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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原创先秦历史小说, 古色古香《玉之觞》[第30页]

作者:宣娇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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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一章 赵衰拒女

    自鸾回被封为女御后,很得晋候喜爱,到把九儿冷落了下来,如今鸾回又被骊嫱收为养女,住在章含宫侧殿,晋候每次来章含宫,不是先去看骊姬姐妹俩,而是先往鸾回处来。日子一长,鸾回渐渐地有些骄纵起来,借着要侍寝的托辞,常常不往正殿来拜见骊嫱。因这几日晋候忙于政务,没有来章含宫,鸾回便跟着简修容一起来向骊嫱请安。

    骊嫱见她穿着一双雉鸟纹的金线纳就的丝履,手上一对翠玉手镯,一身明黄色的蝴蝶探花纹织金绸深衣,知道必是晋候新近赏赐的。

    骊嫱让她坐到跟前,鸾回脸上抹着水桃红的胭脂,白嫩的肌肤弹纸可破,头上金玉饰物虽不甚多,满头的秀发如黑丝绒般彻月堆云,绕洒于脖颈间,更显得肌肤胜雪,娇艳动人。

    骊嫱叹口气,道:“我一晃进宫已五年多了,想当初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是一头乌发,美自天成,如今虽金玉满头,副笈加冠,却已用上了假发,时光真如白驹过隙,不待少年啊。”

    “娘娘为了主公和宫中之事劳心竭力,为主公所倚重,为众人所仰慕,妾身不过有些蒲柳之姿罢了,哪里敢和娘娘相提并论。”

    “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除了宫中的滴漏,怕是无人知晓了,罢了,以前的事不提了,本宫问你,前日主公让你侍奉了?”

    鸾回轻轻点头。

    “我听说你在跟前主公说,想让他立你为嫔人?”

    鸾回瞬间红了脸,道:“妾身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你是我的义女,我自然多提携着你。当初主公提议要从外面挑几个女子填入后宫,我就说眼前就有现成的,何必费力费时到外头去找,于是就推你出来做了个女御。”

    鸾回跪下向骊嫱行礼拜谢,骊嫱也不扶她,看她坐定以后,又道:“只是你比不得别人,出身低微,我提你做了女御,被别人背后不知嚼了多少舌根去,我若再提你做了嫔人,别说我要被人指责,连着主公都要背上荒淫无道的名声。”

    鸾回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你现在虽有主公宠着,但花无百日红,凡事不可太过张扬,更不能越过礼去,后宫中有多少女子,艳则艳矣,却如同那昙花一样,纵有花般容貌,不过朝夕,已凋谢于深宫之中。”

    骊嫱看鸾回不语,又道:“你原是舞人出身,如今做了主子娘娘,也不便再做戏舞等自降身份之事,但主公正是喜欢你的能歌善舞,才把你收进后宫,过几日章含宫要为两位小公子举行百日宴会,到时你为众人唱上一首歌,应是无妨,你看如何?”

    “能为娘娘和主公献歌,妾身求之不得。”

    “主公素来爱听一首曲子,以常还夸过这首曲子的词写得极妙,不知妹妹可曾听人唱过?”

    鸾回摇摇头。

    骊嫱向鸾回低声念了几句,鸾回记在心里,又再三道了谢,才退下去。

    骊嫱惦记着胥臣一事,反复思量了几日,遂拿了个主意。这日骊嫱凑着赵衰在宫中当值,将念枝和秀葽唤来,向她们低声交待一番。两人听完羞红了脸,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

    骊嫱正色道:“事成之后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九儿、鸾回都是本宫一手扶上去的,本宫可以将她们扶上,也可以再将她们拉下来,都在本宫一念之间而已。”

    念枝和秀葽都不作声了,唯唯应诺,依着吩咐下去安排。

    骊嫱又将赵衰唤进宫来,赵衰依旧是一身飒爽的皮弁,头戴铜盔,手执红缨长戈,见了骊嫱单膝跪地行军礼。

    骊嫱笑道:“本宫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赵将军何必穿得如此肃整?”

    骊嫱让赵衰除了戎装,卸下武器,在客席上入坐。

    赵衰放下长戈,解下腰间的胯刀,却无论如何不肯去除革甲。赵衰挑了个末席,跪坐在地,垂着头,听骊嫱道:“上次幸得赵将军将潜入宫的贼子抓获,本宫一直未曾谢过,今日特意备个薄酒,当面谢过将军。”

    “卑将不过是尽自己的职分,娘娘何必言谢。”

    “赵将军武功卓越,出手不凡。自赵将军巡守我章含宫,奸人贼子无所遁形,将军何必如此自谦。将军看我宫内可有看得上的,只要你开口,本宫尽可赏赐于将军。”

    “卑将无功不受禄,只求无过,哪里敢要什么赏赐?”

    骊嫱叹口气,道:“也罢,本宫知道赵将军是个正人君子,你既然不要赏赐,就喝过这杯酒去吧。”

    骊嫱命念枝递过酒来,赵衰接过酒杯,一仰脖喝了,只觉得酒入喉中,味道似乎有些怪异。

    骊嫱又道,“不知赵将军可已娶妻?”

    “卑将上头还有个兄长未曾娶亲,卑将不敢先越过兄长去。”

    “这就是了,赵家也是晋国的世代望族了,赵将军于钱物上想来并无匮乏,只是赵将军年少气盛,怎可没有几个妾室在旁服侍。本宫身边有两个丫头,人也算乖巧,还会做些歌舞,闲来可为将军解个闷,想送给将军使唤,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赵衰一惊,心道这骊姬未免胆子也太大了,竟然不用通报晋候就将宫女私相赠与,试问这宫中哪个女子不是晋候的人?

    赵衰赶忙连声推辞,骊嫱道:“将军难道担心我这两个丫头容貌不佳?”

    赵衰正不知如何应答,正逢一个奶娘出来,向骊嫱禀报说小奚齐不肯吃奶,又哭闹不止,不知是何缘故,骊嫱向赵衰道:“赵将军稍等片刻,本宫去去就来。”

    骊嫱随奶娘往寝宫去了,赵衰只得独自在殿上等着。过了片刻,赵衰觉得酒劲儿上来,浑身燥热不止,下身一阵阵似有勃发之意。赵衰将头盔和皮甲御了,放在一旁。

    此时念枝和秀葽从绣帘儿后面出来,手中托了个碗碟,走到赵衰面前,娇声道:“没想到赵将军这么英武的人物,却如此不胜酒力,只一杯下去就醉了,奴婢给将军端碗醒酒汤来,将军先喝一碗。”

    念枝和秀葽一左一右,挨着赵衰分坐两边,赵衰正欲推辞,念枝递上汤碗,将手一抖,一碗汤羹全洒在赵衰身上。

    两人手忙脚乱地拿出帕子,替赵衰上下擦拭。丝帕的脂粉香混着两人身上的少女体香,令赵衰心猿意马,几乎把持不住。

    赵衰提起一口真气,心中默念降魔心法,才勉强控制住了。念枝和秀葽见赵衰闭着双眼,直直地坐着,偏也就不信,两人用手在赵衰身上摩娑着,念枝一手更是直接探到赵衰身下。

    赵衰大叫一声,惊得向后仆跌一跤,摔了个仰面朝天。

    念枝趁势附上身去,咬着赵衰耳朵道:“将军知道我俩是骊娘娘身边的,名为婢女,实为义女,娘娘早就看好将军,只要你肯为娘娘办妥一件事情,不仅我俩可以随将军任意处置,将军日后还能受到娘娘和主公的器重,前途不可限量。”

    “娘娘要我干什么?”

    “公子重耳门下有个叫胥臣的,此人多次以下犯上,图谋不轨,将军若能将他除去,主公和娘娘便可少了个心腹之患。”

    赵衰还想再问几句,念枝秀葽两人手不停歇,不断宽衣释带,脱得只剩下了一件红肚兜,露出雪一般的肌肤来。吓得赵衰闭起双眼,运起丹田之气,喝了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连长戈和腰剑也来不及拿,抄起衣甲就跑到宫外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赵衰一连告病,不曾到章含宫来述职,骊嫱也不急于一时,只在宫中静候消息。
    前面已经几次提到了赵衰,今天简要介绍一下,这个赵衰就是战国时候赵国的始祖,也是堪称中国古典四大悲剧中的《赵氏孤儿》中的赵武的祖先。赵衰生赵盾,赵盾生赵朔,赵朔生赵武,赵家到了赵朔时期达到了鼎盛,成了权倾朝野的人物,是晋国政权的实际掌控者,却在和栾氏,卻氏的权力斗争中差点被灭了族,此后的赵家在坎坷中不断地发展壮大,在数百年后,与魏氏和韩氏瓜分了晋国,正式开启了战国时代。
    第一百零二章 鸾回失宠

    转眼奚齐和卓子已过百日,骊嫱在章含宫为两位小公子举行百日宴,晋候与姐妹俩先在太庙内告了祖,吩咐在章含宫摆下宴席,邀公族中人前来赴宴,各宫的姬妾,公子和公主等坐在上席,其余人等坐下席。

    申生带着隗姒也来了,骊嫱见两人举止亲昵,目光片刻也离不开对方,心中虽还略觉发酸,到不似先前那般作疼了,便转过头去,不看罢了。

    骊嫱此次还邀了几位命妇一起参加,里氏自然也在其中,里氏因上次面见骊嫱时,亲口答应让里克为骊嫱擢升为夫人一事请命,这些日子过去了,今日必要给个说法,推脱不得,只得硬着头皮前来。

    骊姬姐妹俩坐在晋候身侧,几个奶娘抱着奚齐和卓子坐在一边。两位小公子尚在襁褓内,头上已长出了稀软的毛发,刚刚喝足了奶,此时小嘴巴咂动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晋候一会儿抱抱卓子,一会儿又逗弄奚齐,脸上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耿姬今日带着无端也来了,耿姬几次让无端上去给晋候请安,无端只支楞着脑袋,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晋候怀中的婴儿,就是不肯起身。

    耿姬只得向晋候道:“自主公为无端请师入学以来,这孩子便日日在屋里写字、读书,臣妾喊他歇息片刻,他也不肯,将来若果真能做个饱学善识之人,也不枉主公和臣妾对他的一番苦心了。”

    晋候向无端道:“哦,师傅教你的是什么,念一两句来听听!”

    无端嗫嚅了半天,才道:“师傅只教了《大武》里的一章,儿臣记得开头好象是这样的:绥万邦,娄丰年。天命匪、匪……”

    无端咕哝了半日,想不起后面的字来,身后的一名婢女轻声提醒道:“天命匪懈。”不料无端一紧张,念成了“天命匪、匪怠……”。

    晋候十分不悦,道:“这般读书,别说什么饱学善识,能不给我列祖列宗丢脸就不错了。”

    耿姬脸上讪讪的,只得拉过无端来坐下。

    晋候又转向重耳和夷吾,“你俩在辟雍宫中学习礼乐,近来辟雍宫的国子们对朝政可有什么议论啊?”

    重耳道:“国子们近日都在议论齐国,听说齐国又做出了一番大举动。继上次齐国应燕国之邀,攻打山戎,大破孤竹国以后,近来又召集诸候,帮助卫、邢两国击退戎人,救两国于存亡危急之中。听说齐候为了帮助卫国重新建都,从诸候国募集了物品送到卫国,从粮草粟米,茅茨泥石,木料矿材,到百工匠人,近百车的物品,走在从齐国到卫国的邑道上,三日三夜不绝于道,真是壮哉齐候啊。试问从古至今,还有哪位君主有如此大的胸襟气魄。”

    夷吾颇不以为然,道:“二哥未免对齐候太过誉了,近年来齐国在管仲的治理下国力强盛是不假,但自古天下攻伐政令皆从天子出,周天子尚且不发令,他齐候不过是个外姓之国,却在四海之内到处用兵,未免有多管闲事之嫌。依我看,此番齐候明着是帮助卫、邢两国复国,私下里恐怕有自己的野心。”

    “三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周天子一向倡导各诸候要同仇敌忾,以驱逐蛮夷为要务,如今王室疲弱,政令有所不行,齐候奉天子令而行公道事,哪里有野心之说?”

    夷吾正欲再辩,晋候挥手道:“你们两个小子,不过于政务上略懂些皮毛,天下之事哪里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你们在辟雍宫和一帮无知小子谈论也就罢了,朝堂之上还是不要说了。”

    晋候又问了申生几句军务上的事,申生一一恭敬作答,晋候满意地点点头。

    此时礼乐声起,钟馨合鸣,乐工齐唱宴乐。膳夫献上一巡酒菜。曲毕后,骊嫱将优师唤来,问道:“刚才那首曲子听着耳生得很,词也不甚明白,什么‘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这是什么意思?”

    优师道:“这首诗是许穆夫人写的,她原是卫国公主,此番卫国遭戎人攻伐,宗庙尽毁,许穆夫人也赶回卫国去救助,她在回国的路上做了这首诗,如今在诸候各国流传甚广,为众人所传唱,微臣听着新鲜,也拿来配了个曲儿,今儿他们是第一次在宴会上献唱。”

    长漪插话道:“骊妹妹不知,这位许穆夫人原是卫国人,数年前远嫁去了许国。做这首诗是有缘由的,听说许国国君怕惹火上身,不敢前去卫国救援,许穆夫人不顾众人反对,只身前往卫国,所以诗中颇有喟叹,尤其最后两句: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真是豪迈之极,其胸襟气度岂是一般女子可比?”

    骊姞问:“这许穆夫人可是卫国已故国君卫懿公的妹妹,能写歌赋,极为多才的那位?”

    长漪道:“正是她。”

    重耳道:“许穆夫人不愧为当世才俊之女,听说卫懿公虽然荒唐,但其下有三位妹妹却都甚是难得,此次卫国能得以重建,她们在里头都是功不可没。”

    骊嫱颇不以为然,道:“听说这许夫人未出嫁前,私下中意于齐候,几次想要退婚,可之前早已和许国订下了婚约,后来百般无奈才嫁去许国,可见大凡女子识得几个字的,心眼儿都要多长几个机窍,这诗词歌赋,不学也罢。”

    东关五在旁附和道:“骊娘娘说得极是。”

    优师道:“天下女子,大都各具才德,只是为闺阁所缚,不为外人所知。若论才情,又有谁能与骊娘娘相比,娘娘仅凭听音辨声,撰写的一曲《落梅曲》已是传遍宫闱陋巷,只是娘娘常住深宫,不在外头抛头露面,所以外人多不知娘娘罢了。”

    众人又喝了两巡酒,骊嫱让念枝给隗姒送过一碟子山药枣脯来,隗姒隔着坐席拜谢。
    骊嫱问:“算来小公孙比奚齐长两个月,如今也要有五个月大了,今日怎么不带了一起前来?”

    隗姒道:“我那孩儿自出生以来就常闹病,医官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用药也无效,只有长大了才能慢慢见好,又嘱咐不要多带出去见人,所以一直养在府里,很少在外面走动。”

    骊嫱叹息一回,又问了些诸如请哪位医官看过,日常吃些什么等问题,然后让秀葽到寝宫去,将奚齐的衣物打点出来,包了一包,交给隗姒,道:“这些都是宫人们早就为奚齐和卓子做下的,他俩也用不了那么多,妹妹若不嫌弃,就拿回去先用着。”

    隗姒称谢不已。

    骊嫱道:“若论私情,我和姒妹妹原是结拜姐妹,小公孙就是我的外甥,若论他君父的辈份,奚齐是小公孙的伯舅,我就是小公孙的曾外母,于情于理都要照应着小公孙的。”骊姞见此便也让止水赏了隗姒一些东西,隗姒一一谢过。

    骊嫱又问起小公孙的名字,申生答因近来忙于军务,至今还未取名。骊嫱便埋怨晋候怎得如此疏忽。

    晋候因申生一直未向他提起此事,所以也不曾放心上,今日一说才想起来,心下颇有些愧疚,便传令下去让太卜择日为小公孙占卜取名。

    众人又喝了一回酒,听了两支曲,骊嫱向晋候道:“前几日鸾回向我奏请,想在两位小公子的百日宴上作歌一曲,妾身想她如今不同往日,既已被主公收在宫中,不好再于众目睽睽之前做歌舞之事,自贬身份,但禁不住她再三请求,妾身答应让她先准备着,但最后准不准还要看主公的意思。”

    “她原是舞人出身,于歌舞上自然偏爱,你就让她唱上一支歌,偶而为之,也不妨。”

    骊嫱便传令下去。片刻,鸾回抱着筑琴进来,在西阶边坐下,击筑而歌。

    鸾回今日依着骊嫱的吩咐,精心打扮了一番。头上挽了个流水髻,插着一根金簪,又挑了几缕辫发垂在耳边,身上穿着束腰窄袖的罗织深衣,内里却不着衿衣,只穿了件低低的抹胸,一抹肌肤似春水般莹彻无暇。

    鸾回一手按弦,一手轻击竹尺,吟唱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鸾回嗓音醇厚,此刻低低地唱来,如饮烈酒一般哀婉悠扬,绵绵不绝。

    骊嫱觑着晋候的脸色,见晋候初时还点着头,颇为沉醉,渐渐地脸色沉了下来,勉强听鸾回一曲完毕,不待她过来行礼,便冷冷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学来的?”

    鸾回见晋候不悦,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小心翼翼道:“此曲名叫《离》,妾身在乐府时,常听一位瞽矇唱这首曲子,妾身觉得甚是动听,就学了来唱。妾身唱得不好,还请主公恕罪。”

    晋候道:“你知道这首曲子的含义吗?”

    鸾回惶然道:“妾身不知,妾身只是觉得好听罢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拿来乱唱,带些你的东西下去。”

    鸾回满脸委屈,起身向晋候行了礼,退了下去,一路哭哭啼啼地回到宫里。

    这首诗外人知道的虽不多,但宫里的人大都是知道来历的。当初晋诡诸诛杀了族内的群公子,只走脱了两位,其中一位公子在逃往虢国的路上做了这首诗,虽然诗中表述的只是个人的伤惋之情,却正戳中了晋候的痛处,晋候最不愿别人提起的就是此事,今日鸾回偏又在众人面前勾起他的旧疾,因此发起怒来。

    见晋候阴着脸,众人一时都不敢说什么,静默片刻,芮姬道:“这个鸾回也太轻狂些,既已做了女御,一点都不知收敛,还如舞人时一般轻佻、无礼。”

    蕙姬附和道:“看她的打扮就知道了,哪有后妃穿成那样的,姬妾的妇德妇容何在?”
    薄姬道:“她那身打扮到是和当年的苏妲已有得一拼。”

    芮姬转向骊嫱:“要说她也是你章含宫的人,这个样子你也不管管?”

    骊嫱一脸委屈,“她原是乐府的舞人,收到我宫里也是为了能多调教着,不想她仗着自己得宠,长得又好,不仅不拿妾身的话当真,反过来时常拿话挟制于我。今日妾身本劝她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头露脸,她反说妾身怕她夺了主公的宠,妾身还能怎么着劝?”

    骊嫱说着也别过脸去抹泪,晋候见了有些过意不去,便又问了些别的,将话岔开去。

    众人又喝了数巡酒,场上气氛终是有些尴尬,骊嫱让奶娘将奚齐和卓子抱回去,晋候坐了会也就回燕寝去,宴席遂也散了。
    第一百零三章 上上之筮

    骊嫱和骊姞回到寝室,秀葽上来说命妇们要来觐贺,问见是不见。骊姞不耐烦,回屋去看两个小公子,留下骊嫱一人处理。

    骊嫱让秀葽把命妇们召进来,这些命妇都是朝中贵卿公候之家的夫人,平日难得有机会进宫,更别提能面见骊姬姐妹了,此番正好借着办百日宴之际,讨好骊嫱,因此纷纷送上敬奉,金玉珠贝等,不一而足,又一番阿谀奉承,说了不少溢美之词。

    骊嫱因急着要向里氏问话,不过应承了几句,便打发命妇们回去了,只单独留下里氏。骊嫱还未开口,里氏已自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骊嫱问:“里夫人何故伤心?”

    “拙妇虽然刚才在外席,里面听得不甚清楚,但见娘娘如此凤雏一般的人物,除了模样儿比她们年轻些,俊些,举止说话哪一样比夫人差了去,却屈尊于下席,排于几位夫人之后,所以拙妇为娘娘感到不平啊。”

    骊嫱闻言不答,听里氏讲下去。

    里氏抹了抹泪,偷眼看了看骊嫱,又道:“拙妇说这话实在是有感而发。自上次拙妇见过娘娘,回去就和夫君商议上书,奏请晋候册封娘娘为夫人一事,夫君也正合心意,便连夜写了个折子递到上头,谁知却被太史局把折子拦了下来。夫君和他们理论两句,他们就拿违例背祖的罪名压下来,拙夫不过是个中大夫,也做声不得。所以拙妇深感辜负了娘娘,今日再见娘娘,也为娘娘痛惜不已。”

    “本宫与太史局并无过节,为何他们要阻挠上书一事?”

    里氏抹了抹眼睛,压低声音道:“原来娘娘有所不知,当今的朝堂上,除了几个跟着晋候当年东征西战的人还一心向着晋候外,其余的大都分门择派而立。一派以世子为马首,人自然多些,另两派是跟随公子重耳和夷吾的。娘娘想,晋候若立了娘娘为夫人,奚齐便成了嫡子,地位在世子之上,太史府里的人又大都是向着世子的,他们怎肯把这份折子交给晋候?”

    “本宫并无任何冒犯世子之意,他们何苦如此猜忌本宫?”

    “他们哪个不是半空掰手指头——算得远的人物,晋候如今已过盛年,体力日衰,世子成年的早,多年帮助晋候佐理朝政,是朝臣们早都看好了的,晋候百年之后,世子理所当然要接替晋国的大统,他们自然要为自己找好后路,投到世子麾下也是常理。”

    “这么说,本宫和小奚齐这辈子只能仰人鼻息了?”

    “娘娘不用太灰心,夫君官虽不大,门下也有几个幕宾,待夫君与其细细商议后,想个妥贴的法子再来。”

    “那就有劳里大人和夫人了。”

    里氏一时不敢抬头,只听骊嫱道:“本宫听说里大人与世子相交多年,里大人为何不随众人一起投到世子门下呢?”

    里氏一愣,随即笑道:“我家夫君是个闲散惯了的,向来不喜参与派别之争,夫君心里只有晋候,只要是为了晋候,夫君必然万死不辞。”

    “今天你也看到了,晋候在宴会上对两位小公子宠爱有加,晋候的心意明眼人一看便知,谁若能迎合晋候的心意,还怕得不到晋候的信任吗,这可不是常有的机会,想来里大人不会不知吧?”

    “娘娘说得极是,我家夫君就是榆木疙瘩一块,根本无意于政事,待拙妇回去好好开导开导他。”

    “本宫此番若能如愿以偿,里大人今后必定能加官封爵,前途不可限量。”

    里氏连连点头称是。里氏原本心里七上八下的,坐了半晌,见骊嫱并无丝毫不悦之色,这才放下心来,又坐了片刻,便告辞回去。回府后不免又向里克吹嘘一番,说自己在骊嫱面前如何应付自如,里克虽不说什么,心中却觉不甚妥当。

    自百日宴过后,晋候便下令宫中不许再传唱《离》曲,连鸾回也不大召见了,偶尔见了一次,见她脸色干黄,神情凄楚,再无当初的绰约风姿,便彻底冷落下来。

    鸾回满心的苦楚没处诉说,宫中诸人见晋候和骊嫱不甚喜欢她,也纷纷作践起她来,鸾回渐渐地饮食不思,最后一病不起,每日以汤药度日。

    骊姞来探望了几次,见了鸾回这般光景也觉凄凉,心中直怨自己,当初不该让鸾回到草庐和晋候私相会面,如今白白遭践了这么水灵的一个姑娘。

    骊姞私下也常拿些衣裳脂粉给鸾回用,又拿出银钱交给鸾回身边的婢女,让她们到太医局抓些药来,给鸾回服用。

    此事传到骊嫱耳朵里,骊嫱遂扣了骊姞的月例,只说以后一应钱物由她保管。骊姞找她理论,骊嫱道:“虽说章含宫的钱由我管着,每日上千的银钱从我手里过,可哪个铜钱我不是掂量着用,才不让你这个嫔女比夫人差了体面去,若和你一样,整日拿钱体恤给别人,就是我管着金山、银山,也不够花销的,到时让我和奚齐找谁拿钱去。”

    几次下来,骊姞便也不敢再到鸾回处去。

    转眼几日过去,这日到了为骊嫱占卜的日子,晋候命人宰了一只羊,一头猪,在太庙敬过四方神明后,请来郭偃,就立骊嫱为夫人一事进行吉凶筮问。

    郭偃焚过香,在盆内净过手,取出蓍草,一番演算后,郭偃取出经文,翻看上面的卦辞。然后向晋候道:“卦辞非吉,辞曰: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

    “此话何意?”

    “意思是说,善易消而恶难灭,薰为香草,莸为恶草,十年后香气已尽,而恶气尚存,言下之意若立骊姬为夫人,只怕将为晋国埋下后患,数十年难以消除啊。”

    晋候沉着脸,不发一言。

    此时边上有个巫人道:“不知主公可否让小臣说两句?”

    郭偃怒道:“你一个小小的巫人,庙堂之上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不妨,先听听他说什么。”

    这个巫人正是骊嫱的心腹,巫剡。他上前几步,向晋候行礼道:“筮问之法虽简便易行,但限制甚多,除了需施筮、求筮者心诚无二外,于手法、仪式上丝毫差错不得,若有一念不敬,结果可能相去甚远,所以古人又设了龟卜之法,与筮问之法共同使用,才能明断吉凶。小臣不才,在龟卜之法上略通一二,愿为主公卜上一卜。”

    “既如此,就由你来安排吧。”

    巫剡领命下去,吩咐下人摆上铜炉,然后拿出早已备好的龟甲,放在熏炉上炙烤,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一柱香的功夫,那龟甲噼啪有声,渐渐灼裂开来,现出长短、粗细不一的纹路。

    巫觋取下龟甲,仔细端详一番后,作豁然开朗状,向晋候道:“天意昭然,吉凶其实上天早有预兆,何需庸人再多言?”

    巫剡将龟甲交给晋侯过目,晋候凑上身去,见那龟甲烧灼之后有些发灰,但上面的裂纹清晰可辨,赫然就是一个“立”字。

    晋候点点头,命人将龟甲交于郭偃,郭偃看了一回,向晋候道:“上古神人伏羲仰观天象,俯看大地,观鸟兽之文,近取诸身,远取万物,才始作八卦,后又经黄帝和文王推演出六十四卦,始成《易》经,此经广大悉备,无所不包,历来被君王视为占卜正宗,而龟甲之纹象太过穿凿附会,多为后人所诟病,所以只能为辅,做不得数的。”

    巫剡道:“太史大人此言差矣。龟为通灵之物,通天气,辨吉凶,所以天地之初未有万物而龟已有形,古人尚未有文字,却已知用龟甲占卜,可见龟卜之法由来已久,为古人沿用至今,怎么做不得数。”

    晋候挥手道:“你们不用再辨了,既然占卜各有吉凶,自然取吉者。”

    郭偃也是无话可说。

    翌日晋候就下诏立骊嫱为次夫人,地位仅次于如夫人芮姬,但碍于众议,没有提升骊姞,骊姞对位份一事并不十分在意,晋候却有些过意不去,得空便往骊姞处去,对骊姞和卓子反比骊嫱母子更亲近些。
    第一百零四章 一见如故

    骊嫱既被提为次夫人,位份已与耿姬和薄姬相当,从此自称为本夫人,也不去鱼丽宫请安了,整日在章含宫发号施令。原本去鱼丽宫奏事的女官们,因芮姬做不了主,吩咐下去的事最后还要过来请骊嫱批准才能施行,干脆直接到章含宫来奏事。又因九儿也搬离鱼丽宫,去玉蟾宫主持事务,晋候更少踏足鱼丽宫,鱼丽宫渐渐门庭冷落下来,章含宫成了后宫众望之所。

    而赵衰自从上次经历了念枝和秀葽一番调戏后,接连几日告病在家,思前想后,不知这胥臣是何许人物,骊夫人竟要费上这些手脚,不惜除掉此人。

    踌躇了两日,赵衰决定先去试探一下胥臣其人。这日赵衰打探到重耳要携众门客到城外打猎,想来必定会携胥臣前往,便先于附近的小树林内埋伏了,等待重耳等人的到来。
    约摸等了大半个时辰,果然见一队锦衣少年,骑着十几匹快马,迎面而来,为首的正是公子重耳。重耳等人到了林子边,寻了个开阔地,拴束马匹,生起火来。

    赵衰藏身于树上,见其中一个黑脸汉子道:“我说公子,咱们每次来都是在这里转悠,能打的早就打光了,现在别说猛兽,就是兔子也看不到一只,这是打的哪门子猎?”

    一个身着青衣,英姿焕发的少年道:“公子自有他的用意,哪里象你,眼里看见的,不是肉就是酒。”

    此时一群雁鹅从天上飞过,一长着倭瓜脸的青年道:“虽然没有兔子,飞鸟总是有的,谁能射下一只来,今天的午饭就有了。”

    重耳取下身后的弓,一搭箭,嗖地一声射去,却与雁鹅擦身而过,天下飘下几根羽毛,那群雁鹅惊得往树林里飞走了。

    青衣少年道:“看来今天的午饭又没有着落了。”

    正说着,不远处的坡地上有人喊道:“你们快过来看,这儿有几只糜鹿。”

    众人立刻来了精神,跑到坡顶上一看,果真前面数十丈开外,有四只麋鹿正在埋头吃草。黑脸汉子一见就要跨马去追,被青衣少年拉住道:“且慢,你这一去,能不能追上还不一定,即使追上了,也至多捕获一头鹿,倒不如用我的方法,可以将它们全部抓获。”

    黑脸汉子将信将疑,“你小子的口气竟比老颠还大,老颠我只要追上一只就够咱们的午饭了,难道你能请出山神,念个咒语,把它们全定住了不动?”

    “这些麋鹿大都是成群结队,逐草而居,很少有几只单独活动的,你看这几只鬃毛散乱,满身泥尘,边吃草还不停朝西北方向张望,显然是遭遇了狼群后逃散出来的。它们此时已是疲乏至极,见此水草丰美,必定饱餐一顿,直到吃不下为止,咱们不如静待些时候,等它们吃得肚皮鼓胀下坠,跑不动时,再分几路从上风口包抄过去,保管将它们全部擒来。”

    重耳哈哈笑道:“论打猎的战术,我只服轸弟的。”

    重耳便将手下几个分配了任务,赶猎的,射箭的,放哨的,安排妥当后,众人依计而去。

    赵衰躲在一棵大树后,将众人的对话听得清楚,听重耳称呼那位倭瓜脸的青年为胥先生,心想此人应该就是胥臣了,恰好此人被分配在山坡上放哨,赵衰喜上心来,等其余人等散去,悄悄地走近,藏身于一棵大树后面,见胥臣在十几丈开外,背对自己,便取下弓来,搭上箭矢。

    赵衰将弓箭瞄准胥臣,但转念之间又将弓箭放下,连连摇头,心中对自己恼道:赵衰啊赵衰,亏你还是将门之后,却行此令人不齿之事,就是要拿人性命,也犯不着在人背后放冷箭,难道凭我一身武艺,还怕不能光明正大的胜出?

    赵衰正想着,忽听后面的大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和车轮声,赵衰转头看去,见跑在最前面的是一辆马车,一商人模样的人正挥鞭急驰,后面跟着十几个戎装打扮的马贼,一边追赶前面的商人,一边吆喝笑骂。

    马贼们并不急于将商人置于死地,而是如猫耍耗子一般,故意朝前面的商人不断放箭,却并不射中要害,只擦着商人的身侧、头皮飞过,将商人吓得面无人色,惶惶然如过街老鼠一般策马狂奔,将拉车的马儿打得直喷粗气,四蹄逆乱,随时都要倒下一般。

    马贼们玩得尽兴了,就策马上前,一人快速赶上商人的马车,抽出腰刀,正准备朝商人当头砍下,赵衰大喝一声,从树后跳出,一箭将那马贼射下马去。

    众马贼见林中有箭射出吃惊不小,初时还以为有人埋伏在此,看见只有赵衰一人后,便纵马向这里直杀过来。赵衰也无惧色,将弓矢丢在一旁,抽出长剑来上前迎战。

    正在不远处放哨的胥臣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将刚才一幕看得真切,急忙也提了长剑来助战赵衰。两人联手对战十几个马贼,那马贼个个凶悍无比,胥臣于武艺上又造诣一般,数个回合下来,被马贼们迫得左支右绌,幸亏赵衰在旁帮衬着,才暂时解了胥臣的危急。

    两人正频频露险之际,重耳等人看见这里的打斗,也一齐前来助阵,重耳手下皆是武功不凡的能人,一番交手后,马贼自知不敌,拨转马头便跑。

    黑脸汉子见马贼要逃,甩出手中的铜锤,正中一人的后背,将那马贼直撞出几丈开外,重耳刚喊了声,“留个活口。”黑脸汉子已抢步上前,一锤砸了个脑袋开花。

    见马贼们跑了,商人才惊魂未定地上来向众人道谢,一番叙述,原来他是郑国的商人,贩运货物来晋国做买卖,不想路上遭遇戎人马贼,车队一行数十辆马车的货物全被他们抢去,人也被杀的杀,抢的抢,原以为自己也是小命不保,幸得众侠士出手相救,商人称谢不已。

    重耳从怀中掏出两吊布币,让他在晋国做些小买卖,再想办法回郑国去,商人收了钱,千恩万谢地去了。

    重耳又过来见赵衰,赵衰见躲不开,只得上前相见。自称是住在郊邑的猎户,到这里来打猎。重耳见赵衰年少英俊,身手不凡,心里十分爱慕,便将自己和手下众人一一向赵衰介绍了,那个青衣人名叫先轸,黑脸汉子名叫颠颉,倭瓜脸的是胥臣,还有其余人等,虽为门客,实则都如兄弟一般。

    重耳又要拉赵衰去府上相谈,赵衰谎称家中有老母等待,今日不便前去,重耳便与其约定改日再来拜访。

    胥臣因刚才与赵衰一番联手抗敌,对赵衰十分感念,执意要送他,赵衰只得允了。两人走了几里路,互相问了年庚,道了姓名,胥臣比赵衰长了三岁,便以兄长相称。两人一路相谈,言辞相投,竟惺惺相惜起来。

    赵衰心道:听此人谈吐,并非是屑小苟且之辈,不知怎么会得罪骊夫人,其中或有隐情也未可知。

    赵衰不好直接相问,便拿话探道:“臣兄是豪爽之人,又如此博学多才,为何投在公子重耳门下?虽说重耳素有贤名,但毕竟只是个庶公子,又不喜参与朝政,臣兄何不改投他人门下,若能得人荐举,也可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

    “我本是曹国落魄之士,几经辗转来到晋国,也曾投于甲鼎之人门下,但都不曾得人赏识,唯有公子重耳知我信我,让我于这乱世之中有一容身之所,此生但能安稳度日,我心愿足矣。”

    “这里并无好的狩猎地方,公子重耳既喜欢打猎,为何不往别处,却总在此处盘桓?”

    “贤弟有所不知,离这里不远的安邑是通往虢国、虞国,和中原各国的必经之路,各国的商贩常聚集在此,还有戎狄的探子、马贼也混杂其中,常打劫过往的客商。公子名为打猎,实则为了查探戎狄的动向,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往来的客商。近来东山皋落氏常在附近活动,刚才那伙马贼就极有可能来自其中的一支部落。”

    赵衰听了对重耳赞叹一番,两人又走了些时候,胥臣还要相送,赵衰坚决辞别。两人分手后,赵衰又绕道儿回到自己府中。赵衰细想一番后,最后打定主意,写了一封书信,信中只说有人要暗中加害胥臣,让他离开晋国躲避些时日。

    赵衰找了个可靠的家臣,让他将信投到公子重耳府上,交给一个叫胥臣的人。胥臣接到信后,打开来看了,见信上说有人要加害自己,又不说是因着何事,下面又无署名,心道自己在晋国并无仇人,只是一介潦倒士人,哪有什么可供人图谋的,便一笑了之不予理会。

    不久赵衰回宫后向骊嫱复命说,胥臣在重耳门下不得志,已于几日前往齐国去了,自己一路追至齐国境内,但未曾赶上,只得回来复命。骊嫱听了将信将疑,便将此事暂且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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