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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连载:掌心雷[第8页] |
作者:tsenwa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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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哈特整晚梦景不断,他做了一系列的连环大梦,但重负、吃力、疲劳是全部梦景的主调。 他觉得自己是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原先是个快乐的弼马温,骑着膘肥体壮的天马腾云驾雾,翱游天河;但不知为何,他马上厄运连连,他先遭十万天兵天将的围攻,一场拼杀,累得筋骨酸麻,浑身没一丝力气;接着,他又似乎在蟠桃园遭浅薄的七仙女们的轻蔑和污辱,他受骗吃了含过量杀虫剂的皤桃而侵肝伤胃,腹部正承受着不堪的重压;他还记得自己在王母瑶池皤桃会受到愚弄和欺骗:神圣香炉冒出的袅袅青烟却弥漫着阿芙蓉的烟气,待客用红红绿绿的玉液琼浆居然是用昻贵的苏丹红和山绿锦安来勾兑,迎宾仙女个个持有‘红山汇总部’签发的小姐资格派司,而这大名赫赫的‘红山汇总部’更是香江名媛汪格格开办的!不甘受骗的哈特忿忿不平地离开瑶池。但一离开那圣地,哈特就彻底崩溃了:神经麻醉、精神恍忽、躯体无力。他无药可救却飘飘欲仙!恍惚中,他在飘往西天的中途遇到如来。如来老儿对他不屑一顾,吩咐女弟子观音出面收拾他!菩萨以犯闹天宫大罪,一翻把掌就把哈特压向地狱!还亏菩萨掌下温情,没有在他的肉体上开口放血。但那菩萨也并不慈悲,而是比2000年前的如来老儿更狠:当年如来在猴狲身上只压一座山,菩萨缺移来两座连体雪山把他镇住。落进地狱的哈特浑身酸麻无力,动弹不得。 |
山底下, 哈特羞愧得无地自容。他为自己毫无抵抗地就被压进地狱而感到难过、丢脸和屈辱。 他似乎在地狱中死去了好一阵,连梦都中断了。但一阵轻微的地动山摇又把他带回梦景。 他朦朦胧胧地窥到山顶似乎因积雪而在夜光下呈柔白的玉色,浑圆的两山峰在微微发颤,山间深谷似有涓涓细流……, 哈特模糊中意识到,此刻正是夏季, 积雪正因夏季而融化!他感到压在山底下的自己全被浸湿了,整个躯体正被地下水滲透、溶化。一息尚存的灵魂正从自己被压抑的躯体喷涌而出,它即将化为一褛绝情的幽灵脱离已身而去,无依无靠地游荡山间。一丝残存的意识似乎在提示哈特:肌体将被化解,逐渐溶蚀而死亡…… 忽然,他感一阵舒畅。他猜到那或许就是死前的快感!原来死在地狱也这么惬意。他感到可惜: 那太暂短了。 |
黎明前有较为凉爽的短暂时刻,一只饥饿的蚊子终于因稍许的凉快而活动了起来,它要觅食。它瞄上一只伸向床边的粗胳臂,狠狠向皮下插进一根吸管,并吐进毒唾液以便可以容易地吸出人血大快朵颐!毒唾液引起的过敏反应如此强烈,难忍的痒痛干扰了一场精彩纷呈的仲夏夜之梦。于是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震荡,结果山翻地覆,孙猴子哈特得到解放! 一场充满滑稽的春秋大梦被惊醒了。醒过来的哈特发觉:翻身滚下的竟然是个赤裸女人, 而且此时依然酣声阵阵! 哈特因眼前冏态而羞辱,因刚刚消失的梦景而惆怅。他真想狠狠地给自已一记耳光!他似乎觉得自己遭遇了不公,他需要补偿!于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发生了: 他要扑将上去进行报复!他宁可再当一次弼马温,也要把面子赢回来! 天马行空,飘飘欲仙之后便是电闪雷鸣的冲动!哈特渐渐恢复平静。 一切都象是发生在突然间的一刹那,他为自己居然如此迅速地与身边的女人同床共寝而疑惑,但已经是生米成熟饭的事实! |
他细细回想一天一夜以来自己的经历: 自从一系列的人生挫折发生后,他曾经变得自暴自弃。昨天傍晚,他与混世魔王吴四宝不期的狭路相逢,引起了一场血拼。当时,他早就度生死于不顾,想拼死了算数。却不料从天突降下个黑旗袍悍女卢文英替自己解了围。当晚6:40他在一家豪华舞厅门口与傅齐侠分手。他发觉自已无家可归,于是,连门牌也没看,就跨步进了这家舞厅。他想尽情挥霍而不计后果,不断地换着舞伴,跳了一圈又一圈。 |
后来,他忽然看到一个黑旗袍的身影闪进舞厅,步履悠闲却敏捷如风。哈特禁不住引发一阵联翩的浮想而不由得放慢了舞步,这招致舞伴的抱怨。匆匆一曲跳完,他注意到休息席上一个黑旗袍女人正手指夹着一支烟,自在地昂着头,似乎目空一切。哈特顾不及打招呼,便径自一屁股坐到她对面。近看方知,眼前不是那位兆丰总会的梦中情人,而是下午替自己解围的悍女大姐! 哈特没有因此失望:梦中情人不曾与自己打过照面,更没有交换过只言片语,纯是虚无缥缈的幻觉。而眼前这位却是真实的,流露着一种通常是女人不具备的豪爽与气度,却又不乏女性丰富多彩的线条。略有沧桑感的面孔不象通常的名家闺秀那么白嫩,但却另有一番耐人品味的风情。哈特一声不响地坐在对面,看着她烟头一红一红地闪光。 |
卢老七已注意到哈特的到来,但继续抽她的烟。许久,才把一包老刀牌烟推到哈特面前: 也想来一支? 哈特摇摇头。 这时,她对照香烟牌子打量着哈特,笑了: 不想又在舞厅遇到你。怎没发觉你原来就跟在我屁股后面啊? 我早就来了,还是在这里面吃的晚饭。 哦?!没去看医生? 卢老七有点惊讶,接着说, 我以为你与大块头逞强时真的受了伤,原来在装腔啊! 哈特笑了笑: 今天傍晚,多亏您帮我解围。 这不算什么。我还真想不到啊!看来,那吴四宝不是你对手……哦,忘了你的名字. 叫我哈特吧! 哈特? 哦,想起来了,下午你就告诉过我了……哈哈, 哈特,那就不是香烟头了。我这里的每根烟都不哈特…… 名字嘛,就是供人喊一声的,每什么特别意义。哦,我可以喊你一声阿姨呢,还是姐姐? 喊阿拉七阿姐吧。 七阿姐! 好,好。今朝阿拉就凝(认)了这个弟弟!这样吧,你花了许多铜钿进来总不是为了陪我说这些废话的吧。去吧,你拉个姑娘跳舞去! 阿姐侬呢? 我随便坐坐……再抽支烟。 跟我一起跳个舞吧? 呃,也好。 于是姐弟俩步入舞池。 |
哈特本也是舞厅常客。以往,由于女舞伴通常不高,跳着跳着,哈特总感到必须把女伴向上拎着走似的。但这他俩一进入舞池,哈特感觉完全不一样。哈特没料到这大块头的舞步竟然是这等的灵巧与便捷!而且穿着高跟皮鞋的她似乎比自己还要高些。迈了几步,他们就分不出谁在引导谁在配合,而是把契默与快捷结合到完美的地步!女方的飘逸与男的萧洒充分融合,卷起了一股黑白交替的旋风!他们陶醉在第一次的牵手中。 一曲跳完,他们回到原处,招来一瓶酒,对饮。 卢老七说,看着你,我想到一个人。 是谁? 卢老七拿起英美烟草公司的香烟牌子给哈特看。 原来你以为我就是那个波斯湾的天方海盗? 你就是海盗嘛! 那以后就叫我海盗吧!其实,今晚第一次看到你时,我也想到一个人…… 哈特顺口说着,忽然收住口。 |
想谁呢? 想我亲姐! 哈特突然冒出这个答案,马上再补上一句, 你就是我亲姐! 那以后就叫我‘亲姐’吧 乐队的舞曲又起,他们再次步入舞池。 矫健的舞步带动飘扬的旗袍习习生风。‘海盗’头脑中突然又闪现了兆丰总会那件黑色纱绸旗袍包络下的美女波浪状的动态曲线。此时,他正拥抱着另一个曲面优美的女性躯体。他眯起双眼,手指轻点着双曲面波谷的鞍点处,触感是点点轻松却富有弹性,就像是钢琴琴键给演奏者的乐感和反弹力。他顺着钢琴升调的方向,逐点‘演奏’,刚性越来越强烈。他情不自禁地把整个手掌按下去,用抚摸来体验那流畅的几何双曲面的完美。他手心情不自禁地滑向丰腴的低音部,发现了那里异乎寻常的奔放与热情,汹涌澎湃的激情从手心传到自己的全身。 手掌的主动‘演奏’激动着对方,‘海盗’更感到了一股面对面的有形压力。那压力随着舞步的欢快和热烈而越来越强烈,也随着自己‘演奏’的力度而反弹。人们说,兆丰总会的王吉是敏捷轻快的黑猫,那今天与‘海盗’共舞的‘亲姐’则是健壮勇猛的狼!他是与狼共舞。其实,何止是狼,简直是只母豹!豹的威猛与压力使‘海盗’兴奋,他弹钢琴的手深下曲线丰满的低音部位,那里像似阳光下的高山草原,壮丽、柔和而且丰腴。他们此时已经贴得很近,‘海盗’的大胆和勇敢引来耳边低声抗议: 小赤佬,勿要动瓦(坏)脑筋!阿姐额豆腐勿好吃咯…… 训斥归训斥,她依旧泰然自若,行动从容不迫, 没有丝毫假正经的扭怩作态。情深意切之中,哈特燕瘦环肥、兼容并蓄,七姐前攻后取、得寸进尺。‘海盗’‘黑豹’共舞,得失交互,盈亏互补,十分融洽、默契!不经意间,他们已是醉意烧上脸颊,甜蜜暗涌心头! 又是暂停休息,他俩都微醉了,分不清是酒醉还是心醉。他们再次举杯对碰,半杯下喉,他们已是禁不住的心猿意马、醉意觞滥。他们又旋进了舞池,随着舞曲,腾云驾雾…….看着他们如痴如醉的舞姿,旁边一位侍者装束的人上前细语。那显然是个利用床位宰客的刀手!但‘海盗’没听懂他意思, 而是‘亲姐’深谙此道,随手递过一把铜钿,让其引路。于是, 他们被带进纬幔的后面,那里有暗道通向一处带窗门的单间。为支付开门费,老七拿出一大把纸币,她一把推开‘侍者’: 别讨价还价了,这把钞票不少于十五个孙大头! 当夜,就在这里, ‘海盗’哈特做了一整夜大闹天宫的滑稽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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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百乐门外观 百乐门舞厅弹凡地板的舞池 百乐门名媛 Play Girl 影视扮相 如今百乐门 比上世纪30年代更妖 |
第二天上午,卢老七乘祥生出租车回家。一出车门,她就直奔二楼,气乎乎把折扇撕成碎片,并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气闷坐了好一阵。他恨哈特拆烂污,一声招呼不打,丢下自己先走了! 不过,没多久,她气就平了。她吩咐徐姆妈先为自己烧好两桶热水,备好换洗内衣裤,她要在家洗个热水澡!那年代没有燃气热水器,石库门人家也没有热水汀,不上浑堂汰浴,就只能自家烧水解决问题。浴毕,她一觉美美地睡到下午4:00,才起来吃饭。这一餐,她算是中饭,而徐姆妈和傅齐侠就该算是晚饭了。 她计算着,哈特还会在老时间老地点出现。不过,她把老时间定在傍晚6:40,那是昨晚哈特进百乐门的时间。于是,她刻意换了一件白府绸紧身短衬衣配深色薄缎长裙,白袜子配黑皮鞋。他让傅齐侠送自己到霞飞路紫罗兰去做个头发。然后她说是要烧香还愿,让黄包车送她到静安寺。到静安寺已经是6:00了,她打发傅齐侠回家。 |
因不满包办婚姻,卢文英逃离农村盲流进大上海自我谋生。此时,张德钦在上海当律师。生活无着落的卢文英投靠了这门远亲。她认了比自己大17岁的张德钦为过房爹,并帮助做家务。或许他们同因婚姻不理想而同病相怜,他们彼此抱团取暖。张德钦这个律师当得不怎样,事业不顺利。于是他就投靠帮会流氓,拜大字辈清帮头子为先生,以律师身份为帮会势力张目,借用帮派势力为自己打开局面。果然,此后他的流氓身份不断见涨。他得到了流氓律师的雅号! |
卢老七像是第一次与男友约会的少女,她提前来到目的地。她在百乐门舞厅附近的愚园路找个不起眼的小布店,装着挑选花布,眼睛却时刻留心着百乐门,等待心上人的到来。不过,这所谓的约会时间和地点,都不曾有过约定,而只是她自己想当然的认定。时间还没有到,她就心急了。百乐门舞厅的灯光闪起来了,一对对携手从门口进进出出的男女也多了,眼看已是7:00整了,但她盼望的对象无影无踪! 其实,老七卢文英没有与异性朋友约会的经验。她在少女时代从来没有与男友约会过。她是宝山县的农家女儿。当地有大娘子小丈夫的习俗,当她长到12岁时,就由男女双方父母定下了终身大事。一个当时才7岁的男孩,5,6年后就将是她丈夫!卢文英看着那拖着鼻涕的小丈夫,回到家里就蒙起被子偷偷地哭了一场。随着年龄增加,她有了自己心目中的青春偶象:那年,邻村有一个名叫张德钦的远亲表叔在美国留学回来,卢文英第一次看到了这位留洋表叔。她第一眼看到那西装革履的洋学生形象,就立刻为之倾倒。虽说,那年过30的表叔比她高了一个辈份,但卢文英认定那才是自己的白马王子!她除了脸红心跳之外,还是不住的脸红和心跳!其实,张德钦自称留学过的美国林肯.弗杰逊大学有点像不伦不类,甚至比《围城》里的克莱顿大学更不靠谱,但乡下妹子不关心那些陈芝麻烂绿豆的事。她就认定那张德钦才是自己的偶象!但那时,她只能做到脸红和心跳而已,农村的封建意识,不允许她有丝毫出格的邪念。卢文英与张德钦各是名花有主:卢文英有待嫁的婆家,张德钦早有娶进家门的乡村缠脚大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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