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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天涯热帖推荐】《悍将出征》长篇官场小说[第4页]

作者:常山渐青
首页 上一页[3] 本页[4] 下一页[5] 尾页[1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雄声 2022-03-04 16:20:17
    小时候在农村,这一天唱一个歌谣:二月二,龙抬头,谁不啥啥谁挨Q!
    在这里我想套用:二月二,龙抬头,谁不顶贴谁挨Q。
    哈哈哈哈哈。亚宁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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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愉快,握手。
    @慕容余华 2022-03-05 15:13:28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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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光临
    “放心吧,同志们,”他爽快地承诺道,“我们一定说到做到。你们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也要坚决做到这一点,决不能给那些混吃混喝、无所事事、不干活光捣蛋的人留出哪怕是一点点的市场和空间……”
    “我听说咱县里有的单位,”他转而又道,脸色立马变得非常严肃了,这显然是一个他特别看重的迫切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里面的个别工作人员,早上九点十点才晃晃悠悠地来上班,然后泡杯茶一喝,拿张报纸看上半天,等快磨蹭到中午的饭点了,有酒场就去喝酒,没酒场就自己喝点,下午在单位闭着眼睛睡到三四点,最后没等下班就溜溜达达地回家了。”
    “这种人在单位里什么活也不愿意干,”他随后又厉声讲道,不小心连粗话都带出来了,“什么活也干不好,交给他手里的活没有他干不瞎的,以至于平时谁也不支使他干什么活。如果只是不干活倒还罢了,最可气的是,最无耻的是,听说这种人居然还拿着什么副高级或高级的职称工资,站着茅坑不拉屎,真是混蛋透顶,无耻透顶!”
    “我还知道,”他再次威严十足地环视了一下整个会场,然后专门提道,“有的单位有不少吃空饷的人,那些吃空饷的人虽然不在单位上班,但是人家至少在社会上还干点别的,多多少少地还为这个社会创造点价值,而像前边我提到的这种混吃等死的烂人,死人,有什么资格在单位里继续呆着呢?”
    他的讲话已经起到振聋发聩和敲山震虎的效果了。
    “同志们,”他趁势又非常耐心地讲道,“我建议每个单位都好好地梳理一下你们自己的人,把那些不干事或者不干活的人,把那些拿着国家的工资不来上班的人,把那些吃饱了撑得瞎捣蛋的人,都给我好好地清理清理,该开除的开除,该安排工作的安排工作。”
    “什么叫善用人?”他又带着冷笑的意味着重说道,一副大志在胸的慷慨激昂的样子,他坚信自己话语就像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江一样,里边的水已经悉数灌入大家的心眼里去了,“我看啊,善用人的第一条就是先整闲人、治懒人、收拾庸人,让这种人的日子先不好过,然后人才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
    “第二,叫会干事。”马开江旗帜鲜明地指出,整个脸上比先前多了不少富于变化的感情色彩,就像一块从地窖里刚拿上来的生地瓜在火炉里慢慢地被烤熟了一样,“老人家说得好啊,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我们不仅要有想干事的雄心壮志,还要有会干事、能干事的本领和能耐,光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不行的……”
    “你看看我们的县城,啊,原先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他从理论的高度重又回到了现实的境地,把理论一定要结合实际的传统拳法打得虎虎生风,“都脏到什么程度了?都落后到什么程度了?”
    “再看看我们周边的地市,人家的市容市貌,人家的城镇建设,人家的经济发展水平,我们怎么比呀?”他随后又轻车熟路地使出了纵向对比的凌厉招数,把大家的思想之躯打得七零八落的,“我们能比吗?我们还有脸比吗?”
    “城区,那可是咱青云县的脸面啊,这就和百姓居家过日子一个样,我觉得就是不吃不喝,咬咬牙跺跺脚,也要把这个脸面打扮得干净的漂亮的啊,是不是?”他苦口婆心地讲道,犹如一个接连生了八个逆子的善良无比的老母亲在劝自己的孩子一样,“而且,将来鹿墟市委市政府是要搬迁到这里来的,同志们,‘建设市驻地,打造新青云’,这句话不能只是喊在嘴上的口号,那是我们必须要干的活啊。”
    “所以我们怎么能搞成,怎么会搞成以前的那个破烂样子呢?”他愤怒着说道,一副非常不解的样子,“真是奇怪了!”
    “我知道,”他又掏心掏肺般地说道,态度诚恳得不得了,大家要是听到此处还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的话那可真是有点太过分了,“有的人到现在还对我如此兴师动众地搞市容环境卫生综合整治有意见,有看法,有抵触情绪,这些我都知道。”
    “在这里我就想向这些人弱弱地问一句,你们难道不觉得现在的城区比以前干净了吗?”在做了一番必要的铺垫之后他接连发问道,憋着一口气也要把心里的话当众说清楚,把其中的道理当众讲明白,“现在的交通秩序比以前好了吗?现在的老百姓们比以前更满意了吗?面对这些可喜的巨大变化和改善,你们有什么可抱怨的?有什么可发牢骚的?对于我们个人来说不就是脏点、苦点、累点吗?不就是有个别的同志因为工作不到位被扣了点工资吗?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换来的却是崭新的天地、优美的环境、和谐的人心啊,对不对?”
    “还有,我以前在国外学习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卖弄和炫耀了起来,但是实际上他心里却不是这样认为的,他以为自己是在不遗余力地给大家打开思路、开拓眼界、增长见识、提高境界,“对如何理解城市、经营城市、管理城市,如何充分地掌控、把握和发展一个城市的各种资源优势,也进行了一番认真的研究和深入的思考,我觉得我们不仅要在发展的思路上进行一个全新的变革,而且要在具体工作中使用雷霆手段,就是说要具有霹雳作风……”
    “我们说过的话就要算数,”他奋力地自我鼓劲道,同时也是卖力地在号召台下那些看起来有点浑浑噩噩的听众,“定下的目标就要实现,绝对不能什么事都拖拖拉拉或者磨磨蹭蹭的,干事创业的态度和热情绝对不能含含糊糊,阴死阳不活的……”
    “大家一定要记住这三句话,”他特别提醒道,似乎他接下来要讲的话才是今天话题的重中之重,“那就是想干事,会干事,干成事。这三句话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干!”
    “再美好的蓝图,如果你不去干,它也是废纸一张,再美好的理想,如果你不去干,它最后也实现不了,对不对?”他气势如虹地高声论证一下自己的观点了,接着又道,“当然了,这三句话也不是我马开江发明的,而是我在县教育局的大门上边偶然看到的,我感觉很有特点,也很有境界,很适合咱青云县的实际,于是就直接借用过来了,希望教育局的同志不要有意见啊,说我抄袭了你们的口号……”
    大家都知趣地笑了,谁不笑才是傻子呢。
    “第三,要知荣辱。”他接着又滔滔不绝地讲道,就像他一贯认为的那样,自己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和千锤百炼的,都是富含哲理和情趣的,都是可以拿去印刷出版并对外出售的,“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洋棒杆子要水泥,这就是说,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总得要点脸面,总得有个羞耻心,要不然的话什么离谱的错事、坏事都能干得出来。”
    “特别是对于我们今天在座的各位领导同志来说,”他接着将矛头指向了有点官职的人,说起话来也更狠了点,好像有点职位的人就得比普通人的耐受力要强一些一样,“你冠冕堂皇地坐在那个位置上,如果不能干出点事业和做出点成绩的话,那么你就是尸位素餐,就是浪费国家的俸禄,就是辜负了群众的期待,就是没有羞耻心,就算没有责任感,就是不知道什么叫荣辱,什么叫褒贬……”
    “说实话,我个人觉得啊,”他随后又谈笑风生地讲道,看起来很接地气的样子,实际上却有点极为廉价的附庸风雅的意味,似乎如此一来就能迅速地缓和一下刚才有点过于严肃的会场气氛了,“那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电视连续剧剧《雍正王朝》里面的主题曲里唱得非常好,听了之后让人感触很深。”
    “数英雄,论成败,古今谁能说明白,”接着他便抑扬顿挫地背诵起了那首著名的歌词,并没有按照惯常的套路出牌,“千秋功罪任评说,海雨天风独往来。一心要江山图治垂青史,也难说身后骂名滚滚来。有道是人间万苦人最苦,终不悔九死落尘埃。轻生死,重兴衰,百年一梦多慷慨,九州方圆在民心,斩断情丝不萦怀。谁不想国家昌盛民安乐,也难料恨水东逝归大海,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同志们,封建皇权时代的统治者都能有这样广博的胸怀和为民意识,都能有他自己的荣辱观和是非观,难道我们今天在座的各位还不如那些已经作古了的先人吗?”他恰到好处地发出来灵魂之问。
    “当然了,”他转而又讲道,同时将那个带着好大一圈迷人光环的头颅使劲地向前点了一下,“会议之前在讨论这个讲话稿的时候,有的同志认为我在公开场合讲这个东西不太合适,有点太感情化和太情绪化了,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而且我从来都不这么认为。”
    “我觉得无论干什么工作,”他继续扬起眉毛强调道,说的完全是自己的心得体会,是正宗的言为心声,不带一点虚情假意,“都得带着一种强烈的感情去干,或者说都得带着一种蓬勃的激情去干,没有这种发自内心的较为高尚的感情和激情垫底,那是绝对不行的……”
    “你说领导安排你一点活,”他接着又挥舞起来批评和批判的大棒,准备一举砸醒那些睡眼朦胧的迷迷瞪瞪的家伙们,“给你点任务,你懒懒散散地平推平拥,不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不动点脑子、想点办法、费点功夫,那肯定是不行的。”
    “有的同志私下里说,为什么有的领导整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力那么旺盛的呢?”他随后又谈到了一个比较有趣的问题,因而自己也觉得比较兴奋,那种舒畅的感觉就和多年的老烟枪在饭后及时地抽了根好烟一样惬意,“我说,不是领导打了鸡血或者吃了什么药,而是领导的责任心太强,太想把各项工作干好了。”
    “有道是时不待我啊,同志们!”他又感慨道。
    台下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台上那些坐在马开江身边的人,不管喜欢不喜欢或者愿意不愿意,都得老老实实地认认真真地听他在那里推销、贩卖和宣扬他的那一套执政理念和为官处事的哲学,这是没得选择同时也容不得商量的事情。
    也曾经有人试图要挑战他在会场上讲话时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的那种绝对权威和霸道的,比如用打瞌睡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和无视,结果被他毫不留情地当场训斥了一回,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在他讲话的会场上打瞌睡了,都一个一个和狗呆似的,板着身子、支着耳朵、耐着性子听他的讲话。先前的出头鸟已经被鲜活地当众打死了,谁也犯不着再去往那个黑洞洞的枪口上撞了,因为完全没那个必要,毕竟现实中傻子虽多,但是一傻到底的不知道回头的傻子却很少。
    农历初十这天,青云县新任纪委书记龙业强正式上班了。
    龙业强这个人虽然他的名字听起来很霸气,有一股子特别的精气神,但是实际上他的个子却很矮,绝对身高只有区区1.65米。不过有一点却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他从来都不避讳自己的身高劣势,总是很乐于告诉大家这一数字,仿佛他越是这样说,就越显得他有度量和有涵养似的,而事实上他的这种谈话策略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嘲笑这个高难度的技术动作用在自己身上那叫潇洒和有自知之明,用在别人身上那叫摇骚和心里没点熊数,而他又是一个比较喜欢自嘲的人,所以他的人缘总体上说还是可以的,虽然他惯常表现出来的那种比较内敛和谨慎的精明和圆滑之举也相当的惹人讨厌,但是能够一眼看穿他的人却不多,这就足够他混世界的了。基于这种情况,所以平时每当别人在酒桌上把他当个人物,主动向他敬酒的时候,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的他总是非常搞笑地摆一摆手,然后极为潇洒地调侃道:“个子高于一米六五的千万不要站起来,因为那样会显得我矮。”
    也许是为了弥补身高上的缺点,多少找回那么一点点心理平衡,他这个人的内心实际上是非常强悍和坚韧的,远不是外表给人的印象那样嘻嘻哈哈、诙谐幽默、吊儿郎当。不了解他的人往往容易觉得他这个人比较柔弱和顺,比较好说话,其实他的骨头还是非常硬气的,他也是个比较有思想有个性的人。他,是一个在现实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比较典型的较为优秀的军转干部,部队里面好的作风和习惯他都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并且潜移默化地融化到他的骨髓和血液里面去了。
    外界一度盛传是马开江亲自点将把他要过来的,而他在多个场合也明确地表示是组织安排他到青云县来的,只是时间上有点巧合而已,其实他的调动和马书记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其实孬好懂点官场常识的人都明白,他根本就没必要这么强调,在别人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只要适当地保持沉默就行了,完全没必要多说话,但是他却总是这样强调,于是无形之中事情便反了过来,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深谙此道。
    多少带点神秘色彩和不凡气象的龙书记上任后没多久,殷宪伟便被安排到了县政法委任副调研员,正儿八经地名副其实地被挂了起来。接替殷宪伟局长职位的不是别人,正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县交警大队的大队长边晓民。这次提拔边晓民当局长既没有按照以往的正常程序让殷宪伟推荐人选,也没有象征性或礼节性地征求殷宪伟本人的意见,甚至连提前让他知道都没让他知道谁将要来接他的班。他竟然和单位里的普通民警一样也是通过内部的公告或者公示才知道调整的具体内容的,一点也没享受到任何提前了解这次动作的特权。
    显而易见,这种调整是极不寻常和非常耐人寻味的,虽然所有的程序说起来都是按部就班和无可挑剔的,但是稍微懂行的人都明白,殷宪伟已经被彻底地边缘化和外围化了。
    所有的人都有可能瞒不住,但是恰恰就把他给瞒住了。
    除了这次异乎寻常的也可以说是稀里糊涂的调整之外,更让他殷宪伟感到惶恐和不安的是,随着他被调离县公安局长这个重要岗位,市纪委对他的调查工作也紧接着展开了。不过随后令他感到诧异和不解的是,市纪委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稍微调查了一阵子就没下文了,最后也未能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斗成果,甚至连他的毫毛都没动一下。
    因为此事,他除了在一开始调查他的时候确实害怕和紧张了一段时间之外,后来慢慢地就不以为然了。他很快就觉得他已然看明白了大的局势和方向,那就是上级有关部门最多就是怀疑他,或者因为接到过某些外围群众的胡乱举报后,不得不对他进行一番看起来有模有样的调查,但其实根本就没掌握他违法违纪的过硬证据。
    当然,具体情况也可能是,他们手头虽然已经有了一部分可以调查和处理他的证据,甚至也打算正儿八经地开始查处他了,但是多年来他精心编制的庞大关系网在关键时刻还是本能地自动地保护了他,无论明里或暗里保护他的人是自愿的还是被形势逼迫的。
    这次初看起来凶多吉少的来势不明的诡异调整,以及紧随其后的虎头蛇尾的市纪委调查,虽然已经实实在在地给他敲响了几下警钟,让他对自己这么多年来在青云县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个相对认真和实在的反省,但是并没有在他的灵魂深处给他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记。他依然非常骄横且想当然地认为,就算是某些人暂时不喜欢他,甚至有意想要整他,但是归根到底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因为他早就利用手中的权力把有关的人员给喂饱了,那些吃过他上的供和拿过他好处的人,就算是为了保住他们自己也要想办法来救他、护他、捞他。他承认自己确实感到害怕过,也强烈地惊心过,但是他觉得在他担惊受怕的日子里恐怕有人比他还难受,还担心呢,所以等后来形势真的好转之后他又开始大大咧咧地满不在乎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在分析清楚最基本的形势之后,在确认市纪委的人不能把他怎么样之后,就开始对市纪委和县纪委的人嗤之以鼻了,尤其是对那个新官上任和初来乍到的龙业强,他更是明显地看不起这个曾经的军人了。
    “当过兵的家伙,说到底能有什么脑子呢?”他曾经在一个比较铁的小圈子里不无鄙夷地说道,其实内心里依然排除不了那种劫后余生的些许震撼感,“无非就是刚当上县纪委书记,眼看着自己的祖坟上好不容易冒点青烟了,就一时烧得自己都不知道姓什么了,哼!”
    “刚脱土喽裤子的新官嘛,农村土豹子出身的新官嘛,他见过什么大世面呀?”他在知近的人跟前说起大话来也是蛮有气势的,不然的话就镇不住场子,就显不出他的龙头大哥的超霸地位,“他经过什么大风大雨呀?他能有什么狗出息头呀?”
    “说难听话,关于青云县的人情道理,坑坑洼洼,非白道或者白道上的各种大有来头的事情,他一个从不知道哪个山沟里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外来户懂个※※呀!”他赤露露地吹嘘道,都死到临头了还在那里用嘴皮子横行霸道呢,“不是我给大伙吹牛,我殷宪伟就是拔根汗毛比他的腰都要粗,你说他拽什么拽呀?他摇骚什么摇骚?”
    “噢,一上来就想着要见成绩,一上来就想着要干一炮大买卖,一上来就要拿我开刀?”他兴师动众地冷笑着日囊道,一定要把前一阵子是受的窝囊气再发泄出来方才感觉好受些,“哼,这未免也太不自量力,太心渴了吧!”
    “我殷宪伟就是那么好讹的人吗?”他骄傲地自问道。
    “呸,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了!”他张口大骂道。
    “他还以为我不干局长了,没有实权了,就一定要倒台吗?”他换了个姿势鄙夷道,“说不定过一阵子我又干更大的官了呢,哪个大领导提拔之前不是先找个一般化的位置过渡一下?”
    “虚虚实实,”他颇有文化地自我辩解道,“升升降级,声东击西,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伟人还三起三落呢,何况是我呀。”
    “我还是那句话,他龙业强懂个※呀!”他接着骂道。
    说句公道话,他这回还真是小看龙业强这位实力强劲的对手了,龙业强的思想境界和工作能力远非他所想象和认为的那样不堪,人家确实有着过人的本领、过硬的素质、过关的头脑,关于这些十分难得的和其人格特性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为人处事的要素,在其一篇讲话稿中就能略显一二。在那篇广为流传的讲话稿中,新任县政法委书记龙业强提出了较为经典的三句话,叫努力建设“四型”(学习型、效能型、创新型、表率型)机关,切实吃透“四情”(吃透上情、摸清下情、熟悉内情、了解外情),扎实实施好“四步”(一年打基础、两年上台阶、三年树标杆、五年争一流)攻坚。
    这就是后来大家一见到他就常说的“三个四”。
    特别是在建设效能型机关这条上他非常明确地提出,要在完善机关运行机制上下功夫,建立健全政法会议制度,切实提高会议质量;强化文稿写作,坚持求真求实、创新创优、出众出彩,提高文件、简报、调查报告和讲话文稿等质量水平。要在提升干部能力上下功夫,机关干部要不断提高说写干的能力,努力做到人人能演讲,人人能拟文件,人人能编简报,人人能拿方案,人人能搞调研,人人能写总结;努力做到全员都是“执行局”,全员都是“研究室”,全员都是“宣传科”,全员都是“调查队”。要在锤炼干部作风上下功夫,切实树立实干实绩实效的鲜明导向,坚持说实话、出实招、干实事、求实效;对待工作要严肃,工作标准要严格、工作流程要严谨……
    这些话不仅高屋建瓴,立意深远,观点新颖,而且他所提的措施也很扎实,非常接地气,大家一听就懂,其指导性和可操作性都很强。
    在其讲话的结尾部分他又专门强调道,要在抓班子、带队伍、树形象上狠打基础,要努力争取在配齐、配强、配硬、配顺领导班子上下硬功夫,要火中辨金、赛场选马,坚持快刀在石上磨,热钢在水中淬,强人在事上练,全力以赴建设一支信念坚定、执法为民、敢于担当、清正廉洁的政法干部队伍;要在建机制、强活力、增内力上迈上新台阶,要进一步建立、健全、完善各项推动机关和基层工作快速高效运转的体制机制,让大家人人成才、人尽其才、才尽其能……
    这些话不仅听起来特别漂亮,显得很有气势,而且有些用词确实有其独到之处,令人过耳不忘,久久回想,不能不服。
    其实这篇极为精彩的讲话稿并不完全出自他的手,而是得到过一位高人的指点和润色,那位高人就是和他关系最铁的老同学,同在政法口工作的山东人,张※※书记。他先是概括性地提出了一些不甚成熟的想法,然后办公室写材料的同志又根据他的意见拿了个初稿,他把这个初稿交给了张同学,才华横溢的张同学又亲自挥笔对这个稿子进行了改天换地式的修改和拔高,最后才有了这篇堪称经典的范文。
    这篇篇幅不长的讲话稿,最后成了他一生的骄傲。
    边晓民的这次突击上位虽然初看起来颇有些让外人摸不清头脚,搞不清楚他到底有多硬的后台和背景,但其实说起来他也没什么特别高明和值得称道的地方,他采取的办法可以说是既原始又卑鄙,既简单又致命,甚至根本就有点拿不上台面来,那就是在关键时刻抓住机遇狠狠地在马开江那里轰了他的直接上司殷宪伟一炮。正是他在暗地里十分精准的反戈一击,让正打算修理殷宪伟而又缺乏足够证据的马开江有了巨大的底气,并且很快就找到了替换殷宪伟的最佳人选。
    马开江在专门抽时间认真地听了边晓民精心准备的专题汇报之后,虽然也不由自主地感觉这位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县交警大队的大队长的人品和做法并不怎么地道,有点不大讲究,甚至可以说就是典型的落井下石和背后捅刀子,说不定很可能是忘恩负义和恩将仇报,但是他也被这厮所谓的大无畏勇气和过人谋略深深地刺激和震撼了。
    他非常坚定地认为,在很多人看来原本已经混得很不错了的边晓民既然提着脑袋敢于这么做,最起码的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这厮至少已经非常敏锐地看出来了他和殷宪伟之间业已存在的那种根本就不可能调和的矛盾和间隙,并且能够拿出全部身家性命来做这个高昂的赌注,赌他马开江一定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这是绝对绝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精神呀,现实中其实根本没几个普通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他心里当然再明白不过了。
    对于充分信任和佩服他这个曾经是农家娃子的人,对于铁了心地要跟他一起走下去的人,对于认为他就是代表着公正和正义一方的人,对于把他正儿八经地当成青云县一把手来认真对待的人,他马开江至少在表面上不能不接纳他们,不能不有一个主动而鲜明的态度,无论他在内心深处有多么鄙视这样的人,反感这样的人。
    他深深地明白,眼下既然要用人去干事创业,那么就要多看人家的可用和可取之处,而不能目光狭隘地紧紧地盯着人家身上别的缺点毛病死死地不放,那样的话世界上恐怕就没有可用之人了。
    “边晓民和秦光亮其实就是一类人,”他在边晓民表面上佯装镇静地而实际上心怀不安地走了之后,伸着一对大长腿斜躺在办公室宽大的真皮椅子上暗暗地思衬着,“至少是属于同一品种的,两人的水平和能量应该在伯仲之间,相差不大,只不过边晓民这家伙的胆子更大,事情干得更狠,活儿做得更绝而已。”
    “从某种层面上来看,”他颇为得意地思谋着,真把自己当成大权在握的伯乐之流了,“抛开道德的因素不说,这两个家伙简直就是现实中我所能碰见的周瑜和诸葛亮,不能不说是一对罕见的人才。”
    “我要想迅速地打开局面,”他进而又踌躇满志地想道,心里的那把油亮亮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声震运销,“破除冷冻多年的坚冰,把各方面的事情都弄得比较理顺,好顺顺当当地实现我的想法,甩开膀子大干一番,说实话还真离不开这样的家伙。”
    “从历史上看鸡鸣狗盗之徒往往也有他们的优点和长处,”他非常本能地翻弄起了自己丰厚的知识储备,来分析和看待眼前的事情,好结合实际切实做到以史为鉴,不当一个头脑发热和容易上当的人,“对他们的举动不能轻易地置之不理,或者随随便便地否定。而那些窝窝囊囊、不懂变通、没点胆量、没股子狠劲的人听话倒是听话,上级安排什么就是什么,可就是干不出什么大名堂出来,完全不堪重用,有时候上级连给他们说话都费劲。”
    “这些鸟人实在笨得出奇,”他继续不胜唏嘘地感慨着,并在心中把他所认识的这种人一个一个地数了一遍,想找出其中的佼佼者,好重点加以批判和遗弃,“遇事就是不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就是没有主观能动性,就是不能一点就透、一说就通,关键时刻白白浪费我的口舌,而有些事还不能给他们说得太透,太直接……”
    殷宪伟和边晓民之间的矛盾根深蒂固且由来已久,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系统内部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外界的人也多有耳闻。多年来两人明里暗里一直不停地互相较劲和撕咬,都曾不止一次地下血本找了一帮子人整对方的材料,当然有些是捏造的,有些则事出有因,只不过这里边谁也不曾占到绝对的优势,谁也没把谁真正地弄倒台。
    殷宪伟对飞扬跋扈、自以为是、蛮横霸道的边晓民一直就看不顺眼,特别是对交警大队总是不按照他的意思把罚没收入的大部门交给局里一事感到极为恼火。他殷宪伟本来就是个极为强势的说一不二的厉害人物,自然容不下系统内有和他的性格和作风比较接近的人存在,特别是当这个人还是他的副职和直接下属的时候。
    而对于一直都比较精于算计和投机钻营的边晓民来讲,这种令他难以容忍、如鲠在喉、看着就恶心的感觉更是特别的强烈,他对殷宪伟看不顺眼的地方更多,有时候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这家伙。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虽然县公安局的这两个所谓的超级强人都是标准的公虎,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和互不卖乎在很大程度上也影响了业务工作的开展,制造了很多不必要的紧张气氛,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未尝就不是一件大好事,因为他们之间捣鼓的这种时急时缓的制衡与争斗,也非常巧妙地保证和维护了县公安局的政治生态平衡,避免了殷宪伟完全彻底地独霸一方的趋势和可能。
    因为是系统内部职位比较高的人,而且多年来已经留意收集了很多确凿的证据,所以边晓民的这次背后痛击可谓又准又狠,一举击垮了殷宪伟苦心经营多年的盔甲和城墙,使得对方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和操作回旋的余地。俗话说坚固的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坍塌,这话看来一点不假,边晓民的不凡举动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除了被干掉得比较突然和迅猛之外,殷宪伟这个人最可怜也最可悲的地方就是,他直到最后灰头土脸地被有关部门的人收拾进去,去吃完全免费的非常有规律的其实对身体健康很有好处的公家饭时,都没能确切地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第一个对他捅的刀子,而且还捅得那么准,那么狠,那么具有高超的艺术性和可观赏性,其成功的经验简直可以列入某些谋略类的教科书了。
    当初市纪委对殷宪伟展开的一系列调查活动,马开江当然是知道的,这是他所享受的权力之一,他也曾经公开地对这次调查活动表示明确支持,但是他并没有把自己手里所掌握的关于殷宪伟违法违纪的证据直接告诉调查组,因为他认为打掉殷宪伟这股强大势力的最佳时机还没到来,他还需要耐心地再等待一段时间,这也是调查组最后无功而返的主要原因之一,只是调查组的人未必都知道这个情况而已。
    结果他并没有等待多久,喜讯便降临了,这个对殷宪伟发动直接攻势的最佳时机就在不经意间飘然而至了,当时的情形和局面甚至比他预期的还要好,为此他曾经暗暗地高兴了很长一阵子。
    既然鹿墟市纪委最初的调查结论是殷宪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那么有了这个结论垫底和壮胆,殷宪伟就有些不愿意了,他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狗永远改不了吃屎的习惯,正如他永远改不了低级的毛病。他在市纪委调查组走了之后没多久,就独自一人跑到市委一把手吴建设的办公室去反映情况了:“市纪委这里也查了,那里也查了,最后也跟我本人见过面了,现在该给我安排工作了吧?”言语间大有胁迫吴建设的意思,虽然他说话的态度看起来还是可以的。
    在很多人看来,这可是亘古都未曾有过的稀罕事。
    吴建设虽然对殷宪伟的贸然来访和其所提的过分要求感到非常的恼火,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自己的真实情绪,而是在对其稍作安抚之后让其回去等候一下。这点小小的手腕他还是有的,根本不用多费心思,毕竟来者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一介莽夫罢了。
    事后,他立即亲自安排马开江,要其好好地查一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心里没点熊数的殷宪伟,对方既然想要一个公正的说法,那就好好地满足其愿望。他心说:“也许我别的本事没有,不过办你一个天上掉下来的蠢货还是很容易的,收拾不好你,我就不姓吴。”
    马开江有了吴建设的直接指示,就等于获得了一把威力无穷的尚方宝剑,于是便开始安排龙业强对殷宪伟动真格的,文的武的软的硬的一块上,一口气揉搓倒这个给脸不知道要的老家伙。他非常自信地认为,多少也带着点高兴的心理,让市纪委的人提前麻痹一下殷宪伟这头狡猾野蛮的老虎,好让其失去一定的警惕性,以求减少最后真正收网时可能遇到的各种阻力,也不失为一招妙棋。
    他当然是有着过人心机的,凡事想得也比较多,他也是有着较高谋略的,遇事总喜欢多思量思量,前后比较比较,左右对比对比,至少比殷宪伟这厮强多了,不然怎么能混到现在的位置呢?这个职位绝对不是阿猫阿狗之流就能轻松胜任的,哪怕背后再有过硬的关系也不行,要是没点实打实的真本事在身,还是不好糊弄的。
    县纪委根据边晓民先前提供的一条板上钉钉的线索,即县公安局招待所所长褚瑞松曾经给殷宪伟送过2万元现金的事情,把褚瑞松这边的证据先行搞定和坐实了,然后紧接着在市纪委的直接支援下就对殷宪伟采取了必要的“双规”措施。因为殷宪伟当时还兼着青云县委常委这个职务,所以对其进行直接审查的事情便由市纪委从田成县抽调过来的袁峰和田建国两个人具体负责执行。又因为市纪委第一次对殷宪伟的调查最后无功而返,悻悻而归,他们感觉脸上无光,面子上很不好看,所以这次也是憋足了劲要狠狠地查一下他。虽然不能直接说市纪委个别人员在处理这个事的时候怀有某种肤浅的报复心理,但是实际上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毕竟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话说殷宪伟这个人毕竟也是货真价实的县级公安局长出身,其反侦查意识和能力还是很强的,所以其最后的下场也是很惨的,因为大的趋势他是改变不了的,毕竟多行不义必自毙嘛。这种非常模式化的大有规律可循的比较可笑过程往往就是这种人怎么都躲不开的宿命,就像美国大片里经常表现出来的固定套路一样,但是不到最后轰然倒塌的时刻这种人往往意识不到这一点,有时候甚至到了最后时刻也意识不到这一点。这就是这一类人身上存在的最大悲剧,而且还是完全不被人同情的那种悲剧,这种人挂了,倒了,栽了,只会给大家带来厚重难舍的欢乐和畅快,而绝对不会有人觉得惋惜和可怜,其命运往往还不如一头猪。
    他在被有关人员秘密地带到田成县红阳镇招待所进行隔离审查后,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个绝好的反击机会。招待所里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名叫刘建梅,老家恰好是青云县的。每次她来殷宪伟的房间打扫卫生的时候,他都会装出一脸无辜和可怜的样子,主动与她拉家常,聊聊天,言语间充满了令她感觉特别同情和可怜的冤屈与悲伤。
    “孩子,你是青云人,我也是青云人,我看着你就是个心眼很好的姑娘,”有一天下午, 殷宪伟这厮瞅准时机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刘建梅的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苦苦哀求起来,把那个不值钱的老脸都丢到他姥姥家去了,也真难造化他老人家,“你不知道啊,我确实是个好官,也实实在在地给青云的老百姓办了很多好事,我就是受了坏人的陷害和诬赖,受了小人的排挤和打击,才被硬生生地弄到这里来的。”
    心地单纯的刘建梅见状起初吓了一大跳,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庞然大物竟然会给自己跪倒磕头,并且开口哀求自己,这真是太意外,也让她感觉太难以处理了,她从小到大哪里经过这种古怪事情啊?想来以前看过的戏曲里也没这么表演过呀。
    随后,她的心中便起了某种意想不到的变化,小时候曾经看过的戏曲镜头竟然像豆大的雨点一样,不停地往她的头上砸,砸得她开始有点晕头转向了,一股强烈的侠气竟然在她胸中油然而生了。她很快就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谁和家居何处了,还觉得天将降大任于自己呢,虽然她并没读过《孟子》中的这句老话。
    “因为我干好事,为老百姓撑腰,肯定要得罪一帮子坏人,所以他们就想着法子整我。”殷宪伟继续心存侥幸地表演道,同时不住地拿贼眼偷偷地看着刘建梅的慌乱神情,估摸着下一步的套路。
    “我敢对天发誓,我真的是被人冤枉的呀,这一点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吧?”他像只老年的狐狸一样活灵活现地表演道,正是对方的慌乱和无助表现给他增添了巨大的信心,进一步鼓舞着他把原本没有希望的希望给撑起来,扩散开,并形成一定的规模和势力,“他们变着法地要害我,要整我,要把我给弄死,就是因为我平时没有什么私心,不帮着他们干那些违法乱纪和丧尽天良的坏事,没和他们一伙啊!”
    “好孩子,你就发发善心行行好吧,帮我这个可怜的受害人送封信出去吧,好不好?”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他便提出了明确的要求,一个看似不难实现的小小要求,“求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吧。”
    “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把可怜巴巴的悲情牌几乎都打到登峰造极和无人可比的辉煌地步了,就差抱着刘建梅的大腿脆生生地喊一声“我的亲娘”或者“我的小姑奶奶”了,“俺家里的人都还不知道我在哪儿蹲着呢,他们甚至连我的死活都不知道啊。”
    “好孩子,你仔细地想想,他们该有多着急,该有多绝望啊!”他像个马上就要被宰杀的老牤牛一样痛哭流涕地伏在地毯上诉苦道,他既然已经不要这个老脸了,那就索性装到底吧,“我求求你了,你要是稍微动动手帮了我这个大忙,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啊……”
    少不更事的年轻幼稚的心存善念的刘建梅哪里经得起这种老狐狸的这般哀求,她天真地以为人不伤心不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面前跪着的这个和她的父亲差不多年龄的人可能真的有冤情也说不定,也许她遇见的真就是传统戏曲中经常表演的那种经典情节呢,也许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可以捎带着就挽救了一个伟大的英雄人物呢,于是她在提心吊胆中悄悄地将殷宪伟托付的信件给寄出了。
    信件的收信人名叫殷昭珠,是殷宪伟在青云县财政局当副局长的叔叔,也就是县水务局会计毛玉珍的亲姐夫。换言之,毛玉珍就是殷昭珠光明正大、假一罚十、保质保量的亲小姨子。都说小姨子是姐夫的半个腚,至于这位比较有特色的小姨子和他曾经这位有权有势的可以在青云县呼风唤雨的姐夫有没有热乎乎的一腿,那就不好随便臆测了。
    从刘建梅那幼麻雀一般鲜嫩发黄的小嘴里,殷宪伟还成功地打听到了负责审问他的办案人员袁峰的家庭住址,这让他感到格外的兴奋,他原先根本没想到能从这个缺心眼子的农村出身的小姑娘嘴里套出这么重要的信息。他在随后托她寄出的 中让殷昭珠火速给袁峰家里送去1万元钱。接着,他便将主攻的目标直接瞄向了袁峰这个自以为非常机灵和稳重的二货。他这只狡猾异常的“老鼠”向袁峰这只脑子缺根主弦的“猫”痛哭流涕地哭诉道,他自己其实并无半点问题,他自己家里不缺吃不缺喝的,他本人要地位有地位,要荣誉有荣誉,而且他平时就把钱财看得很淡,觉得那都是身外之物,他根本就没必要干贪赃枉法的事情,只因他在青云官场受到了“奸佞”的排挤,所以才落到了如今这步悲惨的田地的。除了竭尽全力地装可怜以便骗取袁峰的同情之外,他还郑重其事地许诺,一旦他挺过了这一关,今后一定不忘袁峰的大恩大德,他将竭尽所能地回报对方,如果他忘恩负义的话就让他遭天打雷劈。
    因为有了妙处多多的金钱的铺垫,再加上一番又一番的感染力颇强的花言巧语,不知道这里边曲里拐弯那些道道的袁峰很快就被拉下了水,在不知不觉中就缴械投降了,放弃了自己心中的原则和信仰,从而逐步成了殷宪伟的走狗和帮凶,他先后偷偷地帮助接受讯问中的这个老货带出了5封信,每次都是他到外面打公用电话通知殷昭珠来取的信。在信中,这个贼心不死的老货让殷昭珠翻供,咬定说各个所长送给他的钱都已经退还了,除了褚瑞松给的那2万确实没法洗清的钱之外。
    也许真是天不藏奸或者是气数已尽,殷宪伟在被“双规”中处心积虑地绞尽脑汁地进行的遥控指挥不仅没能掩盖住其贪污腐化的真相,反而加速了其犯罪事实败露的步伐。由于信中涉及的人名和事情太多,殷宪伟家里的人根本就记不住,便没有将这些信件直接销毁,而是留在了家里的桌子上面。后来,专案组确定殷宪伟受贿2万元的事实成立,已经够立案标准了,遂对他采取了刑事拘留措施。当有关办案人员手持搜查令出现在他家里时,那5封“居功至伟”的串供信居然还堂而皇之地摆在桌子上,真是讽刺至极,可笑至极。
    “唉,气数已尽,神仙也救不了他啊!”龙业强在殷宪伟被刑拘之后非常职业性地感叹道,虽然绝对没有兔死狐悲的那种异样感觉,但是也免不了有点说不出的伤感和遗憾,因为如果对方不出事的话,那么从理论上来讲他们其实还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说是并肩战斗的战友并不过分,甚至在一些关键的场合他还要喊对方一声老大哥呢。
    “有些事情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等,时候一到,任谁也跑不了,不管是多狡猾的狐狸,还是多凶恶的老虎。”他继续有板有眼地感慨道,是前也想了,后也想了,左也想了,由也想了,就是没想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蜕化变质到如此可怜而又可悲的地步。
    熠熠生辉的甘甜如蜜的绝对权力在举手投足间就轻松地打倒了殷宪伟这头老虎,难道同样的权力打不倒他龙业强吗?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深思的问题,可惜如今蒸蒸日上的他还来不及考虑这等玄妙的事情。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据说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没从历史中真正吸取什么教训,这个现实中绝大多数人都会忽略和无视的道理用在他身上也未尝不可,只是以他现在的心智水平还远没达到这一步而已。
    有了这5封弄巧成拙的荒唐可笑的串供信垫底,殷宪伟的案子反而变得非常好查了,因为他的案子所牵涉的人和事在信中都说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办案人员只要按图索骥和顺藤摸瓜即可,根本就不用劳神费力地先去猜想,后去验证。令办案人员感到非常吃惊的是,其中 中竟然还有袁峰家里的电话,以及殷宪伟表示今后一定要感谢他云云,真是把办案人员的大板牙都给笑掉了。都说拿贼拿赃和捉奸捉双,这些个能让殷宪伟在顷刻间就垮掉的玩意竟然没有被及时地销毁,足见他平时对家里人的教育和培训工作没有搞好,安全意识还是有所欠缺,这个责任他是怎么也推不掉的。他的狂妄和愚蠢之举不仅害了他自己,连带着还害了他的家人,这恐怕将是他以后感到最为后悔的地方了。
    这个情况比瓮中捉鳖还有意思,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袁峰,袁世凯的袁,山峰的峰,一个穿上标准的西装上衣总显得袖子很长的人,一个半秃了脑袋的人,一个看起来非常聪明的大傻瓜,一个总是一副阴风阳气的半死不活的样子的人,一个因为年龄原因而从县团委调到县纪委的人,一个表面上自视甚高但实际上却愚蠢无比的人,一个整天想方设法没有过硬的证据也要去查处别人的人,一个在关键时刻根本就看不清形势的人,一个平时自重得非常离谱和说话办事特别不到位的人,一个从小到大都有点自命不凡的庸俗透顶的人,就这样顺顺当当地毫不费力地被殷宪伟在临死前拉进阴沟里当垫背的人去了,这确实令人感觉滑稽不堪,十分搞笑,搞笑到半夜里想起来都能笑死。
    俗话说拔起萝卜带起泥,放出屁来带出屎,像无数类似的案子一样,殷宪伟一案牵扯的人也很多,其中主要是单位系统内部的人,为了不至于影响大局,不至于把整个部门给搞瘫痪了,马开江并没有对那些给殷宪伟送钱送物的各色人等大面积地采取什么强硬措施,而是在狠狠地警告和训斥他们一番之后依然选择把他们的饭碗给保留住。
    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又道是法不责众,谁也没法准确地预测被处理的人会使出什么致命的绝招来,就像谁也不知道天上飘着的那块云彩会下雨以及下多大的雨一样,所以马开江此举说起来也是完全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总不能把那些已经查证属实的不法之徒和违纪之人全都一网打尽和顶格处理,那样的话这个部门几乎就没人干活了,而且不可预知的潜在危险也太大了,于是弄到最后戴罪立功和将功补过便成了主流,下不为例便成了办案工作人员的口头禅。
    在漂亮地抓完殷宪伟这头多年养成的坐地虎之后,县公安局系统内部紧接着进行了一场暴风骤雨式的大调整和大换血,那个情形就像拿高压水龙头使劲冲肮脏无比的下水道一样,所有的所长全部都调换了地方,就连局机关内部的各个科、室、队等部门的主要负责人之间也进行了普遍轮换。除了平级交流和调整之外,很多原来殷宪伟身边的红人都被放到了一些不重要的岗位上,而另一帮原来受他排挤和打压的人则通过这次机会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提拔和重用。
    殷宪伟一案的另一个重要成果就是,牵扯出了县民政局局长徐繁大肆贪污受贿的事情。为此,马开江指示县审计局,立马调集骨干人马好好地查一查县民政局和镇(街)民政所的经济和账目问题。举一反三和见微知著是在一个地方当一把手的基本功,他操作起这个招数来还是很轻松的,也是很自然的,正常人基本上都能预测到这一点。
    年后没多久,随着浓厚节日氛围的逐渐散去和平复,浮躁的人心基本上都安定下来了,马开江便主持召开了一次规模空前的青云县规划方案汇报会,会上正式确定了青云县旧城改造和新城开发的大方向。他的城建思路归纳起来并不复杂,也没有什么出奇制胜和别出心裁的地方,只要是个普通的正常人基本上都能做出这种平平淡淡的决策,其主要内容就是把在他眼里显得破旧不堪、混乱无序、难以容忍的老城区全部推翻和砸倒,除了拿出一小部分地皮用来建公园搞绿化之外,剩下所有的地皮均开发成高层和小高层商品楼盘,或者建设多业态的商业楼盘。与此同时,在梅花山南部几个村庄搞大面积的腾挪和置换,依托和围绕原本毫不起眼的孟庄水库,举全县之力建设美丽宜居的孟庄新区。
    对这项拆迁改造面积之大可谓是史无前例的新建规模空前宏大的需要巨额资金投入的牵扯全县上下几乎所有城区居民切身利益的庞大工程,当然有人就某些方面提不少出质疑和反对,他们的主要感觉就是认为他的步子迈得太大了,造成的潜在风险太高了,甚至连一点余路都不留,如果搞不好很可能会让整个青云县的经济社会发展陷入万劫不复和永难翻身的地狱里,必须得三思而后行或者循序渐进才好。
    “就是农村拆屋盖屋也得一步步地慢慢来嘛,”在官方和民间很多持有不同意见的人或义愤填膺,或忧心忡忡,或讽刺挖苦地这样议论道,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样的话对于拥有实权的决策者来说不过就是不值一提的屁话而已,说了也等于没说,随便一阵小风就能将其刮跑,“俗话说搬家穷三年,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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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12 01:18:57  更:2022-03-30 19:4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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