那些大书了。少爷一直也赢不了我,每当他输了时,就夸张地揭露我的缺点,他说,瞧瞧你的黑脚丫吧,或者说,看见你就知道今年麦子准丰收,他说这话比喻我耳朵眼里盛满了泥土。每当这时,琪姐姐就皱着眉头让我去搞个人卫生。 大力坚决反对我和琪姐姐来往,把这当成丢人的事儿,他这种情绪受二国的影响。二鬼头有点邪门歪道,老和琪姐姐作对,因为琪姐姐穿了一双戴带的白皮鞋,他就给她起外号,叫“美丽的人儿”、“臭皮鞋”。每当我们院的小子们冲着琪姐姐起哄,大力也会把我也捎带上,让大家觉得他和我划清界限了。 |
@往事悠悠b 146楼 2014-09-18 10:37:44 这是楼主文中提及的抗战女英雄赵一曼 ----------------------------- @人人心醉 154楼 2014-09-18 11:10:54 好一个清秀俊俏的南国 美女 ! ----------------------------- 撇子弃夫、只身北国,战斗在白山黑水间,壮哉! |
琪姐姐从门里走出来,掏出手绢把楼梯栏杆的雪抚弄掉,把身子靠在上面说:“听说你们扒火车去了南马货场?” 我忙问:“你怎么知道?” 她笑了说:“和我还保密?” 我有点懊恼:“别提了,大力都让学校处分了!” 琪姐姐咯咯地乐起来,伸手捅了我一拳头说:“惹祸了吧,私入货场要进笆篱子的!受个处分算什么?哎!货场里有什么好东西?你们都弄到什么了?” 她把这当成好玩的了。我装作快活地说:“好东西可老多了!别的我们没看上,选了些冻梨,冻梨绝对好,要不人家会堵着抢?” 她有点意外,说:“你们费了那么大劲就偷些冻梨呀?还让人抢了,谁抢的?” “大成里的生子呗,他哥哥可是个流氓头子!就是上次游街的那个。我和大力的他们没敢抢,是单三的让人家给抢去了。我们打起来了,后来把他们打跑了!”我有些得意地说。 琪姐姐也故作惊讶地说:“你真是个英雄啊!你爸爸没揍扁了你俩?” 我黯然地说:“他还不知道呢,你可别让邵也乱说呀。” “还用人家乱说?干了坏事能保住密?连小厨房里都在议论,说大力参加小集团了,公安局都找到学校去了!”琪姐姐撇嘴说。 |
啊!我吓了一跳,要为大力申辩,猛然,身后响起一阵“咣!咣!”的声音,一个粗哑的歌声随之响起:“我想对你讲!不知怎样讲!多少话留在心上……” 我俩都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灯影里,二国正坐在楼梯栏杆上,不怀好意的望着我们,一双大头鞋嗑打着栏杆为自己的歌打拍子。 见我俩看他,他的脚更加用力地磕打着,大声地唱道:“……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琪姐姐马上扭过脸大声和我说:“二力,你知道吗?布谷鸟春天播种的时候叫,夜猫子黑夜里恐惧的时候叫!” “埋汰谁呀?”二国停止了歌唱,“咚!”的一声从栏杆上蹦了下来,朝我俩走过来说:“说啥呐?谁是夜猫子?” 我正担心二国找我们的麻烦,他家的门突然开了,大国妈从门缝中伸出脑袋,发现了黑暗处的二国,冲他骂道:“我打扁了你个二鬼头!让你倒垃圾,你死哪儿去了?还不快把垃圾桶拿回来!” 二国连忙说:“这不正去楼下倒吗!”说着,弯腰拎着垃圾桶向楼下走了。大国妈看了我俩一眼,缩回脑袋关上了房门。 琪姐姐冲着二国的背影说:“这个二鬼头可真讨厌!躲在黑暗的地方冲人嗥叫。” 我问:“他唱的什么?” “小孩别学,黄色歌曲!”琪姐姐跺了下脚说,“快回家吧,一会儿下巴给冻掉了。” 我连忙把手中的书递给她:“快给你家邵也吧,超期了,他急着要呐。” 琪姐姐把书接过去,回家了。 楼下,二国的大头鞋踏得楼梯咚咚地响了,我可不愿意单独面对他,连忙往家里走。 “二力!”琪姐姐又在门里叫我,接着她从门缝里递给我一样东西:“快拿去,看能不能比上绝对好的冻梨?” 我接过来,她把门关上了。她给我的是一只红红的大苹果,只有他们家才有这种好东西。 |
火柴盒快要糊完的时候,爸爸终于回来了,他说厂里开了一个“抓革命、促生产”的动员会,妈妈听了长出了一口气。 |
第十三章 单三也受到了学校的记过处分,他还被学校推荐去教委办的学习班劳动改造。恰在这时,单三病了。单三妈给他请假说,单三因为受了处分悔恨过度吐血了。 李老师哪里肯信,打发马铃铛去单三家里了解情况,马铃铛回来说单三得了肺结核,此刻病在床上起不来,真的在吐血,不过单三妈表示,要是班级实在需要单三,她雇个担架把他抬来。李老师马上说,让他安心养病吧,脑袋里的病暂时不要命! 老师准许单三不上学,单三绝对不肯把时光混瞎了,他跟着老蚊子的南下支队走了。 单三躲过了劳动改造,李老师一直为这个名额瞎了婉惜呢!因此,大力乖得就像眯在窗台上打盹的小猫。 争青运动到了争、帮、带阶段了。马铃铛给大力制定了一个“百日红”整改计划,按着计划,大力每天都得和马铃铛汇报思想动态,马铃铛在分析了他的思想状况的基础上,指出第二天的努力方向,一天的整改结果还要在班级的墙报上公布出来,让全班同学检查指正,大力烦的抓耳挠腮却不敢违拗。 和生子那一仗虽然打输了,可大力和毛子他们心气却高了。而且经过了这件事,三个人越处越铁,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上街。毛子天性好事儿,到处撩骚打架,大力身上背着处分,又要和马铃铛弄那个“百日红”,不敢和毛子他们明着胡来,打架只能在校外偷偷摸摸地进行。 缺了单三,大力心里就像少了点啥。社会真的太复杂了,要混得好非得像单三那样把社会上的事儿算计准了。现在,大力悟出一些道理了,要想在街上叫得响,拳头和名气都很重要。有些场合,名气大似乎比拳头硬更胜一筹,就像古代打仗,两军阵前都要报上来将姓名,一报名姓就让对方麻了爪,动手时就能省不少力气。不弄得头破血流的就让对手屈服,绝对是打架的最高级境界。 明白了这个,大力就要为自己找一条好路子。这些天,大力老早就起来锻炼身体,身体够格才有希望实现那个计划。 |
天色大亮,练武场上完事了,老苏头的小徒弟们把场子里的石锁、棍子、单刀等一件一件地收拾起来。昨天,大力凑过去拿着人家的单刀看了看,受到了两个小徒弟的呵斥,这次,大力不敢再往前靠了。 小勺子要回家了,他拽了大力一把,大力没有动。大力心里在拿主意,事儿不能再拖延了,今天一定要弄个头绪出来。 开始,大力把希望寄托在二滨子身上,现在他看明白了,二滨子就是个花架子,跟他混白搭烟卷!这事儿只能自己出头。 大力有点怕这个一脚踢折了人家三根肋骨的老头,还担心老头会把自己认出来,越怕顾虑越多,事儿就这么拖了下来。 小勺子起身跟着几个练武的离开了。又等了一会儿,老苏头才背着手向家里走,大力把棉帽子向下拉了拉,起身跟在他后面。 大力心里一直敲着小鼓,走到了胡同口也没敢张开嘴,这时,老苏头转回身来,目光凌厉地看着他问道:“你这个孩子,这些天就在我这转悠,现在又跟在我后面作什么?” 大力心一横,快步走到他的跟前,硬硬地叫了声爷爷,低下头说:“我想和你学武,求你收下我当徒弟!” 老苏头上下打量大力,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家住在哪里呀?” 大力看着老头棉袄大襟,一字一板地回答:“我家住南大坎,我叫张大力。” “张大力?”老苏头温和地说,“学武有什么用?念书才是真本事呀!这年头天下太平,满天下都是报纸、文章。武术是粗人耍的把式,学这个只会生事,现今的聪明人谁还学这个?” |
大力抬起头,迎着老头的目光真诚地说:“可我觉得学武好!会武是本事呀,我要是会武,坏人就不敢欺负我,我还要帮着老实人,不让他人被欺负,我要抱打不平啊!” 大力说完,心里轻松了一些,咧嘴朝老苏头乐了一下。这是大力早就想好的话,他料想到老苏头一定不会轻易答应他。 老苏头也乐了,“行侠仗义?你的脑袋比俺这老头子的还旧!孩子,现在可不兴这个了!如今,在家有家规,出门有国法,家里有父母看着,出门有公家管着,天下的不平轮得到习武之人使章程?现今,我们这些耍拳头、弄棍子的也就是活动个筋骨,玩个心里乐和,哪个还想有什么大造化?再说,现今人家都兴练那个拳击、散打啥的,这些都是国家提倡的体育项目,谁还学这老一套?孩子,拉倒吧,留着好时光多念些书才是正事!” 老头说完向大力摆摆手,扭头就走。 大力有心里准备,这么大的高手哪能说收徒弟就收徒弟呀?大力追上去,跑到他的面前拦住,说:“老爷爷,我知道念书好。书我要好好的念,武我也要好好学,我要文武双全呀!求求你,老爷爷,我能吃苦,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收下我吧!” 老苏头爽朗地大笑起来,学着大力的口气说:“我要文武双全!哈!哈!哈!没承想你的心气还挺高呢。孩子,你知道练武行是咋回事吗?” 大力说:“我没学当然不知道,你教了,我就知道了!” 老苏头没说话,脸上露出了一种怪稽的神情,他向大力走近了一步,说:“那就这样吧!孩子,你不是想文武双全吗?文练笔墨,武练拳棒,一生一世的拳脚,万古千秋的文章,文比武重!你要真想跟我学这武行,就先用功学习文化,等你在学校里考了个头名状元,再来找我提这事吧。”说罢,老头伸手把大力扒拉到一边,迈着方步回家去了。 |
在学校考个头名状元?大力的心一下子就凉快了。他站着没动,干瞪眼看着老头的背影发狠。 站了一会儿,大力郁闷地转身要走,却见大海正站在老榆树下瞧着他,他不敢多看大海,扭头向杠子胡同里面走。刚走了几步就听练武场那边“啪,啪!”的响,他回头望去,见大海正朝他打响指,大力不知大海何意正犹豫着,又见大海伸出一个指头指着他勾了勾,大力明白大海这是在叫他,就马上跑了过去。大海见大力跑过来,转身从老榆树的树杈上取下棉猴穿在身上,然后一摆头示意大力和他走。大力不知道大海叫他干什么,便跟着大海向船队街那边走。 “你是哪的?”大海头也没回地问道。 “南大坎的。” “你叫什么?” “张大力。”大力小心地回答着大海的问话。 大海扭头看了大力一眼,问:“你缠着我师傅干什么?” 大力感觉到大海目光的份量,他想撒谎却不敢,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想跟他学武。” “就凭你想当我的师弟?”大海脸上泛起嘲讽的笑意。 大力不敢和大海顶撞,无奈地低下头。 “你真的想学武?”大海问。 “是!”大力心想是又怎样,你还能替我求他。 “你和我学吧,当我的徒弟,”大海转过脸来盯着大力。 大力没想到大海张嘴就要当自己的师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大海接着说,“我在大成里,也算有点名儿,不信你去问问南化大街那个大国子。当我的徒弟,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你能学到真本事。” 大力可不情愿做大海的徒弟,但他不敢直接回绝大海。这时,大海把一直胳膊放在大力的肩膀上,问他:“怎么样?” 大力感觉到了这支胳膊的份量,赶忙说:“我现在不能学武了,你师傅吩咐我先学文,等在学校考个头名状元再学武,要不,他踢折我的肋骨!” 大海马上就翻了脸,他抬起胳膊,拍了大力脑袋一掌,指着鼻子骂道:“小崽子,你跟我整事儿?我上赶子帮你,你却卷我的面子!是不是不识抬举?” 大力捂着脑袋借机向后退了几步,离大海远了一些,这样可以随时逃掉。 大海十分恼怒,他瞪着眼睛说:“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字!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要是敢薄我的面子,我把你做成烧鸡!现在,你立刻在我的眼前消失!” 大力听了撒腿就跑。 跑出了大成里,大力放慢了脚步,心里懊恼地想,这一弄,怕是再也不能去老苏头的练武场子了。 |
第十四章 在南十道街,有个南十副食品商店,虽然是食杂店,可在江边这一带它不算小店,附近几条街上居民家里的油盐酱醋茶鸡鱼肉蛋菜,都是这里供应。即使许多副食品都凭票限量,可这里一直都是个热闹的场所,尤其是刚发过春节的供应券,好多柜台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店里到处都弥漫着副食店里特有的酱油、米醋、白酒之类的货物蒸发出来的味道,这些味道和吵吵嚷嚷的人声混合在一起,就构成了妈妈的世界。 |
妈妈正站在蛋禽组的柜台后面忙活着,她把鸡蛋小心的放在称盘上。柜台前有十多个人在排队,排队的人等得心焦气燥,急巴巴地盯着她,但她不能着急。买鸡蛋是个细致活,心里虽不急,手脚却不能怠慢,顾客对每个鸡蛋都检查得非常仔细,有一点裂纹人家都要换。顾客挑出来的坏蛋都让她有意地放在箱子的左边,坏处朝下,趁着人家不注意就得混装上几个。过年就供应这么点好东西,谁不想要好点的?可好的都挑走了,剩下的坏蛋太多,李姐就会不乐意。李姐那里她一直加着小心,像她这样的季节工,干常干短全凭人家一句话。虽然她在这个商店干了多年的季节工,但始终没有转正的机会,不是正式工,就没有资格和顾客耍态度,更不能对工作挑挑拣拣,人家挺着腰板干的活儿,她只能低声下气的去干。尽管她不喜欢副食店里这股味道,可她一直盼着哪一天能成为这里的固定工。她计算着日子,春节一过,到了三月初,开过二月份的工资,自己就要回家熬“苦春头”了。 |
@徐至2014 这时,同组的小郑和顾客在吵架。小郑从学校分配来这个商店不久,人家是正式工,岁数好、又漂亮,根本不把顾客放在眼里。和她争吵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这人拿着一张副食卷要买一只鸡,可眼见柜台上的鸡比拳头大不了多少,花一张副食卷他觉得不合适,于是他就央求小郑给他挑一只大一点的。小郑耐着性子从筐里给他翻弄出来一只,这只果然大一些,以为他能满意,不想这个老爷们掰着鸡脚看了半天,嫌鸡老转身要走。小郑生气了,张嘴就说,看你那样,还嫌鸡老?再老也比你嫩!顾客转回身瞪着眼问她说啥,小郑乐呵呵一乐,啥也没说。顾客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冲着小郑把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围成了个圈,再把右手的食指插过去。这是一个下流的动作,小郑受不了,她大声嚷,说顾客耍流氓,顾客说小郑耍无赖,小郑骂顾客臭流氓,顾客就骂她臭马子,同组的大张也帮着小郑骂人,惹得后面排队的顾客也参和进来,一时间,吵骂声越来越高,商店里的人一下子向这里聚居过来。 妈妈放慢了手里的活,抬起头看着向这里涌过来好些好事儿的人,不经意间,她看见了一个女疯子,疯子逆着人流走,衣衫褴褛的有些特别。 天冷了以后,老有些流浪的乞丐、疯子、傻子来商店里里取暖,这个疯子本来站在离她不远的一扇暖气边,见这边人越聚越多,就向烟酒组那边走去。她似乎头一次见着这个疯子,当疯子从眼前走过去以后,她脑子里还留着疯子又脏、又丑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忽然有股奇怪的感觉,目光就追逐着疯子的背影,疯子穿了一件看不清颜色的大衣,大衣的破洞上露出肮脏的棉花。 |
这边人们吵翻了天,更多的人围拢过来,有人嚷着要去派出所。 就在这时,那个疯子回头向她这里望了一眼。这一瞬间,妈妈象被雷击了一样,她看见疯子的额角上有一个发亮的疤!她扔下手里的鸡蛋,从柜台里冲出来。挤过争吵着的人群,追到烟酒组时,那个疯子不见了。她失魂落魄地跑出了商店追到街上,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疯子已经无影无踪了。 一阵寒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冷战,一下子清醒了,她在心里“咳!”了一声,连忙转身跑回商店里。 |
看热闹的人群慢慢散去了,李姐和小郑俩人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李姐说: “就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如果我们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 小郑说了句:“他算是人民吗?” “啪!”的一声把蓝大褂子摔在柜台上,抬脚走了。 李姐没处撒气,转脸看见了妈妈:“这是啥时候啊?怎能随便离开岗位?这个月的午餐补助我给你扣了!” 妈妈不敢作声,低着头回到柜台里。 |
又忙乎了一阵子,柜台前的顾客少了一些了,妈妈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她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刚才的情景,那么多挤过来的人,吵吵嚷嚷声音,那疯子额头的疤,怎么转眼都不见了?像是做了个梦! 她看了一眼收款的钱匣子,梦一下子就吓醒了,多大意呀!这么多人,钱匣子扔下就走!她把手伸到钱匣子里摸了摸,心里才平静来。 这时,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咳!一个疯子,想到哪去了? 她从迷惘中解脱出来,笑着脸看下一个顾客。一个老太太眼巴巴的看着她说:“同志啊!能不能给添几个红皮的?明个是初九,我那小姑娘过生日,煮两个红皮鸡蛋吃了吉利。” 妈妈听了心头一震,今天初八,腊月初八是她的生日呀!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又翻腾起来。 |
第十五章 天还没亮,妈妈招呼我俩起床。她要搭马二两的便车把糊好的火柴盒送到李姐家去。 又是个下雪天,过了腊七、腊八天冷得邪乎! 我和大力把装火柴的大纸箱从楼上搬下来,见马二两抡着一把破笤帚扫车上的积雪,他一边扫一边骂人:“俺可是惯着你这个懒婆娘!是俺十八辈子欠着你的?就是给地主家扛活,出早工也他娘的混个热乎肚子!谁像老子?十天有八天是瘪着肚皮出工,老子不揍你,是还你前世的债呢!” 马二两用笤帚把车子抽的砰砰乱响。他老婆蓬头垢面、缩着脖子,趿拉着一双破棉鞋怯怯地往厨房里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我和大力把纸箱放在车上,马二两斜着眼睛看我俩,似乎余气未消。 马二两的老婆忙乎了一阵,小心地偷眼看马二两,当确信他真的没有要揍她的意思后,便凑到妈妈跟前难为情地嘀咕着:“咋能起得早?一条破棉裤连拆再洗的忙乎到后半夜!” 见妈妈没听明白,她接着说:“没人样了!喝二两就尿裤子,你不管,还不冻死在街上?挣点钱都灌猫尿了,家里都存不下隔夜粮!一家老小都张着嘴等着,你说我有啥法子!” 她浑浊的眼睛里,湿乎乎的像是充盈着泪水。 |
妈妈听了,连忙转身上楼,从家里拿出个手巾包,递给她说:“这是昨天蒸的豆包,你给他热了吃吧,他干的是出力的活,不吃饱可不行!” 马二两老婆坚决推辞,妈妈硬是塞到了她的怀里,马二两见了冲过来劈手夺了,冲着妈妈嚷:“你看看,你看看!这是干啥?和你这样的真的没法处了,说道也太多了!稍点纸糊的玩意还给工钱呀?埋汰人呢!” 妈妈赶忙说:“不是埋汰人。自己家做的,送给你尝尝,哪能顶得上你的工钱?” 马二两听了嘿嘿地乐了:“你要是这么说,俺还不好说啥了,那俺老马不推辞了,恭敬不如从命!”说着,从车把上取下破背包把豆包塞了进去,然后瞪着眼睛冲我俩嚷:“看!看!看风景不要钱?快给老子装车!” 我和大力相视一笑接着装车。 |
装好了车,马二两拉着车子出了院。马二两一抓起车把就像上了发条,拉着车快步如飞,我和大力一溜小跑紧跟在后面。 跑出了两条街,马二两停了下来,回身对我俩说:“车把轻了不得劲,你俩上车,有点载能走的快些。” 我俩听了高兴,赶紧爬上了车,马二两拉着大车又飞奔起来。 我和大力有阵子没一起上街了,我想和他说两句,可他靠在车帮上,闭着眼睛装死狗,我用力咳了一声,他连眼皮都没撩一下,我忍不住了,踢他一脚说:“哎,张大力,昨天,毛子把咱班李小东给打了,李老师问我是不是你招来的,我说不是,可她不相信,我就编了个瞎话说,李小东的哥哥和毛子的姐姐是同学,可能他哥哥欺负他姐姐了。” 大力缩回腿睁开眼睛,白了我一眼说:“你本事大了,会编瞎话了?他哥和他姐本来就是同学,他哥本来就欺负他姐了,还用你编?” 我心里乐了,虽然他耍无赖,可张嘴说话就好。于是我说:“不怪你不领情,就当你没良心得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和毛子他们俩在七道街和四班的张志峰他们打架那事我可给你们保守着秘密哪!” 大力马上蹬了我一脚,轻蔑地说:“哎,你喘口气歇歇再说吧!我知道你监视我挺累的。” 我喘了一口气说:“就是挺累,还有你和二国躲在锅炉房抽烟那事我也谁都没跟谁说,这个事儿要是让妈妈知道了,哼,你知道咋回事儿!” 大力听了,表情严肃起来,他还是嘴硬着说:“我知道你翻我铺看见那半盒烟了,那是人家二滨子给的……” “对呀!”我马上堵他嘴,“你说二滨子给你半盒握手,恰巧妈妈说她上衣兜里少了一毛四,这些八丈长的杆子都拨楞不到一堆儿的事儿,要是往你身上这么一安,可是有意思!” 大力听了马上紧张起来,他转头看了马二两一眼,嘴里含糊不清地骂了我一句。看他的口型我知道他说的是那三个字,心里不由得愤恨起来,索性,我看都不看他,闭上嘴啥也不说了。 大力却用脚蹬我,我闭上眼睛,装死狗谁不会? 大力说:“我知道你能瞎寻思,实话告诉你,我没从她衣兜里拿钱,是她掉在地板上我捡着的!” 她正好掉一毛四?我咋没捡着?唬死人不偿命,我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大力沉不住气了说:“你跟我划清界限好了!他俩划清界限,咱俩也划清界限,一家子都划清界限。不过,你以后要是再翻我的床铺,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眯着眼睛不理他。 |
雪小了一些,老远的城市的边上冒出来一片红光。马二两跑热了,他把棉帽子掀在脑后,一股热气从乱糟糟的头发里冒出来。 我和大力面对面坐着,谁也不再理谁。 马二两转过头来说:“冻缩缩了吧!下来跑跑热乎!” 大力听了跳下车,去抢马二两的车把,马二两摇头不肯,大力就在他身边跟着跑。大力跟着跑了一段挺没劲的,便团了一个雪团打我,我想还是搭理他一下好,便朝他呲了一下牙,他借机上了车。 快到二十道街街口了,见了道台衙门口的两只大石狮子,我俩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明白,谁都没有带吃的。大力眼珠子一转,身子向前挪了挪,伸手够着了马二两的破兜子,车把晃了一下,马二两嚷:“猴子屁股尖尖腚!稳稳当当的坐着,老子好赶路!”大力忙把手缩回来。 |
又走了几步,大力把手伸进了马二两的兜子里,手掏出来时握着两个豆包,他抬手扔给我一个,我接过来冲他咧咧嘴算是和解了。眼看到了衙门口,大力跳下车,我也跟着跳了下去。马二两又嚷:“老子身上刚来些热乎气,你们两个咋又下去?” 大力说了声,“我撒泼尿!”撒腿就跑。 我说:“我也去!” 马二两骂了一句:“懒驴上套屎尿多!”拉着车只顾朝前面跑。我跟在大力的身后径直向道台衙门跑。 |
已经记不住从啥时起,我俩开始喂这两只大石头狮子。道外这一片,好像只有这里有这两只,我俩只要路过这里,就会给它们的嘴里塞些吃的。我们这样做都是缘自妈妈 给我俩讲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挺有意思。 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庄户人家的姐弟俩每天都上山砍柴,她们去山里经过衙门口,衙门口有一对活灵活现的石头狮子。有一次姐弟俩经过石头狮子跟前,感觉石头狮子眉目传神,仿佛有话要跟她俩说,姐姐就跟弟弟说,你看它们俩个,每天守着衙门口,不吃不喝老张着嘴,怕是饿坏了吧?咱把身上的干粮给它俩吃些吧。于是姐弟俩就把自己的午饭分出一些来喂石头狮子。从此以后,每天路过这里,他俩都喂这对狮子,这样过了好常时间。 有一天,石狮子忽然开口对姐弟俩说话了。他说,世道坏了,天上的洪水马上要来淹没这个世界,世上的人谁都活不了。你俩钻赶快钻到我们的肚子里吧,这样才能躲过这一劫。姐弟俩非常害怕,钻到它们的肚子里,不就是把自己也喂了它们吗?正犹豫间,天昏地暗,天边轰隆隆的响起来了。石狮子的眼睛红了,“嘎叭!”一声挣裂了嘴角,张大了嘴说,好心人,要是再不钻进来就来不及了!姐姐心一横对弟弟说,是咱俩把它们喂活的,它要真的想吃咱俩也是饿急了,我们就把好事做到底吧!说罢,一头便钻进了石狮子的嘴里,弟弟也学着姐姐的样子钻进去了。 |
可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姐弟发现树上的鸟儿,溪中鱼儿还有林中的野兽都有数不清的伴儿,可是诺大的世界只有她们两个人形影相随,她们觉得孤独了。 苦恼了一阵子后她们想出了办法。俩人各自照着自己的样子,用泥巴捏起泥人来,泥人捏好了,放到阳光下晒一晒,泥人得了日月光华就活动起来了。可是,这些泥巴做的人,都死板板、傻呆呆的没有一点灵气。她俩苦恼了一阵子后明白了,这些泥人没有心呀! 于是,她俩就从树上摘下红红的樱桃,给这些泥人安上了心。在一样的阳光雨露下,树上的樱桃却啥样的都有,她们无法让泥人们拥有一样的心。又苦恼了一阵子她俩终于明白了,好与坏、大与小都是天地的造化,是不能强求一致的。 泥人有了心,就各个活灵活现的了。他们的心有的是好樱桃、有的是坏樱桃,有的是小樱桃、有的是大樱桃,结果世上的人心就不一样了。这样一来,人世间就又有了说不清的纷繁复杂、离奇怪异的事情。 |
不知道这个故事妈妈是从哪里听来的,她讲的很生动,以至于我和大力都有了这个傻乎乎的想法。我俩也要给自己留一手儿,说不定啥时再来大洪水时,这对石头狮子也能拯救我们。也喂它们一阵子了,这对石头狮一点也没开口说话的意思,不知是这个世道算不上太坏,还是可以判全世界死刑管水库的家伙没攒够很多的水。 |
我正要把豆包放进狮子嘴里,却发现里边已经有半块馒头,掏出来发现馒头软软的还没冻硬。我吃了一惊,伸手给大力看,却见大力正盯着一条胡同口。我急忙看过去,见路灯下一条移动的黑影快速正融进街角的暗影中,遍地洁白,那个影子非常显眼。我吓了一跳,大力又用手拍嘴,这回我懂了。大力顺着来路往回走,我赶忙跟上,走到街口我俩躲到墙根处。 不大一会儿,一条黑影从那条胡同里飘出来,黑影快速地窜到道台衙门口,在石头狮子面前停了下来了。大力拉着我蹑手蹑脚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向道台衙门门口凑,脚踩到雪上弄出了响声,黑影一晃钻狮子的身后去了,我俩停下脚不敢往前去了。 大力冲着那一片暗影说:“哎!老疯子,你也想喂饱了狮子去投胎转世吗?” 那边没有应声,大力拉着我往前走,慢慢转到狮子后面,后面啥也没有,有一行脚印顺着道台衙门墙根延伸到更黑暗的地方。 |
“是个疯子?”我后背发凉,忍不住问大力。 大力说:“不是疯子,就是那个二孩子!” 我抬手打他,大力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乐着说:“我说那个真的!” 街口,马二两坐在车把上歇气儿,见我俩过来他把我们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说:“俺也撒泼尿!你两个看着车上的东西。”说着,拎着棉裤腰向道台衙门跑。 一会儿,马二两回来了,这家伙手里紧握着那两只豆包!他快步走到车前,从车把上解下他的破背包,瞪着眼把手里的豆包啃了一口扔进包里,然后把背包挎在肩上,冲着我俩骂道:“我说他娘的!坐车的就是比拉车的名堂多,拿老子的早饭喂石头?”说完,把我俩轰起来,自己一屁股在车上, “你两拉车走,老子看你们还有啥花样!” 见马二两放赖,大力嘻嘻地笑。 我俩从地上抬起车把,拉着马二两接着赶路。 |
到了港务局货场,雪也停了,我们找到李姐,把火柴盒交给了她。 马二两得空掏出豆包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拉着车子向货场里面走。 陆陆续续赶来的车夫在货场里排成了长队,所有的车夫几乎和马二两一个模样,再找马二两,很难从人堆里把他分辨出来了。 离开港务局货场,我俩溜溜达达地拐上了老江堤。 天已经亮了,白雪皑皑的江岸一片沉寂,大大小小的船舶封冻在江里,像一个个冰雪的雕塑。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一列火车喷着烟在老铁桥上驶过去。 大力兴奋了,撒腿向老铁桥那边跑,我紧跟在他后面。穿过一片小树林,又穿过一片灌木丛,一直跑到新江堤上,大力才停了下来喘粗气。我气喘嘘嘘地跑到他跟前,他指着远处的老铁桥说:“信不信,我一口气能跑上老铁桥!” 我连忙说:“信,信,顺着老铁桥你兴许能跑到天上去!”“这么说你还是不信呀!” 大力说罢撒腿又跑。 |
到了港务局货场,雪也停了,我们找到李姐,把火柴盒交给了她。 马二两得空掏出豆包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拉着车子向货场里面走。 陆陆续续赶来的车夫在货场里排成了长队,所有的车夫几乎和马二两一个模样,再找马二两,很难从人堆里把他分辨出来了。 离开港务局货场,我俩溜溜达达地拐上了老江堤。 天已经亮了,白雪皑皑的江岸一片沉寂,大大小小的船舶封冻在江里,像一个个冰雪的雕塑。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一列火车喷着烟在老铁桥上驶过去。 大力兴奋了,撒腿向老铁桥那边跑,我紧跟在他后面。穿过一片小树林,又穿过一片灌木丛,一直跑到新江堤上,大力才停了下来喘粗气。我气喘嘘嘘地跑到他跟前,他指着远处的老铁桥说:“信不信,我一口气能跑上老铁桥!” 我连忙说:“信,信,顺着老铁桥你兴许能跑到天上去!”“这么说你还是不信呀!” 大力说罢撒腿又跑。 |
到了港务局货场,雪也停了,我们找到李姐,把火柴盒交给了她。 马二两得空掏出豆包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拉着车子向货场里面走。 陆陆续续赶来的车夫在货场里排成了长队,所有的车夫几乎和马二两一个模样,再找马二两,很难从人堆里把他分辨出来了。 离开港务局货场,我俩溜溜达达地拐上了老江堤。 天已经亮了,白雪皑皑的江岸一片沉寂,大大小小的船舶封冻在江里,像一个个冰雪的雕塑。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一列火车喷着烟在老铁桥上驶过去。 大力兴奋了,撒腿向老铁桥那边跑,我紧跟在他后面。穿过一片小树林,又穿过一片灌木丛,一直跑到新江堤上,大力才停了下来喘粗气。我气喘嘘嘘地跑到他跟前,他指着远处的老铁桥说:“信不信,我一口气能跑上老铁桥!” 我连忙说:“信,信,顺着老铁桥你兴许能跑到天上去!”“这么说你还是不信呀!” 大力说罢撒腿又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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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又要甩了我呀!可我跑不动了,心里一松,他爱咋地就咋地吧。 我深呼了一口气,朝着空旷的江岸大吼了一声,大力在前面也大吼起来。就像两只野狗,我俩冲着封冻的大江狂吠起来。 雪花悉娑的落下来,好像让我们的吼声震落的,多日来,我心中无名的烦闷也仿佛抖落在这空荡天地里了。 大力在前面向我招手,我不去追,他自己也跑的没意思。我走到他跟前,他伸胳膊钩住了我的脖子,我只当他是表示友好,顺手也钩住了他的脖子,不料这厮竟然向我脖子里塞了一个雪团子,然后叫了一声“二孩子!”撒腿又跑。我气极了又追,一直追到航运站码头,大力才停了下来举手投降,任凭我往他怀里塞雪团。 闹累了,我俩坐在江堤上。 |
呵呵,哥们真有货呀?干脆我让位吧? |
各位盖楼的朋友意下如何? |
向江北极目远望,我们看到了谢廖莎太太红色的屋顶了。沙果树细细的枝条,密匝匝地围绕谢廖莎太太的小屋,那个红色的屋顶孤单单地浸没在白茫茫的雪野里。 我说:“沼泽地也封冻了。” 大力说:“早就封冻了,连那些蜂子也都冻死了!” 我赶紧说:“蜜蜂绝对不会冻死,它们会冬眠!” 大力眨眨眼,不说话了。 我看着对岸一片飘扬着的芦苇信子问他:“你说,她男人和她儿子真的能回来吗?” 大力哼了一声说:“他们回来了,你就偷不成她的沙果了!” 因为偷她的沙果,我们知道了谢廖莎太太的故事,那些故事就像天上云彩,不知道啥时候就会飘过来,飘过来又吹散了,每次心里都是软软的。 大力的眼睛茫然地看着远方,他心里想的可不一定是谢廖莎的沙果,于是我问他:“那个小肠换气咋弄的?”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说:“生子踢的!” 我心里激灵一跳,他却说:“别跟妈说!” 我答应:“不跟妈说。” 他又说:“跟谁都别说。” 我心里有点酸,捶了他一拳说:“若跟别人说,就是你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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