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二一直未娶,也没儿女,丧事便只能由黄家人操办了。按说,依黄家大院这名号,十里八村的大闺女应是随便挑的,黄老二若想娶房媳妇再简单不过了,可当初,黄老二死活不愿意,他一心想进城谋个好差,先立业,再找房知书达理的城里媳妇,也算把根扎在了城里。黄棒槌在时,倒也赞同,他五个儿子,传宗接代也不差他一个。黄棒槌一心想让老二吃上皇粮,若再娶个城里媳妇,可就更长脸了,黄棒槌打着如意算盘,对二儿子的亲事自不会强逼,端看他自己安排。黄老二进城后,一心想闯出个名堂来,他不近女色,却拼命想升官,等好容易在城里有了些地位后,黄老二才觉着,该娶个媳妇安生过日子了。黄老二拖过媒人,那热络女人也罗列了一大群闺女给黄老二挑,没成想,黄老二还没最后定下便生出变故,到死也没个戴孝帽儿的,这让黄家人感叹不已,都说,人呐,安生过日子比啥都强,心气儿再高有啥用?到了还不是啥都没有? 黄老二丧事办的简单,尸体拉回家的次日便被草草下葬了,倒不是黄家小气,舍不得操办,而是现在天气实在太热,发臭的尸身已无法再放,再加他死的不光彩,不好张扬,便只能如此操作了。墓碑是黄老大娘们连夜找人做的,虽仓促,做工却一点不含糊,碑上的字,雄劲有力,很有大家风范。棺材,家里有现成的,是副红木棺材,尺寸比当初黄棒槌过世时用的那副小,但寻常人都能用,那是黄老二娘给自己预备的,事出紧急,黄老大便做主先拿来给黄老二用了,想着待这事过去,再给娘置备副新的也是一样。自黄棒槌死后,黄老二娘总丢东落西的,慢慢的啥事也记不住了,头天的事儿第二天就忘,除了记性不好,其他倒没啥变化,尤其是干活,跟好人一样。黄老二拉回家当天,老太太也好顿哭嚎,可次日,她就开始看着棺材发呆,问媳妇儿:这棺材咋摆当院了?多不吉利啊?摆这干哈啊?媳妇解释一遍,老太太就又开始号哭,可转天又不记得了,还直问噶小子娘们:老二上哪去了?咋没在家?噶小子娘们不耐,转身进屋,留老太太一人在院里寻思。一番折腾下来,黄家坟地里又添了座新坟,那土堆不大,孤单的矗在角落里,颇显悲凉,坟里的黄老二到死也没整明白,自己一向谨慎,究竟是犯了啥过才会遭此横祸?可没人告诉他,如今,他只能将疑问带进棺材了,躺在一掊新土下,任上面的杂草滋生。 黄老二下葬那天,二郎神带着黑狗匆忙下山了,寨里弟兄不知就里,但看大当家神色焦急,知定是出了大事,大家不敢询问,纷纷让路,二狼神和黑狗骑马向寨外驰去。黑狗如今已是骑术了得,他骑了匹大黑马,这马高大,黑狗人小腿短,骑在上面极不相称,好在,脚蹬已专门调到他能踩实的位置,黑狗骑着倒也舒服,他身体前倾,拉缰抓鞍,双脚夹紧,用力踩实马蹬,黑马速度极快,跟在二郎神马后一路狂奔,二人向山下而去。山羊胡留在寨中坐阵,近来山上买卖不错,弟兄们衣食无缺,月月分钱不少,大家吆喝打闹,一派安乐景色,山羊胡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他每每看着弟兄们发呆,还时常叹息,这让众匪奇怪不已。山上都是粗人,大家有吃有喝有钱花,便已知足,如今这世道,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算不错,哪还有心思想其他?大家都在暗地里猜:军师又在寻思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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