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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在那样遥远的地方[第2页] |
作者:雁度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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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灰块儿到进水,刺刺冒白气儿,粗木棍子绑紧一块羊皮,遥遥用钳子扭动铁丝缠的紧紧的,几年庄稼地活儿,她不再怕抡耙子,举木锨,锄草,扬场,叉起麦秸草装大车,样样活儿难不倒她,虽然不似那些膀大腰圆的女人,但浑身都有劲儿了,力气活也没那么难,离了男人照样活,这也是她毅然决然离开米家大院的原因之一。第一次背起喷雾器给果树打农药,她卯足劲儿都难以背起沉重的十几斤的农药水儿,浓烈的滴滴涕,熏得一直流眼泪,哈秀芳骂她是个吃闲饭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遥遥刚进婆家门,心高气傲的劲儿没过去,不少被愚弄,吃尽不会农活的苦,凭着一股犟劲儿,终究一样一样过了关,脱胎换骨,难道就是从头吃一边苦,人有了一种精神支柱,体力劳动的苦算什么,那时候训练打篮球,跑田径,骑摩托,哪一项没有苦尽甘来的体验,春夏秋季轮回几次,遥遥回归了农耕岁月,没当民办教师前,众人给评工分都是给她,女人堆里的最高一杠,男劳力十分,遥遥就能得九分,一般女劳力七,八分,年底分红,吊儿郎当得米老二还没有遥遥分的多,米家大院这才勉强接纳遥遥一起过日子。 这天忙活半天,双手沾了石灰水,被烧破 皮肤,她忍着一气儿刷过一遍,小学校四壁显白,还有一次灰浆要刷得等时间,屋里充满潮湿石灰水味儿。干透了第二遍效果才好,次日是个星期六,孩子们不上学,她在屋里忙,大儿子带着弟弟在附近草坡抓蚂蚱,遥遥洗洗手,给他们掰了白白的芨芨草,叉进了蚂蚱腿烤着吃,两个孩子十分开心,遥遥说抽空砌个鸡窝养几只母鸡,家里就有鸡蛋吃了。 汗水涔涔的孙瑶瑶,站在山野的晚风里,脸蛋红黑,手臂粗壮,腰身比作姑娘时壮实不少,弯曲的黄头发随便抿在耳后。她的裤脚儿沾着东山的泥土,衣襟染了东山的青草绿色,她像一棵屹立山坡的白杨树,素雅里略带几份粗犷,秀丽的香樟树是个远影了,黄浦江的波涛荡起的浪花融在了天际。 陷入了用婚姻改变命运的误区,一点点用自己的勇敢缩短生存的地盘儿。那时候遥遥的例子不止一个,还有树立先进典型的,在插队的农村安家落户,一辈子在那块撒过汗水的黄土地过日子,自然不乏美满姻缘,她们单纯的想法就是既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嫁作人妻吧。此后返城大潮里,有留的有走的,带丈夫一起的,离了婚,女知青独自返回的,总之人走了,心留着,那一段人生旅途伤痕难以抹去,孽债继续扩大印痕。 遥遥是那样的单纯与无奈,那年她刚刚成人,婚姻对她是一张白纸,遇人不淑是早婚所致,生理年龄与心理年龄差别太大。 我得知遥遥结婚的消息那时,还在去哪儿插队的选择里犹豫,那个夏日,东山乡农民给女知青配对儿的消息一经传开,异样的眼光时时黏在我们身上,知青点的大屋子依旧是看猴戏的舞台,我们笨拙的务农,做饭动作是东山乡女人口里的笑话,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报纸的大批判文章如是形容,但是麦苗与韭菜不分的确真实。 贴近土地,亲近了大自然,人生的色彩更加丰满,体力劳动能压倒人吗。 恋爱季节在两地同时进行。我依然在自己熟悉的生物圈里,遥遥跨入截然陌生的一个生物圈里,要能识人谈何易,况且她头顶一个黑帮子女的帽子, 恋爱不宜过早,踏入婚姻殿堂更加如此,没有真正的恋爱,米老二也只是一时新鲜。 从谷底到谷峰,繁华落尽,物是人非的自暴自弃还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内心秩序的维持最难,重铸辉煌是一个磨难的过程。 但是根扎的越深,飞的就越高,熬过了最惨淡,内心就强大,遥遥蜕变的模式,与许多小说里主人公如此相似,比如那个时代推崇的牛虻,基督山伯爵,都是从优越的高高在上的生活环境突然跌入洼地,遥遥有时在一半幻觉一半真实里渡时日。 她把教室的摸样变成自己幼时的儿童室,墙壁雪白,石灰水烧坏的皮肤很久才愈合,那是灰姑娘吞了坏皇后的毒苹果又复原,喜悦心情一样,窗户纸换了雪白纸张,省了一顿早饭钱买的,泥巴窗台铺了从木工那儿要来的木板条,自己用一根学生找来的锯条,弄得严丝合缝,空罐头瓶当花瓶用,春天采一把狗尾巴草,配几朵黄色小雏菊,田野的风跟进了,阳光紧着镀一层金色,整个儿屋里亮堂堂。 |
停课了很久的日子,孩子们心野了,遥遥把九月开学当作一个节日,她头上围着纱巾,一条淡蓝色的,穿一件蓝布褂子,用花布包了本子和一只铅笔,一家家去动员孩子们复课。 心里的春天到了,山影的黛色也是轻盈的,杏花儿漫天,遥遥在低矮参差的泥巴屋子间穿行,一户户叩门寻弟子,这里不识字的妇女如遍野的雏菊花,循着人生简单轨迹涂抹着东山的人间画卷,大的扯着小的,孩子帮父母干活儿,自小在土地里刨食吃,勉强读几年书,就去顶个半劳力挣工分,落后的早婚习俗又让女孩子们过早担起为人妇为人母的重荷。 |
第一家的篱笆墙很严实,一只黄狗狂叫,吓得遥遥退了几步,女主人掀开门帘子,见了遥遥,扭身就进了屋子,光秃秃的炕席,二个孩子趴在炕沿写字,这是一家远方亲戚,遥遥该叫送嫂子了,她也是汉女嫁了回民,那年闹饥荒,跟着父母落户东山,早早嫁人,家里少了一张吃饭的嘴,然后用女儿换来的彩礼,添了农具,家用炊具,她父母才领着四个小的有了一个安身之处。 |
遥遥的名声有耳闻,她心理是矛盾的,可怜又瞧不起,城里人咋样,还不是有那丢人现眼事儿。 半天屋里静悄悄的,一缕阳光照在炕席的破洞,那儿用一块针线很密的碎花布缝的平平整整,嫂子抓起一块抹布,在红漆很亮的柜子上擦来擦去,显然没活儿找活儿,打破尴尬气氛,遥遥低头看看两个写字的孩子,男孩儿虎头虎脑的,女孩儿重眼皮儿,鼻梁子都很高,鼻尖儿略弯,跟自己的俩儿子很相像。 |
不由得浮出一些亲切感。话说得也柔和许多,嫂子,让你家妮子去上学吧,都九岁了。别耽误了这么聪明的孩子........。 这个嫂子是村里有名的泼货,意思是个很厉害的主儿,她人一份儿嘴一份儿,人才姣美,能干能说,十里八村敢于到大水渠挖沟抬石头的女子没几个,每年入冬农闲大修水利,她第一个报名去,拉起一个铁娘子队自己当了队长。 |
西瓜大的鹅卵石,肩头挂一根麻绳,双手紧握大筐,近百斤的重量压在单薄的肩头,地球的吸引力分布一部分重量给两只胳膊,那种用柳条编制的原始劳动工具,完全依靠人的毅力和体力完成搬运,胡队长对她都很佩服,要不一个指靠不了丈夫的女子,怎么可以挺起腰杆儿拉扯两个孩子长大,遥遥先说服了她等于带动全村的妇女,在重男轻女的世俗里,她最拿金贵女儿的成长。 |
嫂子低眉耷眼一会儿,在遥遥的一堆说辞里终于开口,她说,读书上学,我想过,在家自己教省了书本钱,用根树枝划拉地,照样学写字儿,我就读过小学三年,老师教的东西多一半都就馍吃了,剩下的给俩孩子了。 遥遥明白她的意思,嫂子你不用担心这些,胡队长批了一块学农田,我们学校可以搞勤工俭学,响应了上级号召,还解决书本费,队里很支持,浇水,上肥,种子都白给。 |
嫂子听的上了心,竟然给遥遥出主意头年种啥可以多卖钱,她说附近大煤矿有家属区,可以种南瓜卖,生荒地第一年南瓜做底,好经由,以后种细菜就容易了。 两个孩子也听的高兴,争着拿着自己用几片有字儿纸的背面写的字儿,让遥遥看,那哪儿是作业本,白棉线一竖三横封起来,都是用过的纸张,有的是报纸插图浅的一面,可字儿写的一笔一划很工整,更坚定了遥遥办学的决心,她拉着嫂子的手,忘情的说,原本结婚后,我就该来看你,说着从花包袱里拿出本子和铅笔说,这就算给俩侄子侄女的见面礼,我从城里给2,东山乡有个女校长,消息像飞翔田野的小鸟,频频传开的日子,遥遥的小学校旧貌变新颜,一座新学校,红砖立柱,屋脊加瓦,如鹤立鸡群,屹立在高低起伏的农舍里,每天,高高的旗杆升起红艳艳的五星红旗,已成规模的全体小学校成员,完成一项庄严的仪式。 遥遥不再被家事纠缠,离婚一身轻松,她的学农田里,连创高产,大南瓜被拿去展览,她作报告,一个女知青扎根农村的不凡人生,她将苦难深埋,一切向前看。很久的日子,没回家了,她要带着校长任命书,优秀教师的奖章去见父母。 美丽的红山遥望远归的游子,她从公交车的窗口一次次回望那座有巍巍宝塔的红山。 这是这座城的“老八景”之一, 红山塔建于乾隆53年(1788年),塔高10.6米。屹立于红山嘴的顶部,与雅玛里克山的砖塔遥相呼应。每当夕阳西照,塔影斜长,余晕掩映,相传周朝,王母娘娘乘由青烈、赤鳞二龙所驾的云香宝辇与周穆王天子驾驭的由神骑、宝驹马驾的青铜快车赛跑,去参加蟠桃盛会。王母娘娘输了,迁怒于两条龙,便将两龙贬入瑶池湖底,受禁锢之苦。 潜心苦修,千年后,两龙终于挣脱禁锢,赤鳞化为红山,青烈化为妖魔山。 乾隆53年,天逢大旱,两龙企图游到一起,阻断乌河形成大海以便洗澡。当时掌管乌鲁木齐地区的都统尚安得知消息后,请道士在两座山顶上修造镇妖塔,以保城安民。 这座红山宝塔历经200多年的风雨变迁,也见证了遥遥幸福的十七年,坎坷的前半生。 遥遥喜欢唐代边塞诗人岑参的“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千古绝唱,那是轮台,其姊妹作《天山雪送歌萧话归京》中有“天山雪云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北风夜卷赤亭上,一夜天山雪更厚”就是对第二故乡乌市冬日的写照。她热爱这片土地,像他的父亲一样,青春与一生的奉献。 这是一个幸福的暑假,两个儿子跟在身旁,他们的容貌吸取了父母优点,眉眼有点儿像混血儿,深眼窝儿高鼻梁,皮肤白皙,微微弯曲的头发,我一直保存着遥遥寄给我的一张全家福。 时光倒流的这一个暑假,个头很高的大儿子已经可以帮她分担,背起沉沉的旅行双肩包,包里有涂抹过的旅游地图,每日行程,遥遥漫步日渐繁华的城市,大马路,高楼,五光十色的橱窗.....遥遥带着儿子们到最大的南门新华书店买了许多儿童书籍。然后去爬红山,夏天的暴雨来的突然,他们站在高高的山顶竟然看到难得一见的虹影垂钓,这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这座城处于天山北麓迎风坡,雨后天空经常出现七色彩虹,色彩绚丽的弧形彩虹,与博格达雪峰相衔接,仿佛一根鱼竿伸向天池。红山顶上是欣赏这一奇特景现的最佳观赏点,竟然巧遇,遥遥觉得这难道是上苍的恩赐。 暴雨如注,脑海里闪出逝去的旧影,米家大院的磨盘,烟熏火燎的厨房,坐月子喝不到一口热鸡汤,在泥泞的村路一户户动员够了学龄的女孩儿上学,还有米老大的老婆上门撒泼,因为侄子被留级,表嫂又如何施展更加孔武有力的回击,她不再认为那时粗鲁,环境决定意识,她也不知不觉沾染了那些不可思议,比如邻家大嫂递来地里刚拔出的萝卜,随便在衣襟擦几下,她也毫不迟疑的送嘴里,带着泥土的清香竟然那么淳朴自然。她也不再怕吃任何人闭门羹,甚至去见乡里的大人物时。所以随着学生数减少,别的村撤销学校,她的东山乡不行,山道弯弯,一二年级的孩子跑十几里,哪个家长放心。有一度被小官僚扣了访民帽子,她也毫不在乎,似乎裹了一层应对人生磨难的盔甲,风风雨雨都是烟消云散。 生活拮据的日子她挖过野菜充饥,反成为丰富的生活经验。 |
重回那座楼房,灰色的壁,红色的瓦,有一个熟悉亲切的空间,装满父母,弟妹和她的呼吸的家,一共三面大玻璃窗,风流过,雨滴飘过,善良和平静的心,用美好的劳作对待每一天的日出日落。 像动物一样被驱赶的那个傍晚,残阳如血。重叠的蓝色与橙黄抹了半边天际。 重回,对遥遥和她的父母是一个苦难年代的结束,那个熟悉的机关大院,那个温馨而又陌生的家。 这座灰色楼房显得如此疲惫,还是要一步步迈向三层,她已经不会趴在栏杆,刺溜一下子滑下来,花季岁月的淘气一起不复返了。 一侧楼梯的扶手蜿蜒而上,用红松木和铁栏杆镶嵌一起,磨得油漆斑驳,白璧显得颓败,墨写过大标语,打到某某,字迹不清,印痕犹在,她知道那是父亲的名字。 父亲被落实政策,原房归还,她很恍惚,昨日离的很近,失而复得心里忐忑,父母和她一样的心情,但,那张平反的文件就在她手里,反复给有些痴呆的母亲读过好几遍,父亲流着泪,不停的抚摸母亲的肩头,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两个可怜无助的孩子,遥遥似乎多了坚强,不再怕什么,她走进阳光满满的曾经是自己的闺房,八平米,铁床中间塌下一个窝儿,有乱糟糟的作业本之类纸片洒落一地,显得空阔又狭窄,空气里洋溢着陌生气息,天花板的雪白,覆盖了别人的光影,墙壁的雪白融入了别人的声音,但一切又仿佛凝滞在几十年前的某一刻,定格的画面铭刻心底,像深深的犁铧走过的土地,盛满惊恐,压抑,愤怒,流淌的无边无际,暗暗哭泣的声音在另一个世界里飘荡来去,流入看不见的浩瀚大海。 腾腾的杂乱的脚步声,一群冲进屋子的十几个造反派,高低胖瘦活像漫画里简单几笔勾勒,唯有一律的红袖章,个个刺眼的雪亮,它们上下翻飞,宇宙浑浊,让在场的所有的人浑身血液要沸腾起来,他们力道无边,肆无忌惮。 人家的家,遥遥的父母弟妹相依为命的家,盛满春天嫩绿,夏日婆娑,秋天金色的琴声引来无数红叶翩翩起舞,还有父亲对着漫天雪花飘飘,举起一杯红葡萄酒对母亲深深的祝福,她的生日在每年的元旦那一天。 ,天与地的次序倒转了,一系列动作的粗暴里,显示着蔑视与破坏。 响动不止的木质与水泥地的摩擦,拧开铜锁的嘎吱声,翻箱倒柜,书架歪道,一地纸片随着杂乱的脚印起伏,流驰每一个空间的角角落落。他们要搜查到他们需要的证据,而这一切终无所获,风暴逆袭,拳头与怒骂,父亲架着双拐,靠在阳台一边,他没有愤怒,没有沮丧,只是平静的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他宽阔光洁的额头有几块青紫伤痕......遥遥一只手握住母亲颤抖的手,另一只手搂住幼小的弟弟和妹妹,他们吓得大哭起来。 那些人撤了,几个同学腾腾跑上来帮着来搬家,父亲用淡定与微笑面对自己的好同学,只有听到自己结婚的消息,他才失声痛哭了.....。 社会的变动的大潮里,一朵浪花的沉浮究竟遵循一个什么样的轨迹。 遥遥独自坐在铁架子的单人床发愣好一阵儿。这套向阳的居室永远不缺阳光,每日的金色一样纯然,当人类的邪恶散发,它依旧那么淡漠的循着四季轮回,在黄道的轨迹播撒炽热,仿佛要驱散不该有的寒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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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在厨房忙,俩孩子规规矩矩在书房看连环画,大儿子还知道看完要一本本收拾好,正如妈妈说过的,外公的书房里不能乱摆东西。 那只熟悉樟木箱子摆在屋角,看不清磨损的程度,是裂了缝隙,还是长了霉斑,父母住过的那两间平房阴暗潮湿,听小妹妹说,墙角泥皮掉落,冬天墙角裂缝地方结个大冰疙瘩,都没人来管,她跑去几次找房管科,人家哼一声,黑帮分子有地方住就不错了。 樟木箱子上面盖了一块贴花的浅米色盖布,用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几色拼接出朵朵美丽的七色花,这个异域风情很浓的城市,几乎家家都有手艺精巧的女人对窗刺绣,一块洁白的棉布,用花绷子展平,平时积存的碎布头儿,绞出喜欢的花样儿,用彩色棉线绣了边缘,漂亮又不怕晒洗,尤其不费工时。在米家大院里,大炕的被垛子摆过一回大块盖布,过完节就收起来了,婆婆精明能干,不会让客人看低自己,屋子里收拾的利索干净,遥遥心底不排斥,反而幻想自己的屋子也有如此装饰,可惜那些不随心的日子里哪有这份心情,下地干活,生孩子,拉扯他们长大,自己忙的灰头土脸的,赶着点儿去学校,抱着儿子巴拉几口饭,碗没撂下,自己的裤子被儿子拉的便便染黄一片,换都来不及,抓一块尿布蘸水擦擦,就出门了。 她的旧物都收在里面,不知被抄走多少,后期有归还文物,财宝的,她家哪有。 |
4,美丽的七色花,曾经在一本连环画书里,徐徐绽放,一个意外的获得,令那个幸运的女孩,获得人生很多启迪,她起先并不珍视这多奇异的花儿,当一片片花瓣在欲望里消失,善良与怜悯让她把最后一片花瓣的许愿给了那个瘸腿的男孩儿,他可以站立了,在灿烂的阳光下和正常的孩子一样飞奔玩耍......。那是遥遥在离开上海的那天,外婆特意送给她的另一份礼物。珍惜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们,外婆是个虔诚的教徒,如是嘱咐,她的善行滴滴点点浸润着遥遥幼小心灵。用一朵七色花给遥遥的童年涂抹了最瑰丽的色彩,远别,远离,从进入雄伟天山,浩瀚戈壁那一刻起,她的天性和这块粗犷博大的土地紧紧相吸,父母宠爱,一个毫无羁绊的心灵,接纳一切赐予的幸福,家庭,学校老师,同伴儿,踏进东山,打开人生另一面,但她不会舍去善良本性,当环境逆转,她原谅,宽容了米家大院的给与她一切的不幸,有时反而格外回顾,那怕曾经给过自己一点点的温暖,比如,她遵循所谓的妇道,帮婆婆下厨,那个大大的厨房里,有全部米家女性的岁月精华,相夫教子,孝敬公婆,这里流淌着一样的传统细流,无论主动被动浸入其里,都要收起羽翼,这儿不是驰骋球场,飞奔摩托的天空,无依无靠,人性本能保护自己。 揉面,揉面!揉进日子的酸甜苦辣,渗进地位低下的愤懑,作了婆婆,有了出头日子,呵斥的口吻是弱者的自慰,就像打到皇帝,为了自己作皇帝,历史的车轮太沉重。妯娌们也带着几份鄙视要看她的笑话,冷漠与麻木里的丑陋。 |
这间和所有东山乡农家一样的厨房,灶台上方的泥巴墙被烟熏火燎的斑驳一片,墙上定了一排钉子,挂着芨芨草编的笊篱,铁笊篱。大铁铲子,漏勺,饭勺子等等炊具,用的年代很久了,铲子磨得变形儿,笊篱的芨芨草断了几根儿,但每一样都洗的干干净净,家有十口,吃起来雷吼,是形容一大家子一起吃饭不是个小事儿,但是米家大院的婆婆持家有条有理,对媳妇们苛刻顺理成章,苦难也须代代传承,十年的媳妇熬成婆,枷锁未破,总的有人扛起,显得笨手笨脚的遥遥逃不过,但她心里暗使劲儿,倔强的个性让她不灰心丧气,面粉与水的比例,悄悄观察,如何一点点倒水,大铝盆被缠绕在一种精通数学题算计的公式里。一块巨大的面板,被无数次的油沁,金黄色渗透里外,木头在揉面动作的无数次压抑里,中央深深的凹陷下去,婆婆的青春与一生都在那块洼地里沦陷。 不会沿着老路沦陷,带着几份好奇与挑战的心理,遥遥顺利过关,合面的各式花样,无论擀面,拉面,烙饼,软硬兼之,样样对路,婆婆没了挑剔的瑕疵,遥遥独立过日子便没了后顾之忧。 今天她要给父母露一手,作了一顿回民喜欢吃的凉面,用碱水合面,从面须子到揉成面团儿,再用油抹了面剂子,扣盆儿,醒面,拉开,煮面,当淡黄的滑溜溜,粗细均匀的几盘子凉面摆在父亲母亲面前,蒜泥,醋汁儿一样不少,母亲先尝一口遥遥打的凉面卤汁,肉丝儿细嫩,粉块大小一致,土豆片儿很薄,绿绿的葱花,芫荽一样不少,就是少了细细的红辣椒丝儿,老夫妇俩西北生活几十年还没彻底改了口味,喜欢清淡少辣,放下银色小勺儿,母亲是满意的,她清癯的疲倦的面容,带着赞许与怜悯,不想破坏这难得的团聚,劫后余生的幸福,她冲遥遥点点头,一句话没说,一切都在不言中,一家子围坐一起,真的不易,感慨万分的父亲欣喜之余还是涌上一阵阵心酸,孩子,受爸爸连累,你没少吃苦啊! 他轻轻抚摸着女儿略略粗糙的手,那上面的面嘎巴还没洗干净,据说老道的面点师合了再多的面粉也不粘手,就像泥瓦匠里老师傅砌墙不会弄得满身泥水。 遥遥的翘鼻子堆起一些皱纹,笑吟吟的说,还是我功夫不够好,下次保证面盆里都不沾一点儿。她想起婆婆的大铝盆里,用过好像洗过一样干净。 这个假期无疑是一次力量与智慧的风帆远扬,遥遥打开樟木箱子,惊叹那本但丁的神曲竟然完好如初,它被夹在一本大草稿纸的本子里,也许当初抄家的只顾翻找精装和装横精美的书籍,遥遥稚嫩的潦草的笔记重现,花季岁月的往昔还没被抹去。 对薇薇呢?自己似乎恨不起来,那时一旦薇薇的检举成功,注定被扣一顶大帽子,判刑也是躲不过的,她至今不知道柳叶眉究竟怎样拿走那个工分本儿。 真是祸从口出,那是一个怎样荒唐的年代,禁言!!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孩儿,几句郁闷的发泄,就要被定罪......。遥遥愈发感到晴朗的天空多么珍贵,她一页页翻开被解放了的这本禁书,但丁的神曲,“炼狱篇”一首诗扑入眼帘: 谁引导你们? 谁像明灯一般? 照着你们,让你们走出深沉的夜, 使地狱的山谷永远黑暗的夜? 炼狱如同一座高山,在耶路撒冷相对的地球另一面海中。共7级,加上净界山和地上乐园,共9层。如果悔悟的灵魂,将人类的傲慢,忌妒,愤怒,怠惰,贪财,贪食,贪色分别在这里修炼洗过,会一层层升向光明和天堂。 似懂非懂,却又有一种感悟,没有磨难,也许不会感悟。 她被经过磨练的心性,总在心理活动与梦交织里一次次追问自己。 人间的一切丑陋如同照镜子,人性的恶的肆虐与人,但有用回归更多的善良,来蔑视这一切,被毒汁浸透过而愈加坚守的善良,如金子般闪闪发光,会刺伤丑陋者的心,直至他们悔悟,光明必定战胜黑暗。 遥遥觉得童年的耳濡目染注定了一种命运,她不是复仇者, 对挑起仇恨的他人,包括她的婆婆和丈夫,前者的宠爱结出了米老二如此的苦果,这本身就是一个回报,遥遥还需要做什么吗,她把以前的受虐解释为一个含辛茹苦拉扯几个孩子长大的老妇人,意欲未来儿媳能管好自己的逆子,但过高的期待得到更大的失落 。 她扯了一块阴丹士林的布料送给婆婆做衣服。 樟木箱子里多了遥遥的几份奖状, 她从东山背来的南瓜还有几只摆在窗台,黄澄澄的像是艺术品摆设,闺房留给妹妹住,新添的写字台有她的大照片镜框。 老同学一个没去看,遥遥返回东山乡的第八个年头的秋天,我找到了孙遥遥。在此之前她一只断绝和任何老同学的来往,所以她在给我的来信里说,只有你找到了我。 我就是想知道诚若孙遥遥这样命运的女知青,她们究竟经历了一个 怎样的心理路程。 自然我也见到了薇薇,她还是那么漂亮,波浪花儿披肩,衣服的款式和料子都很精致,我们在爬过无数次的红山脚下的一个饭店会面,她做东,几个她的仰慕者来陪伴,我们叙旧很融洽,很温馨,但谁也始终不提当年事儿,孙瑶瑶的,仿佛没有去过东山乡,东山乡只是隐约在一片漫漫黛色里的群峰起伏。 |
5,然而,人生聚散有缘,难道因为不堪回忆过去,往事就会如烟消散吗?我千里迢迢来寻找遥遥,就想解开一个奥秘,命运是一个怎样的迷。 巍巍红山屹立,从这个城的任何一个角度观看,它都清晰如画,那一片岩石的褶皱如波浪翻滚,山脚下,那座酒店建于何年,也无须考据,小巧玲珑,就那么亭亭玉立,四面红墙,一扇大门,是借助红山山体大气磅礴的红色,还是开店主人喜好,也许鸿运当头,是人家的本意。来来往往迎送里,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如潮涌过。 那天众多吹捧者里,不乏俗人,这是我的不料,他们手里的酒杯倾斜,甚至色迷迷的醉眼盯着薇薇的一举一动,寻索似的落在我身上,我又感到黛色朦胧的东山知青屋里,背若芒刺的感觉,我有意提起遥遥单位故事,竟然有不屑一顾的问道,遥遥是谁? 我的暗示不起任何作用,心里埋怨薇薇,今日主题,是叙旧,是谈一个关于闺蜜的话题,她几十年消失,你们几十年假装不知,我能寻到她的踪迹,为何你们就不能。 还要弄一堆俗人来作陪,是炫耀你韶华依旧吗? 难道那个难忘时代的珍贵友谊之花,就在满世界的世俗里枯萎了,不再留恋,也不在心底留痕了? 我不信。 我脑海里一遍遍浮起遥遥,穿着蓝布褂子的身影,夕阳里她的青筋曝露的双手,在向我挥动道别,我纠结的难以入眠,我小心翼翼的捧出了那个花季岁月的记忆花絮,一遍遍在心底描绘,一遍遍感到为遥遥的不幸遭遇痛彻心扉。 虽然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同处一个时代,他人即自己。 难道共命运的人们,不能从他人经历得到一些关于人生和社会问题的启迪,人类社会,一个博大精深的题目,一朵浪花也是主题里的一个枝杈,无论它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是甜是苦,总有背负枷锁的使命者去用于探索尝试。 我愿意直面它,从我们的一点点成长的经历开始。 |
尘封太久,随意翻阅,这是初中三年里最美的一页-----暑假去农村劳动。 最动人故事一切的一切都与它有关,因为全部发生在学校的三坪农场。 三坪的原野淹没在黛色青青的东山乡,它位于颜色最浓郁地理最偏僻的东南一隅。 去农村仿佛迎接一个盛大节日,集合地点在学校,天不亮就出发,个个心里像长了草,恨不得快快飞到三坪去。 家离得远的同学就在教室凑合一夜,那时候,大我二岁的薇薇就像个大姐姐,她推着一辆二八轮子自行车来我家,把我蓬松的大行李卷绑在后车架上,车把上挂着网兜,里面有我的花脸盆三色毛巾洗漱用具,妈妈送出好远,还一再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我。 到了学校,几人忙着并课桌搭大铺,铺好褥子,晚上大家就尽情先乐一夜了,次日起个大早,乘坐绿色解放大卡车直奔目的地。 如果夏末去,要除草,老师发给大家锄头,薇薇她们的都是一边厚一边有利刃的锄头,唯独轮到我的,是一把轻巧的弯弯接头连着巴掌大一块铁皮的,轻的几乎没分量,抡起落下,立即被干涸的泥地弹出老高,每棵细细的野草都嘲笑我似的纹丝不动。 找班主任ch老师换一把,他笑眯眯的说,你力气小,大的举不起来,我撅着嘴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又没法子,在密密的青纱帐里,不论男女生都各守一拢青苗儿,一行人并排前行,一上一下挥动不停,汗滴禾下土,草没了,土松了,秋天一定会结个大穗子玉米,我心里很满意自己,因为终于可以熟练的挥动这把小锄头了。 午饭是最盼望的了,饥肠辘辘啊,做饭的东乡回民阿姨,戴一顶白帽,一把铁勺子敲着锅沿说今天吃凉粉啦,满怀喜悦排队轮到了,捧起各自饭盆,我留下的绿色搪瓷盆,边缘还热乎乎的,豌豆面浓浓味道扑鼻而来,一股恶心强压下去,我看着别人狼吞虎咽,自己勉强动了有酱油醋的那块面糊,那位阿姨好心,又给添了一勺醋,还是难以下咽,一旁的薇薇说:给了我吧。 |
遗忘似乎也是一个难题,越是为遥遥的境遇感慨,越是浮起往日时光的波涌.....。 少年不知愁滋味,然而,我,薇薇还有遥遥,我们,无数的我们都紧紧连着一段岁月,不管历史怎么记载,我们的感受,印痕一生。 那是一个饥饿的年代,据记载,由于大跃进运动以及牺牲农业发展工业的政策所导致的全国性粮食短缺和饥荒,农民称这段日子为过苦日子,歉年,1980年之前官方称为三年自然灾害,后改为三年困难时期,海外一些学者称为三年大饥荒。 反正我们的每一天,总是感觉饿的心慌,有一个清晨,我带了一茶缸玉米粥去上学,结冰的路面滑溜溜,过马路一个不小心,人摔倒了,双手却紧紧搂住书包带上挂着的小茶缸,倾倒出的粥还烫手呢,爬起来第一件事赶快捧起扣在马路上的午餐,粘着冰渣雪花的玉米粥被弄脏,到了中午还是喝个精光。说给遥遥和薇薇,她俩无语,谁都顾不上嫌弃那么多的不干净,她们知道,别人咬过的食物,我都不沾一口的。 很多时候,妈妈们给带一块玉米面发糕坐午饭,用手绢包了,放课桌里,肚子饿的忍不住,趁正在板书的讲课老师不注意,我就一口口零揪了,结果这天没午餐了。 生活委员薇薇对我说: 我有个主意,每天到校,你把发糕给我保管,中午再给你。一个学期下来,她都一直替我保管巴掌大的那块金黄色玉米发糕。 教学楼满满的萝卜味儿,学校有个大食堂,班里只有遥遥家里给钱吃食堂,天天端回一碗萝卜菜汤,味道浓的让人想呕吐,遥遥说,这不算啥,我亲眼看见咸菜缸里有只老鼠,还不是照样吃吗。有个也吃食堂的女生后来不知得啥疮,脖子上有个结疤,我老想是不是因为吃了掉进老鼠的咸菜,得了老鼠疮。 我们都要帮家里买粮食,排长队,撑开面袋子,在面粉与灰尘的粮店里忙半天,那天请假不去上课。 有一个月家里从粮店买回发霉结了块儿,有些地方长了绿毛儿的玉米面,霉味儿和苦涩用糖精也盖不住好看的金色,那时一切凭票供应,布票,肉票,自行车票,粮食本上清楚记载每人每月口粮的数目,糖票可以买到绿洲牌方块糖,妈妈藏到一个秘密地方,来客人或者过节才拿出一些,馋嘴的妹妹竟然想法偷吃又藏回原处,直到一天待客妈妈才发现糖少了许多。 蒸发糕只能用糖精了,一种白色细细粉末状,化学名称为邻苯甲酰黄酰亚胺,市场销售的实际是易溶性的邻苯甲酰黄酰亚胺的钠盐,其甜度为蔗糖的450-550倍,制作原料均为石油化工产品,吃了对人体有害,但那个年代一直被当作糖的替代品,如果做妈妈的知道了,怎么会掺和在发糕里让孩子们吃。 高粱面,浅红色,只能烙饼,但吃了就便秘,遥遥说,你妈妈真能干,我家只能打糊糊吃。薇薇说,你爸爸不是会作甜面酱烙饼吗? 三人对视一乐,到哪儿买甜面酱去? 我妈妈用烫水合了掺和一点金贵的白面,做捞面条,尽管也是断断续续成不了条儿。 我告诉她俩,让你妈妈也学学。 还有豌豆面,蒸好的豌豆面馒头就放在大写字台的柜子里,打开门儿,一股浓浓的豌豆面味儿直冲鼻子,我想呕吐,宁肯饿肚子也不吃,她俩说好吃,今天的凉粉就进了薇薇的肚子了。 |
又到一个学期的农村劳动了,这次支援秋收。 秋末搭着初冬的肩膀,天早早的就冷了,几个年龄小的爬上树,各自挎一只柳条篮子,灵活的扭动身体,揪着树杈捋叶儿,其余同学跟着ch老师掰玉米棒子,地里哗哗的玉米叶子已经干枯发黄了,干完我们的,几个小同学也钻进玉米地凑热闹,也许老师看我们饿的太可怜,悄悄的给我们烤玉米吃,几人拢了玉米秸杂草,老师燃起一堆暖暖的火苗来,老玉米藏在灼热的灰堆里,老师的咖啡夹克落了一层烟灰,焦黄的玉米太好吃了,望着我们几个黑乎乎的小手和脸蛋,老师一再嘱咐不要对别人说,因为学校不允许。薇薇她们自然轮不上享这口福了。 教数学的w老师也同来劳动,休息时,我们几个年龄小的嚷嚷肚子饿,他拿出几个伊拉克蜜枣,分到我们手里,每人三颗,颜色是淡淡浅黄的透明,有黏黏糖汁,含在嘴里好久不想咽下去,那是我第一次吃到伊拉克蜜枣,三年灾害期间还有古巴糖,比红糖色浅,很甜,据说是国家用大米换的,我们还饿肚子呢,为啥不留给我们自己吃呢。 至今感谢w老师的分享,那个年代的一颗蜜枣多么珍贵啊! 一天夜里,同住一个猪窝儿的女生小唐大哭起来,说窝儿是我们这次劳动住在新搭的猪圈,三面土坯半人高,搭了树枝的顶子,月色和星光从缝隙漏进来,也是树杈编了篱笆门挡风和野兽。她说脚疼,薇薇安慰她也没用,遥遥说太娇气啦,结果惊醒了隔壁住的班主任,披着那件夹克,打开手电筒,一束雪亮的灯光射进来,问明情况,立即捧起她的脚,薇薇打着手电筒照亮,老师细心的给她挑破水泡,消毒抹药后,一切才消停。 劳动快结束的前一天,大部队走在在前面,班长带着我们几个小同学落在后面,一会儿天色全黑了,只有大片的麦田刚浇过水闪着一点儿亮光,找不到来时的土路了,她在前,我们在后,走着走着,一道深沟出现了,来时并没有这沟,这才发现迷路了。 班长急得要哭,我一抬头看见远处三棵白杨的轮廓来,那就是农场的标识啊,看啊!三棵白杨树啊!我高兴的大叫起来。 三棵杨树,高耸入云,一大两小,像是妈妈一手领一个孩子,拔出陷在泥泞里的鞋子,大家鼓足勇气循着杨树的方向走去,终于到了家。 遥遥说,如果她在,肯定不迷路。更不会哭。 我负责出板报,就画了田野,还有三棵高高的白杨树,飘在树梢上的一钩弯月也成了画报头的素材。 秋收后,学校发给一些土豆,萝卜,我们喜滋滋的拿回家,家长很支持劳动,劳动果实也补贴了学校食堂,这个农场是老校长力主办成的,勤工俭学也是他的教育理念,但是文革批斗,有人揭发他吃了农场的抖口袋面,细想起来那个农场有多少麦田呢,即使有,一个口袋能抖出多少面呢。 玉米收完了,该挖胡萝卜,结了冰碴的地,挖出的萝卜沾了厚厚的湿泥巴,女生负责装袋子,湿漉漉的沾一手冰冷泥巴,我把妈妈给我带来的线手套分给遥遥和薇薇每人一只,双手还是冻得通红,饥饿难耐的男生就偷偷吃萝卜,洗都顾不得洗。 夜里起来上茅房更是一种考验,寒风从破了洞的纸糊窗户呼呼吹进来,披衣出门,却一夜突降大雪,那时天色微明,惊醒两只大鹅,它们闻声追着,扬起长长的脖子,大声叫着要扑过来,遥遥拉着我赶紧跑回屋里,一头钻进被子里,那种睡冰冷土炕的感觉,是渗透在骨头里的奇寒。这是生活委员薇薇的主意,她说凑合一夜,明天就回家了,行李打好几个,几人和衣睡觉,扯着一床被子盖。 |
2,除四害的张贴画,色彩明丽,大街的窗,墙壁的宣传画,苍蝇,蚊子,麻雀,老鼠被当作可恶单位害虫,票签似的印在脑海里,从此,对于一切动物的好恶,都已害虫还是益虫来判别。 从小学时代起,伴随我们成长的还有一场轰轰烈烈的除四害运动,那可是一场举国上下,全民动员的大事,最震荡四害的日子排在每个星期日,无论机关学校无一例外,浩浩荡荡的队伍,集合万众之力齐出动,郊野一片沸腾。 小学时,遥遥还跟着父母在东疆一个小城,那里的一座钢厂建成,就转学我们这个城市,一起上初中,接着除四害。 那天薇薇带了洗好的黄瓜,我背着妈妈灌了茶水的行军壶,扁圆的有军绿的帆布带子,一大包够我们三人吃的胡麻花卷,遥遥带了几张甜面酱饼,三人一起去学校。 浩浩荡荡的队伍去了城西的妖魔山,那座山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与绿茵茵的红山遥遥相对。 城里无处可逃的麻雀家族就躲进城外群山的岩石缝里,它们的智慧它们的辛酸,起伏的峰峦是战场,横扫躲在山里的麻雀,那场面煞是壮观,当当当,这边山腰敲锣,大家喊,打麻雀了!那边敲起破盆子,砰砰砰,也怒吼,打麻雀啦! 一群群麻雀仓皇出逃,飞着飞着跌落下来,男生们追过去,飞在半空的,也不知所措。淘气的几个男生还攀上峻险的岩石洞里,掏出几只麻雀蛋,没羽毛的光溜溜的小雏雀从窝里掉了下来,女生们多有心里不忍的,我就是其中之一,遥遥说,你心太软,那是四害,一年要吃掉多少粮食啊!薇薇也赞同。 但是我喜欢春天它们在黄色的迎春花花丛里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它们的难兄难弟还有苍蝇蚊子老鼠,这三样我都不喜欢,所以还被评上一回除四害积极分子。发了一张奖状。 薇薇的打老鼠不够数,遥遥打苍蝇差二十个,离积极分子要求差一点儿,所以她俩想打麻雀表现更积极些。 人海战术很有用,一群群少男少女围着山头跑。遥遥冲在所有女生最前面,薇薇紧跟,我夹在人群中间,一会儿就不见她俩的影子了。 麻雀一族在各色战鼓轰鸣里震晕了,依然是飞着飞着就掉下来了。有淘气的男生捡了柴草,烧麻雀蛋烤麻雀吃吃。几乎一个整天都在山野疯跑,带的午饭早吃光了,肚子早饿了。直到太阳落山,暮色浮上山头,方才鸣锣收阵下山回家。 星期日就忙着灭老鼠,家家都有老鼠夹子,一旦发现死老鼠,剪了老鼠尾巴上交,家里的苍蝇打完了,就跑去院里厕所打,在不够去学校,下课都抢着去厕所,空火柴盒装苍蝇尸体,灭蚊子几乎没戏,这个城市气候很凉爽几乎没有那种吸血的讨厌害虫。 薇薇负责收老鼠尾巴和死苍蝇,我帮她统计数字,她的课桌上摆满了同学们交上来的火柴盒,来一个同学,就把苍蝇倒在废旧报纸上,薇薇用芨芨草插一根大头针,扎着苍蝇一个个数完,然后装进盒子里,老鼠尾巴好统计,打开纸包数数就行。 后来又兴起打狗运动,天天满大街的狗跑人撵,打狗队的小伙子,个个手里提个大棒子,见狗就打没商量,机灵些的主人就悄悄把狗送到远远的乡下亲戚家,还呆在城里的只好听天由命了。机关大院里,我的要好伙伴,爸爸东北人,妈妈是白俄,混血儿女友与我保持了很久的友谊,姐俩都是雪白的皮肤,金色的头发,眼睫毛长而弯曲,鼻梁挺直,她家养只大狼狗,跟了十几年,一条德国黑贝,那狗个头站起来和我们一样高,溜光水滑的毛色,眼睛会说话,整个儿一个大帅哥,它两个爪子搭在姐姐荣荣肩上,会随着乐曲跳舞,它嘴里衔只篮子,里面有需要的菜名儿和钱,一溜烟儿跑菜铺子,就把菜买回来了。在那场如火如荼的打狗运动里,它也难以幸免,因为再也没见过它。 |
和现在的交通协管一样,那时各校组织学生站交通岗,我们仨都希望被挑上,可以在胳膊佩戴一个墨绿色长方形臂章,有权利在马路上拦截不走斑马线的行人。 有一次放学后我去站岗,一个穿大袍子围着包头的老大爷,硬要横穿马路,我举起小喇叭喊他,不听,我拉着他的袖子就不让走,警察叔叔跑来,才纠正了他的错误行为。 那天如果有遥遥在,她一定比我厉害,可惜我俩没有分在一个小组站岗。 漫长的绿化运动里,还有一项是收集树种,这是每年秋天必须的任务,就连干榆钱儿都算数,放学后,我们几乎跑遍远郊的沟沟渠渠,几个男生带着我们去远郊区的黑甲山,那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路太远,走了几乎半天功夫,太阳偏西才到。 一条深沟绿荫蔽日,一片榆树林子,落叶层层,榆钱儿密密,几乎不用扫,直接往袋子里装就行,我撑着口儿,遥遥和薇薇弯腰大把的捧起干透的榆钱儿,装满三袋子,背着鼓鼓囊囊的但轻飘飘的大口袋,一路小跑回了城。 学校的大操场堆满收集的各色树种,次日有大卡车拉走,我们每天忙到几乎天擦黑才回到家。 三人都喜欢去红山植树,每年春季迎着料峭寒风,,排着队扛着锹,边走边唱歌:小松树,小柏树,一排排了一行行,长在平原里,长在山岗上,谁把它们引导世界来,我们少先队员把美丽带到祖国的土地上。 我特别喜欢这首歌,好听,轻松,快乐。 红山上的石头真硬,一铁镐下去一个白印子,挖个树坑真的不容易,这个城市雨少,多旱,栽的树苗儿不易成活,所以年年都栽,年年成活少,种树种到了上高中,红山的绿影还是浓一块,淡一块的,春季植树运动却一年年坚持下去,渐渐的红山苍松翠柏,绿意浓荫,成了有模有样的红山公园。 我们亲手栽种的树苗成林,我们也长大了。 一个时代给我们多少成长的印痕,站交通岗,除四害,参加植树运动,冬天清理积雪,夏天道农村支援劳动,一种对社会的使命感油然而生,积极向上的精神让我们不怕艰难。 但是,对人与事,一切都贴标签,只论黑白。大片的灰色,我们辨别不清真伪,,y每个人的境遇,顺畅的也许运气好,环境影响太大,遥遥如果很早离开东山呢。 |
3,当我和薇薇就坐在红山脚下一座优雅的酒楼,其他人散了,就我俩,默默无语,却都临窗远眺,红山巍然,仿佛它不老,岁月却催着人老。 她看着我,良久没有开口,怎会忘了逝去的一切。 山下,一条蜿蜒的河滩公路,汽车一辆接着一辆疾驰而过,不见头尾,像我寻不着急于探底的话头,是的,委婉是她的性情,但,却犯下一个出卖密友的错误。 我相信她不是有意的,还是一个贴标签,革命利益至上,无论对谁。 大义灭亲是一个褒义词,我们从识字开始,连环画里,纯文字的书籍里......她不提,我如何开口,仿佛只谈花季岁月的幸福时光,才能抹去那个伤痕累累的一段岁月,假如那是一卷黑白胶卷,也一定划痕很深,辨不清每个人的面目,,甚至这座城市的魅力所在。 还有看着那天天绿起来的红山,一座大山的沉默无语,内涵的褶皱里有多少岁月留痕,数的清楚吗?是重复循环还记认真反思,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课题,对每一个人,乃至一个社会和民族。 作为一代有使命感的人们,那份重量沉甸甸的,有一首诗歌,沉重的翅膀。记不得几句,但是,一座山脉和一个人的命运相联的故事。还有从花季岁月我们三人就开启的友情,是铭刻心底,日久弥坚的呀。 我们来自不同的家庭,薇薇和遥遥的童年都在上海渡过,她们随着父一辈的青春理想,我随着父母的革命征程。一起相聚这座城市。 最美的纯真岁月交织与这个城市,这是一种缘分。 千年修的同船渡,虽然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显然,我的一席话,融化了她心底的冰点,薇薇的眼角湿润了,她的瓜子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极了那个年代的一部影片,英雄儿女中的女主人公王芳,一切还原,笑靥,动人的眼神。 天生丽质的女孩儿就特别爱打扮吗? 我故意问她,又一次提起她为我整理衣领的事儿,两人都笑得那么痛快,仿佛还在母校那座灰色大楼里,我俩都伸脖儿远眺,层层落落的楼影如波浪蔓延,顺着红山脚下一条南北向的大马路,奔跑十几里,一定有一座日思夜念的银灰大楼,顺楼梯到三层的东角落,高66二班的红木牌子赫然,大教室里,连体的桌椅,一张圆弧的讲桌在方正的讲台,值日生擦过的水痕还未干,我俩比其他同学来的早。 薇薇比我高半头,一米七三高挑个儿,遥遥还要比她高出三厘米,她柔软的双手翻出我的一层层领子,红黑白三色边缘,淡蓝短袖针织衫,乳白衬领,还有淡灰色涤卡的外衣,因为彼此靠的近,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发丝掠过我的脸颊,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都高中了,还不会把自己打扮好看些,浑然不觉里,单纯的心思用在读书,后来的班委就有了我的名字,薇薇不再是。 一起回忆这一段,彼此感慨岁月匆忙,远别许久的距离感渐渐消失,俯视窗外那条宽阔平坦的大马路,它在不知不觉里一段段延长,扩展,随着一条叫河滩公路的路标日益鲜明。 这个城市曾有的水草丰美黄痰沃野,被一座座巍然屹立的楼宇占领,那条母亲河至今保留一条湍急的河水,顺着河滩公路流淌,它绕过红山嘴,一个鹰嘴形的岩石下,直奔远方。 远方有黛色青青的东山,那里住着遥遥。这个城市里已经没有她居住的地方。她的户口转在那里,她的家在东山乡的村舍里,至今我不知道是哪一座炊烟袅袅的屋脊下,是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空间。 我们与她隔山隔水的相望。 她会想象到我和薇薇一起的聚会吗。 一群青春靓影浮现在一石一水间,游泳,滑雪坡....活泼,好动,兴趣广泛,三人皆是。 我喜欢无线电报务,我的母亲曾是优秀的报务员,常年的地下工作练出敏锐的听力,能瞬间捕捉空中跳跃的无线电波信号,还有灵活的手腕力量,也许爱好有遗传,所以市体委国防体育俱乐部成立,我被选中参加培训,成为俱乐部成员。 紧接着市业余体校的体操队里活跃着我们三人的身影,四面雪白的墙壁镶嵌着亮亮的大玻璃镜,空阔的训练大厅里,我们一起练习压腿,弯腰,劈叉。 灯笼裤是白色棉布的,尼龙运动衣是淡蓝色的,体操鞋子帆布面儿,柔软的羊皮底儿,绷紧或弯曲脚尖都很自如。 遥遥在高低杠上优美飞旋,所有高难动作,教练都让她先做示范,然后一个个去效仿练习。 放学后在我家住的机关大院,大操场有新竖起的联合器材架,秋千,云梯,爬杆,吊环一样都不少,我们一起玩耍嬉戏,荡吊环时游荡在风里,秋千是我的最爱,荡起来与架子的钢梁几乎平行,爬在云梯顶端的遥遥给我一个大大的赞。 薇薇不喜欢爬高,她柔软的身体可以连续打几个侧手翻。 常常是背着书包一起赶时间去体校,一根油条夹在两个馒头里,塞进嘴里,狼吞虎咽,捂着肚子往体校跑去。 一条南北通畅的城市主干道上留下我们的呼吸,我们的脚印,路旁每一座高楼都集中了来自天地北支援边疆事业的社会中坚力量。 重工业厅,商业厅,外贸局.....雨后春笋般的新建筑拔地而起,如我们似的小移民的人生道路也随之绚烂多彩。 |
大院儿连着大院儿,那里面有一座座气派的楼房,灰色的,绛黄的,办公大楼后面是连片的家属院,虽然高楼最多三,四层高,但那是权力与社会资源丰盈的象征,住在那里的孩子们生活基本是无忧无虑的,比如,最初人民公社吃大食堂时,我们在学校的午餐,很丰盛,白馒头,咸鸭蛋,食堂管理员还一个劲的问,不够,多装些。 到了学校,有个叫辛春花的女生,黑黑瘦瘦的,就拿来几根鸡毛和我换馒头,咸鸭蛋吃,她那羡慕,渴望的眼神实在令人难忘,那时还意识不到人间的不公平,低矮的民房里大都是普通百姓,并非每个孩子都如我们一样,可以尽情的在大院和大院之间作放学后的自由活动。 也许应了一句话,人在江湖,一切早晚要还的。 一条命运的起伏线,高峰与低谷,总在波浪式前进。 一个周日的雨天,我们三人约在一起爬红山,在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下避雨,遇到同班一个男生,他不爱说话,和傅豫东是好哥们儿,他穿着一双白色回力球鞋,篮球队的男生都这样。 我的那双是遥遥从上海托她姥姥买的寄来,10元一双呢,一个月的伙食费。 一大早出来天还是晴的,此刻红山顶峰云雾缭绕,望着湿漉漉的山路,三人都犹豫着要不要光脚走路,沾了泥巴,白色的回力鞋就毁了。 那个男生已经光脚了,他看出我们的犹豫来,就说,试试吧,不冷,泥巴洗了就干净了,再说这段路不长,跟我走,一会儿就到了大马路了。 遥遥好奇的问,你也是爬太白洞的? 对呀!他点点头。 山峰的鹰嘴下,那个很隐蔽的洞口,在雨天里只露出一个黑洞洞大窟窿,一段一人高的绝壁,没人护着,很是危险,一个人的太白洞无疑是个大冒险,我们投去佩服的目光,他有些局促的样子。 他也是校蓝球队的,做人低调,从不张扬,对女生的炽热目光,总是低头淡淡而过,从来也不参与竞选班委什么的,但这个学期末,改选班委大部分女生都投了他的票,这和薇薇的游说有关。 遥遥还经常邀他一起活跃球场,切磋球艺,她大大咧咧惯了,所以也没什么绯闻传出,也许有,也进不了我的耳朵。 于是第二军体委员朗云峰走进我们的班委会。我还是生活委员。 那个暑假,全市组织各校学生轮流参加红山脚下修建一座泳池的劳动。 我的进步太快了,天天拼着和男生比赛搬石头,手心磨出大血泡,薇薇晒得够黑,遥遥和我一样。 开学发展新团员,没有薇薇的份儿,她爸爸有一段不光彩的自首历史,也没有遥遥,她不愿意汇报思想。 我得天独厚,我的家庭教育,令我积极向上,追求进步。 |
那天,我问薇薇,咱班篮球打的最好的那二位。傅豫东,还有朗云峰呢? 哦,傅豫东在体委业余排球队当教练。 朗云峰后来参军走了。 傅豫东就没有找过遥遥? 去过,东山通了郊区班车后,便利的很,三个小时路,但,遥遥谁都不见。 那也架不住傅豫东的坚持,一次是和她米老二闹离婚。那家伙扬言要打断遥遥的双腿,傅豫东不管不顾的冲向东山乡,带人在老槐树林警告过那家伙。 第二次是遥遥父亲平反,落实政策,明明遥遥能调回城,她死也不肯,就是不回城,她妈着急,过这个村,没这个店,让我们去劝,那时返城大潮刚起,明白过来的哪一个不争先恐后的回到爹妈,亲人身边? 是的,遥遥像一个被城市抛弃很久的孤儿,在最痛苦最思念的日子,走近不得,绝望后的心冷,也许干脆死心了,所以两次说破大天的劝阻,她已然决绝的不受丝毫感动,无奈,薇薇他们挥泪道别,自此天各一方,再无联系了。 薇薇拼劲全力干的这件事,也许平复了对遥遥的内疚,那个神奇消失的工分本,多么及时,感谢背后的神力。 被男神围着的炽热感觉,遥遥从浑然不觉,到东山乡的陷入冰冷,只觉得发生在自己周围许多奇怪的事情渐渐多了起来。 和老米度日如年的年月里,断了和城里一切联系,跌在冰窖里,仿佛被封闭在一座黑咕隆咚的冰冷,四周画了一个看不见的圆圈,那里的规矩不可逾越,心里的火花没有灭绝,黑漆漆的夜晚,她思念过无数次的城里的日子,傅豫东像闪在东方的一颗启明星,她可以看着熬到天明,童话随着黎明消失,但还有夜晚的星空,她期望有人来看望,来救她但,没有。离婚了,心冷了,却不断有有城里的消息传来了。 就连久无音讯的薇薇都来劝她回城。她还那么年轻,她的波浪花的卷发,她的开司米的淡黄毛衣,握着茶杯的手背那么白皙。 一种深深的自卑自责。 性格决定命运,性格也会随着环境变化,遥遥的蜕变,发生在东山乡,一个沉淀了多少历史风云的小山村。十几年的岁月里改写了一个人的一生,甚至影响她周边亲人命运。 遥遥的母亲在长女下嫁又离婚的坎坷遭遇里,无时不刻自责,为什么当初撒手不管,任女儿嫁给一个不适合的男人,那年遥遥还不满21岁,涉世不深的女儿标签式的判断一个人的好恶,米老二的根红苗壮,给他一个灿烂的光环.....。 忧郁,内疚,她在怀念女儿的日子里,一遍遍弹奏一首致爱丽丝的钢琴曲,那个寒风中美丽,善良的小女孩儿就是遥遥的远影,她走的越来越远,从离家去东山,告诉父母她要结婚的那一天,再也回不到她身边了,在那片青青黛色迷蒙的起伏里,寻觅她的归宿。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那份倔强,执拗。 就在遥遥拒绝回城的几年后,她的母亲去世了,仅仅一年后父亲的老年痴呆症一天重于一天,清醒的时候,不断喃喃道,遥遥什么时候回来啊? 遥遥的唯一的妹妹,受长姐不幸婚恋遭遇的影响,恐婚,厌婚,终身未嫁。 这些,都是从老同学那儿,一点点拼接的,最后也得到遥遥的回复肯定,令人唏嘘的同时,我也庆幸遥遥那么的坚强,从一个山村小学的普通老师做到一个区的学监,这里面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的故事。 依依不舍的告别了那座城市,故事依旧会延续,人生有缘,终会重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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