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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行走在伏虎场上[第13页] |
| 作者:何三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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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朋友，三刀实在太忙了，上午好不容易发完新帖就出门，直到现在才回到家里。多谢楼上朋友们的支持。今晚预计23:00左右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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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张大帅进城（2） 张大帅离开伏虎场的时候，并没有私人摆酒，他是公社领导出面摆的告别宴，属于公款请客，所以范围不大，来者都是各单位的名流。张大帅的父母姐妹都作为贵宾列席，而高瓦西里和徐乖法，是作为社会友好人士的特邀代表参加的。 告别宴的第二天，张大帅就要正式进城了。徐乖法由于女儿的百日咳病症虽然减轻了，但一下子还难以彻底断根，而且刚调到伏虎完小来，工作上还需要好好挣点表现，所以昨晚敬酒时就给张大帅求了情，为此还罚自己多喝了三杯酒。 高瓦西里是个相对自由的人，就责无旁贷地来送张大帅进城。其实他的行李很简单，在乡下单身打了几年滚，也没添置啥东西，就一口皮箱，一口木箱，再加一个旅行袋、一个手提包，总共也就这点东西。根据高瓦西里的建议，啥子烂铺盖卷、日常用品，都扔掉不要了，要趁着这次到新单位，全部改朝换代，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按说这点东西，张大帅自己完全可以搬走，但高瓦西里执意坚持要来送他，好帮个忙啥的。朋友嘛，就是要两肋插刀，在需要出现的时候，绝对不能闪开！ 新单位给张大帅分了个单间的宿舍，在西门状元桥那边的白鹤湾，房子比伏虎场的还小点，好在是钢筋水泥结构，绝不会像伏虎场那样，墙壁天天张牙舞爪地张开大口，而且楼上也不可能有老鼠天天做广播体操或练芭蕾舞。 不过室内陈设就太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而已。没有做饭的地方，有些分不清是单职工还是双职工的人，在走道里用砖头搭个石板，架着煤油炉或者蜂窝煤炉子开工，搞得乌烟瘴气，看来整治市容市貌，应该从本单位抓起。可是若把这些人都抓了，又派谁去整治市容市貌呢？这是个两难的问题。 多个人多双手，在采买各种生活用品时，这个优势就发挥出来了。二人分工又合作，就这样还跑了三趟，把人累得够呛。最后，毕竟是结过婚的人，考虑问题比较周到，高瓦西里坚持要给他买个带盖子的痰盂。张大帅不干，坚持说自己肺功能好得可以吹大喇叭，从不吐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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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瓦西里就教育他说：“痰盂并不是只用来吐痰的。你那楼道是公共厕所，刚好在另一头，离你最远。如果你喝醉了酒，要起夜，未必穿个火把裤儿（即内裤）就往外跑？公共宿舍得嘛。再说冬天要上个厕所，也不太方便。而且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万一马莉莉过来要办点啥事，可以就地解决，岂不是方便很多？” 张大帅点点头，由衷地感谢道：“你替我想的太周到了，简直就如同亲兄弟，我都不晓得该咋个谢你了。” 高瓦西里说：“朋友之间不言谢，应该的。只是请你记住一句话，是造反起家的陈胜说过的，狗（苟）富贵，勿相忘啊！” 张大帅知道，“三剑客”之间，现在有两个都假假的是“国家干部”的身份了，只有高斯均，混了这么多年，虽然左冲右突，表面上看起来有时“红得像辣子吹得响号”，实际上却从来没有吹响过。他报道过的人，有的得表扬拿奖状，有的评先进当劳模，有的官运亨通，但是宣传部那帮家伙，都是用完人就忘了恩，这使高瓦西里沦落成了赵狗皮匠那样的角色，一直变相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靠写应景文字谋生，不能我手写我心，就是文人最大的悲哀。喜欢哲学的张大帅，此时深刻理解了文化人的困境所在。 怀着深厚的友谊和深切的同情，事情忙完后，张大帅请高瓦西里去乐群路吃肥肠粉。路上，他给高瓦西里吃了个定心丸：“你我是生死之交，那次在建兴场，你差点为我流血牺牲，但凡兄弟在县城能混到点出息，怎么也得把你捞上来。说到做不到，我不是狗，是猪好吧？” 高瓦西里说：“我相信你，你是个实在人。宣传部那帮骗子，我再也不敢相信了。” 张大帅纠正他说：“也不能说宣传部是骗子，你是没找对人。你想嘛，梁石副股长，他人微言轻，如果他是县委书记，他赏识你，分分钟都可以提拔你，给你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可是他自己就一个副股长，相当于一个村长，还是副的。你想咋个弄嘛！想当生产队长吗？” 还别说，二十多年后，梁石同志果真当了县委书记，他还真没忘本，把高瓦西里调到县文联耍起了笔杆子。此乃后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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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饭后握别，高瓦西里要去文化馆见雍干事，探讨诗艺，然后去电影公司看能不能拿到最为抢手的新片子《闪闪的红星》。这部片子实际上去年就出了，但是在全国太热销了，胶片拷贝紧俏，偶尔能下到县城来，好不容易在乡下捞到一个放映机会，刚顶风冒雨放一场，另一个地方跑片的人，二话不说卷起胶片就跑了，所以造成严重的供不应求。 《闪闪的红星》是部儿童故事片，却造成全国“洛阳纸贵”的现象，这说明一个道理：艺术创作不在于形式，胜在其内容要感人。 奇怪的是，这部片子并没有捧红一个演员，却捧红了一个幕后的歌手，他就是以演唱主题歌《红星照我去战斗》而崭露头角的李某某。当然，数十年后他的儿子比他更有名，媒体都自作聪明，直接叫他的儿子为“李某某”以避讳。可是中国人民更聪明，你就是叫“某某李”也搞的门儿清，仍然闹得清楚他是“李某某”。估计这次他儿子出狱了，再换个身份证“李天二”没得用，就是换成“李天九”也没得用，真的，人出名了很难隐形。 张大帅自然是去文宣队找马莉莉，马莉莉热情欢迎他的到来，并且安排他收拾好之后，到家中拜见父母。按当地习俗，双方多拜见几次父母，若无意见，就等于正式在走“订婚”的程序了。 而他的具体工作问题，市管会的领导不是傻子，自然是要栽培他的。可是刚上岗，总得锻炼锻炼做做样子。于是，他被安排到最能锻炼人的一线——执法稽查大队去上班。说白了，就是在县城所在地南隆镇，每逢一、三、五赶集，他们一伙人就分头行动，三人一组，上街去收钱。单位内部把这种行为，称之为“打着红旗去抢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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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农业大县，来赶场的农民，有些什么东西可以出售呢？一是粮食类，包括大米小麦包谷高粱，这些都是农民的口粮，你如果非要把它们美化成“余粮”也行，其实都是农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若非急用钱，神经病才会卖粮。二是洋芋红苕芝麻绿豆黄豆胡豆之类，算是粮食的亲戚。三是麦麸米糠豆渣之类，算是粮食的子孙。四是蔬菜瓜果类，五是水果干果类，这些算是粮食的朋友。六是农具器皿类，算是粮食的帮手。七是家禽家畜类，算是粮食的高档替代品。八是吃食类，算是粮食的转化品。而卖柴火和草药、烟叶甚至草绳、麻耳子草鞋、布鞋鞋垫的，也经常会有，统称杂类，暂与粮食无关。 狗日的粮食！只要你往市场走一圈下来，你保证就会感慨：中国人口这么多，其实没有任何一种商品，会比粮食更重要。不信，你饿三天试试？只是别告诉我，若没有粮食吃，可以吃肉哈！ 而人民日常所需的：“早上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得视出售农副产品的情况，再行添补。 张大帅是第一次“跑市场”，他得由两个老手带着，像医生那样“望闻问切”，进行实习。老手告诉他，别看农民老实，其实他们很狡猾。去早了肯定没用，那时都还是物品，无法征收。去晚了，他们早就像地下工作者一样，溜得无影无踪了。所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该出手时就出手，是业务合格的基本功。总之，一个摊子，五分一毛的不嫌少，一块两块的不嫌多，定的费额相对合理，就能减少纠纷。 而市管会工作人员最难的是三点：一是遇到“骗子”，你去的时候他说没带钱，而他的货物确实也还没有卖，摆在那里的。他承诺什么时候交易成功，就会给你付钱。可是你一转眼，就找不到他了，他变成了“泥牛入海无消息”。说农民“狡猾”，主要就是指他们有的人会“放鸽子”。第二，就是怕遇到“莽子”（川话：不懂道理的人）。他认为卖的是自己的东西，没必要给市管会交钱，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要钱，老子就跟你拼命。三是怕遇到“赖子”，他答应给你钱，但你要一块，他给二毛，你要一毛，他给二分，甚至一分钱。他把四个口袋翻开给你看，表示再也没有了，还有的人会脱了裤子，扯开内裤给女队员看，表示身上绝对没有藏钱。 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市管会工作人员，逐渐总结出了他们的一套经验：“脸要绷得紧，话要说得抻，腿要跑得勤，砣子要够硬！” “砣子”，就是拳头。前面三句都都是开展基本业务的口诀，而最后一句，是表明身份：我们是执法人员，对于骗子、莽子和赖子，绝对要使用武力镇压！看看咱们的队伍，个个不敢说是武打高手，但捡起板砖就砸、抓起板凳就打，我们说得到做得到，不得跟你假打！ |
| 朋友们，久等了。三刀写的顺手，居然忘了时间，而且已写了3600字。全部端上来！这样每天早上的任务就减轻啦，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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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开时清风自来 2014-12-28 06:48:05 哈哈，写得风趣而真实，赞一个。 ----------------------------- 很忙，破例一大早来看看杜鹃，也许是出于对标题好奇吧。已拜读大作开头引子，及前面三节。不得不说您写的很好！您对于爱情，家庭结构，女性婚姻，以及社会现象，有着深刻而独到的见解，所以写的力透纸背。我欣赏有思想内涵的作品。语言方面，亦颇见功力，比较精致了。不时会蹦出些格言警句一样高浓缩的句子，犹见匠心，让人眼睛一亮。我想我有时间定当跟读。希望不要写的太长！一般没必要超过25万字。祝福杜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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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行千里 2014-12-28 00:11:51 老师 辛苦了！N多年不见， 老师 的文法严谨，语言幽默。看了你的这篇小说，仿佛又回到少时。无论是场景、人物、还是语言，都让人心痒难耐，欲罢不能。 ----------------------------- 啊哈，很高兴见到你，你是罗奕？罗燕？还是王晓华或某某某？报上名来！多年不见，感情依旧哈，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祝福你们永远那么青春烂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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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第25节 《张大帅进城》（2）】 还别说，张大帅上班实习了一个多星期，就赶上了一场武打竞赛，并且亲自参战了。 那时的通讯条件极其落后，没有手机，没有BB机，没有小灵通，没有QQ，甚至没有电话机，也没有步话机对讲机。按说相隔二三百米，又是逢场天，同事与刁民发生了肢体冲突，张大帅他们如何获知消息呢？ 这个其实很简单！中国人都喜欢凑热闹，街上如果有只耗子（即老鼠）发生了非正常死亡，倒毙街头，看客们也势必围上半条街，按流行俗语叫做“围观”，当然灌水的，拍砖的，点赞的，点弹的，形形色色都有，他们图的就是凑个热闹，定要分析研究，这耗子到底是死于情杀，还是谋杀，或许是流窜作案？ 有了这个群众基础，只要你发现街上群众有异动，比如有人惊呼，或者有人激动，特别是除了守摊子的之外，其余人都朝某个方向在跑，那就意味着发生了两件事，要么是摸包包的小偷被当场捉住了，要么是市管会的人与群众打起来了。 遇到这种情形，市管会的同志们就必须丢下手头的工作，发挥最大潜能，有多快跑多快，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进行侦查或增援。 等张大帅他们这个小组好不容易冲到第一现场，发现今天不是哪个“摸二哥”倒霉了，恰好是自己的同事倒霉了，看样子倒的还是“血霉”。一个倒霉蛋被打倒在街上，满头是血，爬不起来，而另外两个正在与五个大汉苦斗，扭打成一团，形势万分危急。 二话没说，张大帅他们冲上去就展开了混战。 却说街头打架斗殴这事，别看着热闹，许多人并不会真正打架。一般来说，在经过激烈的争吵阶段后，往往就进入了问候对方母亲的阶段，然后再转入问候对方姐妹或女儿等直系女性亲属阶段。由于新社会提倡尊重妇女，这种对妇女不友好的言论，极容易引发拳脚混战。许多人都喜欢抓住对方的衣领或手臂，使劲地拽，这使打架的技术性演变得很低，搞得就像摔跤。而同一个等量级的人，比如都是130斤的毛重，你要把对方撂倒，那得耗费N多的时间和体力。当然看客们是延长时间增加快感了，可是打架的效率却大大降低了。 张大帅干过治安，他的出手是干脆利落的。什么飞起一脚鸳鸯腿猛踢别人的屁股，或者重拳猛击别人的肩膀、背部这类招式，他是坚决不用的，因为打不痛，没用。而且打人不应该打脸，没打出什么问题，鼻子嘴巴流血了，却显得好像受了内伤似的，比较令观众同情。 他采用的招数是：左手用力把对方扳过来，让他亮开胸腹部，就像杀猪要让那畜生把脖子亮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连打两个右勾拳，重点击打对方的小腹部。这个部位一打就灵，效果相当于给他灌了敌敌畏。打完收工，扔下他蹲在地上哭爹叫娘去，再扯过下一个，如法炮制。五个人嘛，打得全蹲在地上也仅需一分钟。等到另一支增援小分队赶到，大家再冲上去对那帮家伙一阵拳打脚踢，这实际上已经是干锦上添花的收尾工作了。 张大帅把在地上打滚的那个同事拉起来，看他确实是挨了扁担受了内伤，只得深表同情。随后一群人把那几个暴力抗拒执法的家伙，扭送西城派出所接受无产阶级专政。反正从事发地狮子拐，到半边街西城派出所也不远，尾随的群众队伍就很长，他们想感受一下专政的威力。果然派出所没让群众失望，他们用的是电棍这种现代化的工具，不用费力气，整出的那效果，绝对比何一刀杀猪时的效果更惊心动魄。 围观群众多数表示满意，却有人说：“妈个比，就为了少交一毛钱，搞的要死要活的，何苦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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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小中 1240楼 2014-12-28 11:19 品读三刀老师的美文就如同品尝珍藏二十年的女儿红 ------------------------------ 谷老师的美言让三刀心里暖暖的。问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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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货马克 1255楼 2014-12-28 14:56 伏中老师拜读！ ------------------------------ 非常欢迎伏虎中学老师前来指教！我是伏虎中学的毕业生，我们那一届文科班考走四个，都是本科，相当不容易。三刀在此向您，并通过您，向伏虎中学师生问好，致以崇高的敬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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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展侠 1260楼 2014-12-28 17:10 @何三刀 晚上几点更新？ ------------------------------ 回大侠及读友：今晚十点办前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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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亦喜亦忧蔡书记 高瓦西里的运气不错，他这次护送张大帅进城，顺道还真拿到了最热门的片子《闪闪的红星》，而且电影公司经理答应给他三天的院线排期。他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注意，这里真正是“激动的心情”，不是八股文——赶去东风路52队长途汽车站搭车。 从县城到区乡，一般只有三种交通方式。一是在路边拦货车，司机如果比较面善心软，打颗烟说几句好话，有可能混进副驾驶室，人太多的话，能让你站进车厢享受阳光风雨和灰尘的洗礼，已经算很给面子啦！ 还有一种方式，如果路途不远，是可以同崔拐拐那样的手扶拖拉机手，商量捎一截路的。由于拖拉机不是专业载人的工具，坐起来抖得相当厉害，一般小孩子最担心会不会给抖飞出去，而老年人是担心骨头会不会散架，那么，孕妇呢？没有孕妇会傻到去坐拖拉机的，除了非法怀孕者，想悄悄搞一下半机械化流产。 而最高档的方式，就是到长途汽车站买短途票，因为县城不可能有通往乡下的公交车。站上有时会出售短途票，有时又完全不卖票，因此到底能否买到车票，变成了瞎子算命——说不准。 而像高瓦西里这种经常需要赶车的人，经验丰富，他从不到窗口买票，他的绝招是，耐心守住某一趟会途径伏虎场的长途车，一直等到司机或售票员到来，说两句好话，然后到站外等车子发出来，再上车。 当然，他会付同样的钱，但没有票。假如他一定要票，售票员就迫使那些农民把手上的票交出来：“哎哟二哥（即农民，是‘农二哥’的简称，工人叫‘老大哥’），你要票干啥子嘛，找老婆报销吗？老婆花的钱都是你挣的得嘛！你把票让给这个同志噻，人家是吃公家饭的，没票咋个报销嘛！他报不了，老婆晚上肯定要罚他顶板凳、跪搓衣板噻，你就同情一下阶级弟兄，把票给他嘛！嗯，这就对了嘛，大家把稳点，我们要赶路，要毛起开咯！” 把片子拿回伏虎场，天都快黑了，但好消息还是传得比风还快，因为公社满永发书记指示，开广播通知，今晚八点半，在伏虎场猪儿牛儿市场，放映革命战争故事片《闪闪的红星》。 我爹何二刀刚放学回到家，就听到了广播通知，心里的激动也很真实，就赶快催促他娘煮饭。他娘本来打算按配方比例煮那种自欺欺人的混合型面条，可那会比较耗费时间，于是狠了狠心，就做了一餐纯面条。吃过饭，何二刀呼朋唤友，与他那帮同学一起，就先跑到场上去了。 此时的何二刀已经是四年级下半期学生了，他再也不会爬树去看电影看戏啦，因为那样显得太不上档次。他学会了与伏虎场上的学生搞好关系，遇到这种场合，街上的同学就负责抬凳子过来，他也就能坐着看电影了。如果那同学来的太晚，他们就到最后边，站在凳子上看。还有个好办法，甚至可以到银幕背后看。根据经验，除了字幕是反的，其他观赏效果是完全相同的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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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瓦西里受命开喇叭发通知，同时他还接到个满书记的口头通知：明天晚上到五大队蔡书记家放专场电影，片子嘛，除了这部《闪闪的红星》，再加映一部《渡江侦察记》，那也是一部经典的战争片，是上影厂新翻拍的彩色电影，相当受欢迎。而且这两场电影都不能收费，算公社党委免费放映。 高瓦西里听了觉得有点奇怪，公社党委出面免费放电影，那说明蔡书记家一定是有大喜事了。到底怎么个情况呢？ 长话短说：铁姑娘队长蔡秋芳被推荐上大学，重庆的西南农学院已经发来了录取通知书；而蔡书记本人，也正式任命为伏虎区区委副书记，即将走马上任了。蔡书记双喜临门，是伏虎公社政治生活中的大事，难道公社党委能装傻吗？或者说公社满书记，有那么傻吗？ 是的，满书记作为一个正科级干部，官不大，但他绝对不会犯傻。实际上，公社书记主政一方，这是个很重要的位置，因为他管全面工作。同样级别的干部，比如县城某局的局长，与某公社书记，是平级。假如县宣传部部长这个重要职位出缺，这时组织部要把这两个平级的干部进行考察，考虑谁上。按说，县城的局长近水楼台，应该机会比较大。而实际情况是，那个局长连被考虑的机会也没有，铁定是那位当过公社书记的干部，才有资格当这个县宣传部长。因为宣传工作太重要了，没有真正干过党政一把手的干部，就没有机会上岗。 蔡清源书记这个同志，平时一心扑在工作上，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就拿学大寨来说，他不光是出思路，还同时要出劳力，而且比一般人出的更多、更到位。有人说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又有人说他浑身都像钢筋铁骨，充满了共产党员的钢铁意志。当然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只有高作家，他在宣传稿里就是这么写的。 满书记知道蔡清源这么踏实苦干，这么低调，就像印度的那个什么圣雄甘地一样，过着苦行僧似的生活，但这绝不等于他永远甘于低调。从哲学的角度看，过于低调，就等于高调，而且是相当的高调。比如去年那次，满书记主动要给蔡秋芳介绍入党，他推了；想让蔡秋芳干农科，别真正当“铁”姑娘一样使用，他也拒绝了。你可以将这些事理解为低调，但仔细一想，其实这是一种高调，而且是吓死人的高调！ 满书记手下有这么一位极其低调又极其高调的部下，他弄不清是祸是福，只好采用两招，以不变应万变。一是政治上积极培养他，总之高作家凡是自发写稿，或奉命做文章，他都要亲自过目，或多或少作点修改，那意思就是，对于这个先进典型的塑造，我们公社党委是把了关、出了力的。二是在工作上，他蔡清源要求怎么扶持，公社党委从来就没有打过回票，要人出人。要知道，学大寨就是学“自立更生”，所以不存在“要钱出钱”的问题。 其实，满书记一直想搞更稳妥的第三种办法，那就是与蔡清源建立私交。去年，他想照顾蔡秋芳进步，就是投石问路的一招。哪知道蔡清源硬是不球吃软的这一套，给自己弄了个“没趣”，搞得满永发书记挺郁闷的。 但是事情是发展变化的，事实证明满书记的思路和搞法是对头的。 今年春天的一天，蔡清源的老婆朱桂芳来伏虎赶场办事，专门到满书记办公室来坐了一阵。那天的人真多，进进出出个不停。朱桂芳没有说什么，但就是不走，一直在旁边喝茶。满书记想，她应该是有什么事，见人多不好说。后来他就留朱桂芳吃个午饭，叫人到食堂打了两份饭来，二人关着门，边吃边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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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示】12月27日鸣谢朋友们名单： 北方笑生、中国大世界、哆啦美8851、爱从丽江消失、馋嘴盼芙、杜鹃开时清香自来、 玉蓝兰、小龙高大、风儿271、广雅一段、周涛1115、枫溪筠、西乡的姜子、龙展侠、寂寞不再2015、我的女友是拉拉、梦落花香的空间、山东响马响、红苹果红了、徐至2014、蜜茶菊花、红松看世界、七色格、丢弃的一毛钱、慢了三点多、麻雀也有飞天梦、孙继绳子、三生平安、谷小中、人称气质哥、八支少侠。 本日特别鸣谢： 1、欢迎杜鹃花开清香自来和哆啦美8851等新朋友前来支持！ 2、感谢龙展侠文友对三刀帖子的辛苦守护和打捞！ 3、谢谢红松大姐的一路跟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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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示】12月28日朋友们到访鸣谢名单如下： 郎行千里、雪花与火花、回忆左手握着、一只冰安、便当来了、杜鹃开时清香自来、 七色格、光头长发飘飘的、西乡的姜子、周涛1115、红苹果红了、春雪林都伊、谯羽、 枫溪筠、梦落花香的空间、谷小中、司空苍雪、讨厌这个社会、寂寞不再2015、乖乖隆里个冬2014、龙展侠、红松看世界、千影千寻安子、麻雀也有飞天梦、水货马克、风儿271、别装了富二代、慢了三点多、Xiangwpl、广雅一段、微尘余香、心情放飞2014、 独奏情难、乳毛球双打冠军、放肆的爱恨。 本日特别鸣谢： 1、欢迎郎行千里、水货马克、Xiangwpl、心情放飞2014、慢了三点多等南充籍朋友的露脸，家乡人民的支持，是三刀最感动和最高兴的事情！ 2、感谢谷小中、西乡的姜子和杜鹃花开清香自来等文友热情的安慰和鼓励，感念！ 3、谢谢红松大姐的热评，您的真诚，常让三刀深感不好好写文，以后哪有脸面给您送锅盔到成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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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第26节《亦喜亦忧蔡书记》】 朱桂芳不是伏虎本地人，过去是县城一家集体企业的普通职工，十多年前跟随丈夫到伏虎区双合乡下老家来搞“四清运动”，本来以为运动是一阵风，谁知丈夫“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在农村扎根，她没办法，只好跟着扎下根来。风风雨雨十多年过去，一个城里女人，被打磨得硬是像极了村妇，至少外观相似度达到99.99%。这是丈夫的要求，经过不懈的努力，她基本达标了。 而丈夫在人前人后的一系列作为，她看在眼里，但并不是完全认同。她觉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没必要活得那么苦。可是蔡清源总说，他既要为党奋斗，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同时也是为她和女儿奋斗，让她们娘儿俩过上幸福的生活。屁话天天是一套一套的，可是所谓的幸福，却像画饼充饥，遥不可及的感觉。 朱桂芳原来对蔡清源最大的不适应，是他生活习性的改变。 为了更接近报纸上陈永贵那土得掉包谷渣的形象，蔡清源颇费了些脑筋。年纪先不说了，肯定没得陈永贵老，既然年轻，要整出满脸的沟壑纵横苦大仇深的效果，那还真是有困难的。四川的整个气候条件很好，没有漫天飞舞的黄沙，所以不能随意模仿陕北、山西那边的人，在脑壳上包一条毛巾防沙抗旱。如果你一个人这样包了在外面走，保证别人把你看成神经病，不得喊你“书记”，只会喊你“保长”（川话：宝器、活宝的意思）。 龟儿老蔡想出来的绝招，是一年四季不戴草帽，跟阳光疯狂接触，充当人体紫外线接收器，他乐此不疲。算了，朱桂芳对此也忍了，管你最终是变成拉丁美洲朋友，还是非洲兄弟，反正习惯成自然，夫妻之间吹了灯，啥都看不见，啥子肤色都差不多，只要动作流程是相似的就成。 而朱桂芳最不能容忍的，是蔡清源天天打赤脚，而且不喜欢刷牙。人家何周一那样的“赤脚医生”，只是名义上的“赤脚”，实际上何周一讲究得很，天天都穿的有鞋，经常还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估计隔三差五还要刷个牙。 龟儿老蔡，经常是牙也不刷了，可能他希望黄板牙快点长虫，最好是掉一颗牙，搞出陈永贵那样豁牙的效果。而且他天天忙着干活，回家真的累得快散架了，就懒得洗脚，往床上一躺就打起了呼噜。一劝他洗脚，他就说：“洗脚不如洗铺盖，洗铺盖不如翻起盖。”为此，他经常被朱桂芳赶到耳房去睡。 朱桂芳忍了又忍，最后只剩下一条底线：你老蔡一天不刷牙，一天不洗脚，就别想爬到老娘身上来搞娱乐活动，老娘不得给你尽义务奉陪！好歹老娘是城里人出身，这个品味还是有的！而老蔡为了省事，只得把夫妻娱乐活动越搞越少。 上面这些生活琐事，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就不说它了。但是关于独生女蔡秋芳的前途问题，在朱桂芳看来，这个绝对是头等大事，她容不得老蔡掉以轻心。这也就是今天她要亲自出马来找满书记的原因。其实她已经前前后后想过好几个月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蔡把女儿弄在火坑里烤。她不想女儿像自己这样命苦。 当然想是这样想的，说出来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委婉地打探起满书记，关于是否还可以介绍蔡秋芳入党的问题，特别是今年能否推荐她当工农兵大学生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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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书记军人作风，吃的很快，吃完了就点一根大前门，看朱桂芳客客气气地吃着。他说：“别急，你慢慢吃，雷都不打吃饭人，你吃完了我再同你讲。” 满书记对朱桂芳上门求助，内心是满意的，因为前文有交代，他的第三条路计划，就是要与蔡清源建立私交。只是老蔡不“落教”（即不按规矩办事），导致事情没办成。 去年高作家受县宣传部之命，搞的《寻找最美村官》系列报道，整得很好，他都是把了关的，而且宣传部长也亲自把关，后来在地区报纸全文刊发了，随后《四川日报》把三篇报道合为一篇，也搞了个摘要报道。这件事情在省内引起了一定的反响。作为在官场上混的基层干部，他很注重上级的评价。据他了解，有次在地区行署的办公会议上，南充地委苗书记说过一句话：“现在全国学大寨，我们不仅仅是要学大寨的形式，更要真正把学大寨的精神体现出来。南部县出了个典型蔡清源，他本来是国家干部，却扎根农村带领社员们改造旧山河，我看他的事迹很好，值得推广。” 满书记是不够级别参加地委会议的，那还差得远，但他够级别看地区宣传部编发的《南充动态》。地委苗前明书记的指示被全文照录，所以他意识到，这次蔡清源，恐怕硬是要混出头了。而且最近县里已经有了风声，区上何书记要调到地区林业局任职，这次蔡清源有可能会提拔到伏虎区里任职。 下级转眼要变上级，在风声还未敞开这个节骨眼上，朱桂芳跑来求自己给女儿帮忙，这不是正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头嘛！ 军人出身的满书记帮朱桂芳收了碗，就笑眯眯地告诉他，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早有此心栽培蔡秋芳：一是出于对蔡书记的敬佩，二是出于对朱桂芳的友好，三是出于对蔡秋芳的关怀，因为他认为，这既是解决蔡家的后顾之忧，也是为革命事业培养真正优秀的接班人。他绝口不提蔡清源可能很快会被提拔的事情，因为正式文件下发之前，哥只是个传说。按他的身份，传说是不能再传说的。 朱桂芳背着老蔡来求满书记，没想到这个同志是如此的热诚友好，一点不摆领导的架子，这使她深刻地体会到，党内确实有许多好干部，他们实实在在地关怀着农村青年的成长。她很感动。 表达完对满书记无比的感激之情后，他们又开始商量如何对付老蔡。满书记的意思，他这边没问题，介绍蔡秋芳入党的程序马上启动；推荐上大学的事情百分之百争取。 听了满书记这么明确的表态，朱桂芳的表态就来得更加的生猛： “秋芳的事，与政治无关，是我娘儿母子的终身大事。他老蔡这一回，依也得依，不依也得依。他不要以为我是城里人，农村泼妇的那一套，我就做不来。一哭二闹三上吊，保证给他不是死在河里就是死在岸上！不信走着瞧，我有这个决心，就是离婚，就是出人命，也要搞成！” 事情当然不可能不让蔡书记知道。在他以为正可以把学大寨运动推向一个新高潮之际，没想到老婆这个最大的“阶级敌人”跳出来了，怀着不可告人的自私自利之心，一心要为女儿谋福利。关键是女儿也旗帜鲜明地站在她娘那边，党多年的教育和培养，看样子都是白费了。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在家庭会议上，他再三讲述要服从政治大局、从长远利益出发的道理，可是两个女人，就会胡搅蛮缠，跟他讲什么道理？老辣的一个，号称要离婚，或跳河、上吊、抹脖子，玩的是见血封喉的招数；年轻的一个，号称要罢工、要跟人私奔，玩的是“不跟你玩了”的招数。 堂堂蔡书记在家里被迅速孤立起来，确实狼狈不堪，他现在就是主动要洗脚，也没得人给他打洗脚水啦！他背地里哀声叹气，不由得大发“遇人不淑”的感慨。 罢！“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为了在“农业学大寨”成功之前，自己不至于家破人亡，导致政治上彻底破产，他不得不装疯卖傻，任由她母女折腾去。 “一对活宝，一对政治上幼稚的活宝啊！”蔡清源看着公社党委免费放映的最新版最火爆的国产大片，心里还在骂着那不懂事的母女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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