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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原创】《蟒河悠悠?心迷罔》长篇乡土题材叙事体小说[第11页] |
| 作者:瓢城夜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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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大队的周伙小学，虽然离家就四五里脚程，可他从来都没去过，哪怕是顺路经过都没有过。所以开学的这天，他早早地便起了床，喝了碗粥，拧了书包，一路小跑，在村后他以前下雨天经常需要“爬”着才能过去的那座木桥头停了下来，之前便合计好了，他要在这上学的必经之处等到一个同学，一起去学校。 这儿交代下，吟子所处村庄的位置比较特殊，在本公社属地的最东边，村庄再往东去，就是隔壁公社的地了，所以，他能够等来一起去学校的人实际上并不算多，也就是本生产队的那几个老同学了… …村西边过来一个男同学和他的本家妹妹… “吟子，你等谁呢…哎哟，看你哟，四宝子（母亲小名）就让你穿这灰不溜秋的衣服上学啊，看着脏死了，嘻嘻…”…那同学一脸的挖苦取笑… 他现在穿着的这一件，是过年时新做的，但是平时经常穿，虽然穿上之前是象征性地洗过了的，可毕竟是穿旧了的衣服，再就是，因为平常捞鱼摸虾时沟里渠里的泥浆水浸泡后，襟前背后都是皱巴巴的，袖口也开始起毛了… “看着确实是不好看，感觉真的是脏兮兮的”，吟子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没当一回事，尬尴地朝着那个同学不自然地笑了笑，算是同学之间打过招呼了，然后，他稍微往路边上挪了挪，给同学让了道，意思是让他俩先过去，自己继续在这儿等。 原本，也就这样了，都是认识的本生产队的同学，平时关系不好也不孬的，算不上亲近，可也算不上特别的疏远，走过去了也就没什么想法了，可就在吟子让开道，那个女同学经过他身边时，一脸的嫌弃，皱着个眉，一只手臂掖着她漂亮的新书包，另一只手半捂着鼻翼和嘴巴，象是路过臭粪坑时才有的那种表情和动作，走过后，甚至又转回过头来，给了他个大大的鄙视性质的翻白眼… 他心里知道，这个白眼意味着被羞辱、被藐视、被嫌弃、被孤立…就在那个一念间，他少年的热血以光的速率，迅即迸发铺陈于他整个的上半身，他面红耳赤…喃喃心念…“难道…难道我身上有种臭不可闻的味道么？…”，“又或者是，自己衣着寒酸，形象猥琐，她是见我心生厌恶么…”，“再不就是…就是…我这样的人…不配与她同路同学么…”……… 一丝彷徨，一丝失落，一种淡淡的忧伤和悲哀浮于心际… …“小吟子啊！…”…一声叫唤，他被从失落与冥想中给叫了回来…“你在这儿等我的吧，走撒，我俩今后一起去一起回来，对了，还有祥子、大群他们，不知道有没有过来呢，看到他们走过去没？…”… 来的这个“国”字脸型的人，都叫他冬子，吟子的叔辈…“没看到他们呢……我们先走吧…”…吟子可能还没能从刚才的白眼中缓过劲来，所以，这会儿他似霜打过了的茄子似的，蔫蔫的、无精打采的说… “……冬子，我早上是用盐水刷过牙了的，你闻闻我的嘴巴看…第一天去外面上学，不能有味道哦…会被外边的人笑话的…”，他没提之前的尬尴与不愉快，挤出些笑容来，哈了一合气，“冬子，有没有那种没刷过牙的味道啊？…”… 冬子原本就是方形脸，笑起来后，颌骨张开，脸显得更加的“方”了，“没有哦，哪里有味道啊？…你就疑神疑鬼的，嘻嘻…”… …长长地，吁……他出了一口气，“好的，冬子，我们走吧，刚才，李祝年和李祝花他俩过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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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经过三个村庄，四里多路，其中有约为一公里的县级乡村公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到校后，之前早晨喝的那一碗粥汤已经是没啥了，肚子里面空空的，前心贴后背似的，饥肠辘辘…“这个时候，有块麦面饼子，或者哪怕是一截“灶炕山芋”（铁锅上火熏的山芋），该多舒服哦”… 他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办法，就是死扛着，坚持到中午放学，然后回家吃得饱饱的，争取下午自己不再被这折磨人意志的饥饿感觉所纠缠”… 学校的风景还不错，碧池红鲤、绿荷垂柳、翠竹掩映、处处鲜花绽放、小桥流水、凉亭石桌…经历过一个夏天的丰沛的雨水洗礼之后，青砖铺设的道路上润泽溜光、绿藓依然… 学校的主体建筑物，格局对称，一条南北路走到底，就是学校的办公场所了，这条主干道将整个校区一分为二，两边的建筑物及景观遥相呼应，彼时如果有无人机航拍出学校的全景图来，应该是个蝴蝶形的模样吧… …“给人的感觉是，这儿是个幽静雅致的好去处、“学而优则仕”的发源地”… 美景…以及似燕子一般地穿梭、徜徉于校区林荫道上的女同学们的彩妆靓影，使得他的饥饿感觉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强烈了…当然了，早晨木桥头的白眼与羞辱，此时此刻，也都被这花香和醉人的景色稀释至虚无缥缈的境地了… 一条青砖路将校区分为东和西，路上小桥下的长条形池塘再将校区切割成南与北…每个教室门前都有门牌，年级区分很清楚、班级划分很明确、门前张贴了新入学同学们的班级人员配置清单…几乎没费什么脑筋，吟子很快地就找着了他的“地”儿，初一年级，（1）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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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都没怎么细算过，早上来校，中午回家吃饭，然后去学校，晚上回家，一天要跑两个来回四次单程的。坚持到中午放学时，那种饥渴感觉是刻骨铭心的… 虽然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此刻，若有得吃喝，哪怕是一碗凉粥，也能算是至极美餐了。可眼下，还有好几里的路要走呢，“求食”之路，始于脚下，不走，那是不行的！看到冬子、祥子、大群他们，放学后象兔子一般地往南边跑… 没人鼓励，没人安慰，全靠意志力支撑着，饥饿感驱使着…也学着冬子们的姿势，微握拳、提摆手臂，一路小跑起来… 九月，午间时分仍然是有些炎炎夏日的感觉的，加上这一阵不得要领的紧步小跑…气喘吁吁…后背上汗津津、湿漉漉…可能是因为饥饿的缘故，身上的毛孔开张，甚至是每个毛孔出口处都有那种酥麻麻的感觉，继而，眼有些花…石子路上的白色光亮中飘过来一阵阵的黑影影… 一阵眩晕…头部及整个身子似乎是有点儿…在不能自控的状态下晃荡着，心…卟嗵卟嗵地… 这个时候，止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或者是喝点儿啥…扶着路边的钻天榆，目及处是田野、沟渠…以及田里的正在灌浆的青稻谷、公路坎沿下的半熟不熟的青毛豆… “喷香的米饭，油润的小酱毛豆仁…”…他这么癔想着，回味着这些个极品美味儿，干赤赤的牙床间，竟然无端地涌泉似的溢出许多的口水来… 咽下去，又淋下来，再咽下去，又淋出来… 更觉着饿得慌了…但是，这会儿，头脑比之之前清醒多了，似乎也有了点力气了… 继续往回家的路走，不敢再跑了… …麦仁米饭，酱煮青豆，急急地盛上一碗饭，一口气扒啦下去大半碗，然后…他停下了…停下了…胸口被揪住了似的，一阵阵地紧…透不过气来了… “依据以往吃饭时被噎住了的经验来判断和猜测，过会儿，这种感觉和状况会逐渐地有所缓和的…可今天，咋感觉越来越透不出气来的？…”难受…难受……由不得再去“经验”了，象是逃避灭顶之灾似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他到水缸里迅速地舀了瓢凉水，“咕咚咕咚”地先喝下了两大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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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子眼、心口里像是有个大称砣在堵着，两口凉水下去，似乎是松动了些，却还是堵得慌，不行，得再喝两口水…感觉那“称砣”在非常缓慢地往下边去，一点点…一点点地… 也奇怪了…“没被揍、没被骂、也没啥伤心事儿，在“称砣”往下去的这个过程中，他居然泪目了，并且，泪滴顺着眼角滑落到了腮帮子上…再有，饭食到了肚子里，想想也还没这么快就被身体吸收呢，大活人怎么就像是个机器一般，瞬时之间就觉着能量满满、体力充盈了呢？”… 这些个体验和感觉，以及关于饭食对于饥饿者而言的这种“瞬时补给能量”的微妙理论，他是至今不明就里、不得而知的… “细猴子，怎么了，怎么眼睛红红的…好像还淌眼泪了？…”…“是不是哭了啊？…”…“第一天上学，被人欺负了？还是别的什呢玩意（原因）呢…？”… “没有呢…姆妈，刚才吃饭噎住了…好不容易才下去的…嘻嘻…”…带着泪水轻松地嘻哈着…他当然是看不到自己的窘态的，扒啦了一口饭，拿筷子的手臂顺带着擦干净了那些没来由的眼泪水… “哦…个细猴子，下回肚子饿得过火了，吃饭时不能急，一口吃好了，再吃下一口，有汤喝口汤，没汤就喝口水，记得了？…”，母亲很心疼地白了他一眼，吟子当时的感觉，姆妈对他的那一眼，似乎是有着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的…也不仅然的…应该仍然是关爱的成份多些，责备的可能性要小一些… 上午饿怕了…以前两碗饭，这个中午他吃了三碗，上学前，又给自己灌下了半瓢凉水，想想，心里仍然不踏实，把锅里的饭扒拉开，铲了一大块饭锅巴，抓在手里，心满意足地出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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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不再似晨间的惶惑不安、中午放学时的饥渴和气喘吁吁…当下，他气定神闲，悠哉游哉地过村庄、穿田野，一切都那么自然、心中舒畅、脚步轻盈… 上了公路…原本，这路上的车、行人就是寥寥无几的，午后，除了几个形单影只的学生外，并无其他的人迹了…他一路向西踽踽而行… 这儿简述下上学时的路径，从家里出发，虽有短程的折道弯路，但大体上是向北走的，过武庄后，穿田野，然后上公路往西，公路北沿下，一条与之平行走向的河流叫“跃进”河，沿途隔岸观景、瞻前望后… 那时候许多人还没有太多交通规则的意识，所以，往往午间阳光炽热时，避阳走荫属于正常现象…往西至一条与跃进河呈直角相交的河道，叫“反帝”河，也就是说，到了反帝河这个点，这儿就是四岔河道的状态了，四岔河道，三桥纵横，桥下碧波凌凌、舔基吻石…若是走累了，见着这清洌的河水，总有种想攀下石浜沿捧饮上两口这“清洌”的愿望与冲动… 沿反帝河的东岸大堤往北数百米，便能见到右侧不远处绿荫丛中红墙碧瓦的校园外围的轮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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