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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连载《茧——在性都成长记》（已完稿，寻出版）[第34页] |
| 作者:章望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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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正儿八经做了老板，李喊浑身打了鸡血一样每天都斗志昂扬，走路都像只公鸡般抬首挺胸。电梯里碰到高泰平，高总故作躲闪状，笑道：哎呀，李大老板来了，我得快点闪开，莫让你的衣角扫倒了！李喊赶忙弯腰作揖：高总你是要折煞弟弟我了，我不过是泊靠在你这艘万吨巨轮边的小渔船罢了，你哪天不高兴解了缆绳，一个大浪打过来，我只怕就要葬身海底了。 高泰平让这节高档马屁拍得浑身舒坦，笑骂道：丢，哪天你掉水里了，老子还看你淹死不成？救生圈都抛不赢！ 高泰平确实够哥们。广东佬在巴城成立了广东巴城商会，高泰平在其中担任理事长。商会常务会上高泰平将李喊的第三只眼策划工作室夸得神乎其神，广东老板们一众决定，以后常规例会就在第三只眼召开，名称也改为“广东商会企业家沙龙”。第一期沙龙中，李喊委托南都报周纲主任请来了广东商学院著名的李剑教授，做了题为“企业如何规避经营风险”主题演讲，又就一些企业家们提出的问题针对性进行解答，确实让这些土八路老板醍醐灌顶眼界大开。商会会长承诺，只要按这次标准做下去，对参与企业有益，一定会在商会会费中划出一部分，作为第三只眼策划工作室的承办经费。 李喊的工作室现在主要做三个方面的业务，第一是承接企业品牌和营销策划，封秋云的竹云居别墅项目策划案已经在业内有了良好的口碑，已经有几位企业老板前来洽谈过。邹一宏、叶瑞芬、梁述等朋友也经常介绍一些老板前来咨询。当然，有些只是出些点子，收费与不收费两可。酒吧街有个老板，想为酒店取个特别一些、容易记忆和产生联想的店名，李喊取名叫“下流社会”，那老板略略一愣，马上高兴得跳起来，当即甩手就给了五千元辛苦费！ 第二个业务方向是开办企业家沙龙，广东巴城商会已经定了下来，紧接着下一周是蔡游他们的相思青年企业家沙龙，主题已经定为“绩效管理是提高业绩的神器”，除邹一宏演讲外，还请了一位德国海归的经济学博士，听说此人甚是了得，讲课价格单场就三五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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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方面的业务是商标注册转让。 这一年春天，粤省牵头提出了“泛珠三角”计划，具体是指沿珠三角流域九省加了香港澳门两个特别行政区，通力合作，共谋发展。加强经济和文化方面的资源、产业、市场的互补性。行政首长联席会议上，已经通过了《泛珠三角区域深化合作共同宣言》。各大媒体铺天盖地报道这一新的概念，俨然已经迎来了经济飞速向前的快车道。一时间，大街小巷连三轮车夫都言必称“泛珠”。李喊脑子电光火石，马上连夜设计了图案，抢注了“泛珠”、“9+2”两个商标。一俟注册申请刚递到国家商标局，李喊央了周纲和梁述在报纸了做了新闻采访报道。不到几天，珠江啤酒厂就来了消息，有意收购“泛珠”商标！品牌知名度不用广告都已经家喻户晓了，且泛珠二字，能极其传神地展示啤酒的品质。李喊大喜过望，心道这好似个四两拨千斤，珠江啤酒厂是国内大型企业，竟然找上门来，随便赚个二十万并不为过的。 李喊觉得注册商标简直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考验人的灵感与急智。办公室新招进来的接待文员依玲，活泼可爱，一天到晚嘴里哼着歌儿。这天，她手端着一碗泡面胡乱哼道：水开了没，要煮泡面，酸甜苦辣全融在里面；水开了没，要煮泡面，想吃就吃，管他黑夜白天……李喊神经质一般叫她停停停，依玲姑娘莫名其妙，李喊问道：这歌曲哪听来的？依玲笑道：怎么啦？好听不？我自己胡乱哼出来的呢。李喊连称好听好听，转身要设计员搞了个图案，注册商标“水开了没？”。这个商标一旦申请成功，方便面生产企业会抢破头，李喊特别有信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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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巴城忽然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大新闻：古窖元山生物科技公司董事长郝圣跳楼身亡！ 人生道路，每一步都惊心动魄！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足以使人从天堂坠入地狱，万劫不复。 古窖元山的上市在郝圣的运作下，打通了证监总会及相关机构，本来已经通过了IPO数据审核，公司全体员工信心高涨，以至有些膨胀起来。去年下半年，郝圣正在北京活动，全国经济类超级大报《华厦经济时报》两名记者前来古窖元山公司，狮子大开口，要求公司赞助广告费五百万元！准备上市这一段时间，公司一直对媒体诚惶诚恐点头哈腰，现在事情已经有了眉目，竟然还有人把古窖元山当隔年肥猪想狠宰一刀，当时留守公司的副总裁贺建新火冒三丈，没有给这两个獐头鼠目的记者好脸色看，驱苍蝇一样斥走了。 就在古窖元山上市前一天，《华厦经济时报》披露该公司招股说明书严重造假，并实名举报到中国证监会，导致古窖元山上市前夜突然休克。经过证监会联合相关券商、会计师事务所等相关机构，十几路人马分批到全国核查古窖元山市场情况，二个月后，调查结果令人大跌眼镜！披着华丽外衣的古窖元山黄酒品牌，所有耀眼的数据全部是彩色泡沫！ 古窖元山号称一年销售数百万瓶黄酒的优势地区省城长都和巴城，竟然仅仅是几个本土超市有陈列，批发市场和餐饮店难觅踪迹。潜力销售区域四川成都仅有的经销商，早就把货退完了，根本销不动。主要黄酒消费区域江浙沪地区，消费者更是听都没听过古窖元山品牌！实际上，投资一个多亿的古窖元山生物科技公司，一年的总销售额才区区数百万元！ 第四次发审会后，古窖元山未获通过，募集的四点七亿元资金加算银行同期利息全部退返给证券持有人，前期公司员工工资本就十多个月未发放，员工人心更加浮动，打着白旗到街头流行示威，原料供应商、广告商纷纷上门要债，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农发行贷款到期，公司无法偿还，申请冻结了厂房土地、生产设备和所有原酒！ 听说，郝圣那晚喝了五斤装的一坛黄酒，雄浑低沉地唱了一曲《英雄泪》，然后从六楼办公室窗口大鹏展翅一跃而下，当时摔得脑袋碎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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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喊电话里安慰着泣不成声的叶瑞芬，劝道：每个人皆有定数，生死有命，郝总生命虽然短暂，但亦无比精彩，算得是悲情英雄，你自己保重身体，不要过分伤感。 郝圣这样的生命果真精彩么？他摇摇头，自己不得而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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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秋云老板的竹云居别墅项目，经过一段时间媒体狂轰乱炸的“鸟屎”炒作，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开了盘，购房者排了长龙，当天“鸟屎”别墅就买了三个亿！喜得封秋云心脏狂跳，状如疯癫，笑容从下巴裂到耳根，朝天鼻子猛呼一口浊气，大声对公司财务经理吼道：给我马上打十万到李喊的账上！感谢天，感谢地，更要感谢李喊小兄弟！ 李喊电话一摁，手机里响起封秋云兴奋得近乎变态的声音：老弟！刚才打了十万在你账号里了！ 李喊吃了一惊：封老板，合同额是五万吧？你记性不好吗？ 封秋云歇斯底里，狂笑起来：我愿意，有钱，任性！你能怎么的？ 李喊得知竹云居开盘一天就卖了三个亿，房源去化率达到90%，也是兴奋至极，连忙恭喜封秋云开盘大吉，财运亨通。 封秋云道：老弟，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不如我现在来接了你，潇洒走一回！等着！ 巴城近两年内前来投资的外资企业雨后春笋般，电子厂、玩具厂、制革厂、服装厂居多，特别是台资港资企业，被巴城政府众多利好的招商政策所吸引蜂拥而至。巴城的外来人口已经远远超过了本土人口，大批外资管理人员和外来务工人员的生理需求，成为巴城娱乐业蓬勃发展的第一道催化剂。钟誉的贵公子酒店是老牌娱乐场所，酒店业的黄金时代业已到来，现在，后街镇的大型酒店异军突起，成了巴城最受消费者青睐的娱乐区域。甚至形成了高中低档产业集群，艳名远播，吸引了省城和广东的客人慕名组团远道而来。 后街最繁华的酒店当属新世纪大酒店了，据说投资高达二个多亿。客房部、餐饮部、桑拿部一应俱全，特别是酒店西面，有一个巴城最大的演艺夜总会，呈穹隆状圆形，酷似罗马斗兽场，能容纳数千名观众。经常有国际艳星驻场演出，场面之奢华香艳，令人咋舌。 李喊被封秋云搂着肩膀，押解逃犯般走近新世界大门。李喊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压抑，光怪陆离的灯光，进进出出衣冠楚楚的客人，性感靓丽的美女，仿佛鬼魅般十分虚幻而飘渺。 封秋云自是轻车熟路，见李喊扭捏着，笑道：未必老弟还是只童子鸡不成？大丈夫立世，当锦帽貂裘，美女香车，一路潇洒，我本想带你去钟老板的贵公子酒店去玩玩，只怕你见了他难为情，才故意带了你来新世纪了。你只管放心，你虽是名人，但在这里没有一个人会认出你来，客人来此，只为寻欢，目不旁视。 李喊道：倒不是这些原因，也非我假清高，只是小弟实在接受不了花钱找女人玩耍，所以，今晚封总你自个跨马横枪，扫平天下，我今晚就只看看演出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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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秋云认真起来，眼睛看着李喊：李老弟，洁身自好固然上善，不过在这个花花世界的社会要谋求发展，千万不可游离物外，我实话跟兄弟说吧，我这次带你出来玩，一则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二则钟誉兄弟也希望你帮他考察一下同行业状况，你的眼睛纯净，没有掺和杂质，所以看事物也就更明晰更透彻，他希望你了解这个行业后，帮他好好策划一下，贵公子酒店可以重新夺回业内龙头地位。 李喊心目中，钟誉深不可测得让人恐怖。他能在三十岁之前白手起家积累过亿的资产，一定有其过人之处。跟他虽然仅仅打过几次交道，钟誉表面上的豪爽、义气，然而骨子里的一股戾气总是时时浮现，爽朗的笑声其实并没有掩盖这个男人的深沉心机。打死他李喊也不相信钟誉对黎冰的示好，只是看在他李喊女朋友的面子。黎冰对钟誉的好感，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虑。李喊一念至此，就仿佛握紧双拳找不到对手的斗士，无处着力，蚂蚁缘槐般痛苦却无奈。 心头更觉索然，李喊道：钟誉老板年轻有为，足智多谋，我孤陋寡闻，可不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的。 封秋云拍拍他肩膀，叹口气道：兄弟，莫这么想，有道是，文章不如我，造化不如他。钟誉像你这般年纪，只是个巴城的理发匠罢了，他的发迹我是一清二楚的。他的长处是胆大，心狠，敢于放手一博！刚开始钟誉跟女朋友开小理发店的时候，也是受过不少苦的。巴城的二流子经常到店里去调戏他女朋友，甚至当他的面轻薄，钟誉一怒之下，亡命以搏，一人单挑四个流氓，重伤两个，他脸上刀疤就是那场斗殴中留下来的。但从此他也就在巴城站住了脚跟，生意慢慢做起来了。几年前，巴城流行温州发廊色情按摩，钟誉从外地招了几十个女孩子，不到两年，就赚了两千万，完成了资本积累。接着就投资建了贵公子酒店，主业仍然是桑拿服务而已。 李喊疑惑道：巴城每年都是打黄扫非，风险如此之大，难道钟总都能幸运躲过？ 封秋云低首就到他耳边，悄声道：钟誉这些年，至少提供了上百名黄花闺女给荣志庚副市长开苞，你说谁能动他？这就是钟誉的杀手锏。不过，这一次天狗街的旧房子拆迁，听说遇到了不少麻烦，这人也有个致命的缺点：贪得无厌，吃人不吐骨头。 黑暗里，李喊眼睛中暴闪一道凶光，旋即消失。 封秋云并未觉察，继续说道：钟誉是个聪明透顶的家伙，非常懂得自我保护，他发财后，每年利用慈善名义捐出数百万元，去年还曾评为全省“十大善人”，并成功当选为省人大代表。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可笑，不服还不行！哈哈！ 李喊默不作声，心道：佛衣大师总道因果报应，难道还真会有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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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秋云在新世纪桑拿城开了两间最高档的房间，叫了李喊一起走进大厅。数十个穿着性感的女孩，仿佛超市里陈列整齐的商品，脸上一律现出迷人的微笑，弯腰向客人打招呼。大堂经理向他们介绍着“商品”的价位、产地、特性，表情认真细致。李喊只觉得眼花缭乱，头脑里空空如也，机械的连连摇头。那经理急了，冲几位质量高些的小姐道：你们走个秀，给老板们看看！果然，那几位小姐扭腰摆胯走起了猫步，时而摆一个风情万种的姿势，竟是完全可以媲美电视选秀中的专业模特儿。封秋云只道李喊一个也看不中，豪气陡生，指了一溜儿美女，道：你们这五个，老子全给我兄弟要了！ 封秋云不由分说将李喊木鸡推进了房间，那“豹房”里什么红绳、水球、性爱椅一应俱全，琳琅满目的专业设备乡下小伙子李喊哪里见过？颇觉新奇，一一问了小姐用途，心中感慨自是无以复加，心绪浮躁，如梦如幻，并无半丝情欲。众小姐服务态度极为谦恭，跪着为李喊脱了衣服，个个光身如色泽鲜艳的充气娃娃，殷勤倍至侍候着客人洗浴。郭料任凭美女们上下其手，百般挑逗，艳舞翩跹，李圣人那话儿仍是宝相庄严，平静如水，恍如熟睡的初生婴儿。美女们见穷尽招势，口舌并用，一个个按三十六式程序走来，起色还是不大，以为遇到了“萎哥”，相互对视着窃窃而笑，李喊更是窘迫无比，痛苦万分，心道自己命苦如斯，天大艳福无法消受。索性挥了手，让美女们鱼贯而出，自己在房间生闷气。谁知脑海中刚一浮现方才燕瘦环肥，那东西此刻却斗志昂扬面目狰狞，气得狠狠一巴掌扫了过去，只得咬咬牙关用冷水浇灭了欲火，怏怏穿上衣服。 封秋云等在门外，诡秘的笑道：兄弟，味道如何？ 李喊隐了心中苦楚，作心满意足甘之如饴状，道：感谢封总破费，我一介乡下娃子，不是你，恐怕一辈子也无缘这场合的。 封秋云拥着他，佯嗔道：当今做兄弟须得有“三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今日里你我有了一铁，以后不可再叫封总，太生分了。 李喊就坡下驴：秋云兄，小弟遇到你算是万分荣幸，以后但有吩咐要我效力，哥哥只管开口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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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喊好奇的走近这群火星点得燃的人群，郑半能一眼看到他，叫道：李秀才，你评评理！现在什么世道，我们自己的房子都保不住了！说完掏出一张盖上了鲜红公章的纸来，李喊接过一看，原来是开发商对房主们下达的《拆迁通知书》，声称十天内未能按要求搬出天狗街的住户，一律强制拆除，否则后果自负！ 李喊皱眉道：开发商下这种通知应该无效吧？即便是要发通知，那也是政府部门的事呀。 郑半能气咻咻的道：开发商下三滥！手段毒辣着呢，深更半夜的有不明不白的鸟枪打进窗户，或者死蛇丢进房间里！钥匙孔里塞固体胶！简直比土匪还他妈土匪！ 还有这事？李喊觉得不可思议，心想这钟誉也太不是个人了，为了自己卑鄙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转头对郑半能道：你们大家自己的权益，我看最好通过合法途径争取，上访是正确的，千万注意不要硬碰硬，吃亏不说，有理倒成了无理。 住户们都说不会，他们今天只想去政府等着，引起社会重视，老子们还真不相信天下没个讲理的地方。 一行人闹闹轰轰手牵横幅刚走到街道上，郑半能转过屁股，组织队伍走整齐，一不小心脚踩到了一位黄头发后生锃亮的皮鞋上，那后生是个流子样，牛眼一睁，开口就骂： 逼！瞎了你娘的狗眼！郑半能也火了，仗着人多势众，推了那流子一把。那家伙吹声口哨，忽然黑压压不知从哪里涌出来四五十个年轻人，个个凶神恶煞，手里拿着积木棍子，一轰而上对着郑半能一行劈头盖脸的狂劈！拆迁户本是乌合之众，哪有还手之力，鸡飞狗跳作鸟兽散。那帮年轻人三分钟不到又跑得无影无踪了，郑半能和几个房主脸上头破血流，流到衣服上成了红人，看着煞是恐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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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喊远远看到尖叫连天，忙掏出电话拨打了110报警。那群游行的房主重新聚集拢来，一个个坐在台阶上，面如死灰，默不作声。郑半能痛得呲牙裂嘴丝丝吐气，颤抖着点了一支烟，哭丧着脸哼道：真他妈有鬼！碰到这号倒霉事！ 也许早有警察通知了叶洪成副局长，居然是他带着几个警察赶到了现场。那群拆迁房主见了叶洪成仿佛见了青天大老爷，一下子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讲刚才挨打的惨状。叶洪成看着几位头破血流的邻居，皱着眉头道：大家稍安静一下，叫个代表把详细过程陈述清楚！ 转头看到李喊，一招手叫他过来了。走到旁边悄悄问道：小李，你刚才在现场吧？怎么回事？ 李喊道：叶局长，我看这次斗殴来得特别蹊跷。 哦？叶洪成眼睛亮亮的盯着他，问道：怎么说？ 李喊怒道：即便是社会上的流氓烂仔，也绝对不会因为踩了皮鞋这区区小事大打出手的，况且，十几秒钟就聚了这么几十人，没有可能，我想，这绝对是针对准备游行的拆迁房主们来的！ 叶洪成咬咬牙，若有所思点点头。体制内公务员身份或事业机关身份的拆迁户，政府部门早就下达了通知，叶洪成自己也同意拆迁补偿协议签字画押了，没有办法，只能服从组织。可是相对这些下岗的职工们，肯定只能为自己生计着想，补偿金额的多寡至关重要，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不同意当然在情理之中。叶洪成回头对那帮房主道：大家先到医院去治伤吧，案件我们会尽快处理，以后希望大家不要冲动，凡事从法理上过，有什么权益诉求，万不得已了你们可以到法院打官司解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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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半能嚯地站起来，不顾流血的头顶，大声道：叶局长，你既是领导，也是我们多年邻居，你一定要替我们作主！这次我们挨打，肯定又是开发商搞的鬼！这是什么世道？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简直比日本鬼子都霸道！ 叶洪成高声道：大家放心，案子我们会尽力侦破，只是拆迁补偿金的争取，我也会向上级反映。 郑半能红着眼睛，吼道：我就是拼了不要这条小命，也不会让这帮狗娘养的轻易得逞！ 奇怪的是，天狗街以前的租户们并没有什么变动，仿佛城市任何动态与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一般，反正那点家伙什一个三轮车拖个干净，不到最后拆迁的那一天，任尔千变万化，我自岿然不动。刘次保和细妹的猪脚还是摆满一地，只是将脚踏三轮车换成了摩托三轮车而已；铁结巴和甜酒阿胡两人新添了电子喇叭，叫卖声更加洪亮，风一吹飏得半里路远，两个冤家对头架起喇叭吵架成了天狗街的现场直播相声，经常笑得租户们肚子疼半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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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喊今天时间不紧，干脆想先到街上转悠一圏儿。倒是也有令他想不到事情，算命汉子戴宗保和擦鞋的瘸腿菊妮儿居然凑了一对，在狗头巷子里盘下了一个小小的门面，从中一破为二，一边是戴宗保的“易经工作室”，主营算命测字、看风水、取名儿，看起来像模像样。此时戴天师正在摇头晃脑口水横飞的对着位胖如冬瓜的妇人大谈命理。一边菊妮儿的擦鞋店，摆了几张椅子，顾客进店了就换上店里提供的一次性拖鞋，显得更专业了，当然价格也贵了一倍。菊妮儿生意不错，好一阵才忙完了招呼李喊，红润的俏脸上汗津津的。 菊妮儿戴上一次性手套倒了茶水，看李喊西装革履，羡慕道：喊哥，当初你住到天狗街时，我就看出你相貌堂堂的，肯定将来不是一般人，只是没想到你发迹得这么快，你看，一年时间还不到，你就是老板了，天狗街好多的年轻人津津乐道，以你为榜样呢。 李喊笑道：早看出来了？我们菊妮儿看来跟算命先生睡觉了，也学了麻衣神相成了半仙啵？嘻嘻。 菊妮儿苦笑道：知道你要笑话的，我一个瘸把子姑娘，将就着过就是，管他算命的还是杀狗的，无所谓罢了。 李喊知无意伤了她自尊，只得陪着笑道：菊妮儿瞎说，我几时瞧你不来了？我心里，你就跟自己妹子一般儿，看着就亲切，只是没想到，你跟戴先生这么快而已。 菊妮儿见李喊皮鞋上灰扑扑的，示意着他脱了，细细打油拭擦着。有些悲哀地低声道：喊哥，其实我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簿，我一个残废女子，哪能还挑三拣四，找个男人照顾着，搭伙过日子算了，底层没有生活，只有生存。 说完，低了头，眼睛里滴出泪来。李喊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从钱夹里掏出五百块钱来塞到她手里，菊妮儿抬脸，撩撩鬓角乱发，轻蔑地笑道：我喊哥发财了，打发穷妹子哩，只是妹子也是人穷志不短的。 李喊只得将钱收了进去，问道：菊妮儿，有没有看到过寇家姐姐回来过？ 菊妮儿俯身帮他套上皮鞋，摇头道：寇惠惠姐姐还真没看到过人影，只是他公公叶局长倒看到过一回，钢筛厂前面那一片拆迁的地方，有一个男人不满意门面征收的补偿款，爬到吊塔上要往下面跳，叶局长在下面苦口婆心，说邻里邻居的，大家有任何事情不要冲动，没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尽量通过法律来解决，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劝了半天才劝下来。叶局长倒是个好人，都说他做事蛮凭良心，也不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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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喊心里有些莫名失落，跟菊妮儿告了别，慢慢走回自己租房。 到得门口，李喊吃了一惊：那房门居然半开着！光天化日的，难不成有偷儿进了屋子不成？几步跨到门内，却是黎冰，正拿着扫帚在角角落落里打扫着，屋子里灰扑扑的。 转脸看到李喊，她呆了片刻，轻轻道：你回来了？ 李喊这一刻有些百感交集，伸开双臂拥了上去，黎冰却坚决地推开他，摇着头：别乱动，我身上，脏了。 李喊不知所措，拿抹布准备帮忙，黎冰夺了过去，笑道：你别忙了，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今天你最大！ 李喊一愣，继而手拍前额：天啦，我都忘记了，今天初九，我生日！ 时光白驹过隙，转眼就是一年，记得去年生日时，自己还是青葱学生，不过一年时间，李喊仿佛经历半世沧桑般了。去年今日，新河岸边，杨柳依依，渔歌号子悠扬婉转，黎冰紧紧拥了李喊，送给心爱的人儿初吻，并赠给他那一本自己珍藏的影集，里面存放了自己青春靓丽的照片，扉页上，她隽秀的笔迹写着一首诗歌： 听风，听雨 都不如听你叩击心灵的音符 如惊鸿掠过寂寥湖面 如微风拂过清幽竹林 只想驾一叶轻舟 在你浩瀚的心河 寻觅至死不渝的爱情 我的所有影子，点点化为礁石 随你而沉，随你而浮 李喊，我亲爱的 多想唱一首美妙的情歌 在你耳边声声祝福—— 二十岁生日快乐 忆起往事，望着眼前人，李喊忽然感觉一阵幸福，紧紧握住她的手。黎冰眼睛雪亮，盯着他的脸，道：生日快乐！你要永远快乐！ 宝贝，只要有你，我就会永远快乐！李喊激动得声音颤抖，一把拥住她身体，向床上倒下去，吻着她红花苞般的嘴唇。 黎冰却用力推开他的手臂翻身坐起，理理散乱的额发，从从容容地开口说道：李喊，我们已经完了，我今天过来，拿走我自己的东西，对不起，我要走了。 李喊黑了脸，冷哼一声：哦，也好，在这里你把身子交给我，又在这里要离开我，完美！ 黎冰身子一阵颤抖，面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 瞬间仿佛身体里抽去了所有的骨头一般，李喊无力的问道：你要去哪了？ 黎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黑色胶袋放在床上，道：我已经从东兴酒业辞职了，会去钟誉的酒店做管理人员，下周就会到香港学习培训三个月。 又是钟誉！刚才发生殴打天狗街居民的事八成是他授意的！ 李喊神情暗淡，冷笑道：那就祝福你高就，好自为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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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冰忽然仰起头，高声说道：随便你怎么说吧，李喊，我是穷苦农家的女儿，受够了苦日子，我希望自己能过好的生活有错吗？我比那些珠光宝气的女人少了什么啊！别人凭什么过得富足奢侈，我们凭什么风里来雨里去劳碌奔波，还是如一只土拨老鼠般蛰伏在社会底层？我想过好日子有错吗？我知道，将来有一天，你会成功，但我穷怕了，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及了！再也等不及了！ 最后几句，嘶哑着嗓子吼了出来，一边说，一边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从眼睛里滚落下来。 李喊望着她，眼睛似乎要冒出火焰来，说不出的愤怒、同情、伤怀、悲哀，五味杂陈。 黎冰指指床上的黑色胶袋，说道：李喊，这里有五万块钱，对你补偿也罢，惭愧也罢，赎罪也罢，我终是对不住你了。 李喊头脑里炸起一声惊雷，拿起那只胶袋，狠狠朝她砸去：滚！滚！远远的滚开！钟誉叫你来买断我们之间的感情吧？便宜！真他妈便宜！ 花花绿绿的钞票雪花一样纷纷扬扬飘散在地上，仿佛农家葬礼上翻飞的冥纸…… 李喊在这间死寂的出租房里整整躺了两天两夜。关了手机，不吃不喝，黑暗的空间里，他感到无比的恐惧与无助。浑身像受过酷刑般疼痛难受，脑海里，与黎冰的点点滴滴像电影一样映像着。 晚读后，黎冰夜猫儿一般悄悄从窗户后塞进一根油条一支汽水，李喊感激地捏一捏那温热的指尖。 夕阳下，背靠着背坐在新河芳草萋萋的河滩上，各自捧书温习着功课，晚归的牛群从身边经过，黑黑的眼睛望着他们，羡慕般“哞哞”地叫着。 周末时，两人在办公室里配合着油印一份份文学社刊，黎冰调皮地伸出黑黑的手掌，趁他不备时蹭他一个包公脸，然后取出小圆镜给他自己看，傻瓜一样开心地大笑着…… 那些美好的年华，从此不复再有！一直以为，一经牵手，就是白头，两年多时间，李喊呵护着两人的爱情，像饲养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般，精心备至，倾注所有热情，谁知道，这一次，黎冰像一个温柔的女巫，残酷无情地把这只爱情的小白兔亲手“凌迟”了！李喊舔舐着血迹斑斑的伤口，心里的仇恨如地下火山一般咆哮着，却无法找到爆发的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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