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瓜在金都辗转两三天,从天亮到日落实在无法找到蒋红红的踪影,甚至连一点儿讯息也没有获得。他从踏上金都土地那一刻就给蒋红红打了传呼,三番五次总是被告之停机,心慌不已中匆忙地赶到了她家,魂莹梦牵的那座青灰色的旧楼虽然还在,可是屋里人已变得十分陌生。 疑虑中小心翼翼问先前这里的蒋姓人家不在这儿住了吗? 可是对方却警惕地反复问道你是谁? 操!如果告诉你我是谁我他妈还能安全离开吗? 张瓜只有在支吾敷衍中挥手而走,转身再去红红原先唱歌的舞厅去看,那里已变成了迪斯科旱冰场,从午场等到晚场也不见有人来唱歌。 见不上心爱的红红最后一面,张瓜知道自己是不甘心去认罪的,不指望红红等他出来,也不奢望一生相守,只想面对面把所有话说出来那样才不留遗憾,可是这一面见不着又如何甘心! 一旦走进公安局大门,再出来怕是得十年开外了,人生有几个十年? 过去十年梦一场,下个十年又苍白,如此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活头? 夜幕降临后的街头灯火阑珊,张瓜低头穿过曾经熟悉非常的闹市,侧身闪离人群沿着记忆中的旧路穿越铁道,远远望了一眼自己曾经窝了四五年的小院矮房,咽下两行热泪疾步登上山坡,一路胡思乱想一路沉重不堪。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找寻到了当年弟兄们一起喝酒的地方,那一年那一天大家拎着啤酒上山,笑谈怒骂好不欢畅,可是现如今只有自己一人独倚树干遥望夜空,这份惆怅谁人知晓? 那一年那一天他和蒋红红就是在这里相识,当时为一点点口角之争而翻了脸,多么令人难忘的过去,疲惫中的回忆中依然还有美丽,如果再能回到从前,他宁愿折去阳寿二十年以换回自逃亡那天起,前年岁月之重来。 三月份的南山天气依旧寒冷,风在耳边嗖嗖地吹,寒意四袭,望脚下城市灯火比那一年那一天更加阑珊,可是当时身边的兄弟姊妹们此时又在哪里? 他们是否还在金都这座城市? 此刻又在做些什么? 又有谁知道张瓜兄弟此时正站在寒风中把他们思念凝望。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八个字的概括性实在是高,站在高山之颠,心情好时欲上蓝天翱翔,心情沮丧又想一头栽下去,张瓜雷刚、李多强王伯翔,还有那已在另一个世界的赵铁牛,这些人其实性格上都有严重的相似之处,他们与生俱来不缺乏勇气和理智,但往往却又在人生关键时刻被勇气冲去了理智迈出了致命的一步,而这一步恰恰又将自己毁掉了。
张瓜继续在假想,其实上次潜回金都时就应该去自首,可是这三年又十个月究竟干了些什么,无辜受水坐牢且不说,最痛苦是找不到红红,不是说好的她要永远地等着自己吗?是不是隔时间太长了她等不住了,或者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张瓜知道心中之迷惑需要有个人清清楚楚为他解答,否则他是无法迈出自首这一步的,可是谁能立在面前告诉他一切呢? 贸然回家是不可能的,老爹将自己绑了自首和协助继续逃跑的可能各占百分之五十,那么自己还是得不到红红的消息。 紧接着他脑子浮起了李多强的面容,强哥,多么想见到他,多想再听他的教导督促和笑骂驱使,多好的哥哥啊,他对自己关怀和管束之份量远超了老爹。可是现在怎么去直面他? 那一天当把强哥海军呢大衣披在身上出门时,回首看到的那眼神,他张瓜这一辈子忘不了,那种牵挂不是父兄胜似父兄,期望和关怀地无以复加! 可是眼前自己这状况,又怎么有脸去见他? 此时张瓜脸上的泪水在肆意长流,如同远处悠悠的黄河水,无语缓缓却能听到从心底传来的绵绵呜咽。 久违了的铁桥上霓虹闪烁与高高的白塔相映成辉,一轮新月斜挂在岸边清真寺的正上方,那是他们跟布拉三哥去过的地方,曾记得有一年布拉哥的一个亲戚去世了,他们跟着去每人还得了三毛钱,不知布拉哥现在怎么样? 上次潜回时为什么不和他相认呢? 想到这里张瓜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冲着茫茫夜空发出了几声狂吼。 对啊! 何不去找布拉三哥去问究竟,布拉哥性子不急不缓,料事周详,一旦相见他一定不惊不燥,不但会将他自己所知所见和盘托出,一定还会给自己拿出个主意来,对! 就去找他,这应当是自己现在唯一选择,想到这里,张瓜立刻下山到大路上,拦下一辆出租直奔杨布拉的蛋糕房而去。 张瓜在店外守候了两天,并没有等到杨布拉,但是得到了一条重要消息,杨布拉现在正在乌鲁木齐的分店,店员还说老板五一之后才能回来。张瓜假扮客户身份问清了详细地址后决定去乌鲁木齐,金都这地方对自己来说太不安全,不但危机四伏而且无有指望,而眼前似乎也别无选择,只有再次离开寻安稳,等到和布拉三哥见面后他一定会给自己讲这些年发生的许多事情,一定会给自己指明方向,携助完成他甘心回归金都之愿望,决心一下张瓜立马付诸了行动,登上了火车奔赴千里之外的乌鲁木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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