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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透视男人女人：十里红杏今又红》寻出版[第45页] |
| 作者:谷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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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在蒙蒙的雨雾中拖着瘸腿艰难地走着，突然天空下起了一阵大雨，头上的斗笠挡不住，肩膀和手臂的衣服都被滴湿了，。 看雨越下越大，再在雨中赶路，过不了多久势必全身湿透，他就看着前面有房舍，走过去，站在屋檐下避雨。 屋主人开门倒水，看见他衣服湿漉漉，站在哪里有点发抖，就诚意邀他进门烤了一会儿火，好在这阵雨很快就过去了，他就告别主人家，继续赶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息和烤火，他的腿不痛了，身子也是暖和的。不过他还是为自己找了一根竹杖，以免走多了，腿痛的毛病又犯。 他就这样拄着竹杖走到了姑妈家，进门前，他特意将竹杖藏到路边的草丛里，然后脱下斗笠，收拾了心情，尽量从容一点去见姑妈。 他敲了敲紧闭的大门，里面传出姑妈苍老的声音：“谁啊？” 再生就隔着门应道：“是我，姑妈，我是再生？” 姑妈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在里面嘟囔着：“这大冷天的，活见鬼了，有人上我的门来。”也不知道她在磨蹭着什么，好半天才开了门，说：“是你啊，我当是谁呢，我这条门大半年也没有人踏进来了。” 她说着就露了笑脸 ，一露笑脸，就看到两排牙掉得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两三颗了，两片嘴唇因为没有牙齿而往外凸着，老年斑在纵横交错的皱褶里随着嘴唇的一张一合更加生动而鲜明。 再生还是今年的春节来过姑妈家，一年的光景，姑妈似乎又老了许多。 再生随着姑妈进了门，老人家慢慢吞吞地要给他沏茶。 他冲姑妈说：“姑妈，不用了，你老别忙了。” 姑妈却没有听见，还在背对着他继续沏茶的事。 她从那把竹制外壳的热水壶里倒出来一杯开水，再生注意到那把热水壶，从小自己来姑妈家，姑妈就一直是这把热水壶，以前这把热水壶的外壳是干干净净的，现在却是烟熏火燎的。 人老了，毕竟是干净整洁不起来了。 老人家倒了水，又从一个小铁盒里用勺子舀了半勺白糖放进开水里，然后扯出一根筷子来，在水里搅了几下，就端过来，说：“天气冷，喝杯热糖茶暖暖身子。” 再生恭谨地接在手里，然后老人家驼着背往里屋里去。 再生也不知道姑妈究竟要做些什么，他又不便打断她，只好自己拉条凳子坐下来等。 他双手紧握那只白瓷杯子，使得冰冷的双手得到杯子的热量，这杯子似乎也是姑妈用了一辈子的东西，他想到这个就不忘将姑妈家里的器物都打量了一番，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和自己小时候看到的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不如从前那样明亮了，窗户是用了好几层的旧报纸糊起来的，密不透风，当然也没有光亮透进来，灶膛上也冷冷清清的，只有三只锅摆着，显得孤零零的，似乎比从前某个时候，所有的铁制品都收缴到公社的那个时候还要零落。 再生不免为姑妈感到一阵难过，老人家这么多年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也没有，一直还延续着年轻时勤勤恳恳，朴朴素素的生活。而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向她老人家开口借钱，一想到这一层，他就失了勇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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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向这样一个老人家开口呢？这口开得出吗？自己作为她的晚辈，一年到头没有来看望几次，就这么来了一次，也是两手空空，还想着抠她一个老人家的，这算怎么回事呢？ 他正暗自想着，姑妈就从里面出来了，她拖着那双提不动的双脚，驼着背，手里拿着碟子出来了。 她的碟子也还是那个老碟子，里面放了些瓜子花生之类的，她提起脚，用一只手扶住门槛，艰难地迈过门槛，叹了口气，说：“老了，越来越不中用了。” 再生看见姑妈迈门槛那么艰难，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上前搀扶了一把。 老太太笑着说：“不用，不用，你坐着吧。” 老太太走过来了，再生就放了手，还是在原来的凳子上坐了，姑妈就那碟子摆在他眼前的另一张凳子上，叫他吃，他“唉”地应了一声，伸手抓了一小把瓜子在手里嗑起来，然后屋子里陷入安静， 两个人都不说话。 老太太又去扒弄她那盆炭火，可能里面的木炭没有燃尽，因此有一股细烟冒出来，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终于，她又嘀咕了一句：“这炭啊，没烧好，等我把这块起烟的捞出来，外面冷风像刀子一样，你来这一趟不容易吧，哎，下次来看我这老太婆就正月来一次就行了，不必费那么多事，我啊，懂你们年轻人的心，不喜欢和老太太打交道。” 再生依旧在想要不要向姑妈提借钱的事，怎么提。 因此，老太太的话，他没仔细听到耳里去。 老太太扒弄了一阵，将那起烟的一块木炭挑了出来，就叫再生过去坐，一边烤火。 再生就起身，拿着凳子走过去，老太太先前没注意，这一下她的眼睛刚好对着再生的两条腿，就发现再生的腿的毛病，她惊讶地说：“你这腿是怎么啦，我看着怎么不对啊。” 再生先前进门的时候，心里不愿意老太太一眼看穿自己腿的毛病，于是迈腿的幅度相对就少了很多，不注意看，就看不出来，这一下他走过去，刚好那腿就对着老太太的眼神，老太太就看出来了。 再生只得说：“没事，就是工地上干活，不小心被压着了，落了点毛病。” 老太太就站起来，激动地说：“你走走，你走几步我看看，怎么就压着腿了呢？” 再生被姑妈的一阵担心的话语感动了，心里一紧，便说不出话来了。从小，他就对自己的母亲没有多少印象，姑妈在他眼里和自己的亲生母亲没什么两样。 他轻轻地迈了几小步，倒也看不出多大的问题来，可是老太太却泪从中来，说：“你这孩子，造了什么孽，从小就没了娘，眼下这么年纪轻轻的，又把腿弄成了这样。” 再生被老太太说得心里越来越不是个味，强忍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他眨了几下眼睛，将眼泪咽回去，暗自深吸了口气，然后还是坐下来烤火。 老太太又哽咽着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要和我老太婆我，我看你今天来得突然，又是这个光景，有难处就和我说，我但凡能帮你的一定帮一把，咱老陈家就你这根独苗，我除了那几个亲生的，也就是记挂你了。” 说着她那早已不再明亮的眼珠边老泪纵横，她擦了擦眼睛，一张纵横捭阖的脸不由地抽搐了几下。 再生听见姑妈这样说了，也就把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姑妈，眼看就要过年了，家里什么也没有，我这次来是想看你老人家能不能借我点钱，让我度过眼前这个难关。” 老太太说：“我早些年就不自己下地了，也没个收入，每年就是靠你那些表兄弟们看着给，不过总有点剩余，我攒了好几年了，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就去拿来给你，可不要透露出去了，不然你那些表嫂子肯定要有闲话，说我不顾念她们，反倒念着你。” 姑侄两个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就说道，待会儿她二儿媳妇肯定要来叫她去吃饭，因此她自己就不做饭了，一起去儿媳妇那边吃也是一样。 再生本来也不计较在哪里吃饭，平常每年来给姑妈拜年，也是那些表嫂们留饭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他唯恐大家对他的腿问长问短。 姑妈倒也罢了，别的人问会是怎么个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那种被嘲笑的画面似乎又在他脑子里演绎起来，他清楚二表嫂最是牙尖嘴利，爱取笑他，平时亲戚间的走动，他就不乐意和二表嫂打交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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