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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庄雪禅原创《崛起》献给祖 亲[第21页] |
作者:zhuangxuech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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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国天授六年。西蜀神木城。 一部豪华四轮马车,载着燕国使者慕容山,沿王府街由北向南,往高升客栈行去。王府街甚是宽阔,可以并行四辆大马车。乃是当年凌烟阁功臣,唐门门主唐俭主持修筑,已逾五十年,历经两番拓建延展,乃成神木城之主干道。街道两翼鳞栉茶楼酒肆,米酱布匹杂货诸店,更有钓金沽乐的赌馆妓院。 远处菜场坊门前,乡下农夫愁眉苦脸,领着骨瘦如柴的弱孩,等待有钱的主顾。孺童目光呆滞,赤足寒衣,年约七八岁,稚头俱插狗尾草标,依捏爹爹衣角,兮兮可怜道:“爹爹,嘎子饿。” 鬓开千叶黄,身罩墨魁斗篷的贵族夫人,带着独耳管家,并几个昆仑奴婢,前来选购祭祀日的圣果和牲口。他们对头竖草标的孺童赏鉴议论,捏骨品相,查看犬牙智齿,又令蹦跳试其康健,而后讨价还价。 唐门内阁长老李林甫,哼着“羽林郎”小曲,提携金丝楠木鸟笼,登阶爽净优雅的百戏茶楼。此间每常不乏铁嘴艺人,演说鼓书,也有北方“孤竹国”和“令支国”的女伶,咿咿呀呀唱亡国悲调。茶楼旁边是“赢再来”赌馆,与最有气派的高升客栈。对面是本城有名的销金窟“梨香居”和“怡春院”。贫家女姑为谋生计,消磨青春于酒海肉林,贱卖美艳芬芳、酥软嫩滑的玉体。 贴有封条的神木王府门前,栽植两株源自昆仑谷的雄雌神树。缺月梧桐树下,有个天竺苦头陀,红褐肌肤,花白胡须,涂饰五色怪异脸谱,穿一袭沾满鸟粪秽渍的黄旧僧袍。他常闭昏眼,盘膝打坐,面情如死,与世无争。右臂竹竿也似高高举起,抓握一根三尺长惨白邪骨。身前还放置雾岭巨人硕大颅骸。每有慈悲路客投施散钱零食,拿骨者便会转动手指,令邪骨在指间飞快旋转,以示感激。 |
拿骨者上师左侧,百年神树凤栖琅玕伞盖下,还有个看相算卦的阴阳摊子。麻衣相师张嘉贞端坐矮凳,气定神闲,手摇折扇,等待南来北往之主顾。他那举世无双的“阴阳眼”扫过长街,看到路边躺缩几个衣不蔽体的流浪汉,一动不动,不是冻死,就是饿毙勒。来自鄷都鬼城的拘魂师,用招魂幡,收取街头游荡的魂魄,飘飘荡荡向东而去。也只有阴阳师张嘉贞,方能看到鬼差拘魂的诡异画面,见得多了,也就变得坦然麻木。 卖糖葫芦的康巴老者,头戴幽灰毡帽,身穿七彩花带围腰的栗色康袍,高声沿街叫卖,一口打箭炉地方腔,“敏甜敏甜的冰芝糖葫芦哎~,一文钱两串冰芝糖葫芦哎~”,漫步至人气较多的 “逍遥大世界”附近方立定。 旁边矗着个小叫化,身材纤细,浓眉大眼,正目不转睛羡望红艳醉人娇滴滴冰芝糖葫芦。 小叫化眼角爬着大块乌青,耳根撕裂,滴着鲜血。脸上纵横几道新鲜醒目的鞭痕。衣衫破破烂烂,沾满污秽粪溺,全然遮不住单薄身躯。头脸肩膀手臂和背部布满累累伤痕。新血痂覆盖着旧血痂。无法想象其遭受过地狱般之虐待。他像绝壁雏松,挣扎于岩缝,饱尝凌厉风雪摧残,兀自倔强地活着! 路人见之,无不侧目远离,生怕沾染污秽之气。 小叫化五脏庙咕咕乱叫,死盯着散发致命诱惑的冰芝糖葫芦,忍不住吞口水,狠狠发誓道:“待来日中了武举,我轩辕勃要吃一百根最大最甜的糖葫芦。” 轩辕勃捶定决心,强逼自嘎从糖葫芦挪开目光,转向北面形容恐怖的血衣怪客。 武魂殿猎命师唐乂,被诗骨陈拾遗封绰号,叫“杀僧不留佛”。此时,满身满脸血污,手持四尺长无锋锈铁钝剑,拖踏暗黑城墨家铸造师鱼保家特制的沉重脚镣,像死尸般毫无表情地走过街口。他身后跟着六名皂衣衙役,抬着几具被幽冥地狼咬得破碎不堪的残骸。 唐乂陡然立住,望向路边两具冻毙滚街汉尸体,手中血锈斑驳的铁剑,隔着十步远,左挥右带,将两具亡体,抛送身后担架,竟未曾回头。 新来的龟兹殿卒哥舒翰,有些不满,止住骆驼腿,问询道:“唐班头,路边饿殍,也归咱们武魂殿管麽?” 契丹殿卒李光弼,看到破衣黔首眼皮动了,嘴巴微张,苦发呻吟,起慈悲心道:“这位板盾蛮尚未断气,奄奄一息,要不要弃舍,待明日丧魂失魄方拖走。” 唐班头回转头,眼睛一瞪,射出两道冷幽幽精光。 殿卒凝望杀神满脸污血,和地狱般的眼神,还有脸上一撇一捺两道伤疤,吓得不轻,兀自傻傻发愣。 |
轩辕勃捡起丐花用打狗棍,至卖草履的涪陵大嫂摊位前,学唐乂招式,左挥右带,将两只蟋蟀草履挑了起来。 涪陵大嫂忙于给草履补蟋蟀,便休停指间活计,举首怒视,没好气斥道:“臭花子,滚远些罢!” 轩辕勃陪着笑脸,手中木棍,一挥一带,又将蟋蟀草履送还原位。准头竟分毫不差。 涪陵大嫂惊喜赞道:“泥娃好俊的功夫!” 轩辕勃淡淡一笑:“落在眼中,记在心里。” 唐乂微微侧身,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小乞丐,腹语传音嘲笑道:“你有绝顶的天赋悟性。倘或生在世家,必然可成大器。可惜是个乞丐,谁来栽培你?模仿大剑师,管个屁用?” 尸架上的板盾蛮,尚不曾断气,吃疼后,回光返照,费力挣扎,乃致担架上的头颅,并脚手残臂,纷纷滚落。 年长些的驼背武者鲁炅,知道唐班头杀人不眨眼,忙喝道:“多做活,少废话。死的活的,都他娘的抬走!” 哥舒翰连忙弯腰,抓起滚落在路边的头颅和手脚,放于担架,抬着死人残体,并即将死去的板盾蛮,提迈骆驼腿,碎步小跑跟在“杀僧不留佛”唐乂身后。 唐班头自始至终未吭一声,仅用舌头舔舐唇边血迹。他光赤一双黢黑多毛大脚板,拖动沾满血迹污泥的脚镣,经过客来客往的高升客栈,经过猜拳行令的千里香酒楼,经过寂灭无闻的神木王府,经过依红偎翠的“梨香居”,向城南永睡坟场远远地去勒。 轩辕勃目望血衣怪客走远,方转过头,继续盯视诱死人不偿命的糖葫芦,忍不住向前两步。这时,朦胧派老处女范真真,挺着传说中的丰硕香软豆腐包,波涛汹涌,姗姗走来,要买糖葫芦。看到乞儿蹲在旁边,用食指粘吃落在地面的几粒芝麻,便露出嫌恶不悦神色。 “小丐花,挪远点,勿要影响俺的生意。”康巴汉子有些不满浪儿离得太近。这些乞丐,有时会跟随客人索要,甚至抢劫,十分难缠。 “轩辕勃不是乞丐,”他蓦地立腰,瞪着眼睛,大声而严肃说道:“我是贵族!真正的贵族!”言毕,伸出舌头,舔吃手背上红须褐腹的剑颚香蚁。 剑颚蚁体大多肉,富含地狱毒素,能使人痛不欲生,求死不能。在天元大陆,只有武者为了修练,提升魂力,才敢品尝。轩辕勃为填饱肚子,不得不忍受万蚁噬心般的痛苦。 地狱毒素从口舌中散发,借由神经管道,涌遍全身。轩辕勃如遭闪电,瞪圆眼睛,张大嘴巴,伸出舌头,发出一声悠长惨叫:啊—— 行色匆匆的路人,因而驻足,惊讶地望着境遇悲惨,表情古怪的小丐花。 “呆子!为了吃不及豆粒大的剑颚蚁肉,竟忍受地狱毒素的攻击!朝四暮三郎尚且难以忍受,又何况是你?”范真真想到梦中情人,一别多年,至今杳如黄鹤,不禁黯然神伤。 |
“甚麽?他吃了剑颚蚁!那只是武者修练时,才肯吃的妖物。当真不怕死哈!”摆地摊的西门鞋拖,吃惊地望着小乞丐,又转头盯视美貌白皙的朦胧派老处女。 范真真则怔怔望着,啃吃鸡腿的东瀛浪人姿五六郎。“这位少年浪人,跟朝暮郎,果真有几分神似!” 这时,从对面快步走来一个全身赤裸,满脸满身是浓密黑毛的狼孩。不知者以为是返祖人类,知者指其为狼孩。只要他张开嘴巴,便能看到口中锋利犬牙。狼孩在天元大陆各地都有,年迈长者一般都曾经见过。狼孩复仇的传说,经久不衰,代代相传。 狼孩走至姿五六郎身后,蓦然出手,劫夺鸡腿,有滋有味吃起来。经过范真真身边,故意撞她,顺掠冰芝糖葫芦。老处女羞愤交加,破口大骂,莫奈之何。惟东瀛浪人,拔出太刀,舍命追击狼孩,惜乎追不到。 轩辕勃满脸通红,青筋暴起,承受体内一阵强似一阵的痛楚。时而僵立不动,时而来回疾走。他忍无可忍,紧握拳头,向天咬牙道:“我是真正的贵族!我是一名伟大的武者!” 卖草履的涪陵大嫂,被他认真而又滑稽的模样逗乐。回顾身边玩泥巴的孩子,叹息道:“傻儿,你要是有小叫化一半的志气,妈妈就算做牛做马,好歹也有个盼头。” 轩辕勃大口喘气,转身面对织草履者,指着地面蠕动的残疾老人道:“他才是乞丐。” 在不足二十步开外,确实伏卧一个浑身散发恶臭的老丐。他头发很长,乱糟糟的,沾满了灰渍。身穿脏兮兮破烂不堪的褪色茧袍。老丐腰间斜插软鞭,背负拐杖,拖拽废腿缓缓爬行。虽破烂不堪,但服饰行头可看出早年的世家子弟纨绔模样。 路人像躲避瘟疫般,纷纷避让形容恐怖、散发恶臭的老丐。 豪华马车停在千里香酒楼门前,下来两个穿着丝绸的劲装男子。 两人以父子相称,一个叫西门胜,一个叫西门番茄。 “行行好罢。赏点儿吃的。”老丐举着破碗央求有钱人。 西门胜嘲笑道:“哟,原来是唐怀礼唐三爷。大名鼎鼎的风流情圣唐门三少爷,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路人听到“唐门”二字,莫不对残疾老者刮目相看。“他就是盛名远扬,如雷贯耳的唐家三少?” |
唐国“杨李唐武”四大世族把持朝政,官威素著,宗族子弟遍布天下。朝野长老半数出自蜀中唐门。更且现如今,神木城便是唐门总舵所在地。是以在蜀中神木城,无人不知唐门赫赫声威。 西门番茄一怔,甫认出来,失声道:“唐三爷。果然是你!” 唐怀礼抬头望着故人父子,一时情动兴飞,击筑高歌:“遥想当年,飘风戏月,趁蝶探花,浪赢两袖留香。” 两人曾在同门学艺,虽不算生死之交,也属莫逆。当年唐怀礼头顶世家光环,行侠仗义,使钱如水,何等显贵。后来得罪朝中奸臣,牵连入狱,残了双腿,破产夺爵,才沦落至此。 西门番茄颇为唐三爷惋惜不平,摸出两串铜钱,丢于乞帽。 狼孩早已吃完鸡腿。东瀛浪人兀自不依不饶,必欲置其于死地! 这时,八匹快马从北大街,气势汹汹,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个豹皮少年,手中扬着威震八方“逐鹿鞭”,抽打闪避不及的贩夫走卒。 路客避之不及,头脸脖颈纷纷中招,火辣辣地疼。乡下枣贩推着独轮车,不幸摔倒,眼见滋阴补阳、强筋壮骨的若羌红枣,被浪人闲客捡走,伤心欲绝,愤骂不已。哺乳中的长项族妇女,也被皮鞭袭中,敢怒不敢言,怀中婴儿吓得哇哇啼哭。 最惨的是黑毛狼孩,抢枣子时被浪人打晕,横躺长街。后面又有马匹飞驰而来。轩辕勃未及多想,跳上前呼斥阻拦。马匹从狼孩身上飞跃,马车却从他胸口生生碾过。 范真真闭眼,不敢再看。“可怜为一根鸡腿丧命!” 不料,狼孩坐起来,咧嘴傻笑,露出森森犬牙。车轮在胸口碾压留下的痕迹犹在。狼孩双臂撑地,皱着鼻子,仰头向天发出悠长狼嚎。天狼星陡然爆发夺目光彩。狼孩被光环包围,变态为一头黑毛小狼。他吸收星辰之力,瘸着一条腿,快步奔向坟场狼洞。 东瀛浪人翻转豆粒小圆眼,兀自发呆:“这他妈还是个狼人!” 西门番茄忍不住骂道:“狗鞑子,欺我大唐无人耶?”握住拳头,寻思要不要给他点颜色。其时,雌帝瞾君改唐国号为周,不过六年,百姓仍以唐民自称。 西门胜小声叮嘱犬子道:“朝廷有令,凡对使者不敬受杖刑,殴打使者致伤,依律处死。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西门番茄只得压住怒火,摇摇头,跟随父亲上了酒楼。 轩辕勃体内毒素再次发作,眼前昏暗,暂时丧失神智,呆立在街心。 大燕国使者在高升客栈前勒马。北方少年翻身下马,对小叫花怒斥道:“没长眼的贱种!‘狮子骢’踩死你也是活该!”随手便是一记“远交近攻”。 轩辕勃摸着脸上三道火辣辣鞭痕,怒视北方少年。只见他豹头环眼,孔武有力,身穿豹皮,斜挎宝剑,显得霸气英武。 “哥哥,不要理睬没爹没妈的小乞丐。”一个衣着华丽的异族少女,带着一阵香风走过来。她的圆脸,就像天上的明月。她的甜音,就像三月的春风。 |
兄妹俩,一个叫慕容狮,一个叫慕容美,均是燕国王族。此番跟着叔叔慕容山,来蜀郡协助办差。 轩辕勃忍耐疼痛,抱拳笑道:“兄台,敢不敢借鞭子一用?” 慕容狮以曲慢双劲,将鞭子投出。逐鹿鞭昂头,摇着尾巴,宛如游蛇,缓缓接近乞丐。 轩辕勃伸手接鞭,不料被“蛇头”咬了一下,全身电麻,想必鞭中施加蛮横魂力。鞭子在手,他回想方才动作要领,手腕疾翻,刷刷刷,挥出三记响鞭,招招击在北方少年脸际颈项。 兄妹俩个同时一呆。“逐鹿鞭法”是慕容家祖传绝学。其威在于,鞭子挥出,同时攻击多个远敌。不仅如此,挥鞭时,手腕和肘部,还可攻击近敌。长鞭需在左右手间,反复交换,鞭柄还作为点穴武器使用。招式极其复杂。外人根本偷学不会。 慕容狮竟然忘记躲避,吃惊道:“你也会逐鹿鞭法第三式‘远交近攻’?” 轩辕勃淡淡一笑:“疼在身上,铭在心里。”他天生过目不忘的秉赋,能将感兴趣的招数,恒久铭刻在心。 “小乞丐,臭不可闻,咱们快走!”慕容美拉着哥哥衣角。 轩辕勃挺直脊梁,傲然道:“我不是乞丐。是真正的贵族,是未来的武魂师!” 慕容狮闻言,哈哈大笑。“你天资聪颖,善于模仿,管个屁用?若要生在王族世家,自然可获全力栽培。乞丐嘛,这辈子只能是乞丐!”言罢,昂首阔步,大笑而去。 轩辕勃见他雄姿不凡,忍不住跟在背后,模仿燕国王子“虎步鹰扬”。 慕容狮踏至客栈门前,蓦地转身,看到乞丐模仿自嘎步伐,陡生厌恶。对视片刻,愈加愤怒,走近丐花,捏住剑柄,冲动着想杀人。他的脾性本就骄横暴躁,路途又遭遇影子侠盗萧史君捉弄,还被樱之国浪人“朝四暮三郎”频繁骚扰。 “腌臜不堪!”慕容美忍不住作呕。 轩辕勃停止模仿王族步伐。因见慕容兄妹衣饰华贵,不免自惭形秽,又艳羡彼身斜挎之宝剑,发狠道:“待来日运转,轩辕勃也要骑高头大马,比你的狮子骢还要高。” 慕容狮微微一愣,想给点颜色,又不忍脏手,就用剑鞘压制丐儿嫩肩,鄙夷道:“贪生怕死的南方贱种!只配给大燕国王子做奴隶。” 轩辕勃抓住剑鞘:“狗鞑子,老子可不是贱种,宁愿饿死也不会给尔等做奴隶。”他想移开剑鞘,却没有力气。 “跪下!”慕容狮发声威吼,兽魂立时附体。他使出江海倒流般的魂力灌入剑鞘。身躯沐浴在淡淡的蓝色光晕中,脚底刹那出现霸道血红光环。那是魂力爆发时呈现的光彩。 卖糖葫芦的康巴汉子,和卖草履的涪陵大嫂,竟都看傻勒。 镶嵌红宝石的剑鞘,爆发红光,越来越重,大山般压在轩辕勃单薄稚嫩的肩膀。 十多位闲客袖手而立,于不远处嘈议观瞧。“啧啧,了不得,这位大燕贵族王爷,年纪轻轻,竟然是个武魂师。” 轩辕勃挺直脊梁,拼命支撑,决计宁死不跪。 几只双头烈焰孔雀,扇动硕大火羽翅,高高逾掠头顶。嘎嘎怪叫之音,令路人头皮发麻。 这时,客栈旁的巷子里,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琴声。初时如涓涓细流,转眼间便成大河奔腾。 酒客为琴音中浑厚气势所摄,朝楼下望去,只见巷中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落魄老艺人。琴师闭眼走路,稳稳当当,全不理睬外界人事,恍似睡着了般。 轩辕勃听到琴音,热血沸腾,仿佛看到古战场,听到金鼓杀伐之声。只有极少数听众,知道这首古曲叫作“诸神黄昏”。 老琴师走到轩辕勃跟前时,琴音宛如大钟,浑厚无比,偏偏包含擂鼓声,马蹄声,并喊杀声。街上行人一齐止步,朝老琴师聚目过来。 慕容美不由赞叹,“老艺人能以音曲,模拟出三百六十种不同的画面声色,必是声乐系大法师。龙族历史悠久,果然不乏奇人,今次出使南国,长了不少见识。” 轩辕勃满脸通红,呼吸气喘,汗珠滚落,感觉肩骨快要碎裂。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在大燕国武魂师面前跪倒。 围观者也暗暗为小乞丐着急,却没人上前施出援手。 “南方贱种,跪还是不跪?”他在路上受到“影子侠盗”萧史君多次捉弄攻击,满心愤怒,故要拿南方贱种出气立威。 轩辕勃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紫,突然口角流出血来。 卖糖葫芦的康巴汉子,上前劝道:“你就跪倒,又能如何?” |
伏地老丐眯着昏眼观瞧,暗暗叹息:“这孩子聪明伶俐,见招学招,还颇有一股不服输,不要命的崛气。但不知丐儿武魂天赋若何?”正欲出手相救,楼上茶客探出身,将雪龙茶水泼向北方少年。嗤!茶水分成六道,带着蓝莹莹光芒,疾速射向燕国武者。 慕容狮听到劲风诡异,蓦地撤除剑鞘,后退数步,仰头观寻。茶楼轩窗启开,探出七八个脑袋,却不知谁人暗算。“南方贱种!” 轩辕勃身子一歪,虚虚然软倒萎地。他已连续数日,不曾哄饱肚皮。 旁边独腿大爷,正修理乌骨伞,仰头望望默然不吭。只有卖草履鞋垫的涪陵大嫂,忍不住骂道:“驴驲的,险些淋到你家老娘。”于是将摊子,向旁边挪了挪。 慕容狮甫要发作,却见老琴师蓦地睁开两眼。眸子里烈焰滚滚,精光刺得他不敢直视。战场的鬼哭狼嚎,随着琴声,嘎然而止。 老琴师从身边经过,嘴里咕咕囔囔,似口含核桃念经:“暗月就要来临呐。” 围观者只听懂这一句:“暗月就要来临呐。”慕容兄妹蒙然望着老琴师,不解话中含义。 “说甚麽暗月就要来临?疯子,当真是疯子!呸!” 老琴师并未着恼,将右手摁在无弦琴上。风起。云动。黑色魔云为琴声所引,从四面八方疾速聚集,遮住光线。神木城陡然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中。 寂静。尖叫。宛如长长的梦魇。良久可见头顶上的星光。四下里望时,只见荒草丛生,怪石嶙峋。腥风阵阵。遍地都是插着羽箭的尸体。人的尸体和马的尸体。随处可见丢弃的盔甲和弓箭。 老琴师站在荒芜的古战场上,看尸体化成白骨,白骨化成泥土。数百年风云流转,唯一不变的,是老琴师的容貌,和那首鲜血淋漓的古曲“诸神黄昏”。 古战场的魔云终于散去,夕阳照耀王府街。 轩辕勃从古战场梦魇里苏醒,饥饿之极,抓起琴师脚前的雪龙茶叶,塞入口中,嚼之津津有味。突感凉异阴森,抬头看时,只见老琴师眸子里的盛大火苗已变成冰冷惨白的灰烬,又由灰烬到寂寞苍凉的无尽黑暗。 老琴师瞪着幽黑空洞的双眼,说道:“暗月就要来临呐。” 轩辕勃吓得不轻,连滚带爬,退到慕容美跟前,怔怔望着老琴师。竟发现琴师眼中无限黑暗处,光明之羽坠落,古战场一片火烧般的红艳,宛如血染的黄昏。 琴音再次响起,还是那首古曲“诸神黄昏”,却没有了金戈铁马。老琴师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行得远勒。 |
慕容狮暗忖:“琴师的眼神到达非人地步,其魂力等级至少九段以上。” 慕容美呆呆地道:“自老琴师眼里,看到了古战场的惨烈,和绚烂无比的黄昏。” 酒楼上,两个茶商边饮酒边议论。 西门胜:“独孤黄昏!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琴魔独孤黄昏?” 西门番茄:“独孤黄昏是南北朝时代的人物,不是早就成枯骨了麽?” 慕容美从路边买了几根油条果腹,丢了半根油条在小叫化跟前,笑道:“就你这小身板,还要跟我哥哥斗!”。 轩辕勃饥饿已极,抓起地上半根油条,却被慕容狮踩住手背。慕容狮狠狠地道:“南方贱种要懂得谢恩。” 轩辕勃紧紧抓住救命油条不放,“爷爷只给女菩萨谢恩,就不给你谢恩。”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慕容美拉走了哥哥,劝说道:“何必跟一个小叫化动气?” 慕容狮斜睨围观者,笑道:“好妹妹。咱们一路上受够了南方猪猡之气。还是爹爹说得对,待南方贱种,决不能心慈手软,非制得他们心服口服为止。”说罢,从轩辕勃头上跨过,哈哈大笑,带领妹妹与随从,进入高升客栈。 轩辕勃不顾手背磨破,擦擦灰渍,便狼吞虎咽到手的半根油条。 慕容家的随从牵了马匹到客栈后院马槽,让店家用上好的草料伺候。 店小二迎了出来,弯腰赔笑道:“几位客官,咱们客栈已经住满。还请往别处打尖。” 慕容狮豹眼一瞪,“少废话。爷们是大燕国使者,让掌柜的将上等客房腾出六间来。” 店小二忙不迭奔进客栈后房。 不一会,几个沙陀皮货商,骂骂咧咧,自客栈内被赶出来。掌柜的陪着笑脸,解释道:“几位爷,委实对不住,你们赶紧去别家歇宿。咱们客栈也莫得法子。优待友邦使者,乃是朝廷定下的规矩。”言毕,长叹不已。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 朝廷有令,凡是客栈酒肆,优先招待外国使节。燕国使者在大唐享受超国民待遇,他们只需要支付半价,就可以住最好的雅舍。 当日,白鹿原战役唐国失败,十万士兵放下武器,投降燕国。大燕国君慕容安,率兵南下,屠杀石头城三十万百姓和降卒。血水染红了大地,尸体阻断了泪江。唐国兵败后,高宗一病不起,被迫签订白鹿原协议,认贼作父,割让燕云六郡,赔以钱帛畜马,方才与燕国实现和解。 |
轩辕勃勉强哄饱肚皮,思谋未来去处。这时,听到皮货商发牢骚,内心不忿,发誓道:“有朝一日,轩辕勃若可统兵,必要击败大燕。” 话音未落,听到有人击掌大笑,正是落魄老丐唐家三少,“好志气。小乞丐也想当大将军麼?笑死人勒。” 轩辕勃怒道:“你才是乞丐!轩辕勃跟你老浊物可不一般。” 唐三爷喝喝一笑,暗忖:这孩子饥肠辘辘,志量倒不小,却不知武魂天赋如何?于是拿行乞得来的零钱,买了两根糖葫芦,给小鬼一根。 轩辕勃迟疑片刻,目露感激,接过糖葫芦,有滋有味吃起来。 “老爷爷,您果然是慈悲善者,将来必定洪福齐天,仙寿永年。” 老丐用袖子擦干他脸上污渍。小鬼约莫十岁光景,体形单薄,但天庭饱满,头角峥嵘,目光炯炯有神,倒也招人喜欢。只是遍体伤痕,叫人看了油然而生怜悯之心。因见他饿得紧,就在路边买了几个炊饼,与小鬼分享。 轩辕勃又去菜市场拣些烂黄菜叶,勉强哄饱肚皮。此时天色已晚,寻思觅个温软之地休憩。来至神木王府,站在缺月梧桐繁茂冠盖下,喃喃自语:“终于到家啦。” 轩辕勃念起如烟往事,不由情动,满眼热泪,走近朱漆大门。他一步步登上石阶,用力叩打门环。咣咣。宅院内无人应答,只有野猫从旁边的狗洞里窜将出来。“妈妈,你在哪里?” 轩辕勃抱着府门前百年神木,久久不能移步,泪水滚滚而堕。童年琐忆,温馨如昨,此后家破亲亡,寄身篱下,往昔莫堪回首。 张嘉贞开始收摊,回头望见,叹道:“这孩子真怪,每次经过王府,都要抱着昆仑神木,哭成泪人,像是死了爹娘一般。” 待相师走后,轩辕勃贴着缺月梧桐,倾诉内心隐痛。“妈妈,四叔将我送给宋寡妇,宋寡妇将我送给郑屠户,郑屠户将孩儿卖给厉员外为奴。厉扒皮为人吝啬苛刻,既不让孩儿吃饱,还让孩儿去放羊。家里丢了鸡蛋,他们打我。家里碎了罐子,他们也打我。家里少了钱,更对我拳打脚踢。孩儿之前逃跑过几次,都被家丁给抓回去,关在狗窝里。” “孩儿只能吃剩饭,吃狗食,有时饿极了,就争吃狗奶。胖墩儿骂我是狗娘养的,孩儿气不过咬伤了胖墩儿。厉扒皮还拿皮鞭子抽我,扬言要将孩儿扔进粪坑溺死。”说着,将破衣烂衫脱去,裸露精瘦身体和伤痕给雄雌双树看。 孩子内心积压无数委屈,要跟妈妈倾诉。“妈妈,孩儿一直听话,他们怎样打我骂我,孩儿都没有哭。” 缺月梧桐发出哗哗抽泣声。母亲在天之灵,似乎看到孩子所承受之莫大苦痛。 “妈妈,孩儿牢记您的教诲:一定会好好活着。” 轩辕勃斜依缺月梧桐,跟妈妈诉说很多掏心话。 天竺苦头陀依旧盘膝而坐,竹竿似的右臂始终高举,擎握惨白色巨人邪骨。他只求静心灭念,与天梵合一,对尘世的一切漠不关心,对丐儿的哭诉无动于衷。 孩子哭诉完了,转过神树,来至苦头陀身旁,饶有兴味地打量,随即模仿举臂打坐。拿骨者心念微动,睁开眼皮,回头看着小丐,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数十年如一日,枯坐熬煎,岂是小屁孩所能忍? |
轩辕勃坚持一个时辰,便困倦已极,在昆仑神树下席地入睡。半夜里,寤得怪梦,梦中见到故世多年的爹爹妈妈。府邸大门洞开,佣人在檐下挂上灯笼。鞭炮齐鸣。人来人往。神木王府热闹非凡。 妈妈从大宅门里走出,抱他回去,给他洗澡,给他换洗干净衣衫。突然前院骚乱起来。“太太,不好啦!不好啦!出大事啦!”名叫鹦鹉的婢女,急切跑进来。“赵无极赵大人带领捕快,来府邸锁拿老爷,说是勾结鲁王,犯下谋逆之罪。” 唐嫣然一听赵无极,带领衙役,捉拿老爷,不禁全身哆嗦。 轩辕勃跟母亲来到院中。父亲傲然站在众人前,为自己声辩。“天地作证,轩辕康没有勾结鲁王,更无谋逆之实。纯属血口喷人!” 赵无极冷笑道:“来人!将轩辕家的男女老少,统统锁起来带走。” 捕快们抬出铁笼子,扑上来,抓住轩辕康,投进铁笼子。 支离破碎的梦境。刀光和血水。刑具和皮鞭。在关押死囚的监狱里,轩辕康被残酷折磨,遭大铁钉穿脑而死。 “孩子,妈妈不能再陪伴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记住,是赵无极害死爹爹妈妈。记住妈妈的话:你是贵族,是轩辕家的血脉,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妈妈为了免受凌辱蹂躏,在轩辕康死后两日,也追随丈夫,碰壁而亡。血水和脑浆从墙壁淋落地面。从脑壳大洞来看,唐嫣然碰壁的力度和决心有多大! 此后,轩辕勃被释放,由二伯轩辕禄抚养。轩辕家蒙受大灾难。轩辕禄日子也不好过。之后经多次转手,卖给厉扒皮,沦为家奴。 轩辕勃从抄家和监狱的噩梦里惊醒。 太阳还没有出。早起的鸟儿在神木的枝叶间欢叫着,雀声喧如雨下。 轩辕勃摸着身上鞭痕,想起梦中妈妈之言,跪在缺月梧桐树下,发誓:“给爹爹妈妈报仇雪恨,杀死赵无极、来俊臣,击败大燕!我必崛起!” 身后蓦地传来嘿嘿冷笑。残疾老丐双手一抹,在空中翻个筋斗,稳稳落在轩辕勃跟前。唐三爷讥笑道:“丐儿,就凭你也想杀来俊臣?你能有多大本事?不提唐国境内,单是唐门内部,图谋来俊臣的义士,何止千百?他们每年组织刺杀来俊臣,可有一次成功?来俊臣是九段刑师,魂力浩瀚无边,手下爪牙无数。谁能杀得了来俊臣?” 轩辕勃有些气恼,“照你说来,我就没有希望,为父母报仇了麽?” 唐怀礼思忖片刻,安慰道,“你现下年少,只要找到高人肯传授功夫。你天赋聪颖,根资不错,只要苦学十年,未来不愁没有机会。” 轩辕勃嘟嘴道:“可我哪有钱拜师学艺?谁愿意收留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唐三爷握着他小手道:“眼下就有一位奇人跟你有缘。这位高人出自唐门,自幼习武,神通广大,曾八次潜入鬼王宫偷香窃玉毫发无损,还击败过大燕国六大铁卫。” 轩辕勃就问,“这位高人现今何处?你明日就带我去拜他为师。” 唐三爷哈哈笑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着,翻天一掌,“隔空打牛”,震落三只麻雀。 |
轩辕勃瞪大眼睛,好生钦慕,立即跪拜磕头,口称师傅。 唐怀礼拄着拐棍站起来,正色说道:“你既然是唐嫣然之子,咱们便是自家人。你也不用拜三爷为师。咱们以祖孙相称。你日后只管叫我唐三爷。” 轩辕勃欢喜道:“叫师傅也行,叫唐三爷也好。” 唐怀礼领着轩辕勃来到王府侧翼,趁左右无人,提着他翻入王府,进入柴房。他腿脚有旧伤,翻墙如履平地,则受伤前必然更为了得。 轩辕勃看到地上被子杂物,惊讶问道:“这是你平时休憩之地麽?” 唐三爷点头,笑道:“此间是我在本城十四个落脚点之一。虽然不够宽敞,只要心中无碍,狗窝也很舒适。” 从简陋囊箧中,取出一幅陈旧的卷轴,悬在斑驳的墙壁上。借着烛光,可以看清图画中是个目光冷峻的老人。 “这便是唐门祖师爷唐传奇勒。”唐三让弟子给已故门主磕头,进入唐门须要仪式。 轩辕勃于是对着祖师爷画像拜了八拜。唐三爷讲述唐门九条铁律,命他牢记不忘,终生遵守。轩辕勃对着祖师爷画像发誓:终生遵守唐门铁律。 唐怀礼笑道:“从今往后,你就是唐门外家弟子。不过,你的妈妈是唐家血脉。宗族长老会将你看作内门弟子。” 轩辕勃就问了些妈妈跟唐家的关系。唐家三少没有回答。他似乎不想让弟子知道一些旧事。轩辕勃隐约觉得,唐三爷跟妈妈关系不一般。 唐怀礼拉轩辕勃起来,给他讲述唐门的辉煌过去。 /“唐门原是江湖绿林出身,后来祖师爷唐千秋辅佐厚黑大帝李鼎扫平天下,获封巴蜀境内武陵二郡。后世常称蜀中唐门便为此故。我唐门人才济济,有不少成为朝中朱紫大员,代代与唐国宗室结为姻亲,李唐水乳交融,血脉相连。” 轩辕勃认真听着,不时发出叹息。“原来唐门曾经如此强大,如此辉煌。” 唐怀礼沉思片刻,又道:“三爷传授功夫,可以不收学费。但你尚须答应老爷子一个条件。” 轩辕勃想也不曾想,急道:“莫说一个条件,一百个条件也答应。” “如今武周当兴,女帝操弄权柄,任用酷吏来俊臣,残害李唐宗室子弟。唐门内部,又有李林甫、赵无极这样的奸人。你既是唐门弟子,自应为唐门效力,为唐门之崛起而奋斗。况且你的母亲唐嫣然,原本就是唐门中人。” 轩辕勃连连点头,附和道:“唐门弟子理应为唐门之崛起而奋斗!” 唐三爷咳嗽两声,从头上捉住两个虱子吃了,叹息道:“我唐怀礼已经老迈,没有希望击败三大仇家:赵无极、来俊臣,还有李林甫。这个使命便交给你罢。” 轩辕勃于是发下誓言:“不杀赵无极等恶贼,誓不为人!”又在唐怀礼指点下,说了两句大义凛然的话:“救唐门于水火,为唐门之崛起而奋斗!” |
此后,轩辕勃跟着唐怀礼,在街头乞讨卖艺。唐三爷得空,便指点弟子功夫拳脚。每番,轩辕勃在王府门前练拳,唐三爷在旁指点时,麻衣相师看到,难免摇头太息,口中尽说怪异风凉话:“天命安可抗?阴沟死泥鳅。” 轩辕勃这天乞讨回来,恰好看到出摊的西门鞋拖。他放下红色长布,摆好各种武林旧书。在身后桫椤树,挂个乌黑木牌,上书四字:落日书摊。只要没有大风,未曾下雨,西门鞋拖准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蹲下来,随手翻了翻,大抵跟修练与武技有关,也有部分消遣读物。这些线装书多数发黄,甚至虫蛀,且价格不菲。有的是手抄本,有的是泥印本。藏书印章清晰显示,收藏者为西门吹雪。看来西门鞋拖是没落的武林世家子弟。 轩辕勃没有钱买书,便蹲在地摊旁翻阅,也许能学到一些失传秘技。一来二去,便跟摊主熟识勒。 “卖一本书能吃喝一个月。坚持下去,娶媳妇不成问题。”西门鞋拖享受轻松惬意的练摊生活。 轩辕勃仰脸笑问:“那要是西门家的藏书都卖完,哥儿拿甚麽养家?要去码头当棒棒麽?” 西门鞋拖咀嚼槟榔,坚定摇头,“绝不会当棒棒!咱是西门吹雪的后人,怎会甘当苦力棒棒?”他沉默片刻,才吐露心中秘密。“等将来祖传藏书卖完,就去当武魂师。”说着,原地翻个筋斗,稳稳落地。 轩辕勃拍掌笑道:“咱们竟是同道中人。” 除却武艺,唐三爷还教授轩辕勃读写。他在西门家的落日书摊借买画书,一边讲故事,一边教识字。轩辕勃常常被书中故事吸引。尤其《狼孩复仇记》,令他神魂颠倒,阅过数十遍。这部奇书,为不了禅师所著,讲述狼孩父母被杀,狼孩在荒野求生,孤独地长大,后来成为狼王,对人类展开疯狂报复的故事。 唐三爷有时会摸着免死铁券沉默寡言,有时会给弟子讲述唐门旧事,有时会突然消失数日,难觅踪迹。 唐怀礼曾被奸人诬陷,原本定为死罪。凭着宗族关系和“免死铁券”保全性命,从牢城软禁到被严密监视。有时还受到侮辱打骂。次年仍须要每月去武魂殿报道,以证明没有逃逸。随着唐三爷在门内的影响式微,对他的监督日渐松懈。唐三爷干脆装残卖傻,乞食于街头。残疾老人的威胁已经不大。武魂殿便放弃了监视。 每当他们日子艰难时,总有神秘人出现,并施舍钱物。有时还会在乞帽内,留下言简意赅的字条。内容大抵是:唐门内部的各种变动;狼族骚扰边境,洗劫某村庄;鬼族收留逃犯,扣押唐人,索要物资;乾坤盟在某地跟唐门分舵发生冲突。当然,还有朝廷的最新时策。 这让轩辕勃确信,唐三爷被李林甫、赵无极撵出唐门后,在门中仍然埋伏不少嫡系羽翼。事实上,他的两个儿子唐子龙唐子虎,仍然是唐门大长老。轩辕勃从未看到儿女们来看望唐三爷。 天长日久,轩辕勃跟王府附近的摊贩,渐渐成为熟识。令他颇感兴趣的,是仪表不凡的麻衣相师。轩辕勃向他询问书中字辞奥义时,饱读诗书的张嘉贞都愿意解答。与拿骨者终日枯坐沉默不同,张嘉贞非常健谈。这人当过监察御史,谈吐不俗。天文地理,无所不通。 有时,李林甫等达官贵人,会来光顾算卦,与张嘉贞闲聊,偶而会提及过去。轩辕勃捧着书卷,在旁谛听,也简单知道些麻衣相师的过往。 张嘉贞明经出身,初授平乡县尉,后因才干拔萃,擢为监察御史。他天赋阴阳眼,常见到些不干净的东西。有一回,看到章怀太子的鬼魂在宫门前喊冤,便告之同僚。不想被同僚参奏,说他妖言惑众。瞾君一时大怒。张嘉贞差点掉脑袋,最终免死,却丢了乌纱帽,沦落街头,靠着看相算卦谋生。他有个弟弟,叫张嘉佑,在武魂殿当差,因身手不凡,已晋升为副将。相师来到神木城,便是投靠弟弟。 历经官场波诡云谲,张嘉贞已将世事看透。他远离京城漩涡,知足于街头的卦师摊子。李林甫本想安慰,却发现张嘉贞无需安慰。 李林甫走到轩辕勃身边,负手弯腰,和颜悦色问道:“小兄弟,看的甚麽书?”任谁看了他的笑脸,都会产生亲切信任感。 轩辕勃将书的扉页亮出来,“《狼孩复仇记》,李长老看过麽?” 李林甫蹲下身,与他谈论书中故事。又向轩辕勃,打听唐怀礼的事迹与动向。 轩辕勃立时紧张起来,含糊其词地应付。 李林甫满脸堆笑,对轩辕勃不住夸赞。“你很聪明,又很勤奋,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跟着唐怀礼错不了!” 此后,李林甫看到轩辕勃,总不忘嘘寒问暖,对他很关心。有时还请他吃早点,喝凉茶。 轩辕勃有些受宠若惊,忍不住问道:“你为甚麽对我好?是因为唐怀礼麽?” 李林甫摇头,温暖笑道:“你是故人之子。敝人同情你的身世遭遇。” 轩辕勃想起唐三爷讲过的话。李林甫原是宗室利益的代言者。进入唐门后,按瞾君指示,联合赵无极,通过钱财接纳外门长老,硬是将唐家三少名业搞垮。因问:“你跟唐三爷有过节麽?” 李林甫想到过去的是非恩怨,难免歉疚。在唐怀礼,李林甫便是政敌!在李林甫,彼此之间曾有些误会。 李林甫叹息道:“有些事你不懂。唐家三少的脾气性格,想必你也知道。赵无极这些长老不喜欢他。我与唐三爷确曾有些过节,但都非个人私怨。李林甫扪心自问,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中间对得起朋友。” 轩辕勃不好再问。两人又喝了一会子凉茶。 李林甫拉着轩辕勃之手,走出店门,不忘谆谆教导,“做人最重要的是忠孝!对天子要忠诚,对父母要孝顺。做到这两点,便可问心无愧。” 轩辕勃想起曾经的誓言,以李林甫为三大仇寇之一,不禁有些愧疚。李林甫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临别时,李林甫将自用折扇馈赠,嘱咐道:“如遇困难,可凭折扇,到府邸求助。门子若问君是谁,你就说是故人之子,有折扇为凭。” “好好努力,前途无量。我会提拔你的。” 轩辕勃接过折扇,再三感谢李长老。回到住处,打开折扇,只见扇面绘有主人自画像,旁题娟秀小字:人心曲曲弯弯水,世事重重叠叠山。落款处为李林甫章印。 |
神都洛阳。仙鹤宫。四个侍女静静立在女帝瞾君身侧。 瞾君得到神木城主“不动明王”赵无极的禀报:有位身份可疑的老琴师,出现在神木城。恰好与星象师李神符预言的蜀中地点非常吻合。也许老琴师就是陛下要捕捉的“潜龙”。 当年,天机宫大星象师诸葛天机观测天象后,留下晦涩难懂的《天机预言》,包含四项内容,也即所谓“四大惊世预言”。其中一个,大唐江山会在二十年后易主。高宗因其妖言惑众,将张大牛下狱,割舌杀害。后来瞾君临朝称制,毒杀长子李弘,逼杀章怀太子,废中宗和睿宗,建立武周。唐朝果然如星象师预言那样江山易主。如今星象师再次预言,潜龙已经降临人间,二十年后,必然取代武周,成为天下雄主。 瞾君自知年岁渐长,仙途难登,不忍江山易姓,子孙被屠戮,听闻星象师预言,内心若有惶急,命爪牙奔赴各州郡,全力搜查拘捕“潜龙”。虽然杀掉几百个“潜龙”,体内劫压并未减弱,反而格外增强。 瞾君因命神木城主“不动明王”赵无极,秘密查探老琴师的虚实,务必抓获“潜龙”。 小民有生存之压,上位有避劫之压,朝廷有天道之压。 瞾君饮两口暗黑城进贡的墨菊茶,想到劫压带来的种种苦煎,恨恨骂道:“死老鬼,竟还活着,回到大周意欲何为?哀家若不是劫压在身,需要闭关修行,必会亲自出马,会一会独孤黄昏。这人半神半鬼,可不好对付,尔等切莫大意。不惜一切代价锁拿琴魔独孤黄昏,格杀勿论。” 赵无极得到瞾君“影子传命”,立即命武魂殿,全体出动,亲自带领殿将殿卒,捉拿妖魔琴师。他们在烧烤摊附近,抓住正在吸血的独孤黄昏,将他五花大绑,押往白龙江畔砍头。尸首分家,直接丢入白龙江,喂养水底白龙。 琴魔被斩,追杀“潜龙”的任务,却没有结束。赵无极命张嘉佑等,秘密追查潜龙。他自己则借着朝廷密旨,以围剿潜龙之名,准备对唐子龙与唐子虎动刀。 赵无极和李林甫秘密商议。如何除掉唐怀礼的两个儿子唐子龙唐子虎? 李林甫拿出瞾君手谕:唐家若有不轨,卿可便宜行事。这是他来蜀国上任时,瞾君给的手谕。 赵无极也拿出刚刚到手的密旨。大意是,围剿潜龙,不可手软。即便唐家,也不在宽宥之列。 李林甫阴笑道:“朝廷早就该对唐家动刀勒。蜀郡号称蜀国,蜀民只知唐门却不知朝廷,哪有国中之国的道理?” “唐子龙,身为九段长老,名字中更带有龙字。他若不是潜龙,谁还敢自称是潜龙?” “若要对唐家动刀,最好是一齐剪除,而不能只打击一个唐子龙。” “唐家人员分散在各地。武陵城,唐家堡都有。一齐剪除,只怕没有可能。” “咱们可以先对唐怀礼的后人动刀。唐怀信唐五爷,先莫管。” “也不能直接剪除唐子龙,应当先剪除其羽翼。” “正是如此。” 赵无极送走李林甫,与小妾共用晚膳。 “老爷。有个叫赵二呆的傻子登门求见,他自称是老爷私生子!”独耳管家走进来禀报。 赵夫人立马放下脸,冷笑道:“你的风流债,可不少呐。” 赵无极拉过夫人素手,笑道:“我赵无极堂堂正正,哪会有私生子?让他快滚!” 管家走出去打发赵二呆。 赵若槑失望之极。饿着肚子,来到菜市场,拣烂菜叶子果腹。次日,换套干净衣衫,又去赵无极府邸求见。恰好老赵不在,赵夫人听说,怒道:“还不撵他滚?!” 管家吩咐两个护院,直接暴以老拳,将呆子撵走。 赵夫人哂笑道:“真是个疯子!骗钱也不想个高明的法子!” 赵若槑饥饿之极,晕倒在街头,所幸被叫花子轩辕勃所救。恩主给些水和干粮,将呆子救醒。 轩辕勃问些他家里情况。赵若槑简单说了父亲在外另纳妻室,抛弃结发妻子云云。 “我看你面呆心诚,不像是久困之人。兄弟这里有些小钱,你都拿去。可以做个小本生意,强如饿死。” 赵若槑拿了散钱,千恩万谢而去。他连续数日,在赵府门前等候赵无极,都没有机会。 这日,赵无极上了轿子,吩咐轿夫:“去李长老的府邸。” 四个轿夫抬着赵无极,直奔李林甫的府邸。前后跟着二十四个带刀护卫。 赵若槑躺在街上,面对烧鹅,流着口水。当他看到赵无极的轿子经过,快步奔前阻拦。 赵无极听到动静,掀开帘子,问道:“甚麽人?敢阻拦赵某的轿子!” “我娘是凤凰城鹿女寨的王妮子。我便是你的亲生儿子赵若槑。”话未说完,两行鼻涕流将下来。 赵无极想不起来,自嘎从未去过凤凰城,也不认识名叫王妮子的女人,哈哈大笑,呸道:“跟老子上过床的女人,不下几十个!哪里都能记得?” 赵若槑还想说,却被三个护卫拳打脚踢,鼻血长流。 赵无极看到,并不阻拦,冷笑道:“呆鸟!不要随便冒充贵人私生子!你会丧命的!” 赵无极的轿队很快就走远。赵若槑遍体鳞伤,对赵无极彻底死心。天公有泪,大雨滂沱。赵若槑艰难爬起来,行走在雨中。“我没有爹爹,我只是一个野孩子。” 未来只能依靠自嘎。看到陈家饭店招聘,于是去店内应聘。饭店老板陈福兴,倒是个老好人。问明情况,收留赵若槑,让他给美厨娘打下手。 |
“有山靠山,无山自山。”赵若槑并没忘记梦想。只要有空,便来到落日书摊,看功夫秘籍。 赵若槑认出轩辕勃,坚持偿还当日的救助钱。两人渐渐熟稔。 轩辕勃发现赵二呆觉悟迟钝,武技进步很慢,魂力几乎没有。对武技的共同爱好,让他们很快成为好朋友。一个是天才,一个是呆鸟。一个有人教,一个没有人教。 赵若槑年龄比轩辕勃大六岁,却打不过丐侠。好在呆子二厨,有一股子韧劲。 有一回,赵若槑垂手在旁,观看丐侠练拳,寻求切磋,被轩辕勃单手打败。 唐怀礼讥讽道:“你不适合学武。做好伙计,端好盘子,才是正经。” 赵若槑嘿嘿一笑。他就不信邪!别人越说不行,越要努力。有空就在书摊前自学刀剑棍棒。可惜进步很慢,每番切磋,被轩辕勃一只手轻松撂倒。直到有一天,赵若槑在落日书摊发现了一部《黑锅秘术》,方才对武技初窥门径。此部武经原是黑锅大侠晚年所著,为其毕生经验结晶。赵二呆颇有所悟,之后一边在厨房掌勺,一边修练臂力。 某日,轩辕勃在路边修行乞讨,头下脚上,用脚掌托着盘子。猛然抬头,看到一个武魂师骑马走近身前。来人身材高大,面相凶恶,鲜衣怒马,很有气势。 武魂师抱拳问道:“你就是轩辕康的儿子轩辕勃?” 轩辕勃不知来人路数,害怕杀身之祸,不敢回答,愣愣瞅着对方。 武师笑道:“老弟不用害怕。我是你大伯轩辕福的儿子,叫轩辕斩,正经是你的堂兄。” 轩辕勃仰脸讶问:“你果真是我的堂兄?” 轩辕斩笑道:“千真万确。我从四叔轩辕寿那里得到的消息。特来看望。” “好罢。就算你是我的堂兄。反正我也没见过,你说是就是喽。” “我比你年长十岁,还能记得你小时的模样。你肯定想不起我啦。” 轩辕勃低着头,不知说啥好。反正他曾被叔伯们抛弃过,像小猫小狗一样送给宋寡妇,后来差点死在厉扒皮家。 “我有空时,会来看望你。”言毕,放下一大把散钱。 轩辕勃得到不少恩施,心情快慰,跳跃着来到落日书摊前。 “看过多日免费武经奇书,委实过意不去。这点钱是小意思,万望笑纳。”轩辕勃将自嘎零用钱都拿出来。 西门鞋拖推辞道:“我不要你的钱。你将来成为大将军,别忘记拉西门哥哥一把。” 轩辕勃面上赧然,“我没有那么大本事。” 西门鞋拖钦佩道:“你练一部剑谱,最多不过一个月。而我要花费一整年。我的悟性比赵若槑,高出一大截,可比你差得忒也远勒。” 轩辕勃不免骄傲,有些飘飘然。直到有一天,遇到黑毛狼孩。他买来的肉食,被狼孩抢夺走勒。所学功夫拳脚,可以击败赵若槑,但在狼孩面前,竟然狗屁不值!狼孩身体强壮,挨了十拳后,没有感觉。一旦暴力反击,轩辕勃不足以承受。狼孩将丐侠打翻后,大摇大摆离去。 黑毛狼孩无名无姓,不知来自何方。他拥有人类的体形,狼族的皮毛。可他不会说话,更无法交流。饿肚子时,便游行街头,直接抢夺食物,有时也吃案板上的生肉。南城一带的居民,大抵见过这个全身黑毛的狼孩,据说他晚上睡在坟场狼洞。 “狼孩一定是坟场地狼养大的狼人!”唐怀礼阅历颇丰,给出经验断语。“三爷经历过多次狼人。他们通过修练,褪掉皮毛,外形就像人类一般。像狼孩这般,全身披毛的狼人,在城镇非常罕见。” 轩辕勃想起《狼孩复仇记》,对狼孩充满神秘感。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遭遇强大对手。不是输于技巧,而是魂力体魄不足。 轩辕勃的拳头,打在狼孩结实的胸脯上,只是给他挠痒。狼孩的猛拳,可以让轩辕勃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此后,唐怀礼教给弟子提升魂力的诀要。让他学习拿骨者上师,静心打坐,自行修练魂力。 轩辕勃十分不屑,撇嘴道:“跟皮包骨上师,学修魂力?他算哪根葱?能打得过我麽?” 唐怀礼笑道,“人不可貌相。我至少有七次,感受过拿骨上师魂磁场爆发。拿骨者比唐三爷厉害多勒。你再练十年,也不够上师一根手指!” 轩辕勃吐了吐舌头。心想:拿骨者也许有些耍骨头的本事,但唐三爷的话未免夸大。 虽然不屑,但仍然照做。每日模仿拿骨者上师,在树下打坐修练。按唐三所言,静心灭念,力求让自己跟宇境融合,也即道家“天人合一”。 轩辕勃犯困,就在树根下睡觉。夜间从噩梦里醒来时,阵阵寒意袭来,手脚冰凉。他坐起来揉着肩膀,暗自诧异:怎会这样阴冷? 只见拿骨者面前,飘着一团绿色妖雾。似有两个魂影,站在绿色妖雾中,手持闪烁异彩的冥骨法器。拿骨者的脖子腿脚,被若有若无的红光细线束缚。拘魂师发出细细鬼语,旁边小鬼还不住地拖曳细线。 拿骨者眉须结霜,如临大敌,手中邪骨飞速旋转。 敢情鄷都鬼王派拘魂师,夜里来神木城收魂。拿骨者看起来皮包骨头,半死不活,大概被拘魂师当作垂暮待亡人。 “本上师乃是天竺梵音社密典法师!不归鄷都鬼王监管,诸顽愚没有权力收老子的魂魄!”拿骨者当真生气勒。说两句龙族语,又说巴利语、婆罗门秘语。别说拘魂师听不明,轩辕勃也难以听懂。 拘魂师不理,继续拖曳拿骨者生魂。奈何上师元魂坚定,不可动摇。 这些拘魂师行动如风,飘荡在大陆各州郡,看到阳气不盛的病夫或垂死老人,一律收魂拘拿。鄷都鬼王及众多鬼将,都要靠不断吸食亡魂,方能维持长寿与法力。这也是创世神维持阴阳平衡的手段。只是苦坏了拘魂殿鬼师,他们每月须要完成定额任务。 拘魂师坚持一宿不曾放弃。这是一场艰苦的拉锯战。拿骨者虽然皮包骨头,生魂却恁地强大,寻常鬼差压根动不了。低段拘魂师也动不了。 轩辕勃藏在树后,模仿鸡叫。“喔喔喔!” “天快亮了!”拘魂师深感疲惫,只好放弃,带领两个鬼徒,在天亮前仓促离开。 黑毛狼孩早起觅食,经过神木王府,看到颅骸中拳头大驴肉,便想犯险抢劫。狼孩悄悄走近,拿走驴肉疙瘩,转身就跑。 拿骨者并没离位追赶,只是伸出左掌,对着狼孩熊腰虎背。掌心乍现梵天王金身法相,枯掌笼罩淡淡金光。 狼孩才逃出一射之地,突然定姿,欲遁不能,僵持片刻被迫不断倒退。直至退回原位,放下驴肉疙瘩。似乎后背被无名吸力纠缠。 |
拿骨者不由冷笑:梵天乃是至尊至伟的创世之神。妖魔鬼怪,焉能逃脱梵天法力?他毕生修练苦行,就是为了与梵天合魂,到达不生不死之境。 轩辕勃惊叹:“没想到这位拿骨者上师,竟是一位魂力强大的法师。” 自此,不敢轻视拿骨者,常常施以食物。但拿骨者对恩惠无动于心,也不会传授吠陀知识与修练技巧。 轩辕勃只能简单模仿上师打坐姿态,按自嘎理解,修练道家“天人合一”。他勤奋刻苦,魂力快速增进,跟狼孩差距不断缩小。 “为甚么一定要在森林,或参天古木下,修练梵力?” “因为林木吸纳宇宙灵素,武者在古树下修练,可以事半功倍。人类一旦离开森林,梵力就会丧失,焦虑不堪,变成凡人。” 狼孩经常出现在附近觅食。轩辕勃每学得新招,便要跟狼孩切磋喂招。自嘎飞快进步,而狼孩也飞快进步。两人实力在伯仲之间。他要付出很大努力,才能保持对狼孩的压制。有时稍微停滞,就会被狼孩欺负痛扁。唐怀礼只是观战,绝不援手。有狼孩施加刺激,轩辕勃拼命修练武魂,进展更快勒。 日子悄悄流逝。直到有一天,光柱垂落,全身沐浴金光。轩辕勃终于入段,成为一名合格的段级武魂师。这意味着他摆脱底层大众,晋升为高贵的武士阶层。 丐侠身体发生一些变化,出拳时,可以带出魂兽风影。他的魂兽,是一头受伤的棕熊。他是有熊氏的纯血后裔。 “唐三爷虽有几个犬子,武修都不成气候,未料衰年,还能得到天才种子。盼望勃儿在十八岁前,便成为九段武魂师。”唐三爷看到爱徒进步神速,嫩弱年纪便成武魂师,心中自然欢欣。 “我的武魂是熊,却没有熊的体魄。有时连狼孩都打不过,只能用计谋险胜。”轩辕勃想起狼孩,懊恼地道。 “狼族的体质,不是人类可比。唐三爷本可替你杀死狼孩!却不舍得那么做。因为这是一个极好的对手。你跟狼孩早晚切磋,事半功倍。”日后狼孩实力愈加恐怖,尾大不掉,撕碎许多唐门武者。唐怀礼才后悔没有及时除灭。“孩子,记住你的先祖是有熊氏,你是有熊氏的后代!你一定可以击败狼孩!” 轩辕勃点头道:“我一定会炼成熊的体魄,一定可以击败狼孩!” 轩辕勃厌倦乞讨生涯,想学赵若槑做工独立,于是有闲空就去当棒棒,给雇主背送货物。这是一项辛苦差事,好在生活自由。 有时,也去“风度凉茶”店,做跑堂伙计。凉茶店老板张九龄为人厚道,原籍岭南曲江。九岁能文,号称神童。然屡试不第,只好放弃科考,经营凉茶生意。 张九龄饱读诗书,风度翩翩,喜欢结交朋友,谈论天下时政。凉茶店利润不高,一般人经营不下去。但张九龄广结道上朋友。常有墨客武师来他的店内品茗。茶客都为张九龄的风度倾倒,莫不赞叹:文如其人,有张曲江之风度,必有《凉茶赋》之风骚。 口口相传,风度凉茶的名气自然上去勒。文人雅士,武者俊杰,都慕名来此间破费。 轩辕勃手脚勤快,颇得老板张九龄欢喜。 时间久了,两人渐渐成为忘年交。张九龄慨叹他身世可怜,为酷政所累,时常对他谈起仁政。轩辕勃深以为然,心道:老板文章做得好,生意也红火,倒不是个书呆子。只是他,不务正业,喜欢结交朋友,谈论天下大势,这未必是好兆头! 做工能赚钱,却不利于修练。轩辕勃的梦想,不是知足于跑堂伙计。在街头打坐修练时,便放个乞讨用的盘子。他的衣着比别的乞丐更干净,容貌也更清秀。路客施舍多寡,并不十分在意。 张九龄每次看到轩辕勃街头乞讨,便摇头叹息。“朽木不可雕也!” 轩辕勃睁开眼皮,又合上,自语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武魂殿大肆抓捕外姓长老,他们都是忠于唐家的骨干力量。风声愈来愈急,矛头指向唐家。这不仅是赵无极的意思,也是武魂殿的意思,更是朝廷与瞾君的意思。唐三爷得到消息,夜不能寐,安顿好轩辕勃,说有急事要办,就此一连消失数天。 这日,轩辕勃独自街头行乞,再次遇到武魂师轩辕斩。两人扯了一会子闲话。轩辕斩带他去陈家饭店用餐,问些前因后果。 正说着,看到两个捕头率领一班捕快押着数十个人犯,从长街上缓缓经过。队伍里有壮汉少女,也有老人孩童。满面忧戚的豪门贵妇,抱着啼哭的幼婴。囚犯的左腿脚踝处,都用绳子束缚牵连,以防逃脱。 轩辕斩看着缓缓前行的队伍,喃喃自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轩辕勃年岁不大,却很早熟,自能领略话中含义。 酒楼上不少客人,轰然离座,探头观看,七嘴八舌议论。 “这是哪家公卿?如何又犯灭门之罪了?” “不是徐敬业余党,就是暗中勾结庐陵王,要麽就是‘潜龙’阴谋不轨。上欲治罪,还怕没有罪名?” “如今小人当道,诬告成风。这般下去,如何得过?” 自从瞾君取代李唐两家,建立大周以来,大肆提拔武氏族人,重用奸诈酷吏。侍御史来俊臣,原本是鄷都鬼城行刑官,上任以来,大兴诏狱,滥用刑罚。多少唐门子弟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灭门绝户的例子还少麽? 酒楼上的两个贵族少年,难免兔死狐悲,都有不祥的预感。 “你跟我都是李家后裔,抄家灭门的祸事迟早会降临。咱哥俩将来啊,不是死在刑场,就是死在黑狱里。与其担惊受怕,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喝!” 两人举杯痛饮,很快喝得酩酊大醉。 |
酒楼拐角,坐着两个年纪不大的酒客。少年约十六七岁,花名狂更,看衣着打扮,应是个苦力棒棒。另一个穿着讲究,是个有身份的贵客。少年称他为“赵二爷”。他便是赵无极的儿子赵小山。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谈论朝暮郎与牛剑客的比武。 酒过三巡,赵小山就问狂更,“有一笔大买卖,敢不敢做?” 狂更环望周围,凑近问道:“可是血活?” 赵小山点头,伸出手指,蘸着酒水,在酒桌上写个“杀”字! 狂更又问价钱几何? 赵小山便在桌面上写出价码。 狂更低声问:“冤主是谁?” 赵小山看看周围,压低嗓音道:“唐家三少!” “就是那个要饭花子?” “正是!我跟你合作过,知道你办事利索,便拿这件大活问询。” 狂更有些害怕,陷入犹豫。“冤主家是本地大山头,可不好对付!” “他如今只是一个街头乞丐,身边没有防卫。” “街上人多眼杂,不好跑路。” “朝暮郎与牛剑客比武之时,去看的闲客必然很多。冤主必定会去观摩。你们可以趁乱解决。” 狂更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心道:人无横财不富。“成交!” 四手紧握。“放心罢!非狂更大言不惭,这种事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做干净点,要让冤主家人以为纯属意外。” “小的明白。” “老鬼身边还有个小鬼。最好一并解决。价钱翻倍。” “一言为定!” 赵小山支付订金后,告辞而去。 狂更,本名狂歌,原本是一个码头棒棒。三年前,在落日书摊买到半部闪电流秘籍残本,勤奋自学,成为杀手楼新一代偷袭高手,因排行第五,别称狂五郎。 狂更去金钱帮分舵,拿到上次交易的人头费,去看望歌姬孤竹姗。 孤竹姗最近态度转冷。“你打算一辈子当棒棒吗?” 狂更丝毫不掩饰野心,说道:“我的梦想是要成为天下第一杀手!” “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想成为杀手?你不会成功的!” “我会成功的!因为我有欲望!” 孤竹姗不想多说,转身离去,只给昔日情郎一个冷冷背影。 狂更发狠道:“我不能没有钱!赚大钱的最佳途径,便是成为顶级杀手。必须击杀高手,才能拿到更多报酬。” 武魂殿派人抓捕中间派长老,好夺取唐门权力。门中别有用心的外姓长老,也对唐家实施打击策略。 武魂殿迫害正直长老时,赵无极也遭遇两次不成功的刺杀。接下来,唐门总舵还有一场残酷血斗,胜负难料。为安全计,赵无极决定去京城。这样将来做了门主,别人也难怀疑他迫害中间派长老。 唐门曾在九州各地,跟乾坤盟较量过,明里暗里杀过不少乾坤盟高手。如今,还在南城大牢,囚禁乾坤盟主赵乾坤的儿子赵刚。 乾坤盟掌控者是女帝武瞾的侄子武承嗣。他的头衔是“绿林总督”。武承嗣尊瞾君之命,以乾坤盟,收编并监督武林人士。赵乾坤号称是武林盟主,实为武家的走狗。 赵刚骄横跋扈,仗着老子淫威,在神木城内,行凶杀人,被捕获囚禁。赵乾坤几番派使者前来索要,都被唐门回绝,故而求助赵无极。希望他能居中调解,释放赵刚。 赵无极说出其中难处,还有一层没有道明。他在唐门内的声威,是多年血战,积累而来,倘若为营救赵刚说话,自嘎这辈子甭指望成为唐门之主。 唐问天曾对赵无极等说过:“乾坤盟背靠朝廷,富得流油。赵盟主儿子既杀了人,理应缴纳百倍赎金。” 不花大价钱,唐门决不会放人。唐门索要高价赎金,拒不放人,令赵乾坤异常愤怒,寻思对唐门实施偷袭救人计划。 恰好武魂殿胡斯来等八大部将,不满唐问天裁撤计划,准备反击唐家过河拆桥。武魂殿与乾坤盟,一拍即合。双方决定以霹雳手段,将唐问天拔掉,顺便将唐子龙唐布畏等也消灭。 “唐问天这小子,竟敢欺负我赵乾坤。是时候给他颜色了!” 唐家高层若被拔除,赵无极有望成为唐门门主。他不想卷入漩涡,也不愿被中间派长老戳断脊梁骨。预感到局势紧张的赵无极,决定从速离开神木城。 赵无极招来两个儿子,叮嘱道:“爹爹要去京都,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你们跟着李林甫,多学点本事。切勿卷入武魂殿漩涡中去。唐门大事务必多多禀报。等爹爹回来时,唐家应已残破,到时重新推举门主。咱们赵家便有出头之日勒。” “武魂殿这番出狠辣阴招,唐家会完蛋麽?”武魂殿曾经拉拢赵无极谋事。两个儿子也都知情。 “二十年前,大家都这样说!可唐门依然是唐家的唐门!只要唐家三少不死,唐家跨不了!唐家堡还有个唐家宗主唐怀信,遥控唐门。” “爹爹当初就不该救唐家三少,让唐门直接将他解送京城,岂不更妙?” “唐门决不会押解三少去京城问斩。唐家三少全身而退,也并非爹爹营救,是他引咎自退。爹爹只是顺水推舟,博个情面罢勒。” 当年,唐怀礼强化唐家权力,得罪外门长老,被赵无极抓住机会。明王联合李林甫和众多不满意的外门长老,同时施压。唐家三少被迫主动退出唐门,以避内门外门火拼。 “今次武魂殿谋逆,反击唐家,凶多吉少。你们千万不要卷进去,沦为刀下之鬼!”赵无极交待完毕,至次日,便动身去京城。 唐环来到摊位前,小声报告唐门最新消息,乾坤盟和武魂殿的消息,以及朝廷的重要消息。 “赵无极加紧拉拢外门长老,想夺取门主之位。唐问天不是他的对手!” 唐怀礼目望天空,喃喃自语,“唐门或将有变。唐家三少不能再这般窝囊埋汰。” “我已被武魂殿监视八年,理应获得自由。你告知唐子龙,让他立即想办法疏通关系,使唐问天早日给我活动自由。” 唐环领命而去。不过数日,唐怀礼接到总舵下达的释罪书。唐怀礼老泪纵横。换了干净衣裳,决定重出江湖。 陈家饭店。唐怀礼跟五个旧党在此聚餐。 这五位长老都是跟唐怀礼,同案被撵出唐门。唐怀礼将轩辕勃正式介绍给他们。 “赵无极终于触犯众怒,咱们复出的机会来了!” “趁赵无极不在,打掉明王爪牙。还要打掉武魂殿八大刺头。” 大家摩拳擦掌,企图一举击败赵无极,重获昔日荣耀。 |
“眼下当务之急,便是重新回归唐门,获得职位和薪水。” “这比较难办。李林甫不同意,死对头赵无极更不同意。”唐家三少意味着人气和威望。他们都不希望唐怀礼东山再起。 门主唐霸天多年来蒸发不见,是死是活,无人知晓。眼下代理门主是唐问天。懦弱的唐问天,更符合李林甫与赵无极的控制欲。唐怀礼回归唐门,可能会被推举为门主。 “倘不能回归唐门,参与政事。还是难以成就大事!” 唐怀礼等醉汹汹地走出饭庄。 武崇祖带着武魂殿八大武将,恰好经过,阴腔怪调说道:“奉劝唐三爷,老老实实跟家呆着,切勿在外乱跑,也不要跟过去的党羽部下联络。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武崇祖是武三思长子,也是武魂殿少年英杰。 唐怀礼缩着肩膀,满脸赔笑,“武爷教训的是!咱们只是叙叙旧。” 武魂殿绕过唐门,直接奉旨抓人,这在过去是没有的。倘或纵容武魂殿,唐门必然瓦解崩溃,蜀国很快就会成为蜀郡。 朝廷与武魂殿步步进逼,给唐家带来极大威胁。唐问天不足以应付复杂局面,形势逼迫唐怀礼复出。 外姓长老并不都跟着赵无极走。他们倾向于维持权力均衡,维持既得利益。不希望朝廷插手唐门事务,也不希望赵无极坐大。赵无极自知力量不足,故借助朝廷,以圣旨压人。对中间派不断施压,拉拢打击并用。 感受到威胁的长老,跟随轩辕斩,邀请唐三爷出面,解决门内危机。 唐怀礼懒懒说道:“我已不在权力场中多年,早已习惯街头行乞。武魂殿抓人,你们大可找唐问天,或是赵无极。” “唐问天不顶事,赵无 欲熏心。他要是得势,咱们这些中间派,多半没有好果子吃。” 唐怀礼冷笑道:“赵无极想当门主,你们何不选他当门主?我曾经发过毒誓,退出唐门,永不干涉门内事务。如何破誓?” 长老们一个劲地劝说唐家三少复出。 “容我考虑数日。两天后给你们答复。”唐怀礼直接下了逐客令。 轩辕斩带着几个长老讪讪离开。 回到住处,轩辕勃问道:“三爷,真的放弃复出麽?” /“赵无极终于漏出野心,加紧夺权,打击异己。外姓长老害怕权力洗牌,祸及自身,故而强烈不满。我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外姓长老曾经抛弃过他,唐怀礼至今耿耿于怀。“我要让他们知道,没有唐怀礼,轩辕斩等一盘散沙,斗不过武魂殿,斗不过李林甫和赵无极。” “自毁誓言,复出江湖。必将是鱼死网破!看来善终只怕不能勒。” 唐怀礼坐在茶楼内,呆呆思索:要不要立马复出,回归唐门?黄昏时,他拿定主意,却不知此番决定的来日祸福。 唐怀礼走近相师摊位,请相师给自己看相。“看看唐三爷下半生,还有没有转机?” 张嘉贞手抚胸口坠魂石,睁开阴阳眼,不留情面地说道:“左右是个横死之相!不看也罢!” 唐怀礼冷笑道:“难怪你的生意冷清。就你这张臭嘴,没有被皇帝砍头,当真是造化了你!”说着丢下一吊铜钱。 张嘉贞没有不悦,收拾摊子淡然离开。这时,“杀僧不留佛”唐乂,拖动脚镣,从面前冷然经过。身后跟着武魂殿殿卒夏振羽与胡子华。夏振羽颈项新添几道冥狼留下的抓痕,胡子华则少了一只耳朵。唐怀礼望着经过面前的抬尸架,心头异常沉重。 次日,唐怀礼再请张嘉贞给轩辕勃看相。 相师仔细端详面骨,又看手相,片时后,让轩辕勃退到一边去,小声说道:“你不用费力教他功夫。这孩子命不长久。一劫压一劫,左右活不过两年。唐三爷倒比孩子的寿命,还要更长一些。” 唐怀礼对相士本不太信,听他危言耸听,冷笑道:“勃儿若活过两年,三爷必来踢你的摊子,将你这江湖骗子,撵出神木城!” 张嘉贞哈哈大笑。“天公作证!轩辕勃倘能活过两年,本相师围绕神木王府,爬行三转,然后碰墙取死,雷电加身!”话音未落,闪电击落,雷声隐隐而来。显然天公真的听到勒。 唐怀礼也大笑,目露杀机,道:“既然天公愿意作证,唐某便跟相师赌一把。倘或轩辕勃如你所言,性命不保,唐怀礼在你面前切腹!” 轩辕勃走过来,怪道:“唐三爷,以你的身份,何必跟他赌命!” 唐家三少和麻衣相师,都是不世出的奇人。唐怀礼年少便爱与人豪赌,赌命之事干过三次,未尝失算,敌手莫不落败自裁。麻衣相师曾在官场厮混,见惯人头落地。他在摘乌纱帽之前,还赌杀了酷吏周兴,以及逼杀章怀太子的丘神勣。 这时,李林甫提着鸟笼走过来,嘻嘻笑道:“唐家三少,你已经输定啦。你知道麻衣相师是谁麽?他曾是天兵军大元帅!张嘉贞不出手,便赌杀五大政敌,不费一兵一卒,便在酒桌上,令狼族大军退兵。嘿嘿,跟他赌命,你死定了!” 唐怀礼故作惊讶,冷笑道:“阁下是天兵军大元帅,老子还是唐门内阁长老呢!” 李少义面露惊讶,愤怒道:“唐怀礼,你这狗头早就退出唐门!还敢自称唐门内阁长老!你要是内阁长老,那李长老算甚麽?” 内阁长老总计只有七个,当日唐怀礼退出唐门,李林甫因而入阁。唐怀礼自称内阁长老,置李林甫于何地? 李林甫回头斥道:“休得无理。”依旧一团和气,笑脸相迎。“唐三爷原是大豪杰,若要复出,乃是唐门之幸。李林甫不才,情愿让出内阁长老位置。” 唐怀礼也是呵呵一笑。他已经很难相信这个人的笑脸。 “唐三爷现下后悔还来得及!撤赌,可以饶你一命。”张嘉贞本不想与他赌命,撂下狠话,只是一时激愤,更出于对自家判断的必胜信心。 唐怀礼大笑道:“赌约既出,焉能后退?唐家三少岂是畏死之辈!”指着轩辕勃道:“这位天纵少年,唐三爷保定了!谁敢动他一根汗毛,老子灭他满门!” 张嘉贞看唐三执拗模样,摇摇头,收拾摊子,萧然离去。 |
时光荏苒,轩辕勃跟着唐怀礼学习功夫已有两年。他勤奋认真,颇能吃苦,进步很快,但要想在周国立足,还远远不够。加之局面紧张,相师预言必死,唐怀礼左思右想,还是将轩辕勃送走更安稳妥当。眼下最合适的地方,莫过于武陵学院。 晚膳后,叫轩辕勃至跟前,郑重告知:“我决定复出,回归唐门。此后,没有精力陪伴指导你。我的本事也不足以,让你走的更远。咱们爷孙俩,只怕要长久分别。唉——” 唐怀礼一边叹气,一边喝酒。 轩辕勃听他语气伤感,也不禁流泪。“唐三爷,你是要赶我走麽?我不会离开你的!”他拿出李林甫赠送之折扇,“孩儿立马烧了它!” 唐怀礼连忙阻拦,笑道:“李林甫的折扇,到紧要关头,还能发挥作用。” 轩辕勃委屈道:“唐三爷莫不是怀疑,孩儿投靠了李林甫?” 唐怀礼笑道:“好孩儿。三爷没有怀疑你背叛。是你自个儿想多勒。我只是想送你去武陵学院学艺。这是唐国境内最好的武魂师修练学院。眼下神木城局势紧张,一触即发。你那点儿本事,帮不了大忙,留在这里还很危险。在到达六段之前,三爷决计不会让你出头冒险。” 轩辕勃笑道:“三爷的决定,自然不会错。孩儿也想去外面,多结交些朋友。练成大本事,再帮三爷成就大业。” 爷孙俩商议妥当。便收拾好行李,准备从速离开是非之地。张嘉贞的预言,对师徒二人,还是产生了心理阴影。 临行前,唐三爷突然改变主意。“东瀛浪人跟白帝城少主的比武就在明日。咱们看过比武后,再动身不迟。” 轩辕勃拍手称善。 逍遥大世界。门票已经售罄。轩辕勃非常失望。唐三爷还是托关系搞到了门票。 朦胧派老处女范真真,骑着青驴,也来迟勒。最后,只能从票贩子手中,高价购得入场券。梦中情人朝暮郎的比武,她如何能不观摩呢? 轩辕勃注意到旁边站着几个獠牙大汉。他们手臂生有许多白毛,绿眼闪烁贼光,打量范真真。因指着道:“这几人的眼睛,好可怕啊!” 唐三爷自然识货,一言认出,道:“尖耳獠牙者,都是狼人!甭管他们!” 去饭馆用餐时,又遇到几个尖耳狼人。唐怀礼暗忖:连日来,不断看到狼人,近期会不会有变?武魂殿为何没有察觉,毫无反应?他已被唐门除名,论理狼人突然增多,对治安的威胁与他无关。 狼人用餐时,也讨论着比武之事。但愿他们别无所图,只是来神木城,观摩比武。 白帝城少主牛剑客,要跟东瀛浪人朝四暮三郎,在逍遥大世界比武。据说是为了一个孤竹国的绝色女子。名叫孤竹仐,本是牛剑客的未婚妻,被朝暮郎偷窥沐浴后,竟对淫贼倾心,要求解除婚约。这本是极为羞耻的事。牛剑客竟然约情敌,来神木城公开比武。 坊间莫不盛谈这次比武。大家绘声绘色地描述孤竹仐的美貌与风骚。 孤竹国令支国被大燕攻灭后,有不少族人流落到唐国各地。他们的境况十分艰难悲惨。有不少女子沦为风月场歌姬。孤竹仐据说是王族血统,跟暗黑城墨台家族颇有渊源。白帝城主去暗黑城拜访老友时,跟孤竹仐的爹爹,给儿女定下了婚事。 次日,便是比武之期。看客们早早来到逍遥大世界门前,排队入场。黑压压的人群,差不多有五千之众。 乌云覆盖。天地全黑。场内人越来越多,场外看客仍然向内推挤。秩序混乱。人群惊叫。轩辕勃忽感头顶重压,不知是谁从自己头顶踩了过去。逍遥大世界内,发生血腥踩踏事故。他后来才知,本次踩踏事故,导致四条人命,并八个重伤者。 唐三爷拉着轩辕勃,在人群中艰难行走,逆流向外撤退。 快到门口时,唐三爷感觉腹部大痛,被利器刺中。人多密集,也不知是谁阴谋下死手。张嘉贞的必死预言,果然在特殊时刻应验。他满头大汗,捂住伤口,坚持走到逍遥大世界门外。此时腹部完全被血水染红。 一只铁棒从背后,向唐怀礼头上砸来。轩辕勃听到劲风,推开唐三爷,伸手抓住铁棍。熊魂附体,抬脚便是“蛟龙摆尾”,将偷袭者击倒。 偷袭者丢弃铁棍,爬起身来,向巷子里跑去。 有熊氏看到大片鲜血,惊道:“唐三爷!” 唐怀礼忍住疼痛,急道:“别管我,快去抓刺客!且慢,倘或遇到高手,情急之时,服用‘魂力丸’撤退。只需抓一个活口就够勒。”说着,将自嘎珍藏的“神效魂力丸”递给爱徒。 魂力丸价格昂贵,可在短时促人魂力爆发,越级杀死强敌。特效魂力丸花钱也买不到。 轩辕勃学过不少招式,然入段未久,魂力不足,难以对阵强敌,更需魂力丸弥补不足。接过紫葫芦,倒出一粒,吞下去,发足追赶。偷袭者并未跑远,仍然戴着面具,听到脚步后回头一看,故作惊讶,左转右转,钻进龙王庙。 轩辕勃也跟着进入龙王庙。行凶者却不见勒。有个铁塔大汉,抱臂背对着他。 轩辕勃问道:“兄台可曾看到戴面具的刺客,进入这间龙王庙?” 大汉未曾转身,哂笑道:“戴面具的刺客,就在你身后。” 轩辕勃猛回头。只见庙门被面具人关死。从两边门洞里,走出十多个黑衣人,手里都拿着棍棒。“一群棒棒!” 棒棒是活跃在码头一带的苦工,大抵是穷苦百姓。后来棒棒中出了一个花太岁,纠集百八十个青壮年刺头,形成暴力组织,名为“棍帮”。他们亦正亦邪,既干坏事,也为穷苦棒棒讨要工钱。 退路已被阻断。轩辕勃突然意识到自嘎上当。 面具刺客走上前,狞笑道:“轩辕家的余孽!你该领死了!” 轩辕勃问道:“是谁指使你杀我?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王五、王六,干掉他!赏赐够你两年不干活!” 王家兄弟举着梨木棍,便砸过来。呼呼风响,有板有眼。棒棒中也有会功夫的人才啊! 盏茶功夫,轩辕勃一连杀死几个棒棒。自嘎腰背也受群獠的棍伤。 赵若槑便住在隔壁,听到动静,伏墙头看时发现不妙。 轩辕勃不意二呆住在附近,喜不自胜,情急叫道:“贼人打劫,速来救我!” 赵若槑感激轩辕勃救命之恩,返身回屋,抄起铁锅与钢铲,杀将出来。他在陈家饭店掌勺,每日抓握锅铲与铁锅,早已得心应手。又在落日书摊买得一部《锅铲秘术》,苦练黑锅大侠的成名绝技,竟然小有成就。 两人合力将剩余的棍帮弟子杀退。面具少年狂更夺路而逃。 轩辕勃发足欲追,却被方脸大汉拦住。混战之时,方脸大汉一直袖手旁观。 赵若槑怒道:“滚开!”铁锅带着劲风,兜头砸下。 方脸大汉仅仅一拳,便将厨师的铁锅震飞。 赵若槑打击棒棒尚可,对付武魂师,好比蚍蜉撼大树。当即震晕,铁锅当啷落地时,他也跟着倒地。 方脸大汉冷视轩辕勃道:“受死罢,小子!” 轩辕勃大惊,细看时,见他肩膀有虎头标志。“你是武魂殿将军?” 方脸大汉笑道:“明人不做暗事。不材武魂殿将军张嘉佑是也。” 轩辕勃觉得名字好生熟悉,猛然想起,问道:“你就是阴阳师张嘉贞的弟弟?” 张嘉佑并不否认:“正是。” 轩辕勃说出心中疑惑,“你缘何要杀我?” “张嘉佑奉命追杀潜龙,而你就是潜龙。” 数日前,张嘉佑得知哥哥与唐怀礼打赌,便问他赌约详情。相师本想隐瞒,不料酒后吐出真言,坚持说轩辕勃是潜龙,而潜龙必死!张嘉佑大骇,他知道哥哥精擅看相,预测祸福,十拿九稳。既然轩辕勃是潜龙,抓起来便可领赏。他不想告诉别人,好独自占据头功。 有熊氏问道:“你一定要杀我?” 张嘉佑捏着寒光闪闪之剑,冷酷道:“为了天下安宁,潜龙必须死!”张嘉佑刷刷刷,连续攻出三剑,都未能杀死潜龙。 轩辕勃情知生死即在眼前,急中生智,大笑说道:“我若果真是潜龙,冥冥中必有天佑,你岂能逆天而行,杀死未来的人君;我若不是潜龙,你便是奸凶巨恶,为图升官发财,草菅人命而已!” 张嘉佑闻言一呆,叹息道:“小子!不简单。只要你还能避开四剑,我便饶你性命!” 眼看最后一招,轩辕勃已无退路,只好闭眼等死。心想:“张嘉贞的预言应验了!”恰有天龙经掠云空,吐出紫色妖电。喀喇喇!天雷击断张嘉佑手中长剑。 张嘉佑全身发麻,发焦口歪,看着断剑兀自发呆。后退七八步,冷道:“哥哥说的对!你走罢。” 轩辕勃笑问:“为甚弃我不杀?” 张嘉佑喘息道:“轩辕君能避开纵横七剑,这便是天意!非本将不杀你,而是天意!” 轩辕勃捡起地上断剑,冷笑道:“你今日不杀潜龙,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言毕,脚踏中宫,用连环七剑,将张嘉佑逼退,断剑蓦地抵在对手咽喉处。 张嘉佑被雷电击中,身躯微麻,反应迟钝,更且轻视丐儿,全没料到他会突施反击。不由骇然,颤声道:“你,你,你也会纵横七击?” 轩辕勃击败张嘉佑,却没有杀他。笑道:“你可以走勒。但愿张将军不要再跟着赵无极造孽。天子若能施行仁政,强大邦国,赐福百姓,何来潜龙代替?” 张嘉佑不由得叹息:“小小年纪,便知仁政二字。嘿嘿。”反问道:“你为何不杀本将?就不怕我向武魂殿禀报?” 轩辕勃笑道:“你只是奉命办差,也许你的本性并不恶劣。创世神设下天道系统,赏善罚恶,维护世间公平正义。轩辕勃毕生遵守天道法典,决不滥杀无辜!” 一阵凉风吹过,空中落下几滴雨点。张嘉佑顿觉胸襟为之一爽。心道:“如今朝中许多元老,争权夺利,残害忠良。对天道的敬畏,还不如眼前这个少年!” 这时,庙外传来许多狼吼和人类的惨叫。 轩辕勃扶起赵若槑,让他回房休息。对武魂师道:“白狼肆虐,残害同胞!张将军请随我,一起去斩杀白狼,实践武者的荣耀!” 张嘉佑虎躯一震,热血充满胸臆。“该当如此!” 赵若槑拿起铁锅,跟在两人身后,心中奇怪:这位张将军,如何没有敌意了? 轩辕勃带领张嘉佑,离开龙王庙,刀不还鞘,看到白狼为恶便立杀。回到逍遥大世界时,已斩杀七八条魂狼。唐三爷已经不见,莫非被魂狼吞噬? |
抬头只见,茶楼屋顶站着两名武者。正是朝暮郎与牛剑客。 万众瞩目。范真真咬着指甲,痴痴观摩屋顶上的两人打斗。 牛剑客身体魁梧,戴着金色鼻环,裸露着肩膀。朝暮郎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他那火红头发格外瞩目,令无数少女为之倾倒。 “淫贼将牛某的未婚妻,藏到哪里去了?从实招来!” “不会说的。你只要面对天下英雄,发一则退婚布告便可。” “牛爷是个倔脾气。决不退婚!” “就你还想老牛吃嫩草!哈哈!” 牛剑客圆睁巨眼,眸子里通红,怒道:“淫贼!牛爷今天非杀了你!” 朝暮郎嬉皮笑道:“为甚你头上没有牛角?这样也能打过我么?” 牛剑客啐骂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两人你追我赶,在屋脊上飞来飞去。牛剑客追到朝暮郎,快攻数十招后,再次后退,拉开数丈距离,保持敌对态势。牛剑客皮甲坚厚,身中七八处剑伤,还能坚持再战。 朝暮郎也满身都是伤口,已经快要虚脱。“牛头族皮厚肉粗,挨了拳脚好比是挠痒,轻微剑伤不损其战力。可我是人类,哪来如此强大的体魄?”他心下着急,懊悔不该触犯白帝城,不该激怒牛剑客。 范真真登上祭坛,取出月光宝石,聚拢附近月华,召唤明月光辉,给老情人补充魂力并且疗伤。朝暮郎的伤口迅速愈合。 两人再次恶斗。风云变色,瓦片纷飞。朝暮郎脸上爬满牛虱,痛苦之极,不知如何收场。自古情场是战场! 狼嗥骤然加剧,四下里都是狼吼!数千只白狼从各处巷子里冒出来,包围唐门总舵。为保境安民,唐门前不久,下令封堵过,蜀国境内数百处白狼洞。这令狼王特别愤怒。于是,得到乾坤盟情报的狼王,派狼太子带领小股狼匪,趁机报复打劫神木城。 唐门号称十万武者,但都分布在蜀国各地,短期内难以聚集。这给了狼匪突袭的良机。 狼族八部包括:白狼部,绿毛猃狁部,黄毛犬戎部,黑毛厥奴部,黄毛元雄部,黄毛鲜卑部,黄毛高车部,金毛契丹部。此外,还有从八部分裂出来的沙陀部和猎鹘部。狼族五色,以白狼最有智慧,黑狼最为凶残,金狼最为坚忍,黄狼最为广众,绿狼最为狡猾。狼族八部之间为了地盘和配偶,常常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狼族内部存在严格的等级地位,不同毛色的狼族也有“白黑金黄绿”的地位差别。白狼部族长期统治西域,故白毛狼最为尊贵。 黑毛狼野心勃勃,凶残狡诈,纪律严明,战斗力最强悍,地位排在其次。他们多次对白狼部发动反叛攻击,想取代其统治地位,往往因内部分裂失败告终。白狼部更懂得联合绿狼黄狼,并分化黑狼内部阵营。 金毛契丹部在辽东没有对手,多次建立金毛狼国,位列第三。 黄狼包含元雄犬戎鲜卑高车诸部,数量最为庞大,覆盖整个草原,因为内部分裂,争斗不休,故排在第四。 绿毛猃狁法师数量多,个体战斗力最强悍,因为总体数量稀少,故在狼群中地位偏低。他们拒绝与外部狼族通婚,仍然如百万年前的古代,固守着丛林地域及狼毒泉,重复着先祖的生活方式。而别的狼族交叉繁衍,甚至谋求跟人类的通婚。 狼族修练到达直立狼人级别,方能脱胎换骨,化成人形,可与人类通婚,但不能繁衍后代。须要改变凶残狼性,改掉嗜血生食恶习,适应人类食物,灵魂发生变异,才能与人类共同繁衍后代。 接下来是一场人类与狼族的大混战。此场战役,只是狼族向人类发出的严厉警告!它宣告太平盛世的结束!英雄将在乱世中崛起! 武魂殿按兵不动,并没有拯救总舵。 太平日久。狼族大规模报复人类的故事,似乎成了遥远的传说。蜀国境内,乃至天元大陆各地,年年都有狼患。但多发生在豺狼森林边缘,或者城郊荒野。被袭击的往往只是旅途零星孤客。而最近十多年,天狼星时常爆发,狼患不断加剧。有的偏远村庄,被狼匪一夜消灭。 唐门年年派兵去各地围剿,然收效甚微。为保境安民,便下令将各地白狼洞封死。这导致白狼的愤怒和报复! 赵乾坤带领乾坤盟高手杀入大牢。砍翻守卒,趁机劫狱。救出儿子赵刚后,他们向东逃往法外之地鄷都鬼城。 唐问天没有派队伍追击乾坤盟。眼下白狼在城内肆虐,十万火急,顾不了乾坤盟劫狱。 三个狼人将李林甫包围,正是尔朱三兄弟。李林甫身为九段长老,功夫却很平常。他只会一招独门秘技:腹剑! 尔朱山笑道:“李长老号称腹剑大师,独门绝技震铄古今,便请使出,也让咱兄弟见识见识!” 李林甫依旧和颜悦色,笑道:“凡是见识过腹剑的,都已死掉。几位狼人兄弟,真要见识麽?”话音未落,突然张口,吐出金色腹剑!三寸长黄色飞剑裹携着金芒,闪电般贯穿咽喉。 尔朱山睁大眼睛,向后仰倒,眨眼毙命。另两个狼人一呆,皱着鼻子,发出狼嚎,双手变成尖锐狼爪,猛扑过来。 李林甫深深吸气,再次吐出腹剑。尔朱水尚未近身,已被腹剑贯穿。他忍着剧痛,抓向李林甫双眼。不过数个回合,便倒地毙命。李林甫不善近战,功夫平常,肩膀中招,吃疼摔倒。尔朱石挥舞狼爪,意欲将其撕碎。 李林甫手臂撑地,再次张口,吐出腹剑。尔朱石肥大身躯跌落,痛苦地翻滚,很快断气。 李林甫掸掸衣衫,爬起来,只是受了轻伤。“我好歹也是九段长老,不可能没有一点儿防身秘技!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三位狼兄但请闭眼,好好安歇。”用手抚合狼眼,依旧和颜悦色笑道:“李林甫尚有急事,就此告辞。”拱手转身离去。 轩辕勃没看到李林甫出手,便杀死尔朱三兄弟。他草草检查三头狼尸,也没看到暗器,心里充满疑惑。 这时,又有七八只魂狼扑过来。五只高级魂狼围攻大长老李林甫。两只低级魂狼围攻轩辕勃。 轩辕勃用“纵横七剑”斩杀两头魂狼。他并没领会剑术精要,威力未能体现,只能斩杀低级魂狼。 狼太子踮起脚跟,用咒语启动飞碟。他穿的是特制靴子,名为“奇妙轻物质双碟飞空靴”。鞋底暗藏机关,在咒语启动下,脚底立马出现两只黑色盘子,是用十四种高纯轻物质打造的飞碟。这双自带飞碟的“飞空靴”价值连城,堪称举世无双! 狼太子穿着宝靴,凭借飞碟,缓缓升空。飞碟不断旋转,发出暗红光芒。狼太子踩着黑色飞碟,悬浮半空,佯狂大笑:“唐门蠢货!你们抓不到本太子!哈哈!狼族武士们,奋起利爪,撕碎狡猾的人类,咬断武者的喉咙罢!” 张嘉佑指挥道:“用弓箭射!” 七八支飞箭射中后,自动弹开。狼太子身上还穿着宝甲,寻常弓箭奈何不得。 狼太子投出狼牙宝器。咒语声中,狼牙陡然变大,随着狼爪所指方向,射向持弓箭者。眨眼间,五个唐门弓箭手被狼牙刺杀。 张嘉佑等焦灼,却奈何不得。唐乂空有本身,却不能升空杀敌。 轩辕勃心道:“擒贼先擒王。先杀掉首领,才能制服群狼。”他略一思忖,从怀中掏出绿色小葫芦,倒出红色大力丸。 唐三爷曾教导过,服用大力丸,对身体有害,等闲切莫服之。服用过多,危害更大。但眼看白狼肆虐,百姓遭殃,唐门武者不断倒地,焉能袖手? 轩辕勃毅然服下九粒大力丸,待药效发挥,全身魂力浪涌,宛如海水拍打礁石,便拿起地上长枪拼尽全力投出。 唐家霸王枪收尾势!乾坤一击!长枪带着金光,疾速飞向匪首,破其盔甲,将狼太子钉死在龙树。血水兀自滴落。拿骨者安然打坐,任血水滴落脖颈,兀自一动不动。 群狼立时傻眼。狼太子是他们的首领。 杀神唐乂看到后,竟自傻眼勒。这位少年脚下没有魂环,魂力却突然百倍爆发。即便服用药物,但这技巧角度,也是妙到巅毫。 张嘉佑也傻眼了,想起雷电击身,喃喃自语:“潜龙!潜龙!” 狼族五壮士发出呜呜悲咽,将少年包围,要为狼太子报仇。 轩辕勃方才的致命一击,已经消耗大半魂力。他仗着药效带来的魂力残余,拼死杀敌。然魂力衰退很快,渐感不支。肩膀腿部均已受伤,血水染红衣衫。 张嘉佑与他最近,本想出手相救,却被白狼纠缠,脱身不得。 眼看少年就要葬身狼爪之下,蹲在地摊旁翻阅线装书的中年顾客,突然站起来,戴上人皮面具,转身,挽弓,射箭。嗤!嗤!嗤!五箭连发。狼族五壮士应声而倒。百步穿杨,一箭封喉! 西门鞋拖大惊失色。他根本没看清顾客怎样取出弓箭。看着他的背影,惊颤道:“猎人!一定是猎人血红!” 猎人叹息道:“我原本是要猎杀狼太子,可惜晚来一步!” 老狼问道:“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何故昼夜追赶,死死逼迫?” 猎人以弓指鼻,冷笑道:“你作恶多端,祸害人类,洗劫七个村庄。猎人必然取你狗命!” 老狼大恐惧,变身为狼,趁乱疾速逃走。猎人催动快马,追赶老狼而去。 白狼肆虐,到处伤人。围观看客早就跑没了影儿,只剩几个不畏死的莽汉。女子唯有范真真,眷顾朝暮郎,不曾离去。 狼太子钉死在树干,此时风吹狼尸坠落。轩辕勃走近检视。他脱下狼太子飞天靴,又从狼口里,拔出一根闪光狼牙。 飞天靴自然是难得的宝贝。这颗狼牙也不简单,坚韧无比,泛着光泽,是攻击利器。 突然有两只黑毛狼爪搭在肩膀,狼口里喷出血腥气。轩辕勃暗示自嘎冷静,倘或回头,必然被咬断咽喉。他从《狼孩复仇记》里看到的经验,用双手搭住狼爪,猛然用力,将身后偷袭的恶狼远远甩出。 黑狼滚出数丈,直立起来,变成裸身的狼孩。他望着轩辕勃狡黠地一笑。彼此都是老对头,交手不下百余次。狼孩似乎习惯从轩辕勃手里抢夺食物。不过这次,他抢夺的不是食物,而是狼牙。 狼孩夺走狼牙,嘿嘿怪笑,转身快速逃走。 “食物可以让你抢走,可狼牙是宝贝!”轩辕勃大怒,追到巷口,看其消失在巷子阴影中,骂道:“狡猾的狼孩!” 他放慢脚步,谨慎追进巷子中段,便没有继续。一来,被抢走的宝贝,原不属于自己。二来,狼孩战力强横,且极狡猾,不易对付。他吃过太多次亏。巷子里漆黑一团。两只碧绿狼眼缓缓移动,搜寻着猎物。莫名的恐慌感,将他紧紧包裹。 轩辕勃一步步后退,一步步后退到巷口。胖大魔影不断逼近。被魔眼望着,便浑身不适,几乎要窒息。 琴声响勒。片片魔云应声而动。独孤黄昏抱着无弦琴走出小巷。郝东西等,曾跟随赵无极,活捉琴魔,并在白龙江畔将食人魔正法。此刻,见他重获新生,无恙归来,不由得骇然。 “剁掉食人魔!”六个唐门武者,拿着刀围上去。尚未近身,便被琴音震晕。 琴魔脚下出现霸道的无敌魂环。他藐视晕死的低段武者。他们段位太低,杀之无益。琴魔用魂磁场试探在场的武魂师段位。一旦发现九段高手,立杀无赦! 唐乂细数琴魔脚下魂环,暗道:“玩了!这人是十一段高手。凡人与神人,魂力差距太远,送死无益。”收敛魂场,悄悄后退。 九段是凡人最高段位,魂力强悍,但仍属凡人。突破九段便是神人,到达十二段才是小仙。神人具备神的部分属性,寿命比人类更长,但比神仙要短。 琴魔望向屋顶两大高手,露出满意笑容。琴声再起。风起云涌。月色大抵被遮蔽。两大顶尖高手,听到琴声,顿时晕头转向,骨碌碌滚落屋顶。 |
琴魔露出贪婪凶残的目光,咧嘴走向受伤的牛剑客。 牛剑客感受到琴魔魂磁场,与太宇相通,浩瀚无垠,暗道不妙,“竟是杀不死的无敌神人!” 牛剑客快速翻身,哞哞怪叫,头生双角,四肢变成牛蹄。一跃而起,撒出一团扑面牛虱,轰隆隆,蹄声如雷,眨眼飞奔出城。 轩辕勃见状大惊,“原来,牛剑客是牛头族!难怪体魄强悍绝伦!” 琴魔将脸上牛虱抓落,转身向朝暮郎走去。他不在乎食物是人类,还是牛头族。只要是九段高手便可。也只有九段以上的高品劫材,才能助他修练,升段成仙。也只有热血与心器,才能满足食人魔挑剔的胃口。 朝暮郎恶战一宿,流血过多,摔落瓦面,便昏死过去。范真真紧紧拥抱情人,保护浪子不被伤害。当此危境,老处女变得格外坚强,“要死一块死!” 琴魔绕着朝暮郎,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想杀朝暮郎升级,饮血吃心,却又不愿杀女人。独孤黄昏从来不杀女人! “这位东瀛浪人俗缘未了,不杀也罢,就让你多活两年罢。”琴魔放弃朝暮郎,转身杀掉武魂殿两个九段高手,生吃其心,面露喜色。 魔云随风而散。晨曦微吐。 琴魔擦去嘴边血迹,抱着无弦琴,脚步蹒跚而去,背部还插着四五支羽箭。 琴魔离去后,唐乂大展神威,击败乾坤盟残余,加入灭狼战团。脚下魂环黑红相间,一看就是顶级高手。“杀僧不留佛”果然神勇,大肆斩杀剩余狼匪。 群狼于是溃败,四散奔逃。只留下两千具白狼尸体。 待狼嗥消失,天色转亮,城民纷纷出动,将狼尸拖回家剥皮腌制。活下来的流浪汉,也得到分享狼肉的机会。 一昼夜的混战结束。唐门打退狼族报复,打退乾坤盟洗劫,也粉碎武魂殿叛乱。 唐问天安然无恙,唐子龙安然无恙,唐布畏仅受轻伤。倒是唐家三少被宵小所刺,重伤在卧。唐门仍然是唐家的唐门! 胡斯来与部下却成了尸体,横卧街头。这便是图谋不轨者的下场!唐怀礼一忍再忍,甚至退出唐门,都是为了内外两姓长老保持和平。没想到血腥冲突还是发生。 武魂殿这次死伤八十四位武者。乾坤盟救走赵刚,却死伤三百六十八员高手。 轩辕勃受了轻伤,回到住处后,简单敷药,便卧倒休息。有的武者来不及休息,忙于救援伤者。这些可怜的重伤武者,伤痕累累,缺胳膊少腿,甚至被狼爪抹瞎眼睛。他们将面临惨淡的余生。 范真真将朝暮郎,背到风流客栈,照顾梦中情人,直到醒来。朝暮郎感激老处女悉心照顾,却不忍滥情伤害。“哥哥亏欠你的,越来越多。这便奈何?” 唐问天试图找到武魂殿叛乱的始作俑者,却毫无头绪。武魂殿八大将领,卷入这次叛乱,这件事交由李林甫负责审查。 胡斯来为首的八大叛将,战死五个,两个轻伤。唯有陈震重伤昏迷,躺在龙王庙中养伤。 武崇祖并没有给活下来的叛将求情。而是建议,将八大将领从武魂殿除名。审讯尚未开始,郭炎与周秉被迫服毒自杀。八大将只剩下陈震还活着。武崇祖探视昏迷的叛将时,陈震竟然清醒过来。看样子,好好休养还能活转。 武崇祖冷笑道:“去阎王爷那儿报道,可别怨我!只怪你们自己无能,办事不力!”言毕,重重一掌拍碎胸骨。 战死的战死,服毒的服毒。知道内幕的,都已去鄷都鬼城报道。 李林甫只能将乾坤盟入侵,定性为劫狱,并报复唐门。至于武魂殿胡斯来等八大将领的叛乱,只是个人泄愤行为,与武魂殿没有干系。 尸体已经运走。街上的血迹也擦洗干净。神木城恢复往昔的平静安宁。 自此唐问天等,对武魂殿更加提防。双方的关系也更复杂微妙。 唐怀礼性命没有大碍。只是肚皮受创伤,流血过多。好在有药王孙思邈赠送自制的特效金疮药。不过数日,伤口开始结痂。他让唐子龙派人寻找猎门尊者,却没有找到。猎人血红早已离去。 唐怀礼听说轩辕勃斩杀了狼太子。大喜!“不枉三爷心血栽培。” 轩辕勃立功甚伟,便跟着唐乂去总舵领取赏金。还遇到赵无极的儿子赵小山。他笑着向轩辕勃打招呼。 赵无极曾经带领武魂殿爪牙,抄了轩辕勃的家。对轩辕夫妇的死,负有一定的责任。不过这是上代的恩怨。赵小山是无辜的。轩辕勃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 赵小山拍着轩辕勃肩膀,竖起大拇指,赞道:“狼爪之下,竟然还能活着!” 轩辕勃感觉小赵眼神颇复杂。这是一个有城府的人。 “君之战力,不弱于唐门武者,足可为唐门效命。只需申请,便可获得资格,进入武魂殿。实战中修练武魂,同样可以走向强大。”唐乂鼓励有熊氏,直接进入武魂殿,跟着自嘎斩杀白狼。 轩辕勃近看唐乂,面容凶悍丑陋,刀疤格外醒目,犹豫道:“且容吾人考虑。” 回到住处,跟唐怀礼商议,去武陵学院读书修练。眼下摆在面前,有两条路。直接留在唐门,跟着唐乂杀狼立功,手头可以立即宽裕。多积攒钱,再过四五年,便可娶妻生子。这是生存之路。还有一条发展之路,以修练升段为要。那便是去武陵学院,多拜名师学艺,且能增长见识,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 轩辕勃有些犹豫,问道:“修练之路,有助于早日突破九段麽?”段位意味着强大,他最在乎的是更强大。他希望能像唐乂一样强大。 唐怀礼皱眉道:“走学院之路,有成功者,也有失败者。深山修练的,有成功者,也有失败者。如拿骨上师独自冥想修苦行,有突破九段者,也有碌碌无为者。如唐乂从实战中修练,有成功者,也有战死者。” “三爷认为弟子更宜走哪条路?” “我不赞成走唐乂之路。实战修练,九死一生。你的魂力非常浅薄,段位很低。三爷认为应该去学院,这是风险最低的修练之路。” 轩辕勃决定听从唐三爷建议。虑及唐三伤势尚未恢复,两人决定推迟两个月去武陵学院。 风流客栈。妮子多情。 朝暮郎与范真真朝夕相处,享受老处女悉心照料。范真真每常倾诉,令浪子不知所措。朝暮郎休养月余,待伤势好转,便思谋摆脱纠缠。这日,酒醉之后,朝暮郎扶着范真真回房休息。 夜里,朝暮郎爬起来,望着熟睡的范真真,叹息道:“当日与老姑娘同舟,酒后戏言,都是哥哥的过错。哥心中已有佳人,今生今世,与姑娘无缘。范真真,你善自珍重,切莫作出傻事。” 朝暮郎叫来弟子姿五六郎,请他代为照顾范真真。“好好照看这位善良的老姑娘,不要让她做出啥事。待她看透情缘虚幻,坦然放下,你便可离开,去鄷都鬼城,寻找为师。” 姿五六郎呆望情圣,问道:“朝暮郎,范真真说咱们面容十足相似。朝暮君到底是不是我的爹爹?孩儿是爹爹播下的风流孽种吗?” 朝暮郎抚摩少年肩膀,嘿然笑道:“老子也不比你大多少,顶多大十六七岁,怎会是你的爹爹?” 姿五六郎用小指掏挖鼻孔,傻傻道:“倒也未必没有可能。” 朝暮郎取下壁挂兵器,不耐烦道:“不说恁多废话勒。范真真就交给少君照顾,切莫让痴情女自寻短见。老子已跟白帝城结下梁子,朦胧派女人更加惹不起。” 姿五六郎眼望老处女,正自熟睡,曲线柔美,胸脯起伏,丰硕饱满,不免脸红心跳,低声答应照顾范真真。朝暮郎决计在月明之夜,不告而别,避免分别之痛。 轩辕勃领来赏金,请赵若槑、西门鞋拖搓了一顿。三人猜拳行令,深夜方回。有熊氏首次晕酒,醉醺醺踏过长街,看到某位熟人。张嘉贞提着阴阳两用碧绿照魂灯。轩辕勃悄悄跟在身后,用长剑抵住相师后背,冷笑道:“张嘉贞,你死定了!” 相师转过身来,看到轩辕勃满脸杀气,叹道:“可惜张嘉贞,有王佐之才,今夜要死在娃娃手里。” 轩辕勃怒道:“小爷跟相师无冤无仇,你为了赌约,却要派张嘉佑刺杀,当真卑鄙无耻!” 张嘉贞坦然笑道:“要杀便杀!但张嘉佑杀你,跟本相师委实没有干系。张某也是刚知,老弟身负皇命,追杀潜龙。” 轩辕勃观其眼神,知道没有说谎,犹豫片刻,撤去长剑,问道:“相师还认为在下必死麽?” “赵无极已知晓,你是轩辕康的后人。轩辕君留在神木城,惟有死路一条,倘或离开是非之地,蛟龙脱困,兴许别有一番天地。” “多谢相师指点。”转身走出几步,又回头道:“有熊氏还会回来的!” 轩辕勃回到住处,提及张嘉贞的忠告。 唐三爷摸着肚皮伤口,苦道:“相师所言,未必无理。咱们应当提前动身。我送你去武陵学院。” 有熊氏担心道:“可路途颠簸,爷的伤口——” 唐三爷从床上跳起来,来回走动,笑道:“已经结痂勒。你明日只管雇马车,咱爷俩悄悄的走。” 次日,告别唐子龙等,两人没有回住处,直接上了马车,径出东门,向城外疾驰而去。 马车经过一片乱坟岗。轩辕勃看到独孤黄昏,被十七八条白狼包围,不由惊讶:“当日夜战,在王府门前,琴魔明明被弓箭射中,为何还活着?” 琴魔像死鬼一样坐在坟头。夕阳照着他的脸,泛出淡淡金光。白狼环伺,却不敢近身攻击。琴魔眯着老眼,俯视群狼,大有“诸神黄昏,惟我独尊”之势。 |
经过涪陵时,休息数日。骑马往武陵城方向出发。在路上遇到一个东瀛少年,名叫“大难雄夫”。他是太桑国人,到唐国来寻找舅舅。少年穿着单薄衣衫草鞋,背着武士刀,生得虎头虎脑,身材板实,孔武有力。他的舅舅也在武陵城,于是结伴而行。 几个人风餐露宿,终于抵达武陵城。 唐怀礼带弟子来墨石街,找到唐门族弟唐怀忠的家。晚上,便在唐六爷家中休息。他们还遇到唐五爷的孙女,唐布威的女儿唐墨。 轩辕勃跟唐墨在神木城时,便打过照面,知道她是唐布畏的千金。但他忙于修练做工,乃至街头乞讨,跟唐墨并无认真接触。轩辕勃是孤儿,时常在街头乞讨,跟唐墨是两个世界的人。未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在春光烂漫的学院里,读圣贤书,修长寿道。 次日晌午,唐七也赶过来,陪他们一起在豪兴酒楼吃饭。 唐七本名叫唐怀孝,在“仁义礼智信,忠孝诚恕空”十子中,排行第七,故称为唐七爷。若在早年,唐家三少,唐七公子,等都是声名赫赫,有头脸的大人物。 李林甫进入唐门高层后,背靠朝廷,联合外姓首领赵无极,搞垮唐家三少。唐六唐七也退出权力中枢,被迫边缘化。如今,唐七在学院里教授锻魂术,为唐门培养忠于唐家的弟子。 学院尚未开学,唐三爷带着轩辕勃和大难雄夫,逛了几处风景名胜。轩辕勃和大难雄夫,青春相仿,不过数日,已是形影不离之好友。 唐三爷摸出身上剩余散币,买了一只鸡两尾鱼,去姽婳湖畔,拜访老友庄雪禅。他们曾是觥筹至友,近些年来未有走动,但往日情谊湛湛在目。唐三爷嘱咐庄雪禅,平时多照护些轩辕勃。 庄雪禅笑道:“小侄来武陵学院读书学艺,我又恰好在学院里教授些冷门杂学,照护小侄,那自然是分所应当。” 武陵学院新生报名的日子到勒。唐怀礼拄着拐棍,带轩辕勃来到报名处。家翁们带着孩子,排起长长的队伍。远处空地上停放不少豪华马车。 检测台上铺设红布,放置黑黄蓝三块,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验魂石。大诗人陈子昂,穿着一袭灰白囚服坐在左侧。若非唐门力保,陈子昂早就被武三思迫害致死。他出狱后,仍以待罪之身,执教于武陵学院。坐在他旁边的是卢藏用和司马承祯。三人负责检测男学子的魂力水平。 花嫦谢子带领江南烟江南雨,端坐右侧,负责检测女学子的魂力水平。陈子昂和花嫦谢子等,在武陵学院,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段上师。 不能激发魂玉石发光,判定不合格,会被直接淘汰。数十个高阶学长,维持现场秩序。按往昔经验,每番录取比例,都是百分之一。有推荐信的,可以优先单独考核。 武陵学院是贵族学院,普通人家哪有许多学费可交。天赋高的孩子,可以申请免费入学;魂力不达标的富家子弟,需要缴纳极高学费。 入段的学员,才有资格,直接进入武陵学院学艺。未入段的学员,只能进入武陵预备学院,在十二周岁之前,魂力不能入段就会被永久淘汰。 至于奴隶嘛,自然没有资格入学。即使你立了大功,还须要有人担保,获得院长特许。 /唐怀礼遇到老熟人,惊道:“不动明王赵无极!”缩在袖管里的拳头,握紧又放松,放松又握紧。 赵无极走近,拱了拱手,冷道:“唐三爷终于又回到唐门。记得当年,阁下曾答应过明王,这辈子隐姓埋名,永生不回唐门。可如今,唐三爷还是回到武陵学院,这是要东山再起麽?” 赵无极和来俊臣都是武三思的左膀右臂,帮助武三思迫害宗室子弟。当年,唐怀礼受到牵连,锒铛入狱,差点丧命。为保住性命,曾对赵无极发誓:愿意废除功夫,退出唐门,隐姓埋名,永久不回唐门,也不结交门内长老,连家人都不再相认。 赵无极看在早年提拔有恩之情份,打残双腿,废去唐怀礼功夫,让他在武魂殿监视下苟活。唐三爷因此保住性命,却也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自己还活着。直至遇见轩辕勃,看他可怜,于是传授唐门功夫。 唐怀礼冷笑道:“我已经是个废人,这次回到武陵学院,只为送孩子读书,不会再干涉唐门内务。” 赵无极说了声“好自为之”,便带着爪牙离去。 唐三爷目望明王背影,眼睛里多了一层阴影。轩辕勃暗暗发誓,待来日神功练成,必定为唐三爷复仇,杀死赵无极。但想到赵若槑,又有些沮丧,赵呆子果真不忌讳老爹被杀吗? 身份审查时,轩辕勃作为钦犯后代,出了点问题。由于是奴籍,他没有入学资格。只能以旁听者身份,在此修读。不必完成师长指派的功课,行动也更自由。而大难雄夫因为没有保荐人,也没有获得入学资格。 唐怀礼又带着轩辕勃和大难雄夫,去找唐七,想让他想想办法。 唐七正在较武场,教授高阶学员“破石功”,只有到达拳掌破石,才能过关。听他说明来意后,唐七也是无可奈何。 唐七鼓励两个少年不要泄气。“学院里名师很多,只要肯学,就算没有学籍,也能学到真本领。魂力入六段后,朝廷自会高价聘用,到时自然会取消奴籍。” “到底甚麽是武魂?”大难雄夫好奇问道。轩辕勃虽然会用武魂,但对魂理,仍然一知半解。唐三爷只教武技,从来不教武魂修练。 “每个武者,当他的魂息到达入段等级后,便可凝聚成魂兽,它能给武者带来无穷力量。”唐七说着举出手掌,随意劈砍两下。 轩辕勃立时头皮发麻,发丝随掌风飘落。 唐七暴喝一声,化掌为拳,魂兽在他的拳头上方显现。 “嗨!”咔嚓!脚下岩石顿时碎裂。 “你看,这,便是武魂的力量。” 大难雄十分羡慕,“我也想成为武魂师。” “好。有志气,让我来看看你们的武魂是甚麽?” 唐七检查过大难雄夫,微微皱眉,“你这学生,太过特别,只怕七爷教不了。” 大难雄夫闻言,非常沮丧。唐三爷安慰道:“这说明,你是奇才怪才,将来必有大作为。” 唐七抓住轩辕勃左手,催动魂力检查。他的眼神很快黯淡下去。“你的武魂先天受伤,只怕将来是一个废人。” 唐三爷和轩辕勃,面面相觑。有熊氏不敢相信自嘎耳朵,“将来是个废人?” 唐三爷笑道:“七弟有所不知,有熊氏悟性极高,他早已入段,并且击毙不少白狼。” 唐七叹道:“我是研究武魂的名家,决计不会看错。除非轩辕勃有大机缘,化险为夷,否则在突破九段之前,必然随魂兽一起崩溃而死。” 轩辕勃被七爷,说得心事重重。“听七爷之言,我将来武魂修练,格外艰难险阻,有性命之忧。”不知何时,天上聚集许多阴云,张牙舞爪,如欲噬人。唐七因有急事,需要离开,便叫来得意弟子李隆基,让他教授低阶修者功夫套路。 “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麽?”唐怀礼还是有点不甘心。 唐七走了几步,又回转身,安慰道:“就让他们两个,留在学院里做旁听生,学一些理论知识。将来当哲学上师,教教咱们龙族人擅长的阴阳五行理论,还是可以胜任。”言毕,头也不回地走远勒。 唐怀礼给轩辕勃买两套衣衫,嘱咐好好学艺。他就要离开武陵城,回唐家堡,办要紧事。 至次日,庄雪禅、唐怀忠、唐怀孝,和轩辕勃,给唐三爷饯行。酒过三巡,唐怀礼嘱托唐六唐七,“以后轩辕勃就托付给你们二位。” 唐六唐七一口应承下来。当场敲定,由唐六爷抚养轩辕勃直到成年,由唐七负责教授武魂修练。 唐三爷临别前嘱咐轩辕勃,“谦虚勤奋,谨慎细心,好好学艺。” “在武陵学院,不要轻视任何一位长相平凡、不修边幅的上师。哪怕是看门老头,哪怕是食堂火工,或是扫地阿婆。他们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的能人,或是朝廷命官,或是唐门长老,或是身负绝学的死囚犯。” 轩辕勃在码头上,拉着唐三爷的手,依依惜别。他跟着这位老人,学艺足有两年。这是一段温暖快乐的时光。“三爷,等孩儿长大,出人头地,决计会报答你。” 送走唐怀礼,庄雪禅领着轩辕勃乘坐马车,回到武陵学院。他给轩辕勃指点了一些必读书目,让他自己去学院藏书楼找来看。“有不懂的,可以来湖畔请教。” 轩辕勃回到唐六爷家里。他的宅第在紫石街尽头的巷子里。 唐怀忠十年前即被夺爵,靠贩卖山果为生,并非宽裕人家。 轩辕勃换上贵族穿的新衣服,对着镜子,自信地笑勒。“我现今就是贵族啊!学院里都是陌生人,谁知我是钦犯后代?自嘎不说,谁知有熊氏,原是厉扒皮家的牧羊奴呢?” 唐墨看到有熊氏换过新衣,光彩照人,眼睛一亮。心道:“这位孤儿乞丐,还挺帅的呀!” 次日,唐墨让轩辕勃帮忙提东西。她要搬到学院去住。 武陵学院是唐门下属的修道院。唐墨是执法长老唐布畏的女儿。学院特别为她分配一套免费的贵族雅舍。 唐三爷却无力为轩辕勃申请到免费雅舍。一来指标极度稀缺,非显贵不足以捞到。二来,轩辕勃是奴隶,是钦犯后代,只是学院旁听生。唐三爷早就落势。唐七爷也帮不了大忙。 轩辕勃帮唐墨将箱子衣物,提上马车,至梨园精舍,又从马车内提入屋子,还帮她打扫房间。唐墨赞丐奴干活勤快,给了若干赏赐。 轩辕勃没有收钱,沉思片刻,鼓起勇气,问道:“除去厨房,这里还有五间屋子,墨姐姐独自住恁大屋子?夜里头,一个人不害怕麽?” 唐墨摆弄花盆,回头笑道:“这五间屋子,倒不够住哩。我还有两个使唤丫头。暗黑城亲戚家的姐妹,也都说好,跟姐姐一起住。” 轩辕勃咽回欲说之言,未待一起吃饭,便告辞离开梨园精舍。 |
武陵学院是唐门私办的武魂修道院。原来校训是:为唐门之崛起而奋斗!宋璟罢官后,唐门聘其担任院长。他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将校训改成:为唐国之崛起而奋斗! 校方崇尚自由,兼容并包,不排除任何杂学。现今包括五个学院:文史学院,武宗学院,法宗学院,道宗学院,百艺学院。还办有一个唐门暗器培训班。本校虽不擅长文史,但也不乏文史名流,虽然他们主要是犯官贬官。 入学首日,轩辕勃跟其他新生一起,站在草坪上,聆听院长宋璟训话。宋院长身材不高,说话很有水平,不愧是朝廷大员。要不是武三思迫害,他也不会来武陵学院投奔宋良。 宋院长的弟弟宋良,也在学院任职。所谓宋家三杰,是指宋璟,宋良,以及宋策。除宋璟外,两个弟弟都不是科举出身。三郎宋策如今在唐门总舵,是文职长老。 训话完毕,轩辕勃等集体宣誓:“解苍生于倒悬,为唐国之崛起而奋斗!” 布告栏上贴着通知,内容是修练课程的时间及地点。 理论学习在普通课室,修练课一般在修道室。武陵学院的修道室有五百多间。建筑风格各不相同,有高大的土司用过的宫殿,有简陋的白茅屋,有精致的竹舍,有坚固的石屋,还有为数不多的吊脚楼。有的上师会选择在岩洞或户外授课。 原本没有固定的开学日期,可以随到随学。依照一般惯例,都选择春秋两季入学。 终于开学勒。轩辕勃从庄先生处,拿到课程时间表。 翌日,是庄雪禅的理论课。他是学院里最为博学的上师,经史子集,八卦玄学,宫闱秘史,样样精通。不过他显然是一个无用的人。除了会教理论课外,实战方面一窍不通。 轩辕勃换上崭新外套去听课。大家彼此都不熟悉。没人知道他有过恐怖悲惨的经历,没人知道他是一个旁听生,更没人知道他是没爹没妈的奴隶。 这是轩辕勃第一次听庄雪禅先生授课。地点是独秀峰下的姽婳湖畔。大家都自带蒲团,水壶和零食去听课。学子们陆续来齐。扣除随从与伴读书童,竟有三十一名学子。成员颇为复杂,有贵族有寒族,有和尚有道姑,也有背着娃娃上学的少妇。还有五六个贵族自带的书童与随从。 授学纳言唐墨站起来,大方说道:“我叫唐墨,唐是唐门的唐,墨是墨家的墨。日后小女子就是你们的授学纳言。希望你们能配合工作。小女子不胜感激。” “名门淑女!” “难怪气质这样好。” “说话好有风度。” 唐墨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诸位都是新人新面孔,来自五湖四海。咱们以后都是同窗好友。应当多交流,多切磋,相互学习,相互包容。薛涛,鱼玄机,你们也都面向大家,作个自我介绍。” 学子们便按次序站起来,简单介绍自己。 坐在最前面的是四大才女:薛涛,鱼玄机,牛采春和李香冶。 圆脸的姐姐叫薛涛,从穿着打扮来看,定是来自大户人家。纤瘦的名叫鱼玄机,穿着一袭鹅黄道袍,显得玲珑标致。她的爹爹鱼保家,便是向皇帝进献铜匦的大匠师。 薛涛和鱼玄机住在一起。她们平素,很喜欢讨论诗文。 薛涛之父薛郧,是唐门外姓三段长老。他有五个孩子,大多资质驽钝,惟有幼女薛涛天赋最佳。爹爹薛郧为人正直,敢说真话,结果得罪权贵武三思,被贬谪到蜀国。从繁华的京城长安,搬到遥远的芙蓉城。没过几年,他又因为出使南诏,沾染瘴疠,命丧黄泉。爹爹亡故时,薛涛年仅十四岁,母女俩的生活立刻陷入困境。薛妈妈虽然生活困难,为使女儿有个好前途,还是送她来学院读书,没准就能遇到一个贵族。 李冶,字香冶,别名季兰,江南吴兴人,平时爱穿绣着蔷薇的绿色衣裙,身上总散发蔷薇香气。大家都称她为李香冶。 牛采春善于唱歌,有个绰号,叫作“夜莺”。她的嗓音绝美,擅长靡靡之音,能勾出人的魂灵儿。 她们四个不仅是才女,更是学院大美人。 有两个北方的女孩子模样很清秀。一个叫令支玫,一个叫令支瑰。伊们姐妹和令支刚都是令支国人。此外,还有孤竹笑,孤竹芸等,都是来自孤竹国人。令支人和孤竹人都以国为姓。令支国和孤竹国已被燕国铁骑攻灭。子民流散各地,有不少成为唐国的移民。 芳名叫潘腰的女孩子,人如其名,腰肢纤细,行动处如弱柳扶风。 还有南方长颈族女孩儿,面孔精致,眼睛水灵,肌肤微微泛红。她的身材高挑,穿戴五彩流云土著服饰。最奇的是,天生细长脖颈,戴着十二个大小不同的金色项圈。她有些腼腆,不爱说话,名字叫黄月茶茶氏,是岭南长项族的姑娘。 另有两个莫西族姑娘,皮肤黝黑,活泼可爱,还扎着许多小辫子。伊们成日戴着硕大稀奇的玉石唇盘。 有众多美女陪伴,求学之路不再乏味,修练之路也不再孤单。 坐在轩辕勃前面的,是满头白发面带宝光的孙白发。额头天生三道魔皱,使得面容看起来略显苍老。只是声音稚嫩,如雏鹰初啼。后来才知,他的年龄其实不大,只是天生白发而已。 男修中也有两个大帅哥,一个叫沈病,一个叫史朝义。 沈病玉面丹唇,目如点漆,言语温柔,性格和善。他的脸色苍白,有时不住地咳嗽,会用手绢捂住嘴,以防唾沫星子溅到别人。 史朝义不算是龙族人。他的老爹史思明,投降唐国后,在范阳担任郎将。 将至开课时辰,一个农民模样的健壮少年,踏着蹄音,隆隆奔来,气势宛若银河落九天。到达湖畔,突然收势,身如陀螺旋转,化去冲力,方才立定,转过身来,竟然面不改色。 轩辕勃乍看此人,猛然心惊。这人眼睛大,肥鼻更大,还戴着金色鼻环。 “好怪的相貌啊。”茶茶氏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丑陋少年的面孔。 鱼玄机大惊失色,“妈呀!这家伙能算是人类麽?” 薛涛看到少年丑陋面孔,身体微微向后仰,心道:“这家伙前世,决计是牛鬼蛇神。” 少年身材魁梧,四肢粗壮,头戴蓝巾,腰悬镰刀。脸膛很黑,巨眼如铃,肥鼻有些夸张。任谁初次看到,都会油然而生惧意。 “牛仙客!”惟有大美女牛采春,热情地招呼道。 牛仙客走至老乡牛采春跟前,跟她寒暄几句。在她身后找到空位,轩辕勃身边,放下蒲团坐定。 李香冶回过头来,妩媚一笑,问道:“好奇怪的香味。你们谁用灵草香露了?” 轩辕勃也闻到一股浓烈牛粪香气,目光再次落到身旁的牛仙客身上。少年脖颈害有牛皮癣,还挂着刻有牛头图腾的紫檀香木。双手布满老茧,能看出他干过多年重活。想必是农家子弟。 牛仙客嘴里衔着一根嫩草,不停地咀嚼。 轩辕勃跟牛仙客投缘,十句话不到,便称兄道弟。轩辕勃就问,“你口中咀嚼的,是甚麽仙草?” 牛仙客从腰带里,拿出两根青草,递给轩辕和大难雄,“你们也尝尝,味道很甜。” 轩辕勃接过来,效牛仙客咀嚼之,“味道果然不错。” 牛仙客微微一笑,不无自豪地道:“这是咱们牛头族人,最爱吃的牛灵草。” 轩辕勃又问:“为甚麽你身上有一股牛粪的香味?” 牛仙客笑而不答。 大难雄夫用鼻子,在牛仙客身上,嗅来嗅去,因叹道:“果然有浓浓的牛粪香味。不过,这让我想起乡下老祖母,制作粪饼时的味道。” 牛仙客就从怀里掏出两个黑色“牛粪饼”,自己吃一个。另一个掰成两半分给兄弟。“这种牛粪饼,是用数十种药草精制而成,有病治病,无病保健。不过你们人类不能多吃,会导致消化不良。” 轩辕勃笑道,“你说我们是人族,难道你不是人族?” 牛仙客晃着脑袋,笑而不答。 大难雄夫咬了一口牛粪饼,品尝味道,然后咀嚼,勉强下咽。“香甜微辣,味道不错,就是嚼不烂。这不是食物,分明是草!” 轩辕勃也尝尝,笑道:“牛仙客,你难道很爱吃草麽?俺吃一回还可以,若天天吃草,决计会发疯。”于是拿出果脯和牛肉干,分享给好友。 大难雄夫吃得津津有味。牛仙客恐慌地摇头,“牛某人决计不吃牛肉。” 轩辕勃心道,“牛仙客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味,还是食性,都是一个怪人。”盯着他脸型细看,叫道:“妈呀,你的鼻子这样大,莫非真的是兽族?” 这时,马爵走至牛仙客背后,扯开他头巾,露出两弯四五寸长的玲珑犄角。他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欣喜大叫道:“牛头人!大家快来看,咱们班上有一个牛头人!” “嘻嘻。头生蛮角。咱们班竟有怪胎。” 轩辕勃望过去,果见他头上生有黑黑弯角。难怪牛仙客要戴头巾遮掩。 大家眼望牛仙客,如同打量怪物,牛采春自然不满,便出言道:“敢情是小地方来的,少见多怪。在咱们白帝城,牛头人可不算稀奇。” 薛涛搂住牛采春,戏虐道:“你的老乡是牛头人,那麽你是也不是?老实交代。要不挠妹妹的胳肢窝。” 牛采春咀嚼嫩草,笑道:“薛姐姐是甚麽逻辑?老乡是牛头人,我就成牛头人?你也看看俺头上有没有角?”言毕,故意低下头颅,给薛涛和鱼玄机等检视。 轩辕勃与牛仙客,干脆将蒲团靠近,小声说着闲话。 原来牛仙客是白帝城故城主牛英雄的后代。家里还有两个哥哥牛刀客与牛剑客,还有一个弟弟牛侠客。当日,牛剑客与朝暮郎比武,惊动神木城。轩辕勃有幸目睹牛剑客的身手与强体雄魄,暗忖:“牛头族人体魄强悍,不乏英雄之辈,应当好好接纳。” 牛头族信奉牛头教,崇拜牛头神,食素忌晕,部族内严禁喝酒吃牛肉。他们大都生有牛角,也有隐形牛魂师没有头角。一旦兽魂附体,就会原形毕露,变成牛头人。蹄角斗士善于奔跑,且力大无穷。 悠扬的钟声响起,已至开课时辰。庄雪禅穿着一袭雪花袍,大袖飘飘而来。听人说庄大师已是一百三十六岁高龄,只是看起来红光满面,毫无龙钟之态。他手里捏着 笺,问道:“谁是‘天机老人’孙白发?” 一个满头白发的少年站起来,用稚嫩声音,回答道:“学生便是孙白发,但不是甚麽天机老人。” 庄雪禅仔细打量,微微颔首,招手让他上前。“你认识兵器山庄的庄主百晓生?” 孙白发茫然摇头,“他不是兵器山庄的庄主。” “百晓生让本上师,将这封书信,转交与你。”言毕,递给他一封黄皮信笺。封皮写着:武陵学院种子班孙白发亲启。 孙白发接过书信,拆开来一看。“这是学生恩公白晓生笔迹,黑白的白,不是百千的百。我管他叫师傅或义父。” 庄雪禅看着他,喃喃自语,“百晓生《兵器谱》,天机老人孙白发。” 孙白发挠抓头皮,窘然笑道:“上师,请不要相信《江湖志》里的胡言乱语。”言毕,拿着书信,回到蒲团上坐定。 庄雪禅先作自我介绍,然后点名认识每位学子。又问大家为甚麽来武陵学院修学,欲达成甚麽目标。 “学子中,大部分是来学习魂修,都希望早日升段,报效朝廷,获得功名。这番心思,为师自然能理解。但本师要提醒诸位,切莫轻视天道伦理学习。理学不扎实,魂修未必能进展,甚至进入邪魔外道。” 庄雪禅拿起竹筒,打开塞子,喝两口百年竹叶青。碧绿浓渍从唇边流出。李香冶闻到七八种奇异香味。 “要想在武魂修练路上崛起,成就武魂师猎命师,须理会何为魔界天道系统。今日咱们就来学习,创世神建立的魔界板块和天道系统。” 庄雪禅于是给学子们介绍魔界修道系统。熟悉这个系统,修练就会事半功倍。大家侧耳倾听,有的还认真做笔录。 魔界创世神未知其名,他不仅创立魔界十二板块,还创建庞大复杂的天道系统。 天元大陆仅是魔界十二板块之一。在天元大陆,习武之人只有两条道路。速度快的,技巧高的,入段后将成为猎命师。魂力强大的,爆发力强的,入段后将成为武魂师。顶级的猎命师,可以日行千里,速度快过良马。顶级的武魂师,可以独臂举鼎,徒手杀死百岁犀。 普通百姓面临生存危机,修道者也普遍有劫压缠绕。宇宙间的星位无穷无尽,但距离较近的星位,却极度稀缺,需要靠修练竞争,才能取得星魂融合。不同的灵魂段位,对应不同级别的星位。修道者彼此形成竞争对抗。越是等级高的优质星位,修练的难度越大。 星位级别越高,法力越是强大,寿命也更长久。得不到星位融合,就不能成仙,灵魂飘泊无处安放,最终还是要进入生死轮回。 普通修道者,即便聪明绝顶,也只能炼到九段。这时,就有机会逐鹿问鼎,夺取厚黑权杖,成为帝国最高统治者。但要想发挥权杖的最大威力,控制臣下生死,必须要到达九段五级方可。 创世神建立的天道系统原本公平。高能者统御四方万民,失德者则被潜龙替代。修道者只要品行高洁,悟性不错,勤修苦练,就可以改便命运。 九段之后,还可以继续修行。按照古代修仙资料记载,突破十段,寿命大大延长到数百岁,并进入杀不死的神人阶段。一旦突破到仙级大满贯十二段,魂息就不再随年龄消退,体貌也不再衰老,就到达千岁永生。 当然神仙也有不同等级。既有小神,也有大神。远古大神中,确有活到万岁之仙体。这类万岁大神,就算活着,估计也很寂寞罢。 魔界天空结构,总计包括九层。九层之上,便是太古神仙居住的瑶天世界。魔界地底,也有十八层结构,最深处便是冥界地狱。冥界统治者是冥尊。冥界在天元大陆,有一块飞地,便是鄷都鬼城。 |
大家盘膝围坐在庄先生身旁,听他讲述天道修练系统,和古代大神们,获得大满贯,羽化飞天的永生传说。清风徐来,花香阵阵。 有的学员问到魔界其它板块,庄雪禅也是茫然未知。“你们可以看看《马可波罗历险记》《轩辕牧周游列国记》。里面对魔界各大陆,均有翔实记载。” 轩辕勃虽然神往永生,但因过于渺茫,在到达九段之前不敢奢望。 庄先生的授课风格,是喜欢讲遥远的神话传说。这些子虚乌有的故事很精彩,但只有心有灵犀者,才能在多年后,悟出故事中蕴藏的“修练奥妙”。 许多年后,轩辕勃在白鹿原上,纵横驰骋,杀敌报国之时,不会忘记庄雪禅授课时,说过的名言:尘世间的一切斗争都源于江山和美人。 守备僧吴旺才急急走来,合什道:“祈禀上师,剑禅社社长独孤剑来访,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与您见面。” 钟声响起,已至课中休息时间。庄雪禅站起来,吩咐道:“你们自由活动。”言罢,挥挥大袖,飘飘而去。 待庄雪禅走后,大家都忍不住窃窃私语。前排女孩子低声谈论天机老人孙白发。 牛采春转过身,吐着粉红舌头,笑道:“我自幼便听爹爹经常说起,百晓生《兵器谱》。还知道《兵器谱》第一名便是‘天机老人’孙白发。没想到就是你。” 孙白发谦虚摇头,羞涩道:“大美女,快别这样说。当真折杀孙某。” 李香冶回头笑道:“人家也看过《兵器谱》,却没想到天机老人竟是俺同窗。原来真人不露相啊!” 孙白发慌忙解释:“我只是因为头发白,才被私塾老学究,取名孙白发,倒不是天机老人。美女姐姐们,请莫要取笑哦。” “咱班男孩子,都那麽不同凡响。不愧是种子班!” “难怪爹爹非让芸儿来武陵学院修读。此间当真有恁多世家子弟。”孤竹芸说话嗓音,自带一股风流娇气。 “不过,牛仙客面相太恐怖,孙白发也不够帅气。倒是那个轩辕勃模样还不错,姐姐,你觉得呢?”令支瑰小声问令支玫,她以为轩辕勃听不到。 大难雄夫心想,“令支国和孤竹国的女孩子,就是不同于中原少女,也太直接勒。” “轩辕勃,你是哪个家族?令尊可在武魂殿当差嘛?”令支瑰洗手回来,直截了当问道。 轩辕勃不知如何回答,虚荣心让他保持默认。“你猜嘛。” “看轩辕勃彬彬有礼的教养,和超凡脱俗的气质,不是王侯公卿,就是世家大族。”令支瑰回坐蒲团,轻声对令支玫说道。 轩辕勃从未听过异性溢美之辞。听了令支玫和令支瑰的对话,飘飘然宛如身在云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这时,马威笔直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张近水,王楼台,陈先,以及李得月。他们都是武魂殿贵族子弟,平素在学院都是横行霸走。 马威拍着轩辕勃肩膀,用宏大嗓门说道:“据我所知,你是奴隶,麻烦你滚到最后排去。” 轩辕勃一愣,时光骤然凝固,血往上涌,站起来敌视,“你说谁是奴隶?” 马威笑道:“前日在教务处,老子看过咱班花名册。你分明是钦犯之后,是奴隶,是旁听生。你没有资格坐在前三排。立即给老子滚!” 马威是武魂殿长老马太行之子,为人骄横跋扈,有个绰号叫“六命阎王”,已有六条人命断送其手。熟悉他的寒族子弟,路上遇见都闪避绕走。武魂殿长老马太行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马威,一个叫马严,都是学院摧花高手。 他目前段位是二段,厌恶去武魂殿当差,还想在学院里多乐几年。家境富裕,未来不愁。名为修练,实为泡妞。所以进新生班,是因为薛涛等几个美貌女孩子。因见轩辕勃占住优良位置,自然不悦,要撵走他,好接近薛涛等美女。 “轩辕勃竟然是奴隶!可惜勒。奴隶到十六岁,就要去给皇帝修陵墓,修好陵墓就要被坑杀,唉,太悲惨勒。” “这小子装得还挺像。我之前在学院里几次撞见,一直认为是武魂殿贵族。他竟然从来不反驳,真把自嘎当成贵族。”令支玫望着轩辕勃,轻蔑地摇头,好象他是一个大骗子。 “长得帅,又能管甚麽用?奴隶永远是奴隶,不过是富人豢养的一条狗!”孤竹芸为拥有好皮囊的轩辕勃可惜。在大唐,倘若身份是奴隶,就不必对未来抱有太高幻想。 轩辕勃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生平未遇如此奇耻大辱。 男生女生都望着轩辕勃和马威。两人良久敌视。充满怒火的眼神!充满挑衅的眼神!轩辕勃握紧拳头,形势一触即发。 有好事者起哄,“干罢!”“怎的还不干?”大难雄夫轻轻扯有熊氏衣角。 轩辕勃不想惹事,克制怒气,松开拳头,眼中火焰熄灭。他垂下高傲的头颅,拖着奴隶的身躯,默默走到最后排,放下蒲团坐定。他最不愿让人知道的隐私被揭露。好比丑陋的疤痕,暴露在男学子面前,更暴露在女孩子面前。青春期脆弱敏感的自尊不堪一击。他年轻骄傲的心,在第一天就破碎,淋漓着鲜血。 有熊氏原以为跟全班学子是一个整体,是他们中不可或缺的一分子。错! 贵族毕竟是贵族,奴隶只是奴隶! 大难雄夫也跟着拿走蒲团,来到轩辕勃身边。只剩下牛仙客,兀自坐在四大美女身后。 薛涛惊讶问道:“轩辕勃年纪轻轻,没有犯下大案,怎会是奴隶?” 鱼玄机压低嗓子问,“会不会是犯人后代啊?好像他们家曾是钦犯!” 轩辕勃听到前排女孩子的轻声议论。 马威指着牛仙客,道:“麻烦牛头马面,将蒲团拿远一点。你身上的牛粪味,会玷污美女们的鼻眼,让伊们一整天丧失食欲。” 牛仙客闭目养神,装作没听到。口中有白沫,竟然反刍。 马威又催促两遍,见他仍旧不动,用手狠推。牛仙客手掌抵推腹部,猛然使出“洪荒之力”。 马威哎哟声中,横飞起来,撞在裸形外道第二十四祖“尼乾陀”黑晶雕像,落地后,摔成狗啃屎,还掉落一颗门牙。 黑雕像原本沉睡,被撞击后,蓦然睁开眼皮。只有极个别离得近的学子发现奥秘。 大难雄夫拍掌赞道:“妙极,妙极!果然妙极!” 孤竹芸揶揄道:“人高马大,模样也俊,却是一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孤竹刚道:“人不可貌相,牛仙客不是等闲之辈。” 令支玫瑰:“看来贵族子弟,也不过如此。他们中也有饭桶。寒门子弟也不乏能人啊。” 沈病站起来,走近石像,仔细研究,“方才似乎看到眼皮突然睁开。” 潘腰走过来,介绍道:“我听人说,这具尼乾陀雕像,有极深法力。且在不同季节,不同天气里,他的身高姿态都有所不同。雕像会发生缓慢相变。” “六命阎王”马威受此戏辱,颜面尽失,不由大怒,爬起来,活动几下筋骨。眼角余光看着前排几个美女,挺胸傲然道:“今日不给点颜色,寒门人渣不知自己是谁!”遂伸出手掌,心念微动,掌中凭空出现一根细小狼牙棒。只见马威念念有辞,狼牙棒陡然变长增粗,生出毒刺,还冒出浓烟。 人群中发出一片轻吁声。单从兵器就知道这人来历不凡。“啧啧!可缩入肉体的上等魂器啊!” 孤竹芸定睛看那狼牙棒,问道:“你猜猜这件兵刃值多少钱?他们家肯定老有钱。” 令支刚皱眉道:“重点在输赢,不在于兵器。咱们修练之人,一提阿堵物,就觉得俗气。” “牛仙客这下死定勒。”大家都替牛仙客捏着冷汗。 大难雄夫走过去,拉住马威,替牛仙客说好话。“马兄息怒,马兄大人不见小人过,就放过他罢。” 马威不依不饶,“让龟孙跪地,磕八个响头,爷才饶他。” 牛仙客仍旧闭目,口中不停咀嚼,冒出白沫。不知者觉得奇怪,知者谓之反刍。 大难雄夫继续劝说,“同窗间玩笑而已。切勿动真格。” 旁人越是劝说,“六命阎王”越是来劲。他蓦地推开大难雄夫,闪身欺近,照其头部猛击。这一招“阎王开颅”,竟是痛下死手,完全不计后果。由此可见,其平日之骄横残忍。 茶茶氏胆怯,捂住眼不敢再看。薛涛同鱼玄机也都花容失色。“妈呀!”“要出人命!” 牛仙客竟不躲避,龇牙咧嘴,从胸肺深处发出怪叫“哞”,以大脑壳硬抗。彭!浓雾散处,狼牙棒断为三截。 马威虎口破裂,身向后退,跌倒在地,惊恐望着对手。 牛仙客安然无恙,牛魔霸气一现即收,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模样。 史朝义拍手赞道:“好硬的头颅!牛兄决计练过铁头功。” 令支刚走过去,从地上捡起断裂狼牙棒,递给孤竹芸,哂笑道:“无非是破烂,何曾是值钱的神器?” 这时,有两个红衣角姑,挎着篮子,远远站着,奶声奶气呼唤。牛仙客站起来,没有理睬旁人眼神,低头看路,径自跟着角姑去得远勒。 学子们议论纷纷,猜测他的身份。“牛仙客铁头功厉害,却不像世家子弟。看他衣着寒酸,佩悬镰刀,必然来自寒门。” 桃花庵的钟声响起,唐墨宣布束课。学子们拿起蒲团,有的去膳食房,有的回梨园精舍,有的回白茅屋。 午膳时,轩辕勃同新识的朋友说笑着往膳食房。考虑到囊中羞涩,他们只点几个廉价素菜,坐在大堂用餐。 轩辕勃很喜欢大难雄夫和牛仙客。他们都是寒门,性子敦厚,容易相处。 “今日打了武魂殿的人。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他们是老生,我们是新生。老生输给新生,岂能咽下这口气?我看这件事,未必会善罢甘休。” 正说着,马威、史朝义和武崇训等武魂殿贵族,走进大堂。武崇训是武三思的次子,横行霸道,还喜欢装腔作势,训斥身边的奴才,是学院里的头号“混世魔王”。他在武魂殿挂职,不必干活,却能领取丰厚薪水。身后还跟着武承嗣的长子武延基,次子武延秀。 武延基小扁头,豆粒小圆眼,天生鹰勾鼻子,长相实在不伦不类。他有奇装癖,平时头戴公鸡冠,身穿绣着公鸡图案的戏服。他喜欢各类杂剧,喜欢舞台表演,热衷于研究飞翔秘术。看到美人时,总爱流涎水,还是一个娈童大变态。 弟弟武延秀则很水灵,肤色极佳,口碑比武延基要好。 天下人都知道:武三思掌控武魂殿,武承嗣掌控乾坤盟。 乾坤盟的前身就是武盟。谁控制乾坤盟,谁就是武林盟主,并统帅十万绿林军。当日,武瞾为防止武林人士联合造反,派武承嗣以朝廷的名义收编武林豪杰,支付微薄薪水,有时也雇佣他们配合武魂殿斩妖除魔。 在朝廷的支持下,武承嗣控制乾坤盟,成为武林盟主,并牢牢控制十万武林人士。他们分散在各地,以游击的方式,斩妖除魔,号称绿林军。 贵族魔王们站在两丈开外说话。马威跟武崇训说着甚麽,不时对牛仙客等指指点点。 轩辕勃意识到牛仙客会有麻烦,建议朋友避一避。 牛仙客反问:“龙山校区就这麽大,往哪里避?” 这时,武崇训带着武魂殿的四个好手走过来。大难雄夫站起来,为朋友打圆场。武崇训模仿大人物派头,狠狠批评牛仙客,警告下次别闹事。牛仙客不动声色,没有抗辩,也没有服软。 孤竹芸站在不远处观看,摇头道:“可怜牛仙客,遇到武魂殿,一句不敢吭。” 令支刚也颇叹息,“牛仙客虽是好手,但毕竟斗不过马威的家族,更斗不过武魂殿。” “你是牛头族?” “是。” “听说你老家在白帝城?” “正是。” “白帝城主牛英雄,跟你可有干系?” “白帝城主便是家父。” 武崇训张着嘴巴,半日不能合拢。“原来你就是白帝城少主!白帝城的‘洪荒流’也算天下一绝。爵爷打小就听家父说,白帝城的洪荒流和唐门的暗器流,并称西蜀双绝。今日能见到白帝城少主,幸会幸会!”打了马威一个耳光,让他给牛仙客道歉。 孤竹芸不了解白帝城在蜀国的实力。“白帝城的实力有那麽可怕麽?竟然让武魂殿的高手,听到名称,就吓破了胆。” 马威轻打自嘎四个耳光,陪笑脸道:“当真不晓得,牛爷是白帝城少主。嘿嘿。这件公案,都怪轩辕勃惹起。” 武崇训教训完牛仙客,又问“谁是轩辕勃?” 轩辕勃并不起立,合什应答:“在下便是,爵爷有何吩咐?” 武崇训非常不高兴,“知道老子是爵爷,也不起立回话?” 轩辕勃哑口无言,仍旧没有起立。 武崇训挥舞拳头,冷笑道:“臭小子!你已经忘记奴隶的身份。” 牛仙客和大难雄夫,都替轩辕勃打圆场,请求爵爷息怒。 武崇训阴恻恻笑道:“看在白帝城少主牛仙客的面子,今日不为难你。不过,依据大唐规制,奴隶不能穿新鲜衣衫,更不能穿常人衣服。你吃过饭去后勤处,缴五百钱,领两套该穿的奴隶服。” 轩辕勃扒两口饭菜,吃到沙子,全身起鸡皮疙瘩,连忙吐出满嘴饭菜。 “小子,听见没有?爵爷跟你说话,咋那麽费劲?” 轩辕勃陪着笑脸,应道:“奴隶只能穿奴隶服。俺记得去领就是,只是囊中羞涩,实在没钱。” “奴隶只配穿奴隶服,你知道就好。”武崇训说罢,带领马威等离开大堂,进入偏殿雅间。 功夫不大,酒菜上桌。几个贵族子弟划拳喝酒,不亦乐乎。 武崇训问马威,“你向寒门子弟,收缴多少钱?” 马威皱眉道:“寒门都很抠,这些钱不好收。尤其是那个牛仙客,根本就拿他没法子。” 武崇训冷笑道:“那就杀一儆百!” 史朝义反唇相讥,道:“你们难道就不怕白帝城?” 武崇训略一沉思,“白帝城确实不易对付。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马威端着酒杯,小眼珠一转,说道:“下个月,便是江南雨老师的‘魔幻烟云’术法课。到那时,上师必定如往常,带我们坐船去姽婳湖中玩耍。咱们可以利用这次机会,结果了他。” 武崇训笑道:“妙极!只需将游船弄到湖中心,制造一次翻船事故。咱们就有法子,让轩辕勃和牛仙客死无葬尸之地。” 马威笑道,“咱们过来筹划筹划。你们两个想办法靠近牛仙客,分列在他左右。你们两个制住轩辕勃,落水后,抓住他的脖子,让他不能出水换气。” 史朝义笑道:“对白帝城,只能采取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 武崇训笑道:“你们负责杀人,爵爷负责英雄救美。”说着,啐了一口,“牛采春的奶子还真大。老子喜欢她,已不是一两日勒。你们谁都别跟爵爷争抢美人。” 这个说,“薛涛归我,鱼玄机归你。”那个说:“还剩下李香冶,自然是我武延秀的。” 武魂殿贵族借着酒力,将四大才女都私下内定。 贵族子弟合计已定,准备在江南烟的‘魔幻烟云’术法课上,对牛仙客等下死手。 |
下午是唐七上师的武魂修练课。地点在较武场草坪。 唐七从打坐开始,简单讲授基本修练方法。大家听得一头雾水。“还有不明白的地方,自行去藏书楼找《唐门魂修入门诀要》看。”又让高年级学长李隆基,教授他们功夫套路。 “所有学子都要练好基本功,应当勤奋苦修,建议鸡叫之前起床。务必六个月内魂力入段,一年后魂力还不能入段,便请主动退修。本上师不教授垃圾学子。”唐七说完这些,摔袖离开较武场。 大家有些茫然失措,望着大帅哥李隆基。 临淄王李隆基,不仅很帅,也很强大,且拥有纯正的贵族血统。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引来女孩子的尖叫。宗族被瞾君残酷打击,但相王李旦和李隆基的地位,还是稳如泰山。 诸学子便跟着李隆基学习唐门自由搏击。 薛涛等恭维道:“能够跟着临淄王,学习功夫拳脚,当真无上荣幸。” 孤竹芸叹息道:“是啊!咱们这些亡国奴,平时别说得到临淄王指点,即便见上一面,也没有机会。” 李隆基看着众多新面孔,心道:“美女倒不少。女孩儿的脸蛋,一个赛一个。” 李隆基手把手教给薛涛功夫。令支刚等都很羡慕。可人家李隆基是临淄王,而他只是亡国奴。 这些基本套路,唐怀礼已经教过轩辕勃。他学起来倒是轻松。唯一困惑的是,腿部臀部会突然产生剧烈痛楚。他会突然跌倒在地,短暂丧失行走能力,并引起周围哄笑声。 当日,神木城夜战,有熊氏身中狼太子“无影魂刀”,后臀便不时发作。虽看不到伤口,却能在发作时,感觉到臀部有异物,似乎插着一柄匕首。李隆基看他笨拙样子,忍不住骂道:“废物!” 孤竹芸等越发看不起轩辕勃。“你简直是咱们天才班的耻辱!” 轩辕勃方才因为筋脉疼痛,故而出丑,被当众奚落,老大不悦,用眼睛瞪着孤竹芸。 孤竹芸更不高兴,嗔道:“不许你对美女生气。不管我说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你都没有瞪美女的资格。你只是奴隶!” 轩辕勃越发来气,反唇相讥:“鄙人确是奴隶,可你算甚麽?你不也就是亡国奴麽?” 孤竹芸一怔,蹲在地上,捂着脸哭泣起来。有熊氏自知有过,一时手足无措。 马威走过来,赏赐轩辕勃两巴掌。“狗奴隶!对美女不敬,便是欠死!快去道歉。” 孤竹刚等也走过来批评。“你若不道歉,没有人肯原谅。你日后再也没有朋友。” 轩辕勃只好给孤竹芸道歉。孤竹芸收住眼泪,不一会便笑逐颜开。 轩辕勃觉得好生没趣。此后便学乖,尽量少言语,多修练,拿实力说话。“终有一日,有熊氏会赢得荣耀!” 除听课修练,轩辕勃还要看相关的天道伦理书目。通过阅读,轩辕勃基本搞清楚修练的基本要点。师兄弟之间,也经常相互讨论请教疑难。学子们并不都歧视他的奴隶身份,与旁听生资格。 轩辕勃发现自嘎对理论课程兴趣不足。他喜欢兵法,他想成为一个武魂师。 此后十多日,轩辕勃往来于墨石街和武陵学院之间。虽然路途迢远,有些辛苦,但毕竟有机会爬升社会阶层。令人痛苦的是,他有好几次回家晚了些,没有赶上吃饭,从而饿肚子。有一天,听到婶婶跟唐六爷争吵。他才明白,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唐六爷家中人口众多,有熊氏的到来,必然加重他们的负担。 轩辕勃想在学院里住宿。学院却不给旁听生,安排免费住宿。贵族学子可在校外租高价寓所,还能请得起姆妈洗衣做饭。轩辕勃和大难雄夫可就犯愁了,租房的话,代价太高负担不起。 轩辕勃遇到孤竹笑与令支刚。“学院给你们安排住宿麽?” “学院提供的雅舍,都要花很多钱。穷人家的孩子支付不起,只能自行想法子。” “你们最近住在哪里?” “我们这几日,都去恐怖角练胆。晚上就跟古墓派弟子,一并睡在坟场。”令支刚憨厚地笑道。 孤竹笑道:“坟场有几百口巴子国露天石棺。将里面的枯骨弄出来,放些干草,晚上就睡在石棺内。” 原来孤竹笑与令支刚等,师从古墓派贤师上官非,在墓地石棺修行练胆。 轩辕勃心想:睡在坟场棺材里,只能暂时练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庄雪禅闻知难处,为他们想法子。上师找到废弃小木楼,建议在此居住,鼓励道:“为了学艺,你们一定要能够忍耐。” 这片密林外围,错落着六栋,废弃不宜居住的木屋。惟有二号木屋结构最为精巧,所用木料也好,尚可居住。其余木屋年代更久,早已腐烂破败。 小木屋在姽婳湖畔树林中,正对着湖面和独秀峰。尖尖的红瓦屋顶。地上累积厚厚的树叶。 轩辕勃走近木屋。只见屋顶上方,盘旋着大团黑气,风吹不散。“真怪!” 门顶嵌着照妖镜,两边放着魂叉。门板上贴着层层泛黄的符箓。符箓撕掉后,一团黑气从屋子里飞出,爬上屋顶,在木屋上方盘旋。 轩辕勃细数手中黄绿图纸,至少有九张符箓。 符箓拆下来不久,便无火自燃。轩辕勃慌忙扔在空地上。符箓化成了灰,丝丝缕缕,旋转入空中。 大难雄夫竖起大拇指,“制作符箓的人不简单。许多年过去,符箓上还有凌厉的杀气。” “不是杀气,应该是灵力。制作符箓的道士,借助周围的古木,吸收乙木灵气。” “窗户也贴有很多符箓。”轩辕勃伸手撕开,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回头望时,只见一只黑灵猫藏在浓密的树荫里。 不知何方道士贴出许多符箓。“想必很多年前,这栋木楼是一座凶宅。” 锁头已锈蚀腐烂,轻轻一扭便脱落。推开板门,进入阴暗的屋子。可闻到浓烈的血腥气。轩辕勃忍不住作呕,吐了又吐。几十年没有住人,为甚还有血腥气?这时名叫江雪丽的疯子,哭着叫着,从木屋门前经过,钻入树林。 轩辕勃怔怔发呆。破旧的小楼脏乱不堪,几无立足之地。 大难雄夫眉头也不皱,激励自己道:“身为一名忍者,不会畏惧一切挑战!” 他们借来扫帚,打扫一整天,才把房间里的灰尘杂物清理干净。又耗费两日,方清除木屋周围的杂草败叶。 这木楼上层有四间,底层一个客厅,一间厨房,还有两间屋子。木屋油漆褪尽,木板发白,大抵通风。 大难雄夫从庄雪禅家,借来斧头锯子,修理好门窗。 两人累得满身是汗,可是内心却充满对未来的热切希望。 轩辕勃推开纸窗,用木棍支好。朝阳升起。温暖的红光照亮了树林。鸟儿在头顶上欢叫,似乎欢迎木屋新主人。 “咱们给这间木楼取个名字罢。自古英雄出少年,就叫‘英雄居’如何?”轩辕勃提出自嘎的意见。 大难雄夫拿出狼毫笔,书“英雄居”三字于木牌,悬在门首。 自从有了木屋,轩辕勃平时就在此处休息。间隔数日,才去唐六爷家,做做家务。他怕去的次数多了,招几位婶婶厌烦。 幸好有大难雄夫陪伴。人生不再寂寞,学院的生活多了许多快乐。 虽为炎夏,屋子里却很阴凉,至冬日就更冷勒。周围槐树茂密,浓阴匝地。 院后有座坟墓,写着“朦胧派江南雨之墓”。也不知这位朦胧派江南雨倒底是谁? |
轩辕勃早上起来,感觉胸口微痛,解开衣衫,竟有五道抓痕。只见窗台上黑灵猫,不怀好意地望着他。“黑猫怎能隔着衣衫挠人?莫非成精了!” 屋内地板亦出现泥水脚印。 轩辕勃来到厨房,发现昨夜剩余食物,竟被偷吃,恰好看到黑灵猫,卧在窗台,骂道:“鬼东西,竟然敢偷吃老子的鱼。” 大难雄夫提醒道:“这种阴物,最易招惹阴间脏东西。”他便抄起棍棒,追赶黑灵猫,非定要将不洁的鬼畜赶走。 黑灵猫被撵走,钻入后院坟墓中不见。轩辕勃正自叹气,却发现篱笆墙后,有个五十多岁中年男人,毫无表情望着自嘎。他头上长满苔藓,舌头还沾着泥土。 轩辕勃大声呼唤同伴。须臾,大难雄夫从屋子里奔出,看到篱笆墙后的男人,也颇吃惊。“两个对付一个,何所惧哉?”言毕,拔出太刀,向院门走去。 树林里有个奇怪的黑衣女人。总是长发遮脸,露着半边苍白的脸。轩辕勃追着她,跑进密林中央,却不见勒。这里只有一处无主孤坟。 至次日,是司马承祯的吐纳课。司马上师教给大家吐纳打坐,地点也在姽婳湖畔。 课间,马威拿着轩辕勃的昆仑奴服丢过来。“换上罢,奴隶。” 轩辕勃拿起肥大的昆仑奴服细瞅,只见背后绣着大大的“奴”字,心中刺痛,犹豫不肯换。 马威喝道:“不要磨蹭,若不肯换,就滚回家,别跟这儿冒充贵族,欺骗女孩子。” 轩辕勃后臀筋脉隐隐发作,看他威猛高大,暂时斗不过。奴隶应当穿奴服,也属于规制。只好脱下外套,换上粗布奴衣,任背后的“奴”字如影伴随。他原以为来武陵学院是人生新篇章,是幸福的起点。未料“他人即地狱”。这只是耻辱的开始,往后还不知有多少凶险磨难。 这时,沈病拿出背囊里的皮尺,丈量黑雕像的身高体宽,臂弯角度,两腿间距,拇指间距,鼻尖与肩顶距离,以及上下眼皮高度。并绘制雕像的姿态图。 潘腰走近,笑问道:“你何时对这具雕像起了兴趣?” 沈病严肃地说道:“我想看看,大雄雕像到底有无生命,会不会动?只要头部稍微转动,也瞒不过鄙人的洞察。” “前日,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又何必当真,如此费心?” 沈病望着黑色雕像,神秘兮兮道:“当日,我确乎看到眼皮睁开。” “也许只是幻觉。你看错了呢。” 回到蒲团,沈病捂着嘴咳嗽起来。他忙从袖中掏出花囊,在鼻前深吸轻嗅。 马威厌烦病夫咳嗽,大步走来,指着鼻子道:“还有你!痨病鬼!你的扩染恶疾,极度危险,应坐于下风,以免传病贵族。” 沈病苍白着脸色立起,望望大家,言道:“沈病之病,只是先天花月之症,并非马威所言之扩染恶疾。” 马威眼睛一瞪,“滚开,病夫!想找死麽?” 沈病不想惹事,远离众人,坐到下风侧翼处,丧失跟潘腰等美女的交流资格。 包括轩辕勃在内,寒族中五个帅气受欢迎的男修,都被马威侮辱打击,通过不同方式搞废形象。 马威易换笑脸,甜嘴说道:“诸位神仙姊姊,这是咱们武魂殿贵族,给你们捎带的早餐。香甜可口,余温犹在。请美女们笑纳。”言毕,提着花篮,给全班十二个美女,分发酥油饼。 大难雄夫啐骂道:“这家伙,为了泡妞,真舍得下血本。” 令支玫犹豫着, 要不要无故受人牙慧。令支瑰已经咬了一口,笑道:“滋味果然妙极!” 孤竹芸吃着酥油饼,满嘴流油,赞美道:“倘或男修都像马威懂得付出,咱女儿家也不用为生计发愁勒。”说得大家都笑勒。 “倘或女修都像孤竹芸姐姐知情知趣,咱们贵族少爷,也不致于恁地寂寞。” “还剩两个茶叶蛋,也给孤竹芸姐姐。” 孤竹芸拿走茶叶蛋,笑嘻嘻道:“马威,你这死猪头,当真可爱死啦。” 束课后,轩辕勃默默往回走。至桫椤树下,有人拍他肩膀,回头看时,却是奸贼马威。 “这两套昆仑奴服,是爷替你缴的费。原价五百,跑路费三百,总计八百钱。记得明儿带过来。”马威恬不知耻地说道。 轩辕勃张大嘴巴。“还要给你跑路费?” 马威用食指戳着奴隶额头,“你算甚麽东西?老子给你白干活?老子请全班女修吃顿早餐,都要破费五十钱!” “请女修吃早餐,是你称愿之事。跟我有甚干系?咱何苦要为你白白掏钱?”轩辕勃觉得马威委实不可理喻。 “别忘了,你是奴隶,爵爷是贵族。奴隶就应该干活,供养贵族。再说了,爵爷帮你跑腿办成了事。你以为向学院申领衣物容易?” 争执间,牛仙客和大难雄夫,并肩走来,问明情况。 马威知道牛仙客不好惹,拍着有熊氏肩膀,笑道:“轩辕兄弟啊,要懂得感恩。经书上怎样说来?知身是幻,悟世无常。不惜身命,何况资财?古人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古人还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轩辕勃嫌他啰嗦。“够了!奴隶服费用,不会赖账。目下手头紧张,须宽限几日,容我再想法子。” 马威笑说:“好嘞。轩辕兄弟果然是爽快人。”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这时,沈病走过来,说道:“他们兄弟二人,仗着是武魂殿贵族,在学院里横走霸行。他老爹马太行,是武三思身边的红人。” 轩辕勃不由得长叹一声。武三思是“杨李唐武”四大家族之一。他们家凭借则天大帝武瞾,飞上枝头,成为显贵。武三思成为武魂殿首领。马威的老爹马太行,不过是武家的奴才。奴才的奴才尚且如此骄横,武三思又是何等人物? 唐墨叹息道:“唐门自从瞾君登基,步步落势,已不同于往昔。如今四大家族中,唯有武家权势熏天,炙手可热。” “嘘!声音小点。隔墙有耳。议论武家倘被举报,咱们几个不是砍头,就是赐死!”轩辕勃是个谨慎之人,看到有人走近,立马提醒,以防祸从口出。 此后,轩辕勃行走于学院,旁人一看,便知是奴隶。这令他心理压力极大,看到女孩子很自卑。他很少主动跟女孩子说话。能低着头,就不要仰头。有时碰到同班女修,倘若打招呼不知说啥,不理睬显得不够礼貌,只好绕过去。世事艰难,内心的骄傲,被击的粉碎。 没过几天,又是陈子昂的兵法课。轩辕勃刚进课室,便看到笑脸打招呼的唐墨。 唐墨总是准时来听《孙子兵法》课,总是静静地坐在侧边。她的模样很温柔。不管面对谁,都是一张笑脸。并不因为家世富足,而给人压抑感。唯一的缺点,是皮肤不很白。女孩子皮肤不够白,气质先输一大截。在美女众多的武陵学院,唐墨不是特别引人注目的女孩子。但她是一个有滋味的女生。相处得久,就会被她的温婉深深吸引。 “来听兵法课的女孩子比较少。唐墨为甚会喜欢听兵法课呢?”轩辕勃想找唐墨借点儿钱,就指着她身边的座位问道:“这个点位,是虚还是实?” 唐墨闻言一呆,旋即领悟,抱歉摇头,笑道:“此乃兵家必争之地,早有孤竹国王子布兵于此,轩辕君也要争夺麽?” 轩辕勃只好另择位置。功夫不大,亡国奴孤竹笑满面春风地走进兵法课室,径直坐在唐墨身边。两人磕着瓜籽,有说有笑。 轩辕勃看在眼里,怅然若失。他想开口借钱,数次走到身边,却未能启口。 开课时辰早就过了,上师还没有来。学子们唧唧歪歪,讨论情场兵法。颇有几个男学子,用嫉妒眼神,望着孤竹笑与唐墨。 令支刚小声骂道:“这小子竟将‘兵贵神速’,‘不战屈人之兵’,用到情场,不动声色,便俘获唐家小姐。” 唐墨在整个武陵学院,不算特别出众,但在兵法课上,她是仅有的两朵名花之一。连续数次,跟孤竹笑靠得近,必然引起猜测遐想。 唐墨听到嘘声,对孤竹笑道:“这些家伙真无聊!” 孤竹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大难雄夫原本两顿未吃,此时五脏庙里兵荒马乱,已经丧失等待兴趣,便对有熊氏说:“咱们撤兵回营罢。上师必定为贼虏所截,今日来不了啦。” 两人走出课室不远,便看到陈子昂抱着竹简,大步而来。上师见学子擅自离去,厉声喝道:“呔!临阵脱逃者,斩!” 烂兄烂弟一溜烟,退回兵法室。轩辕勃慌道:“肃静!上师来也!” 陈子昂放下兵简,抹一把汗,走上点将台。他以待罪之身,穿着囚服,来给大家授课。讲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未料大难雄夫突然站起来。 陈子昂奇怪问道:“你有甚麽疑难要问?” 大难雄夫呵呵一笑,摇头说,“没有问题,”于是坐下。他每次法课,都会突然起站数次,引得学子们以为故意捣乱。 “大难雄夫,你是不是故意乱我军心?本帅命令你,立即站到墙根,等待发落。” 大难雄夫听话地退站墙根。摇摇晃晃,功夫不大,便顺着墙壁萎靡于地。他连续多日没有吃饱,竟然饿晕。 陈子昂铁青着脸色,走过去,狐疑问道:“大难雄是生病了,还是兵不厌诈?” “没有生病,也没有使诈,他只是没有吃饱。” “原来是饿肚子的缘故。难怪面色苍白。” “上师,其实你不能怪他。大难雄只是饿得受不住,才突然站起来,缓解肚子痉挛。”轩辕勃熟知底细,道出真相。 “本帅命令你,将伤兵背回营房休息。以后必定要吃饱,才来赴课!” 轩辕勃将大难雄背回住处,喂给米汤。大难雄原无大碍,吃饱后,休息数日,便恢复精力。 “最近嘴里淡出鸟味来!”两人都认为有必要打牙祭。 轩辕勃与大难雄夫,到坟场挖野菜,还顺便捉了一袋子田鼠。 陈子昂了解两人窘况后,帮他们申请领取武魂殿食补。可他们两个都没有学籍,无法领到补助。 |
轩辕勃来到唐六爷家,想借点钱,还上昆仑奴服的欠款。 唐六爷有一个正妻高君美,并两个美妾,一个叫胡淑梅,一个叫孙含蕴。早年经济宽裕,最近十年,每况愈下。加上府邸人口众多,子女繁衍,压力很大。 妻妾同在屋檐,难免发生龃龉。胡淑梅和孙含蕴因为孩子打架的事对骂。两人平时就有积怨,三日小吵,五日大吵。家里常常闹得鸡犬不宁。唐六爷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胡淑梅叉着腰道:“有本事,你另治产业,老娘搬出去!” 唐六爷看到轩辕勃,笑道:“来了客人,快别吵。家丑不可外扬。” 胡淑梅看到有熊氏,讥讽道:“又来蹭饭吃!”说着,摔帘子回到卧室。 唐六爷笑道,“别跟这些蠢笨妇人,一般见识。” 轩辕勃提到学院存在贵族霸凌,欺压寒门之现象。 唐六爷思索片刻,说道:“能避则避,避不了则忍,忍不了则走。但一定不要跟人拚命。你目今无权无势。贵族打坏你是白打,你打伤贵族脱不了干系,拘起来必然皮开肉绽,进入大理寺,不知要花多少冤枉钱才能捞人。” 吃毕饭,唐六爷再三叮嘱道,“在学院里好好读书,修练武魂,争取将来有所成就。学院里人物复杂,王族公卿,世家门阀,三教九流都有,是不折不扣的江湖。结交友朋更当谨慎,勿轻信,勿被人利用。万不可争风吃醋,打架斗殴。捅出娄子,谁也照不住。”“这里有五百钱,你拿着先用。不够时再来。” 轩辕勃连连称是,拿了钱袋,辞别而去。大夫人高氏站在楼上,看到有熊氏手拿钱袋而去,不免叹息。“老狐狸精,视轩辕勃比自家儿子还亲。” 轩辕勃终于凑够五百钱,课后交给债主。 马威恬不知耻,勒索道:“五百钱怎麽够?还有跑路费三百。” 轩辕勃摇头拒绝,“我现下饿着肚子,爵爷要的跑路费,委实给不起。你看着办。” 马威冷笑道:“别在爷跟前哭穷,你们这种贱骨头,爷见多勒。倘若拖延还钱,你要常受皮肉之苦,直到债务清偿为止。” “三百钱也不多,我替他还。”大难雄夫走过来,为兄弟解围。 轩辕勃含着热泪阻拦。“大难君,我知道你的艰难。这些日,你一直没吃饱肚子。” 大难雄夫从怀中,掏出两串钱,递给马威,然后拉着轩辕勃离开。 两人才走几步,却听马威喝道:“站住!还欠八百。你推迟十天还钱,利息不能不给。” 轩辕勃义愤填膺,真想放开手脚干一架。大难雄夫和牛仙客也走过来,将马威包围。 “想群殴?有胆量就动手!还有你,牛仙客!别以为铁头功厉害,爷就怕你。上次你让爷没面子,还没跟你秋后算帐!” 大难雄夫手握刀柄,犹豫着要不要拔刀。他的脸色逐渐转为铁青。 轩辕勃寄人篱下,不想给唐六爷再添麻烦,更不想招惹武魂殿。只好忍气吞声,劝说大难雄夫息事宁人。 牛仙客发狠道:“这次就揭过去。若有下次,牛仙客不会饶过。大难君,咱们走!” 马威恶狠狠道:“又是牛仙客,爵爷非灭了你不可!” 马威找到武延基,大倒苦水,“这年头,想收费,难呐!” 武延基跟武延秀等商议对策。 “寒门中颇有几个刺头,若不拔掉,咱就没法收费。” “大难雄夫,也就罢勒。牛仙客住着豪华白帝馆,不会没有钱。” “有钱的不好惹,好惹的没钱!” 轩辕勃回到小屋,推开木门,看到大难雄夫吃着芋皮,竟然吃得津津有味。 两人举杯大笑,笑着笑着,泪水往下流。 两个月后,又有两个穷家子弟入住了木楼。一个叫令支刚,一个叫孤竹笛。 令支刚是屠夫之子。家里最值钱的就是这柄杀猪刀。 “这可不是普通菜刀,这是咱们武家的祖传兵器。上面有我曾祖‘武望月’的刻字。”令支刚自豪说道。 四个穷家孩子,暂且在破旧衰败的木楼里度日。共同研讨修练,倒也其乐融融。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令支刚有梦游症。虽然十分惊讶,却没有人嘲笑他。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官宦富家是一个几乎封闭的圈子。寒门子弟之间是另一个圈子。他们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在武陵学院,来自寒门的子弟数量,大约占到一半。 寒门子弟很快发现学院里的升段压力很大,最可怕的是贫困,和等级森严的身份落差感。这刺激他们拼死升段,以求取未来的生存资源。武陵学院的竞争气氛,无时不在,让他们只争朝夕。 轩辕勃有过挨饿经历,能深切理解马爵的处境。他偷偷地放了两个铜板在他的衣兜里。马爵发现时,也觉奇怪。莫非是这个女孩子。 马爵在南云灵鹫里修练时,所交俱为寒仔,对比并不强烈。如今来到武陵学院,格局大不同昔。小家碧玉爱攀比,世家子弟竞豪奢。寒门与世家的强烈对比,刺激着每一个寒门弟子。教他如何能安心? 轩辕勃看到湖面上漂浮着几条死鱼。思谋着打捞来吃,缓解五脏庙危机。 轩辕勃有些为难。“学院为安全起见,严禁打捞腐鱼。倘被发现又要挨处分。” 大难雄夫摸着咕咕叫的肚皮,就说,“咱们不能学牛仙客仅吃草就长胖。看到水面上有腐鱼,不吃多可惜。” “大难雄,干脆咱们夜里行动。” “好!我这就准备打捞工具。” 两人分头去寻找竹竿和鱼篓。 夜深人静。轩辕勃与大难雄,拿着鱼杆鱼篓摸出木屋,来到姽婳湖畔。明月在天,湖面泛着粼粼波光。湖心大船上坐着一个蓑衣人,看不清面目,寂寞地吹着笛子。 轩辕勃看到湖边还有两个人影,也在捞鱼,回头对大难雄会心一笑。“原来打捞腐鱼的,不仅是我们。”寒门子弟为吃饱肚子,也都豁出去勒。 烂兄烂弟走近湖畔。早来的捞鱼人听到足音,突然转身,望着他们两个。 轩辕勃惊吓一跳。那人戴着鬼脸面具,乍看十分恐怖。不禁问道:“你到底是谁?” 面具人却不回答。 大难雄夫笑道:“兄弟已多日不曾吃饱。你们也不能把湖中的鱼都捞完罢?留几条鱼,让兄弟不至于饿死。” 面具人已经捞了不少,抓起竹篓,不吭声便离开。 大难雄走近湖边,用竹竿来捞,可惜鱼很滑溜,捞之不易。“倘不是湖中极度危险,真想跳入湖中,打捞食人鱼。” 大鱼早被前面的人捞走,剩下些小鱼。在竹竿辅助下,终于捞到一只飘近的大鱼。大难雄夫忍不住伸手去抓,未料死鱼用尾巴拍打湖面,跳将起来,咬住手指不放。 大难雄夫发出惨叫,骂道:“直娘贼!这种腐尸鱼,牙齿锋利,竟然吃人。” 轩辕勃赶过来,拿出唐门暗器透骨钉,扎在腐鱼肚子。食人鱼吃疼,松开口,跌落地面,跳跃着往湖中跑。 大难雄夫顾不及伤口,叫道:“拦住它!” 轩辕勃用木棍拨拉食人鱼,使远离湖岸。 食人鱼于是不动,翻着死鱼眼装死。 王麻子胆大,竟走下湖打捞,却被水下怪物咬住小腿,拖向湖心。 轩辕勃听到“救命”,看到捞鱼者垂死扑通,急速沉沦,两只手消失于湖面。湖心弄笛者赶过去营救时,血水翻涌,捞鱼者眨眼消灭不见。 眼看天幕将亮,轩辕勃跟大难雄夫一起跑回木屋,惊魂未定。不知丧命湖中的捞鱼者为谁。 大难雄夫伸出流血的食指给同伴看。“食人鱼头大屁股小,咬合力很强,手指差点咬断。” 轩辕勃帮他包扎好手指。将竹篓里的腐鱼倒入盆中,仔细观察。只见食人鱼肉身微腐,疮口类似钱斑,散发臭味。倘若不动,会给人死鱼的错觉,实则好端端活着。狡猾的食人鱼! “腐尸鱼以亡灵海尸体为食,体内毒素极强。咱们须想法子,以免多吃中毒。” “这部书中记有去除腐尸鱼毒素的法子。”轩辕勃拿出鱼酌翁著的《鱼玄机》,翻给他看。大难雄夫问他从而何来。 “是从鱼玄机那里借来。美食大家鱼酌翁,便是鱼玄机的爹爹。” 轩辕勃在鱼肚子里,找到两百年前的天机宫预言。天机预言是用蝌蚪玄文写就,有熊氏与大难雄都看不懂。百晓生与李玄机,都曾翻译过《天机预言》,还刻在天道山绝壁。美人鱼肚子里有玄机,这是一条玄机鱼。 就在大难雄夫,斩杀妖鱼头颅之时,死鱼突然睁眼,张开猩红嘴巴,发出女子的尖叫声。 大难雄夫扔掉菜刀,惊讶地望着妖鱼。“竟然发出女孩子的尖叫。莫非是鱼妖?” |
两人按照《鱼玄机》介绍的法子,烹饪腐鱼。盏茶功夫,食人鱼已成人类的盘中餐。 大难雄夫道:“第一口就由我来品尝。” 轩辕勃说道:“第一口,还是我来吃罢。” 两人都想将初尝腐鱼的风险留给自己。最终,通过剪刀石头布决出输赢。大难雄夫胜出,吃第一口,“味道美妙极勒。”徐徐增加食量。待天亮,大难雄夫已吃完整条食人鱼,仍旧没有异常反应。“你现下可以放心开吃。” 烂兄烂弟各吃一半腐鱼。然后回到卧室,各自躺下,弥补昨夜睡眠不足。 至午膳时,突然有人狂敲板门。闻声知人,是薛涛和鱼玄机。伊们两个已在梦境里,看到他们打捞食人鱼。 鱼玄机从噩梦里惊醒。她回想梦中情景,兀自骇然,竟被拉上刑场,被一个武士砍头,还被开膛剖腹。 “我昨夜也做怪异噩梦,还梦见大难雄与有熊氏,去湖畔捞食人鱼。后来看到某君,被水鬼拉下湖底,就半夜惊醒勒。也不知两位寒族高手,昨夜捕鱼收获如何?” “谁敢拿老娘开刀!”鱼玄机怒极,拉着薛涛,一起来到木屋,用力敲打。 轩辕勃掩门,伸出脑袋,不让伊们进去,只问“美女到此何事?” 薛涛冷笑道:“你们两个昨夜在姽婳湖畔做的好事。姑奶奶在梦境里,都看见勒。” 鱼玄机打骂道:“你们两个坏蛋,躲在屋子里,杀美人鱼的头,是也不是?” 轩辕勃嘻嘻一笑,分辩道:“我们压根没干坏事。” “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敢狡辩?”说罢,用力推开板门,闯了进来。 轩辕勃将玄机鱼肚子里的预言书,拿给伊们两个看。薛涛看过后,折叠好,放入口袋里。 鱼玄机指着美人鱼尸体,逼问:“谁是凶手?” 轩辕勃只好交待,“是大难雄夫,砍下玄机鱼的头,不关我事!” 鱼玄机拿着扫把,追赶大难雄夫。“老娘跟你有仇麽?你要砍我的头,吃我的肉!我让你砍,我让你吃!” 大难雄夫躲进厨房,兀自狡辩:“鱼是鱼,人是人。玄机鱼是玄机鱼,鱼玄机是鱼玄机。美人鱼不是鱼玄机。嘿嘿,三者没有任何干系。薛涛姊姊,人家说的对麽?” “怎没有干系?这条鱼就是我的前世,通过姽婳湖底的时空隧道,来学院传递消息。你却杀了老娘的前身。老娘跟你没完!一命抵一命!”言毕,抓起菜刀,要跟大难雄夫拼命。 大难雄夫跪地求饶,流着泪道:“小人当真不知,这条腐尸鱼竟是姑奶奶的前世。一个美貌如花,一个腐臭若尸,模样差别忒也大勒。” “美人鱼被巫婆,施以禁咒,缩小后变成腐尸鱼。你不长眼睛啊!你折老娘的寿啊!”鱼玄机说到这里,呜呜哭起来。 轩辕勃没奈何,只好给鱼玄机赔罪。“哭,也不是法子。到底怎生处理?赔礼道歉都可。” 大难雄夫站起来,满脸真诚说道:“咱兄弟绝不吝啬赔礼道歉。” 鱼玄机摇头道:“赔礼道歉不成,总得给点儿实惠。” 大难雄夫苦笑道:“咱兄弟俩个,现今穷得只配吃糟糠芋皮,哪有钱赔偿?” 薛涛就说:“没钱赔偿不怪你们。今儿中午,少不了招待两位姑奶奶。” 鱼玄机也说道:“你们昨夜收获颇丰,可不能吃独食。” 大难雄夫面露难色,说道:“通共就几条腐鱼。兄弟昨夜一宿未睡,冒死捞获。你们也好意思打秋风?”说毕,将手指伤口,奉给伊们看。 薛涛冷哼道:“男人干活,女人分享,不是天经地义麽?” 鱼玄机也说:“你们若不招待,就要赔偿老娘的性命。” 轩辕勃只好息事宁人。“算勒。美人来打秋风,是天大的面子。” 剩下的鱼,四个人肯定不够吃。 轩辕勃看到鱼玄机在树林里挖蚯蚓。原来鱼玄机的寿魂是美人鱼,故特别爱吃蚯蚓。 大难雄夫在厨房里忙碌。清炖美人鱼,腐鱼炒鸡蛋,腐鱼炒蚯蚓。 鱼玄机借故将他们支开。悄悄溜进厨房,将罐子里的美人鱼全部吃完,连汤都不剩,肚子胀得鼓鼓的,打着饱嗝走出来。 薛涛也吃了不少别的腐鱼。就剩下一点残羹冷炙。 鱼玄机身体有些困倦,就在轩辕勃的卧室躺下,不过片刻就睡着。 大难雄夫和轩辕勃回来后,发现美食大半已尽,就剩些残羹冷炙。不由得大叹命苦。 美人在侧,流着口水,憨态可爱。鱼玄机绝色美艳,大难雄夫从未如此接近,细细欣赏,不禁痴呆。“唉!若是俺媳妇儿,就好勒。” 轩辕勃讽刺笑道,“美人如玉,得到也有不菲代价。若真的是你媳妇,你现下能养活麽?” 大难雄夫嘿嘿一笑。“一天都未必能养得起,更别说一世。咱们还是好好修练,待成为武魂殿高手,才找美女罢。” 两人将剩下的鱼汤鱼骨头,就着窝窝头,勉强吃饱肚子。 这时,薛涛和鱼玄机,还没有醒来。“会不会食腐尸鱼过多而中毒?” “看伊们面色红润,完全正常,呼吸均匀,面带笑意,完全是睡着的模样。不要惊动睡美人。” 轩辕勃和大难雄夫,各打来一盆清水,分别给薛涛和鱼玄机洗脚。 薛涛是个大脚板。鱼玄机的脚就要小巧的多。 轩辕勃给薛涛洗脚之时,她的脚趾头,动了一下。 大难雄夫认真给鱼玄机,修剪指甲。方才痛恨美女夺走劳动果实,现下是一脸贱贱的样子。 大难雄夫问道:“今晚怎麽睡?咱这木屋,虽有空房,多张床铺。但别的卧室,还没有清扫,也没有被单。” “让美女睡地板,有违仁道。只能委屈自嘎,让伊们睡得舒服点。” 洗完了脚,重新穿上白绫袜。烂兄烂弟将两个美女,分别抱入卧室。这是他们生平第一次,拥抱女孩子。 轩辕勃抱着薛涛,缓缓走进卧室,低头看美人睡眼迷离,不胜娇怯,突然有了想亲吻的冲动。犹豫之间,薛涛睁开朦胧之眼,抱住了他,嘴里含糊说,“隆基哥哥,你不要走。” 轩辕勃一动不敢动,就这样被美人,紧紧抱着。薛涛仍然呓语不断,“隆基哥哥,你不要丢下我。” 轩辕勃一呆,轻轻推开薛涛。原来她喜欢的人,是临淄王李隆基。在临淄王李隆基面前,自嘎朝不保夕,连一条狗都不算。美女薛涛怎会喜欢自己呢?他丧失亲吻薛涛的冲动,替她盖好被子,转身默默离开。 轩辕勃有些不放心。让大难雄夫看家,自嘎去找大夫。“就怕伊们两个腐尸鱼中毒。” “快去快回。我的眼皮太沉重勒。”说着,躺在靠椅上,盖上薄薄的被子,很快发出鼾声。 |
鱼玄机独自在木屋睡觉。夜里,她摸到身边冰凉的身体,以为是薛涛,问道:“薛涛姐姐,你怎麽上了我的床?” 枕边人没有回答,却抓住一只飞过身边的老鼠,塞入口中,咕哧咕哧,咀嚼起来。 鱼玄机觉得不对劲,薛涛的身体不会这样冰凉僵硬,更不会生吃老鼠。她霍地跳下床,喝道:“你是谁?如何来到姑奶奶房中?” 黑暗中,听不到任何呼吸。 鱼玄机四处摸火折子,却没有摸到。想打开房门,却被锁住。用力拉扯,仍然不能开门。她想呼叫,却发不出声音。嗓子里咯咯沙哑之声,反倒吓了自己一跳。“这是我发出来的麽?怎麽听起来,像一个男声?” 莫非是噩梦所致的幻觉?我的床上并没有人。 她小心翼翼走到床前,掀开被子,黑暗里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一对冰凉大脚板。奇怪的是,脚心还有很多毛。 鱼玄机当真吓坏勒。不住后退,退到窗前桌边。“奈何?奈何?” 身后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鱼玄机吓得魂不附体,向卧室门奔去,回头看,却见一直黑灵猫站在窗台,瞪着碧绿的眼睛,望着自嘎。 她背倚门板,安慰自己:也许只是踩到猫脚。乌云散去,惨白的月色,透过窗棂照在室内。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这时,她突然发现,窗外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 鱼玄机擦一把冷汗,恢复镇定,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死汉子,你怎麽还不回家?”窗外女人阴森森地骂道。 眼角余光发现床上被子动了一下。鱼玄机扭头看去,只见床上的人,突然掀开被子,僵硬地坐起来。屋内光线昏暗,完全看不清面容。 鱼玄机沿着墙角,慢慢走到桌边,拿出尖刀,打定主意:先将床上的僵人干掉。她锤定决心,鼓起勇气,慢慢走向床前。匕首就缩在袖管里。 窗外鬼妇催促道:“死汉子,你若再不回来,便会死在这妖妇的手里。” 鱼玄机兀自纳罕,“窗外女人不能看到自己拿着匕首。她又如何知晓?” 一滴冰凉的口水滴落。鱼玄机摸了摸脖子,是粘稠的液体。仰头看时,只见头顶吊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披发女子说道:“天快亮了,你快回去罢。” 鱼玄机大惊,仰头道:“你是谁?” 披发女子嬉嬉笑道:“我是薛涛啊!” 这时,屋外传来鸡叫,鱼玄机双腿一软,晕厥过去。 薛涛也遇到同样的麻烦。半夜里醒来,发现床边多了个躯体僵硬的尸人。她既惊且怒,以为是轩辕勃,便将淫贼推跌床下。僵人滚落地面,匍匐爬行,向薛美人伸出血红手掌。薛涛绕开魔掌,来到客厅,看到大难雄夫靠着椅子依然酣睡,喊也喊不醒。这时,房中僵尸探出血红手掌。 薛涛拔腿就跑,一溜烟奔出木屋,看到轩辕勃时也没有停留,来至食府,惊魂未定。这时,鱼玄机也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两美女一边用午膳,一边谈论昨夜遭遇。李香冶和牛采春并肩走来,与伊们坐在一起。李香冶简单问明情况,认为是撞邪勒。 “听说湖畔木屋,原是凶宅!你们两个必定是撞见不干净的东西。” “这里是武陵学院,又不是鄷都鬼城!哪有那么多邪物?”牛采春不敢苟同。“也许是有人装神弄鬼!” 薛涛将信将疑,因看到马威等窃窃私语,不时朝伊们瞄眼,想起武魂殿魔王要将四大美女内定的传闻。这些有钱有势的恶少,杀人放火,决不眨眼,恶作剧就更别提勒。 鱼玄机一面说,一面挠小腿。“自从吃过腐鱼,身体越发痒痒。” 四人用罢午膳,便来湖畔听课。 武延基等冲着她坏笑。“薛涛,你昨晚是不是有做噩梦啦?” 武崇训也道:“你们昨晚,是不是去了木屋?别以为爵爷不知道!哈哈!” “流氓!变态!”薛涛怒急,将马严狠狠打两个耳光。 薛涛抱着臂膀,突然无助地哭泣。“呜呜呜呜,你们都欺负人家。” 马严也很郁闷。“我没碰你一根汗毛,方才明明是薛美人打我。” 歧王李隆范走过来,拍着薛涛肩膀,递给她手绢。 薛涛擦干眼泪,站起来,委屈道:“昨晚上,有人装神弄鬼,欺负人家!” 李隆范安慰道:“说说看,他们是怎样欺负你?” 薛涛却不肯说,对马严正色道:“你过来。让老娘看看你的身体。”“奇怪勒。” 马严红着脸,忸怩道:“薛涛姊姊。人家已经有女朋友勒。倘使你肯下嫁,爷决计不会让你做小妾。” 薛涛不依不饶,抓住马爷臂膀,“别动!”非要伸手入胸怀,“嗯。你的身体热乎乎的。很遗憾,姑奶奶要找的坏蛋不是你!” “你这甚麽意思?热乎乎的帅哥,有甚麽不好?难不成你一定要找坏蛋做相公,找徐冰川这样的僵尸做相公?” 薛涛一拍大腿,“对了!徐冰川,你放马过来!” 徐冰川一头雾水走过去,愣愣看着大美女。 薛涛伸手进入老徐胸口,调调然一摸,全身僵硬冰凉,且毫无心跳,暗道:“便是此贼了!”便用桃花脚,踢冰川屁股。“侬球攮的,可是个人麽?” 徐冰川笑道:“老子不是人,老子是活僵尸!” 薛涛越发来气,拿出鞭子,没头没脸地狠抽。一边抽打,一边骂道:“教你占老娘的便宜!教你占老娘的便宜!” 徐冰川跪在地上求饶。“好秭秭!侬便是杀俺,也须让阿侬做个明白鬼。” “球攮的,还敢嘴硬!” 大难雄夫醒来后,发现美女都已不知去向。轩辕勃空手回来,说是看到薛涛、鱼玄机,跑出去勒。“看伊们慌张的样子,还以为大难君非礼美人。” 大难雄道:“哪有?伊们匆忙逃跑,必定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于是打扫屋子,清理垃圾。这时,马威抹着嘴油,晃晃悠悠走来,声称要收舍租子。 轩辕勃就问:“收甚麽舍租子?咱的屋子是废弃多年的凶宅。往昔是鬼楼,压根就没人敢住。” 大难雄夫也说:“咱兄弟入住后,这屋子的主人就是湖畔双雄。” 马威将他们两个推开,大大咧咧走进屋子,左瞅瞅右瞧瞧。 轩辕勃笑道:“此岸没有值钱的物事。” 马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料椅子翻倒,脑瓜碰在墙壁。 大难雄夫笑道:“这把桌椅是最好的家具,还是只有三条腿的破烂。” “走!咱们去赴课,莫理贱人。”两人相继离开,留下马威独个人在寂然客厅。 马威待双雄走远,翻箱倒柜,觅寻值钱亮眼的尤物。突然看到悬挂的女尸,吓得面色如土,连滚带爬,慌不择路逃夭,气喘嘘嘘回到卫安寺。 武延基武崇训等正在抹骨牌。两个嫩芽少姑,立在侧后,给爵爷捏着肩膀,捶着蛮腰。 武延基看到长马脸上,留下六个黑色手印,问道:“这是在哪个窑子,风流快活,没钱付账,给老鸨龟奴扇了?” 马威一肚子苦水,正愁没人倾诉,就说:“适才去湖畔木屋,向狗奴讨舍租子,不意竟撞见鬼魅。” 武崇训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讨不到舍租子,就是你丫没本事!娘希皮,编造这等谎言哄爵爷呢。” 马威受屈,满腹懊恼,遇到徐冰川,愤愤骂道:“两个寒族贱人,抱得美人,却让贵族背黑锅!” 姽婳湖畔,黑雕像前。学子们聚拢着,面向湖面,饶有兴趣谈论着。 沈妙望着姽婳湖对面的独秀峰,颇觉奇怪。孤零零的一座高峰!周围完全是平地。“莫非此处仙境,当真是太古神造?” “看到旁边脏兮兮的女孩子麽?她是江上师的疯女儿。很漂亮的女孩子,好端端的,突然就发疯勒。” “我听人说,她的妈妈江南雨跳湖死亡。江雪丽受到刺激发疯,应该与此有关。” 可怜的女孩子。她的妈妈跳湖死亡。爹爹另娶了江南烟。女儿受到后妈的虐待,于是发疯,经常站在湖边,神神叨叨。 轩辕勃看到薛涛,看到她猩红湿润的嘴唇,忆起当日,抱在怀里,差点亲吻,不禁神往。又想到她喜欢的人,是临淄王李隆基,顿觉索然乏味,于是不再看她。 薛涛同情疯女的遭遇,走将过去,给她玉米饼,随口问道:“傻姑娘,你方才跟谁说话?” 江雪丽宛如梦寐中,嘻嘻一笑。“跟妈妈说话。”说着将玉米饼,扔进湖中,大声道:“妈妈,妈妈,你快来吃玉米饼。” 薛涛又问:“你妈妈呢?” 江雪丽指着姽婳湖,“妈妈在湖里。” 薛涛又问:“你的妈妈,怎会在湖里?” 江雪丽嘻嘻一笑,“我不敢说。爹爹会打死我的。”突然想起甚麽,尖叫一声,惊恐地跑远勒。 轩辕勃一直偷听伊们的交谈。听疯女话中有话,心道,“难道她妈妈的死因,另有隐情?” 轩辕勃注意到鱼玄机不停地抓挠两腿。 鱼玄机走到大难雄夫跟前,忧心忡忡地道:“当日在你们家吃过腐尸鱼。翌日,身体好痒,且起了许多鳞片。如今,两条腿都快废掉。奇怪的是,手臂没有发生变化,唯独两腿出现细鳞。” 大难雄夫将双手一摊,“不关我事。俺现今吃了上顿没下顿,没钱给你们买药。你们女儿家,身体娇怯,抗毒能耐差,原不应贪口。” 薛涛走过来言道:“我也曾吃腐鱼肉,半丁异状未有,是不是妹妹贪嘴吃多了?致毒素积累于下身。容秭秭为你把视。”言毕,掀开湖绿色罗裙。因见玄机腿肤变成粉桃色,越发柔嫩可爱。 牛采春笑道:“咦呀!妹妹两腿如何变作粉桃色?还算得人类麽?牛采春由此不再孤单。” 李香冶轻轻摩挲玄机小腿,笑道:“宛若婴儿嫩肌,不胜可爱。粉红鳞片竟如此柔软。” 史朝义经历丰厚,给大家讲述掌故:“当日姽婳湖中闹水妖,学院接连死伤修道徒。请了法师道士前来作法都没用。最后天竺僧人罗摩游学至此,以毕生心血雕刻大雄尼乾陀,并将黑玉雕像放在湖边,用以镇压湖底水怪。从此姽婳湖风平浪静,很少发生灵异事件。” 潘腰问道:“尼乾陀何许人也?法力高超麽?” “你常看佛经,即知尼乾陀非等闲辈。大雄乃天竺吠陀时代高师,属刹帝利种姓,生于古天竺吠舍离王族世家。释迦牟尼参悟宇宙的本色是空,诸法皆空,大雄则谓世界由基本元素组成。他在梵音社诸宗中,被佛陀宗主称为裸形外道。” “当日,大雄与释尊斗辩于王舍城,七日不休。大雄既为佛祖对手,绝非凡夫俗子。” 学子听他说到尼乾陀曾与佛祖斗辩,堪称棋逢对手,油然而生敬意。纷纷对着大雄雕像合什膜拜。 这时大难雄夫远远地走过来,因想着“宫本武藏”,竟然撞于黑石像。 沈病笑问:“诸君观大雄雕像,跟谁最为相似?” 鱼玄机等女娘,同时迸发欢颜,指着道:“大难雄夫!” 大难雄夫吓得不轻,给鱼玄机等作揖,“诸位学姐有何指教?” 言笑间,江南烟戴笠披蓑,迤逦而来。茶茶氏偏头问潘腰:“天晴未雨,上师缘何作此打扮?” 江南烟至近前,拿出一叠黄纸,让唐墨分发给诸君。 学子人手一份梵语咒文。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全班无人识解梵文古咒。 “甚麽阿物?”“吠陀时代的咒语?”“听说是尼乾陀时代的古典梵文。” 江南烟令学子们少安毋躁。“诸君眼下尚未学过梵文。这无甚大干系。等会子教与你们唱吠陀咒,只须牢记,熟口能背梵文咒语即可。有一个梵文古词,须立马学会。” 诸学子莫不聚神谛听,凝望上师。 江南烟遥指黑雕像,言道:“这个梵文古词便是:摩诃毗罗!跟上师一起念:摩诃毗罗!” 学子齐声念诵:摩诃毗罗!摩诃毗罗! 沈病突然大叫,“快看!” 大家顺他手指望去,只见五丈外的尼乾陀雕像,冒出浓密烟雾。 大难雄夫惊呼:“老天!这尊雕像有法力。” 沈病恍然道:“我就说黑雕像不简单。” |
江南烟不忘叮嘱学子,“姽婳湖底通连亡灵海,能流变幻莫测。诸生务必慎心,切勿坠落湖底。一旦跌落,或为食人鱼所噬,尸骨无存,侥幸不死,也可能穿越至亡灵海。倘若在湖中遇到凶险不测,尔等当念大雄尊号:摩诃毗罗!” “雕像眼皮,为甚麽会开启?” “你认为万物有没有生命?石头有没有生命?” 大雄曾提出恐怖理论,认为万物有灵,石头等一切物都有灵。所以石头是有魂命的。只有信仰大雄理论,才能感知石头魂命,与之沟通,并发挥其法力。 “照你这麽说,我明日要去听天竺婆的法课勒。” 马威给手下兄弟使个眼色。这一幕被史朝义看到。看来轩辕勃与牛仙客等凶多吉少。 江南烟说道:“都上船罢。” 大家排成队列,跟着上师,跨上游船。 江南烟不忘叮嘱学子:“找闲地坐好,不要跌落水里。姽婳湖里有水妖,落水可不是玩的。” 学子们嘁嘁喳喳,欢天喜地上了船。有的坐在矮圆凳,有的坐在甲板,有的坐于船舷。 江南烟亲自掌舵,将船只带向湖中心。那里常年有一个噬人的大漩涡。 “据说湖底有吃人的水鬼。” “刚来时,学长就警告过:不要擅自往姽婳湖游泳,更不要游入中心区。” 轩辕勃想到当日的食人鱼和玄机鱼,对神秘莫测的姽婳湖深怀敬畏。 “今日要教给诸生的是‘翻云覆雨’。如何从头顶的云从里引落雨水?主要有七个步骤:招云,聚云,翻云,叠云,泪云,垂云,覆雨。” 将四方云汽招至顶空,谓之招云;合并云团,谓之聚云;旋转云团,谓之翻云;浓缩云团,谓之叠云;以特殊粉料,酿造雨云,谓之泪云;泪云滑落低空,谓之垂云;垂云致雨,谓之覆雨。 江南耐心讲释“翻云覆雨”七步骤,便开始演示“片云致雨”的操作方法。 她从口袋里掏出锦囊,取出核桃状“黑晶体”放入口中。闭着眸子,伸展双臂。心中默念“翻云覆雨”咒。刹那间,湖面上水汽蒸腾。须臾,头顶上方聚集乳白色云朵。 江南烟双臂颤动,袍袖裹胀,掌心翻上翻下。头顶云层形成太极漩涡。随着咒语的进行,云层越来越暗,也越来越低。光辉尽失,天空蓦地暗淡。数道紫色闪电划过苍穹,惊雷响彻太宇。湖面被妖电瞬间炸裂。湖水汹涌,澎湃如沸。兰舟在波涛中上下起伏。学子们坐立不稳,慌乱如麻。 密密的雨丝在身旁飘落。烟雨迷蒙。宛如来到江南。好一幅“江南烟雨”图!牛采春忍不住纵喉高唱:“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李香冶从背后取下油纸伞撑开。茶茶氏坐在船头,伸出白白的手掌盛接雨丝。鱼玄机猛然看到有一只苍白的手,惊现于身后,抓在船悬上。黑黑的指甲却很长。 “啊!”鱼玄机吓得花容失色,竟跌落水中,被轩辕勃等拉上来。 “手!手!我看到一只手。”鱼玄机惊恐地重复诉说,看到了鬼手。 江南上师微微一笑,道:“无妨,那只是水鬼。” 李香冶与牛采春站起来,作证道:“我们方才也看到水鬼的魔爪。” 这时,汩汩血水冒将上来,如玫瑰盛放,染红了湖面。“多美的血玫瑰啊!” “姽婳湖底有古怪。” “听师兄们说湖底居住着一只人皮巫妖。”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胆小的女生早已面色苍白。 鱼玄机惊讶道:“咦,湖底有一团黑色物事。” 薛涛等也跑过来看,“这种古怪的黑色水草,倒从未见过。”黑色水草渐渐飘散,放眼望去,竟然是女人的长发。 “上师!湖中有好多的长发。”她的嗓音带着恐怖的哭腔。 江南雨仍旧闭眼,沉着地道:“那都是魔鬼制造的幻觉。我甚麽都没看到。” 薛涛看见大家都在合什闭目打坐。当此情景,只能听从上师,于是盘膝,安心打坐。可是心神不定。 轩辕勃并没有闭眼,始终睁眼望着湖面。他牢记上师的教诲,无论看到何种幻觉,决不心动。他也看到满湖的长发。还看到漂浮的女尸。 水汽蒸腾。雾气朦胧。只能看到兰舟附近三丈的水面。更远处的湖岸完全消失。惟有独秀峰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学子们置身于雾气朦胧的仙境中。 耳中只能听到上师的咒语声和婴儿的哭叫声。 马威鬼使神差,冷不防将大难雄夫推入水中。 鱼玄机看到女尸后,再次发出尖叫。 江南烟用鞭子抽打,“警告过你,不要大声嚷嚷。这是课堂!” 鱼玄机捂着腮帮子,哭泣道:“我看到湖底有一具女尸。” “鱼玄机,闭上你的臭嘴!再敢胡言乱语,乱吾军心,非杀你不可!” 鱼玄机止住哭泣,重新打坐,安定心神。 定力不足的,切莫睁眼,抵制住诱惑。 已有六名学子挨了鞭子。 轩辕勃听到琴音,站起来,想往船尾走。才走几步,上师的鞭子击在他脖颈上,留下火辣痕迹,“往哪里走?坐定!” 轩辕勃重新回到原先的位置坐定。心中奇怪:江南烟自始至终,不曾睁开眼睛。难道靠的是灵觉? 轩辕勃看着湖面飘散的黑色长发,“江南雨果真是被他相公溺死于姽婳湖?” 江南烟遇到了仇家。而这个仇家,正是自己的妹妹。 江南烟盘膝而坐,密如雨点般敲打着木鱼。 江南雨站在独秀峰上,笑道:“姐姐,别来无恙?” 江南烟骂道:“贱婢!为甚还不去鄷都鬼城报道?非要将我折磨死不成?” 江南雨愤愤道:“都是你!害得我无家可归!” 江南烟急得吐血,问道:“眼下只能献血祭湖!你们谁愿意献出自己生命?” “必须牺牲一个,保全大家!” 轩辕勃与大难雄夫同时站起来道:“我愿意将生命,献给水鬼!” 大家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们。危难关头,方见英雄本色! 江南烟摇头道:“你们都不行。必须是女孩子献祭,才能获得水鬼的认可。像我这样的老妇女也没有资格。” 轩辕勃有些失望。 薛涛等面色苍白,低头不语。生命仅有一次,我还没活够! 江南烟大声问道:“没有女孩子愿意献祭麽?” 上师连问三遍,竟然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献出生命。 “沉船便在眨眼之间。哪位女生愿意献祭,请立即站出来。” 仍然没有女生自告奋勇。 “既如此,本上师便只好代为决定勒。”她的威严目光自船头到船尾,从女孩子脸上一个个扫过去。鱼玄机等浑身哆嗦。 “鱼玄机。这条船上,就数你脸蛋最嫩。没有比你更适合的勒。” 鱼玄机霍地站起,歇斯底里道:“我不要献祭,上师放过我!” 江南烟怒道:“没用的东西。献祭救人,是无上荣耀。岂可退缩?你自行了断罢!” 鱼玄机发疯大笑,指着江南烟道:“明明是你这狐狸精,勾引江南,还杀了江雪丽的妈妈江南雨,如今被水鬼纠缠,却要我来为你献祭消灾。江南烟,我鄙视你!” 江南烟怒不可揭,命令道:“武延基、武崇训,将鱼玄机拿下。” 武延基与武崇训将鱼玄机扭住。 江南烟向湖面抛洒糯米,焚香祈祷。“彼之亡魂,请来速享!” 湖面出现数个大小漩涡,冒出缕缕黑气。 鱼玄机被推下龙舟,落入湖中。水中长发卷住祭品,将挣扎尖叫的鱼玄机拖入漩涡。 鱼玄机却没有死。她的耳后出现鳃裂,下半身化成长长的鱼尾,变成一条活泼可爱的美人鱼。在冰冷的湖水里快乐地游来游去。她在岸上笨手笨脚,在水里却自由自在。 “美人鱼!” “鱼玄机变成了美人鱼!” 牛仙客落水后,立即使出“老牛憋气功”。倘若静呆不动,可在水下维持一个时辰。若在水底打斗,则须提前出水换气。 两人抓住牛仙客的脚脖子,将他狠狠推向湖底的大黑洞。牛仙客大恐,拼命游弋,想摆脱黑洞漩涡,却受到无名的吸力。 牛仙客的身体不断下沉,离洞口越来越远。心道:完了! 轩辕勃射出绳索,在牛仙客腰间缠绕,将牛仙客从大黑洞内拉出。 牛仙客逃出黑洞,拿起三叉戟,对着就是。 龙舟在漩涡中旋转。突然被水底怪物顶了一下,在尖叫声中,龙舟翻了个儿。学子们都坠落水中。 大难雄夫用心默念:摩诃毗罗!摩诃毗罗!摩诃毗罗! 黑石雕像发出红褐光芒,直飞起来,坠入大漩涡中。湖水停止旋转,大漩涡立即消失。 牛仙客使出“蛮荒之力”,将倾覆的兰舟翻转。部分学子因而获救。王坏水竟然被大蜥蜴吃掉。 学子们纷纷爬上岸,有的喘气,有的呕吐,有的躺卧不动。鱼玄机身体蜕变后,可在水底自由呼吸。她凭借良好水性,救了八个学生。轩辕勃清点人数,发现还缺少大难雄夫和牛仙客。 大难雄夫抱着黑石雕像,最后爬出水面。 牛头族死了一个名叫“姗姗”的伴读角姑。唐门死了一个好手,名叫唐新。牛仙客为姗姗的死悲痛不已。 江南烟非常惭愧,自己的课上出现了翻船事故。“原没想到白日里也闹水鬼。莫非暗月真的要来临了?” 庄雪禅劝道:“你回去休息罢。这里的事儿,由我来善后。” 武延基走过来笑道:“我们本想救你,可是没得法子。水底漩涡,魔力很大,也知道你有本事爬出来。” 牛仙客心道:“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轩辕勃等抬出绿毛龟上岸。 庄雪禅看到,惊讶问道:“这是甚麽阿物?” “回禀上师,咱们抓住了兴风作浪的水怪。” “是一只绿毛龟啊!” 学子们听说抓住姽婳湖水怪,也都跑过来围观。 “只怕有三百年寿命罢!” “听说乌龟的肉很好吃!” 大难雄夫建议道:“乌龟肉有长生不老之效。砸碎龟壳,让厨师烹饪,咱们好好搓一顿。”他用手抚摸大龟,不料被大龟咬住左手不放。大难雄杀猪般大叫:“要命啦!” 轩辕勃用石头攻击其头颅。蓝色烟雾升腾。大乌龟不见勒。原地多了一个老道。 这位道爷头戴道冠,却未穿道袍。全身披挂碧油油绿色水草。皮肤黝黑。唇边两根尺许长大肉须。模样甚是古怪。 武延基用棍棒砸。老道爷立即将脑袋缩入盔甲中。竟是缩头乌龟。 待龟道人探出脑袋,轩辕勃问道:“你是人还是妖?” 龟道人嘻嘻笑道:“我是龟仙人。曾被毒蛇咬伤后,一直在湖底修练养伤。” “你很爱吃人麽?” “我不吃人。但谁攻击我,打搅我的清修,我便会吃掉他!” “你需要女孩子献祭,是希望娶她做老婆麽?” 龟道人道:“我不需要女孩子献祭。鱼玄机只是送给湖底的魔王。” “湖底魔王?你难道不是湖底魔王?” “我只是湖底洞府的守门将。我的秉性那么善良,怎麽会是魔王?” “杀了他!杀了他!”学子们群情激奋,将老乌龟包围。“至少有十六个学子死在湖中。” 庄雪禅走过来,慌忙阻拦。又给龟道人作揖。“龟千岁大神不记小人过,务必宽宥学子们鲁莽。” 龟道人捻着肉须,沉吟道:“你看起来面熟,阁下跟贫道可是——” “学生庄雪禅,六十年前,曾在湖畔跟着你学过龟甲之术!” “吾,眨眼便是六十载。时光过得还挺快。当年的十二个学子可都还在?” “都故世勒。也只有我还健在,越活越年轻。” “如今是甚麽朝代?” “是大周。是唐朝皇后武则天开创的新朝。” “我每回出水,总是覆了江山,变了朝代。所认识的故人大抵化成枯骨。” “龟道人长寿无疆,俗人怎敢期待呢?” “这些学子捣乱水府,打扰清修。若按道爷百年前的脾气,早就大开杀戒!” “道爷息怒。”庄雪禅转身面向轩辕勃等,责备道:“你们知道他是谁麽?是龟千岁!龟仙人!连为师都曾拜在龟道爷门下学艺。龟道爷曾经打败过蝎子洞洞主,也战胜过天界大神。只要伸出一根手指,便能将诸子尽皆消灭。尔等还不过来赔礼道歉?” 轩辕勃大难雄夫纷纷给龟仙人赔礼道歉。 “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他是龟仙人!早先还以为是绿毛水鬼,食人魔王呢?” 大家都尊龟道人为龟千岁,实际年岁不知。作为水族长者,至少在百岁以上。虽早已修成人形,魂体仍然是绿毛龟。 龟道人捻着肉须,非常得意。变回本体,爬回姽婳湖。 原来江南烟与江南雨,是孪生姐妹,也都是朦胧派弟子。江南雨早早便嫁给了武陵学院的水系法师江南。 当日,江南酒后乱性,把江南烟错当作江南雨。风流快活之时,恰被站在窗外的江南雨目睹。她心性纯洁,大受刺激,一时想不开,便跳湖自尽,却被龟道人救活。江南雨还从龟道人那里,学会了龟息术,在水底可用皮肤呼吸。 江南以为爱妻已死,便在湖畔树林造了衣冠冢。次年,迎娶了江南烟。两人本想平静度日,却总被湖底恶灵骚扰。 “孩子!我是你的妈妈呀!”江南雨拉着江雪丽的手道。 江雪丽看着她浮肿苍白的脸色,心中恐惧,用力挣脱,不断后退道:“你不是我妈妈!你是水鬼!” 江南雨多年生活在水中,早已性情大变。突然发狂,怒道:“连你也变心了!好好好!我先杀了你,然后连你那龌龊老爹,和后娘,也一并杀勒。咱们同归于尽!” 她拔出长剑,便要砍击江雪丽。却被轩辕勃拦住。 “江雪丽心智错乱,已不是常人。你何必跟她为难?” “难怪她疯疯傻傻!” “你长期浸泡水底,以腐鱼为食,体内毒素甚多,乍看不像活人,倒更像是腐尸。也难怪女儿对你有戒惧之心。” 江南雨撤去长剑,黯然神伤。她一步步走向湖畔,还想回到湖底生活。 “何不离开水底,找个好人再嫁?” 江南雨苦笑道:“好男人?哪里有好男人!” “你若想回到江南身边,我可以居中调解。” “都结束勒。回不到过去勒。”江南雨大笑着,跳入姽婳湖消失不见。 轩辕勃一直以为,这次翻船事故,只是绿毛龟发怒导致的偶然事件。 “马威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往死里头整?” |
轩辕勃组织寒门学子,搞了一个联名抗议书,向院方反映,马威等恶少,霸凌欺辱,骚扰女生,强行收费的事实。 宋院长得知后,将武延基和马威等叫过去,给以严厉训斥。还让吴长风将几个恶少,关了两日禁闭。 武延基等并没有变得老实,而是决定打击报复。 过了两日,轩辕勃又往湖畔赴课。有两个天竺国女孩子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一个穿着彩衣激情舞蹈。另一个女孩子清唱罗羯婆作曲的《薄伽梵歌》。她是梵音社武陵分社的社长助理阿琪婆。 法课时辰未到,大家欣赏着尤莉婆娑的舞蹈。 轩辕勃因为拒交鬼屋房租,被马威打得鼻青脸肿,仍然不肯还击。 大难雄夫道:“你为甚么不出手!” 轩辕勃捂着鼻子,鲜血从指缝里流出,克制道:“我怕一旦出手,便会再添人命!” 大难雄夫道:“索性跟他们拚了!”他拔出太刀,意欲搏命。 轩辕勃抱住他,劝道:“咱们打赢勒。后果也很难料。大理寺审判,不会向着咱们。” 大难雄夫道:“难道就这样任人欺负麽?” 轩辕勃叹息道:“我们只是旁听生。切勿鲁莽!” 马威指着轩辕勃,发出威慑:“以后谁敢在寒族学子面前,挑拨是非,说老子的坏话,这便是下场!” 马威将肥脸凑上来,虐笑道:“打呀!有胆量就打呀!” 轩辕勃握紧的拳头终于放下。他想起唐六爷的话。能忍则忍! 马威抓住轩辕勃的头发,满脸鄙夷:“就你还想做寒族学子的领袖?一个奴隶而已!阿呸!”一口唾沫射在脸上。 轩辕勃擦干脸上唾沫,暗忖:“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的对手是赵无极,来俊臣等元凶,可不是眼前这几个恶少!与他们博命,不如先忍一忍。” 牛仙客走过来劝解,拉扯中,臂弯稍稍用力,便将马威摔成狗啃屎。还狠狠批评马威等,指桑骂槐,连狗主人武延基亦觉面子挂不住。马威看在白帝城少主的面子上,放过了轩辕勃。牛仙客也因此得罪武延基、武崇训等恶少。 在食府用午斋时,武延基、武崇训和马威等,商议对寒族首领进一步打击,尤其是牛仙客。 “轩辕勃与大难雄夫,已经认怂,就剩下牛仙客还敢跟咱们叫板。” “牛仙客算甚麽东西?这是在武陵学院,又不是白帝城!” “就算白帝城又能怎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白帝城也应归我大周管辖!” “给我十万精兵,就能灭了白帝城!” 武延基私下里跟马威商量,必须将牛仙客的威风打掉。 次日,马威仍然迟到,却要求牛仙客禅让。两人再次发生了冲突。 “我比你先来,又不是奴隶。凭甚麽总让我出让佳位?” “老子是货真价实的武魂殿贵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牛头马面的怪样。一身牛粪气!” “我牛仙客模样丑极,但品性高洁,灵魂就像蔷薇一般芬芳。不像某些人自诩为贵族,满肚子男盗女娼。” “你若是不肯让步,那咱们便过过招。今儿,便叫你知道,甚麽叫乾坤秩序,甚麽叫尊卑有别!” “你这是逼我出手了!”牛仙客想到姽婳湖底的一幕,知道这些恶少不会善罢甘休。 两人说着,离开蒲座,走向前面的空地。天竺少女停止了舞蹈,与妹妹站在旁边观看。 牛仙客放下镰刀,咀嚼两根青草下肚,面向众学子笑道:“咱们今日湖畔比武,生死不论,大家作个见证。” 寒门学子都附和说:比武难免死伤,自不必论责。 马威也道:“我马威与牛仙客比武,性命自负,概不追究。也请大家作个见证。” 牛仙客心想,“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武延基等抱臂观看,笑道:“我们都听到了,你只管杀了他!让他知道甚麽是乾坤秩序。出了问题,小爷给你担着!” 牛仙客哞哞两声,啼声如雷,奔向马威。 马威为他的声势所吓,忘记躲避,被牛仙客的铁头撞飞。落地后,血水顺着嘴角流出,躯体蠕蠕几次就不动勒。 轩辕勃便走过去,摸摸鼻息。马威胸骨碎裂,竟被牛仙客活活撞死。 人群嗡地一声离座,纷纷围过来察看。马威睁着大眼,一动不动,果然气绝。“牛仙客杀了人!”“天啦!牛仙客杀了人!” 牛仙客嗫嚅道:“我只是一时愤怒,并没想到他这样弱不经撞。” 大难雄夫佩服道:“你的蛮荒之力何等强大,入段的高手都未必能抵挡。” 这时,庄雪禅处理完事务,踱步徐徐而来。脚下若行云流水,不疾而速。 牛仙客迎上前去,为自己作辩护。 庄雪禅伸出宽大手掌,制止他说话,“不必解释,为师早已尽知因果。”盯着尸身看了两眼,喃喃自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有云: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大多学子不解其意。轩辕勃站起来问道:“上师,何谓人相,我相,何谓寿者相?他亦不是死者,我亦不是生者。” 大家听了庄雪禅的言语一脸懵逼。唯有史朝义正襟危坐拈花微笑。庄雪禅问道,“善男子作何解释?” 史朝义站起来,合什道:“学生姑妄释之。凡证我境,苦乐悲喜,壮志凌云,兼济天下,发菩提心,足证我存,皆为我相。不取我相,即为人相。五蕴不空,落入众生相。若将色身之缘生缘灭看作生死,便落入寿者相。” “善男子何名?” “阿史那?朝义,汉名叫史朝义。” “史朝义,史朝义,这个名字极好。但愿你来日,朝义而行,青史留名!为武陵学院增光!” 史朝义站起来,合什说道:“尊敬的上师,史朝义决不会辜负上师的殷切期待。” 轩辕勃后来才知道,史朝义是武魂殿长老史思明的长子。 庄雪禅伸出玉白细嫩的手掌,掌心向天。眼睛望着天空飞过的鹦鹉,眸子里放出紫色光芒。飞鸟受到强大的魂磁场吸引,堕落掌中,惊恐乱叫。 庄雪禅对小鸟言道:“去,叫学院卫安寺首座吴长风,带两个守备僧过来,将尸身抬走。” 小鸟已被魂识控制,完全通人性。吱吱两声飞到卫安寺。 庄雪禅不忘夸赞牛仙客:“凡是白帝城走出来的高手,在整个蜀中也必然是高手。” 牛仙客杀人后,兀自不安,谦虚道:“庄先生谬赞。学生受之有愧。” 庄雪禅又问,“你的牛魔头颅已可开山裂石,为何还要来武陵学院修练武魂?” “家父说我底子不够严实,特教来武陵学院,多练基本功,并研各家各派所长。” 庄雪禅微微点头,指着尸体道:“牛头人的撞击术天下无双。你们以后不要招惹牛头人。更不要与他们对碰。人类的肉躯,显然抗不住神牛的‘蛮荒之力’。” 吴长风带着四个皂衣卫卒走来,简单问明情况,就把尸体抬走。庄雪禅在死亡报告上签下名字。包括轩辕勃和大难雄夫等也都署名,证实:两人为争座位,公平比武。马威技不如人,方致被杀。因比武而杀人,只需承担很小的过失。 吴长风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很多学子一年内入段,被王爷招聘,就毕业离开勒。吴长风在学院里坚持了十年才入段。如今成为武陵学院的卫安寺首座。 “今日的课程到此结束。大家回去后务必用心体会。希望诸君能早日破除:我相,人相,众生相,并寿者相,修成‘四无相功’。”言毕,双掌合什,身体逐渐虚淡,消失不见。 课程还未开始,已然结束。禅学是需要用心体会的。以诸学子之年少,又有几人能体会生死之虚幻。 学子们见庄雪禅突然消失,莫不目瞪口呆。大难雄夫走过去,在上师方才的立位伸展手臂摸了摸,空空如也。“凭空消失,你道何故?” 轩辕勃和牛仙客都无法回答。 鱼玄机猜测道:“莫非吃了隐形药水?” 薛涛插嘴道:“也许是穿了隐形盔甲。” 唐墨走过来,微微一笑。“你们都猜错勒。上师借此隐身幻术教学子们领悟‘缘起性空’。世间本无恒常不变之物,诸法因缘和合而生,故云缘起。因缘而起的假有,因缘尽而灭。假有的本性为空。故云‘性空’。若自性不空,则不能有。真空生妙有。” 这个结论最令人信服。毕竟上师的名字就叫庄雪禅。 轩辕勃无比佩服地道:“唐墨姐姐慧根不浅啦。还盼日后多多指点。只是,我仍不明白,上师如何能凭空消失?” 唐墨又道:“庄雪禅领悟了缘起性空,自然具备一定法力,可达隐身,何必借助隐形药水?你若是领悟了佛法真谛,可以腾云驾雾,何况区区隐身。” 惟有轩辕勃心中若有所动,傻傻笑着,喃喃自语:“四无相功。四无相功?” 史朝义看他发痴,嘲笑道:“别做大梦勒。只要是人,就无法摆脱人相我相,更无法摆脱众生相与寿者相。多少人苦修二十年,也未能修成无相功。你指望上一节课,就能顿悟佛法?真那么简单,人人都修证罗汉果位勒。” 轩辕勃连续数日,用心体会“四无相功”,不仅魂力有所进益,更且削弱“昆仑奴服”带来的巨大煎熬。 |
自此以后,白帝城和武魂殿结下了梁子。双方为免伤亡扩大,暂时按兵不动。寒族和贵族,轩辕勃和武延基的斗争,遂告一段落。学院恢复短暂的平静。明面看,双方均持克制,暗中却积蓄力量。 轩辕勃联合寒门学子,一齐抵制向武家恶少缴纳费用。大难雄夫和牛仙客都是他的忠实拥趸。他们三人被寒门学子尊称为武陵三杰。以三杰为核心,在学院里形成了一股抗衡武魂殿贵族恶少的势力。 轩辕勃战胜“昆仑奴服”的困扰后,渐渐适应学院的紧张生活。由此用心苦读,弥补知识的欠缺。他阅读的内容甚是广泛,包括历史,律法,地理,文艺,以及诸子百家。当然他最热爱的还是兵法,希望将来能凭借对兵法的熟练运用,决战沙场,为国效力,从贫寒走向崛起。 阅读历史,让他明白龙族在天元大陆数千年的过去。 他去藏书阁查阅资料,果然找到《白鹿原协议》的副本。四十年前,唐国战败,被迫跟燕国,签下丧权辱国的协议。 当日白鹿原战役大唐惨败,十万士兵放下武器投降燕国。大燕国君慕容安屠杀石陵城三十万百姓降卒。血水染红了大地,尸体阻断了泪江。 高宗李治迫不得已,跟大燕国签订了不平等的《白鹿原协议》,当真是奇耻大辱。 轩辕勃跟李隆基边走边谈。两人说到白鹿原协议,莫不叹息,愤愤不已。 “根据白鹿原协议,咱们大唐永久割让燕云六郡给燕国,未来一百年须每年偿还五十亿总计五千亿龙币。每年还需要供奉千名年轻体健的奴隶。” “唐国人与燕国人发生斗殴死伤,不论对错,都须交付燕国人处置。于是乎,燕国人杀唐国人可以逍遥法外,唐国人伤了燕国人却要被处死。唉!” “这是一份耻辱的协议。难怪燕国狼种在咱们唐国耀武扬威。而唐国人却自觉低人一等。” 由于武周只是由李唐衍生出的新生朝代。学子们仍然习惯于称自己是唐国人。 轩辕勃还在藏书阁里找到一部来俊臣编著的《罗织经》。这本小册子是来俊臣教给属下制造惊天大案的法宝。从《罗织经》里可推知他办案的思路和方法: 先根据主子的示意,确定好将要打击的唐门长老和宗室贵族。指示党羽向朝廷投发告密信函,待诬告密件批转便立即逮捕人犯。审讯时滥用酷刑逼供,案犯招架不住只能供认。通过口供互相牵连,可以随心所欲扩大涉案人数。再把被告口供整理编撰,使互相吻合,毫无破绽。然后请示主子定罪发落。 当看到《瓜蔓卷》时,读到:“事不至大,无以惊人。案不及众,功之匪显。上以求安,下以邀宠。其冤固有,未可免也。”不由得全身颤抖,冷汗迭出。这哪里是办案,分明是根据主子的需要用酷刑制造冤案。律法只是形式,利益才是永恒的。 这日,轩辕勃用过午膳,准备去富人区,在学院门口被拦住。 武延基翻着小眼珠,蛮横道:“人不可能白死。赔偿是少不了的。这事儿,不会就这么过去。你回头去劝劝牛仙客,让白帝城,拿出十万钱,咱们就放过他。还有你,二号木屋的房租,也是少不了的。” 轩辕勃真想上去给他两个耳光。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轩辕勃凝目望去,只见几匹快马眨眼到了校门。 前面六条大汉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六辆马车,辚辚驶入学院。 为首的蓝色锦衣,斜挎佩剑,端的英武非凡,手执两丈四尺的逐鹿鞭。吆喝之际,已用鞭子抽中了武延基。 武延基吃疼,身子趔趄,转身喝问:“甚麽人?敢在爵爷的地盘撒野?”话音未落,又是一记响亮的鞭影袭来。 武延基被逐鹿鞭蕴含魂力所带,翻个筋斗。其时大怒,拔出兵刃,哇哇怪叫。七八个随从立时冲上去要拼命。 周围很快聚集百余人,将院门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来人好生面善。”轩辕勃一惊!“原来是燕国王子慕容狮!不知道他何故来到武陵学院。” 慕容狮并不答话,跳下狮子骢,用手一招:“放马过来。” 张龙李虎甫一近身,便被震飞,立即倒地吐血。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武延基武崇训等这下傻眼勒。来人手段残忍。根本不跟你废话。 武延基喝道:“你们是甚麽路数?” 锦衣人没有回答,只说两个字:“闪开!” 武延基道:“爵爷要是不闪开呢?” 慕容狮身后的黑衣家奴,踏步上前,冷声道:“想跟王爷斗,你们都没有资格。”嘭!嘭!嘭!三具肉体眨眼间被震飞,躺在花木间吐血,半死不活。 武延基捂着腮帮子,“你到底是谁?” “唐国贱种,你不配问小王的姓名!” 王爷跟旁边的几个护卫,说了一通狼族语。武延基等完全听不白,但也大体猜出对方的燕国王子身份。 李隆基带着安金藏与昆仑摩勒在旁观看。昆仑摩勒袒胸抱臂,如铁塔站立,一声不吭。安金藏系着特赐的金色腰带,显得很英武。 安金藏,原是白狼国人,由于其父安菩归附唐朝,他因而得入宫廷,成为太常寺乐工,负责祭祀乐舞。李旦做皇帝,不足三个月,便被瞾君废除,重回东宫当太子。瞾君极不放心,将太子外放到武陵城。安金藏武魂憨厚,忠诚可靠,也跟着太子来到武陵城。李隆基欣赏安金藏,还曾救过其一命。主奴关系情同兄弟。 安金藏自幼跟父母修学,能听懂金毛狼语,对主子说:“他说的是契族狼语。这人应是大燕国王子。” 李隆基问安金藏:“他方才叽叽歪歪,说甚麽?” 安金藏说道,“回禀王爷,他骂南方人都是饭桶。” 武延基眨巴着小眼睛,完全没听懂。 慕容狮用龙族语,大声道:“在下姓沙,名路挡。崽子们应当叫爷爷沙路挡。” 武延基问身边:“杀戮党?你们谁听说过杀戮党?” 李隆基笑道:“不是杀戮党,是挡路杀!挡路者,杀无赦!” 慕容美走下马车,皱眉道:“哥哥。咱们是来学艺的,不是来结仇的。你又闯下大祸。” 慕容狮回头一笑,“好妹妹。你记住,在如今这样的乱世,仁义道德不管用,最管用的是这个!”他举起硕大的多毛拳头。 “敢情是燕国的王子,幸会幸会。咱们不打不相识。”武延基尴尬地笑笑,捡起地上门牙,带着随从离去。他伤了几个兄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看到没有?南方人就是贱骨头。非要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才会跪在地上求饶。” 轩辕勃瞪大眼睛,仔细观看,“你们可看到他的破绽没有?” 大难雄夫与牛仙客都摇头。 “他的破绽在于进攻时过于霸道,完全忽视了自身风险。对阵低段武者,可以发挥超强的进攻优势;一旦遇到更强者,便是找死。” 倘若不来武陵学院,牛仙客不知天下还有慕容狮这样的少年高手。 轩辕勃想起两年前,在神木城,跟慕容狮兄妹曾有过节。 慕容狮的目光从人群扫过,并没留意当年的乞丐,狂傲道:“对不起,小王有个坏毛病。谁要是敢挡路,神挡杀神,佛挡诛佛!” 李隆基冷笑两声,上前拦住去路。“燕国王子不要猖狂。” 慕容狮看他渊停岳峙,情知高手,便伸手去按他肩膀。 李隆基魂磁场陡然爆发,用右脚攻其下盘,逼得对手倒退七八步。 尔朱文与尔朱武走上前去,欲助王爷出气,却被昆仑摩勒与安金藏拦截。 安金藏斗尔朱文,稳稳占了上风。昆仑摩勒斗尔朱武也占了上风。 “快看!这人便是昆仑摩勒!号称天下第一昆仑奴武士!” “小小家奴,竟然如此了得!” 昆仑摩勒生于唐国,长于唐国,其父母都是来自南海昆仑岛的土著。 南海昆仑国是一个神教国。国人以昆仑木为神树,信仰昆仑教,膜拜昆仑神。建国者为昆仑大士。他在昆仑山修行百年,成为神人后,去南海昆仑岛斩蛇妖,并迎娶海龙酋长遗孀鳖鳖芭,建立昆仑国。 昆仑族人,因为种种缘故,来到唐国后,成为贵族的家奴。他们以忠诚可靠著称,这便是名闻天下的昆仑奴。 昆仑族在唐国,大多干着低贱的杂役。极少数靠自身本事,晋升为昆仑奴武士。他们忠贞不二,护主敢死,成为唐国街头一道亮丽的风景。 摩勒默诵昆仑诀,“昆仑神附体!”刹那间,魂环加身,力大无穷,连肌肤也变成木皮状。 尔朱武飞脚铲向昆仑摩勒的胸口。 摩勒并未躲避,后退两步化去劲势,以“捕雀势”闪电般抓住对手脚脖子,轻轻一扭,将他远远地丢开。 |
慕容忠小步跑过来,见过慕容兄妹后,用狼语对慕容狮训斥一顿。他在学院里担任后勤等事务。早知慕容狮会来,却不知来得这样快。 慕容狮遂改换脸色,笑道:“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临淄王李隆基。咱们不打不相识,小王愿意跟你交个朋友。” 李隆基没有理睬,冷冷道:“你打伤了唐国人,不能就这么了结。” “是他们拦路在先,耍横在后,你说要怎要了结?” “赔礼道歉,还要赔钱。” 慕容忠和气道:“好说好说。眼下先让慕容小王爷与公主,进得学院安歇。赔钱的事儿,咱们过两日再谈。” 卫安寺首座吴长风得到禀报,带着六个守备僧走过来,简单了解情况后,化解双方的干戈。慕容狮自扇耳光,郑重道歉,李隆基这才罢手。慕容兄妹得以顺利进入学院。 慕容兄妹来武陵学院也是学艺。他们都是直接进入高段位学习,跟他们这些菜鸟,很少在一起听法练拳。轩辕勃仍然能在学院里看到慕容美。小径相遇时,慕容美却没有认出轩辕勃。他已不再是两年前单薄瘦小脏兮兮的乞丐模样。 因为妈妈是雪族人,慕容美体内流着雪族人的血液,天生蓝色的魔瞳,吸引了学院师生的目光。大家都忍不住关注她,讨论关于她的一切。就像女生们私下喜欢谈论临淄王李隆基那样。 相比两年前,慕容美出落得更有风致勒。她就像夏日的荷花尽情地开放。尘世间为何会有这麽美的姑娘呢? 不久,轩辕勃在道隐大师司马承祯的符箓课上,再次遇见慕容美。 慕容美来上课时,还带着四个伴读随从。拓跋歌拓跋舞姐妹俩,还有慕容真慕容妙。“歌舞真妙”四大护卫都是俊俏小美人儿。伊们刚刚来到符箓房,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慕容美找了一个蒲团,在轩辕勃前面坐下。四大美女护卫也都在她身旁坐定。轩辕勃闭目打坐,却听到前面女孩子小声议论司马上师。 “司马承祯跟孟浩然哪个更牛逼?” “孟浩然擅长修练浩然之气,而司马承祯擅长魂息导引。两者不是一个路子。” “姐姐知道的还挺多。” “来之前,就将学院里的上师,都摸底勒。要是没点儿真才实学,本小姐也懒得搭理。” 司马承祯,字子微,法号道隐,自号白云子,人称白云先生。道教上清派第两百二十二代宗师。少时笃学好道,无心做官。拜黄眉道人潘师正,得受秘法,隐居天道山玉霄峰。后来应陈子昂邀请,出山收徒授法,执教于武陵学院。 正说着,司马大师拿着拂尘,缓步走进符箓房。他是一个中年人,面色红润,长眉直鼻,星眸薄唇。上师脱去鞋子,走上檀台,目光环视,淡然道:“本座是你们的符箓法课上师司马承祯。众弟子肃静,法课开始。”言毕,正襟危坐。 上师伸出右掌,勾指作拈花状,嗤嗤连响,弹出两枚紫色火焰,点燃两边的檀台香火。白烟袅袅。室内浮荡着天檀的香气。 上师点名后,发现少了四个学生。“马爵,为甚麽没来?” 大难雄起立言道:“报告上师,马爵没有地方居住,之前一直睡在坟场的棺材里,如今正发狠心,在湖畔挥汗如雨地造宅修屋。他还说要金屋藏娇。” “金屋藏鬼还差不多。”司马承祯沉下脸色,没有再问其余三个缺位学子。“实不相瞒,贫道统共只带你们八次符箓课,算上吐纳导引与服饵两次,至多不过十次法课。上清经法,阴阳符箓,与魂息导引都是高深奥妙之法。以后想学,也没得机会。” 符箓法课正式开始勒。上师先教给学子吐纳导引之术。 “夫以道学修导魂息,贵在自然。道经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轩辕勃何等聪明,对“道法自然”“抱元守一”“混沌”“返朴归婴”若有所悟,心道:难怪跟着唐三爷修练,魂力难以突破。劈柴不照纹,累死劈柴人。唐怀礼只教给修练魂力,却不懂道法自然之理。 一个时辰的修练课结束。上师又教大家如何用朱砂和黄纸绘制阴阳符箓。 符箓道术包括很多种类:驱魔符箓;禁制符箓;雷电符箓;神行符箓等等。 司马承祯将道家秘咒,绘制符箓的方法,符箓所用魔粉原料及配比,逐一细细讲解。 “下次开课,每个学子,都要能熟背八种符箓咒语。束课!” 司马大师肃然立起,拿起拂尘,淡然离开。 |
马爵剥除女尸身上的大红新衣,穿在身上,被诸生讥笑。这是女人的衣服,是从尸体上剥下来的罢。 马爵穿上大红衣服,感到别扭,经过“那个女孩子是不是笑话我?”迟疑着,不敢去赴课。 武延基走至马爵身边,仔细打量,笑道:“你这身红色礼服,倒挺新鲜,何处得来?莫不是旧货市场淘来的罢?我知道你小子手头紧,没钱买新衣服。” 马爵挠着头皮,尴尬笑道:“亲戚白送俺。嘿嘿。” 武延基一拍桌案,“撒谎!你在本地压根就没有亲戚。” 马爵灵机一转,解释道:“老家五奶奶白送的,俺从老家带过来,款式别致新潮,可惜花色胡哨。”他自以为谎言编织得很有水平。 武崇训走近两步道:“胡说!你五奶奶会将婚服相送?怕不是从墓穴女尸身上扒脱的罢?” 马爵面色惨白,辩解道:“没,没有!” 武延基看他紧张,笑道:“明明做贼心虚。还不肯承认。” “天啦!这小子,竟然扒死人的衣服。缺德呀!” 薛涛皱眉道:“太恐怖了!” 李香冶捂着鼻子道:“闻到怪味,太恶心啦!” “竟然穿死人的衣服来上课。”大家议论纷纷,对马爵戳戳点点。 “你小子欠死!”马爵血往上涌,猛扑过去,轮拳就砸。 武延基挨了一记老拳,怒道:“你他妈动真格的啊?有本事出来打!” 话音未落,马爵一记勾拳,打在混世魔王下巴。 四个陪读小厮从后座扑过来,一个保护主子,另外几个对马爵拳打脚踢,揍得他头破血流。 轩辕勃不忍寒门学子受欺,走过去将他们拉开。 马爵的衣服已被撕碎,就用破碎的衣片捂着伤口。 轩辕勃拉马爵至门外,嘱咐他回去休息,静息怒气方来学课。 马爵余怒未消,发狠道:“终有一日,老子要宰了他们。”捂着伤口,愤愤离去。 轩辕勃望着他背影,笑道:“马爵,我倒要谢谢你。兄弟穿着昆仑奴服,一直羞愧得抬不起头。今儿总算找到同伴。大家焦点转移,耻辱感有人分担勒。” 薛涛拍肩笑道:“轩辕君,其实我们并没有看不起你。爹爹罢官以来,我的家境就一直不好啊。” 鱼玄机也安慰道:“甚麽寒族贵族啊,眨眼都是坟土。照我说,人品好,才是贵族。” |
轩辕勃用膳后,回到洼居,发现马爵扛着木头,往林子里去。于是跟着一道去查看。 轩辕勃住的是二号木屋。马爵维修的是四号土屋。这几间土屋已经倒掉一面墙壁,需要重新修理。轩辕勃与大难雄,忙着帮邻居修缮房屋。只需盖上茅草,能躲避风雨即可。 轩辕勃问道,“此间没有防护设施,连门窗都没有。倘或夜里来了地狼饿鬼,将之奈何?” 马爵笑道:“比释迦牟尼,和尼乾陀当日苦行的条件好多勒。” 他们先用泥土加厚墙壁,砍伐竹竿,覆以芦席,最终盖上茅草。大家苦干七日,马爵的新舍方落成。 房屋垒好后,马爵去龙山县城,购得床铺,几样家具,并日用品,用三部大骡车拉入学院。 马爵带茶茶氏来家玩耍,说道:“茶姑以后就做俺的婆姨,咱们就住这里,岂不甚好?” 茶茶氏只为好奇来看新舍,并未对他生发兴趣。见如此表白,便皱着眉头,讪讪地去勒。 马爵意兴索然,喝两杯酒,昏昏沉沉睡去。次日不曾赴课,去矿洞挖晶,弥补经济之缺。某日,因见课目栏写着花嫦谢子,知道芳香课不可错过。 这间爬满藤箩的芳香课房尚未开门。大家就在绿油油的木屋外面等候。学子三三两两地赶来,有的站在花架下,有的斜倚石桥栏。有的吟诗作对,有的盘膝打坐,有的拈花微笑,有的互推太极,有的入溪捉虾,有的骚首弄姿,有的故作惊人之语,也有的斜目打量花前美眉。 皇亲国戚如李仙惠,李重润,还有武延基,也都来到。武延基还是老样子,头戴公鸡冠,穿着最新设计的公鸡服。看到美女时,眼珠子一动不动,傻傻流着口水。头上有一块淤青,想必是练习滑翔时,不幸碰伤。 临淄王李隆基,与歧王李隆范竟然也来听课。他们贵族很少赴课学法。因与平民身份有别,贵族常常单独设小课房,甚至延请名师在府邸授课。能在花嫦上师的法课上,见到许多贵族,当真令女孩子欣喜意外。 李隆基一举一动,从容潇洒,富有王者气度。岂是一般俗人可以模仿?鱼玄机和薛涛望着李隆基痴痴发呆。李隆范望着鱼玄机的粉红小腿痴痴发呆。 薛涛用手戳了一下鱼玄机,低声道:“歧王有看你啦。” 鱼玄机垂下头去,看到歧王越来越近,脸蛋越来越红,呼吸也急促勒。 歧王走近,凑在耳边,温柔笑道:“他们都说你的前世是美人鱼。而我要说,你是鱼美人。”说着,将一朵鱼人花,插在才女发鬓。 鱼玄机一阵眩晕,身子向后歪倒。歧王托住她的细腰,柔声问道:“鱼玄机妹妹可是鲛人麽?” 鱼玄机睁开星眸,低声道:“我奶奶是鲛人。我才不要做鲛人。”说着,推开歧王,转身站到薛涛身后。 这时,一个长发女生夹着凤尾鸢,施施然走近。刹那,吸引男学子的灼灼目光,也吸引女学子的嫉妒目光。她披着黑油油的齐腰长发。头上挽着一圈小山花。纯天然,原生态。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她有一双细长白皙的美腿,竟然赤裸着双脚。行走时,足底生出小莲花,将她的玉足包裹。虽然不穿鞋袜,脚底却干净清爽,让无耻的男学子忍不住想跪下来亲吻。 长发女生走至莫西族姑娘身旁,悄悄站立。两个莫西族女孩子说的话,谁也听不懂。惟有大唇盘每每令人惊奇。 谢欣然是十四岁的新娘,十五岁的妈妈。因而总带着孩子赴课。此刻怀中的娃娃哭闹起来。谢欣然转过身去,给孩子喂奶。 鱼玄机替谢欣然遮挡,逗弄着白胖婴儿。“多可爱的孩子。哎呀,我好想当妈妈。”这时她发现,歧王的目光已被长发女吸引,不由得失望之极。 李香冶捏着一朵蔷薇,叹息道:“人家今年已经十八岁勒。我生命中的羽林郎,究竟在何方?” 在大唐,女孩子适婚年龄是十四岁。到二十岁还没有出嫁,就要被亲眷催促,乃至蒙受周围人的异样眼光。好在武陵学院的修道氛围,让女孩子的婚姻压力有所减弱。 “像妹妹这样的妙人,还怕嫁不出?你若不嫌弃,就给我做老婆罢。俺一定会好好疼你。”薛涛大大咧咧地说笑道。 “坏姐姐,你要做俺的相公也可以,拿养家费啊。”李香冶就用手,挠薛涛的胳肢窝。两个青春靓丽的才女,笑着扭作一团。 学院里不乏图谋嫁个好人家,才来读书的女子。目的不在修练,而在于遇到生命中的缘分。抱此目的的女子当然心中有数。 李隆基在人群中扫视一眼,没找到自己要找的女孩子,就带着七八个随从去酒馆吃酒去勒。 薛涛看到李隆基匆匆离开,不免有些叹气。 |
孤竹芸哂笑道:“叹气管甚麽鸟用?临淄王能看上你麽?” 薛涛脸上挂不住,嗔道:“是你自己想给临淄王做妾罢?” 孤竹芸冷哼道:“我可不像有些女孩子,巴巴的想给人做妾,却不得门路。” 薛涛被羞辱,也来了气,反唇相讥道:“如此帅气的王爷,就算给他做妾,也强如嫁给没用的穷酸男人。” 长发学妹听到伊们谈话,连连叹息,心道:现今的女孩子,来学院读书,有几个认真修行?不过思谋着拿婚姻,充作晋阶工具罢勒。 轩辕勃停止打坐,站起来,也注意到这位年轻貌美的学妹。她的身材高耸。蛮腰纤细若蜂,玉腿修长如鹤。 男学子越发来了兴致,对长发学妹评头论足。 “这位学妹足底莲花,纤尘不染。功力至少在三段以上罢。” “不。我看至少有六段。” 长发学妹转过头来,盯着几个挤眉弄眼的男修,正色道:“我不是你们的学妹。我是你们的上上上上届师姐。” “学妹也好,师姐也罢。又有甚麽分别?” “反正我赵大海,年龄肯定比你大。” “俺们狂家是开保镖的。风云镖局听说过罢?一年的收成也有几千两纹银。老家还有几百亩良田。” 长发学妹冷笑道:“你们家开镖局很有钱,就了不起?也不看自己的锉样?” 两个家奴上前几步,挺胸抱臂,气势凌人道:“这位学妹,请注意说话分寸。咱家狂少爷,可不是省油的灯。” 长发学妹怒道:“麻烦你们跟本座保持九尺间距。” 家奴不识好歹,非但没有退步,还上前凑近勒。“小娘皮,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咱就再近一点。” 长发学妹冷笑两声,身体陡然跃起,长腿开挂,大脚掌狠狠砸在臭嘴上。两个家奴骨碌碌滚入溪水里。 狂九郎顿感脸上无光,握着拳头上前,怒道:“臭八婆!欠揍是吧?” 这时,武延基咳嗽两声,抬出一只手掌。两名家丁会意,迅速上前,站在学妹面前。狂九郎就像霜打茄子,放下拳头,夹起尾巴,默默退后。谁都知道武延基是皇亲国戚,如今是武家的天下,连李隆基都要忍让三分。他老爹武承嗣是绿林总督,其主导的乾坤盟,背靠朝廷,短短数年,兼并八百个江湖门派。眨眨眼皮,就可以灭掉狂九郎全家。 哑巴老头匆匆走过来,沉默着拿出钥匙,沉默着打开花房木门,又沉默地去了。一个从不说话的人,总是给人神秘感。 钟声响起。鸽子乱飞。轩辕勃对牛仙客道:“这哑巴老者,来得可真准时。”“必定是个高人。武陵学院没有等闲之辈。” 学子们鱼贯而入,嬉笑入座。长发学妹笑吟吟走上前台,先给大家鞠躬。喧闹人声立止,只能听到风声和鸽子的咕咕声。 学妹用竹棍敲打着金缶,发出叮叮声响,依旧满脸笑容地道:“现下开始授课。先作自我介绍。敝人复姓花嫦,名叫谢子,是你们芳香课的上师。今后由我来给大家传授芳香技能。” 方才对美女学妹评头论足的男学子,此刻惊呆,几乎合不拢嘴。原来这位原生态清纯美女,便是芳香师花嫦谢子。 “某些女修的念想,令本师倍感痛心。女孩子到此岸,是为学习技能,不是为了结识贵族,图谋嫁个有钱人。” 台下沉默。薛涛嘟着嘴,不敢看花嫦的眸子。李香冶嗅着蔷薇,闭目听课。唯有牛采春抬头挺胸。 “有人会问,芳香技能不能攻击敌人,在崇尚以武立国的大唐,到底有甚麽用?下面就给大家演示,芳香技能在生活中的应用。” 花嫦在瓦盆内,放下三粒黑色种子,浇足雨水。念诵咒语,眨眼生长成植株,并且开出六朵昙花。 神奇!教室里爆发一阵欢呼声。 “这只是小小末技,你们只要认真,都能学会。” 花嫦继续念诵咒语,昙花眨眼焦黄枯萎,粉红香雾缠绕植株茎叶间。 “大家看好,这便是花煞。它可以令室内增香,也可以迷惑敌人心智,令其晕厥并束手就擒。”说着,骈指为戟,花煞聚集成蛇状,快速飞向狂少爷,缠绕他的脖子。狂少爷目眩心迷,眨眼晕倒。 花嫦笑道:“芳香技能同样可以攻击敌人。九段上师能在九丈之内,覆盖所有对手。运用得当,一次可击杀上百个敌人。” 花嫦将花煞都吸入掌心,收存丹田。眨眼间,室内粉红的花煞消失不见。 “花煞的吸入,有多种方式,可以通过口鼻,通过双掌,也可直接通过肚皮吸纳花煞。” “吸纳入体,目的是为了收藏花煞,并修练芳香技能。” 除孙白发外,大都听得入迷。李香冶悠然神醉,心道:“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修练方向!” |
花嫦谢子教给大家独一无二的嗅觉技能。如何提高自己的嗅觉。如何辨别各种动植物,各种食物,和各种花卉的气味。如何辨别不同的人的气味。 孙白发搜索枯肠,找不到佳句,因看到牛采春坐在侧前方,挺胸傲乳,香气可闻,不由得痴了,顿时一挥而就,在桌面上题了四句打油诗: 校花奶胀,我想帮忙。采得春归,白发称王。 马爵被茶茶氏拒绝后,发现自己更喜欢鱼玄机,便在她的褡裢里,偷偷放了一条小青蛇。 “俺要是喜欢某个女孩子,会在她的褡裢里放一条小青蛇。给她制造一点麻辣惊喜。”马爵对轩辕勃等,洋洋自得地说道。 轩辕勃为鱼玄机担心,问道:“是不是毒蛇?” 马爵笑道:“不是毒蛇。” 鱼玄机从褡裢里取物事,抓出一条青蛇,花容失色,椅翻人倒。爬起来,跳脚骂道:“那个恶贼图谋老娘,便站出来罢。” 知道底细的学子都望着马爵。 鱼玄机将整个西瓜酱,都扔在他头上。 马爵用舌头舔着西瓜酱,想起一句诗来,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 薛涛为他惋惜,批评道:“马爵,你太笨勒。从来不懂讨女孩子的欢心。” 课后,鱼玄机接受慕容狮的邀请,跟他一齐吃饭,说了被马爵欺负的事。 慕容狮笑道:“这个好办,找几个小厮,给他点颜色看看。” 马爵被堵在巷子里,一顿胖揍,躺在床上,一个月不能起来。他猜测是鱼玄机雇佣人下死手,不免对鱼玄机也燃起腾腾烈火。 “完了完勒。芳香课考试,咱们别指望通过。” 臭男生们愁容满面。想派一个代表,去给花嫦上师请罪,却没有谁敢去。有个穷家孩子,名叫边令诚,模样不俊不丑,天赋平庸,是个娘娘腔,性子懦软,毫无骨气,常为富家子差使,女生送其绰号“呆瓜”。他因为饿肚子,为了小钱,自愿前往花嫦居所,替大家销罪领罚。 边令诚携带一盆天竺葵,一盆仙客来,跟鱼玄机一道,给花嫦上师送去。两人来到樱之谷,这里遍植樱花,跟桃花谷连在一起。石头上刻着红漆大字:樱之谷。此间,栽植五百余株各色樱花,还堆叠些许假山,构造山水秀丽之色。 屋前种满热情似火的杜鹃花。绯红的花煞将竹屋层层包裹。空气中氤氲着浓浓的杜鹃花香。 轻风拂过。竹屋在花煞中时隐时现。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好听极勒。心中洋洋,说不出的欢喜。 “竹屋附近必定布下矩阵,才能收容花煞不被风吹走。” 东瀛浪人朝四暮三郎拦住去路。“花嫦上师正在花溪里沐浴,两位不宜造访。” 边令诚用娘娘腔问道:“阁下是哪门哪派的高人?” 浪人踢了两记响腿,引得无数樱花飞舞飘落。无视呆瓜,向美人笑道:“我是花嫦上师的好朋友,朝四暮三郎!” 鱼玄机仔细打量朝暮郎,心道:“这位东瀛浪人,还挺帅!边令诚跟浪子站在一起,立即黯然失色。难怪很多女孩子为朝暮郎倾倒。” 朝暮郎望着才女,眼睛不眨,看得鱼玄机脸淡绯红,宛如樱花。 边令诚也正视朝暮郎,暗忖:“不知何故,淫贼竟然接近花嫦谢子。莫非想打花嫦上师的主意?” 两人便将花盆放下。站在屋外,原地等候。等了足有一个时辰,还不见花嫦出浴。边令诚便走到屋后,问东瀛浪人。 朝暮郎正在修剪花枝,也不抬头,回答说:“花嫦上师若不在屋子里,便仍然在花溪里沐浴。她的沐浴乃是特种修练,沐浴四个时辰也很正常。你们若去花溪水潭寻觅,没准还能一睹春光。”说到这里,朝暮郎仰头,露出狡黠的笑意,想到当日花溪所见,至今砰然心动。 两人说明来意,希望朝暮郎代为转告,便匆匆告辞。归途中,谈起花嫦上师的婚姻,以及淫贼朝暮郎的四处留情。 边令诚很担心。“花嫦上师是不是被他下了蒙汗药?咱们要不要回头,进入屋内查看究竟?” “朝暮郎只是喜欢拈花惹草,倒不像是无耻下三滥淫棍。再说了,他的樱花夺命腿,决计不是你我可以抗衡。” 边令诚告别鱼玄机,去找史朝义等领赏钱。大家听了报告,都很担心花嫦谢子,被淫贼迷惑失身。 “两个月前,就看到朝暮郎捧着鲜花,跟花嫦套近。听说宋院长,已经许可朝暮郎,在学院授艺。看来淫贼来武陵学院,是早有预谋的。授艺赚钱是其次,哄骗花嫦才是真实企图。” “咱们应该将淫贼抓起来,暴打一顿,让他彻底消失。” “或许咱们应去花溪找找,没准还能看到绝美风光。” “上师发现偷窥,必定戳瞎你的狗眼。” “唉!朝暮郎这个淫贼,怎会成为花嫦谢子的蜜友?一定没安好心!但愿花嫦上师莫要上当。” |
“没有钱,就来家跟我说。”唐六爷说着从袋子里,抓出一串散币塞给他。 轩辕勃心想,“婶婶态度凉薄,我又怎忍加重你家负担?大丈夫,终归要靠自己!”寻思觅条谋生之路。 次日,大难雄夫盛情,邀他下食馆,吃“红烧鹿肉”。他们点了四个家常菜,并两壶本府老酒。雄夫经济状况改善不少。他最近在太极门下之极限武馆做肉盾,给官宦子弟当陪练,收益颇丰。 受大难启发,轩辕勃也想去武馆搞创收。大难雄夫却再三劝他,勿要去干高险卖命的苦差。“我有‘岩磐不动之身’作为依托,方能保住五脏不受震伤。你要是去当陪练,每日承受千拳暴击,不是送死麽?” “你小子以自家肉体承受暴力击打,快速提高魂力等级,以战代修。轩辕勃就不能吃苦麽?修练之途本就艰困险厄,岂有不吃苦,不冒九死之危?” 轩辕勃决定先去极限武馆,看看究竟,看自己能否承受暴力击打。观摩两日,试过几次陪练,他发现这条路子可行。只要双方魂力差距不大,做好防护措施,可以将风险控制到极低水平。 为纾解经济困压,轩辕勃追随大难雄夫,选择高险修练之路:给富家子弟当陪练。这是一项拿命换钱的残酷差事。每年均有陪练师傅,因内伤过重,吐血死亡。好处是收入颇丰,且能快速提高魂力等级,早早升段。 |
“杨李唐武”四大家族中,杨家势力在隋国灭亡后有所衰落。但弘农杨家不仅控制太极门,阴阳教,风云镖局,还通过太极门控制人才济济的极限武馆。此外,杨家的产业还包括武林客栈,杨柳青青绸缎庄,“威利”钱庄等。杨家还是唐国有名的大地主,拥有数千亩土地和气势非凡的农庄。 杨家曾为帝王之家,隋末混乱时被灭国,但子嗣众多,不乏才俊。杨家段位高者,据说有八百之多。杨家通过太极门和阴阳教等组织,网罗人才,豢养的鹰犬不下数万,构成一股庞大势力。 朝廷和杨家的关系非常微妙,一方面通过任用提拔和联姻拉拢,使其效忠,沦为朝廷工具,一方面互相猜忌提防。毕竟,杨家产业庞大,势力辐射,有条件造反。 极限武馆隶属太极门,而太极门属于杨家掌控之帮会。极限武馆盛名赫赫,在全国有数百分馆,历来是隋国公杨友谅的家族产业。每年为左岸杨家,贡献可观的利润,还能带来庞大的武魂师储备。 太极门下的极限武馆,乃是杨友谅杨珣父子,耗费毕生心血,打造的中坚力量。倘若朝中不能立足,杨家也要成为在野的龙头,在潜伏中伺机崛起。 |
武馆教头是古巨人猎命师猿拔风。他是典型的彪形大汉,人前站立,就像是一堵墙。只是体表多毛,看起来有点不舒服。他曾经独自深入蛮荒龙洞,并徒手击杀地狼狮虎。武陵学院不拘一格培养人才,也不拘一格录用名师。猿拔风不是龙族血统,也照样受到尊重。 猿拔风检查轩辕勃身体素质,魂力水平,以及腾挪攻防手段,确认可以胜任陪练角色。并让他签订生死状,实为免责承诺书。倘若受伤,或被打死,武馆赔偿最高额度只有六百吊钱,而不必承担更多责任。受益人为唐三爷,唐六爷和唐七爷。 教头找到歧王李隆范,与之魂力相当,堪作对手。若魂力不对等,陪练师风险更大,也起不到陪练效果。 轩辕勃每日天不亮起床,绕着姽婳湖跑两圈。自从修练“风林火山”兵家四诀后,步速也越来越快。于是绕湖跑步,从两圈增加到三圈,增加到五圈,乃至六圈。倘或时光不紧,有熊氏会沿着姽婳湖,跑足十多圈,直到魂力耗竭为止。 晨跑结束,他还要赶到较武场,练习拳脚功夫。这里有刀枪棍棒,沙袋,木偶,石奴,石锁,梅花桩,等各种习武设施。 轩辕勃有时会在较武场遇到蓝瞳公主慕容美。她的身边不乏高大帅气的武者。看到他们有说有笑,轩辕勃就有些酸溜溜的失落。自嘎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还顶着奴籍。情爱于他而言过于缥缈。 轩辕勃来到练武厅,穿上厚厚的弹力棉袄,接受慕容奇的猛拳击打。 轩辕勃一次次擦干唇边的血迹,顽强地站起来。 轩辕勃再次来到练武场石门前,不禁两腿发抖。艰苦的一天开始勒。 幸好他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除了体表受到皮肉轻伤外,五脏六腑不曾受伤。 轩辕勃虽戴着软皮护甲仍觉胸口疼痛难挡,只好默念唐门长老唐苦儿所著的《难经》。 |
旬日下来,全身都是乌青。花溪沐浴时,被步青云发现。 “你身上哪来许多青肿伤痕?” 轩辕勃只好讲述做陪练,赚苦命钱的秘密。 这时,传来一阵飘渺的女子歌声。轩辕勃有些好奇,“谁在唱歌?”只见花溪上游,荆棘林中,有一团粉红雾气缠绕。 步青云道:“我来去瞧瞧!”遂快步接近粉红雾气,至两丈开外,已可朦胧看到水中人影。他口干舌燥,徐徐接近。歌声蓦地停止,数枚卵石,飞射而来。步青云不幸中招,抱头鼠窜。 轩辕勃看他头上,多出几个肿包,鲜血淋漓,笑道:“好奇害死猫。” 归途经过狼人坡,遇到武延基及其手下的豪奴。武延基借着风力练习滑翔。他稳稳落在有熊氏面前,脚底出现三道旋转的光环。 武延基的武魂很特殊,是家族中唯一的始祖鸟武魂,故一直认为自己是羽族。他对飞翔的渴望深入骨髓,常常异想天开,希望能飞到天上。下人投其所好,制作翅膀献给主子。 武延基装上假翅膀,在狼人坡上认真练习滑翔。他还花费重金,跟着羽族大师鸟山明学习飞行。有次,从菩提树顶飞下来,不幸跌跤,昏迷过去,差点丧命,却痴迷不悟。 轩辕勃赞道:“爵爷可以驭风而行,佩服!佩服!” 武延基仰头望天,望着飞过头顶的小鸟,叹气道:“我什么都有,唯独缺乏一双真的翅膀。” 轩辕勃心道:“没有翅膀,却要学习羽族的飞翔技能。真是一个顶级傻瓜。” 武延基升段后,掌握了复古技能,可以在需要时,长出始祖鸟的翅膀。他仍然是人类,但可以拥有自己的隐形魂翅,特殊时刻可以变成显形肉翅。 轩辕勃听闻后大惊,世家子弟也有天才啊!“我必须修练自己的绝技!” 轩辕勃在练功房,给贵族当陪练,感觉对手太弱,未能过瘾,让猿拔风给安排挑战高等级的段子手。 猿拔风邪邪笑道,“给你介绍一个有钱的主顾。还是一个美少女。她开价最高,你干不干?” 轩辕勃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不知这位有钱的主顾是谁。正寻思间,只见慕容美带着慕容真慕容妙来到练武厅。 |
当日,慕容美辞行之时,燕国大冥王慕容禄给宝贝女儿安排四个伴读护卫:拓跋歌,拓跋舞,慕容真,还有慕容妙。“歌舞真妙”四大护卫都是俊俏小美人儿。慕容美不管去哪里,经常带在身边。作为美女,必须做好安全防范措施。 慕容美皮肤白皙,眸子湛蓝,是个异族混血大美人。学院里的男修过半为之倾倒,渴慕套近,苦无机会。能够给她做陪练,拳脚切磋之间,难免有肌肤之亲,当真:鼻青眼肿浑不怕,拳底做鬼也风流。 慕容美去更衣室,换身功夫装走出。猿拔风叮嘱燕国公主:“轩辕君魂力水平,较你差一个段位。你应手底留情,切勿将人打成残废。” 轩辕勃怔怔望着慕容美,突感口干舌燥。当时力灌双腿,扎个马步。 慕容美走近,捏捏肩膀,踢踢下盘,在他胸口捣几拳,笑道:“好个美少年,本公主自会手下留情。”说罢戴上黑木面具。突然猱身而进,击!她的拳锋前,出现鹰头兽魂。啊! 这位轩辕师傅,颇为眼熟,好似哪里见过。慕容狮一时想不起来。“我好像在梦里与你决斗过。” 轩辕勃跟慕容美差距一个段位,魂力水平则落后九级。实力悬殊,身体岂能承当。苦苦捱足一百拳后,体内血气浪涌,腹中翻江倒海。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美女公主露出鄙夷的轻笑。“不中用的东西!” 等他爬起来时,慕容美已经离去勒。轩辕勃沉默着回到住处。被慕容美打败,让他看到自己的差距,也激发了斗志。过去的对手是狼孩,现今的对手就是慕容美。 轩辕勃发现修练别的兽魂,很难快速突破,修练熊魂进展飞快。于是按《兽魂经》所记修练熊魂,锻造体魄。每当熊魂合体时,疼痛立减,魂力恢复更快。“慕容美,我要在一个月内超越你!” 连续数日,轩辕勃给慕容美当陪练。他从来不出手,只是一味躲避,或者凭借“有熊之躯”抗住拳脚的进攻。 慕容美不能将他击倒,也觉得汗颜。一拳比一拳更加狂猛。“臭小子,快趴下。你难道不要命了麽?” 轩辕勃不愿认输,只是默默暗示“有熊之躯”,几乎忘记了疼痛。自从修练熊魂,他的体魄大大增强。 慕容美的疯狂打击,让他感觉无比的舒畅。“好舒服啊!” 轩辕勃挨过百八十拳,后臀突然阵痛,魂力消散,被迫倒地认输。 慕容美也累得够呛。“你的进步,可真够快的!” 轩辕勃心想:“倘或实战中,后臀剧痛,倒地晕厥,是会要命的!” 拓跋歌与拓跋舞,在旁边看着,议论道,“此人没有出手,就如此了得,倘若出手,那还得勒。” |
薪水五到十日结算一次,一个月下来,竟拿到六吊钱十匹布帛。轩辕勃捧着到手散钱,眼里闪烁泪花。这可是拿命换来的啊。 约莫月余,痛感逐日降低,原来他的武魂体魄和抗打击能力不断地增强。陪练也可修练魂力,甚至比冥想打坐更快。 常言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修练也是如此。身体的疼痛也是一种幸福。 这日,大战五百回合后,两人都累极,一齐向后倒下。 显然,陪练师并未尽力,慕容美并不知轩辕勃真实功底。斯人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慕容美的功夫增长很快,轩辕勃增长更快。她永远试探不出对手的真正实力。他总是输,却输得恰如其分。 “我今日,要在两百拳内,让你倒地认输,你信麽?” 轩辕勃淡淡一笑。“还像往常,鄙人不还手,今日要凭借熊躯挑战极限,突破公主的三百秀拳。” 慕容美不再说话。踏前两步,一口气便是大冥王慕容禄家传的“山中搏虎,浪里抓鱼”十三拳。 慕容美头部上方,出现白头雕。这是她的兽魂。难怪她素来喜欢吃肉,更喜欢吃鱼。 轩辕勃果然挺受三百拳暴击,才力竭倒地。 慕容美有些失望。她明显感到有熊氏体魄飞速增强,打倒对手,所耗魂力也越来越多。对付轩辕勃,越来越吃力。 在慕容美暴力打击下,少年的魂力水平不断提高。当年,在神木城,跟狼孩比斗是搏命,如今对决慕容美,则是美妙享受。有熊氏给美人做陪练,享受快乐时光。某日,光柱再次垂落,全身洒金,说不出的舒适快慰。 随着段位增加,修者可凭借自身魂力,形成更强的魂磁场和魅磁场。两者都由阴阳磁力构成,魂磁场包含更多的太阳力与少阳力,而魅磁场包含更多的太阴力与少阴力。一般男修士更多拥有魂磁场,女修士更多拥有魅磁场。也有例外的情形。例如同性恋者,性格阴柔的男性,性格阳刚的女性,其磁场属性颠倒错乱,与性别不一致。即便普通法师,在不同时期,也会发生很大变化。战斗中,阴阳磁力往往瞬间陡变。高段位战魂师可以通过磁力属性,隔着墙壁或远距离,判断对方性别,性格,心境,和段位。 强大魂磁场或魅磁场,会使身边人心情愉悦,气畅神怡。自升段后,轩辕勃感觉女孩子更愿与自嘎多言语。他依然穿着奴隶服,行走于学院的小径。魂力强大,气质自华。 在整个天元大陆,魂磁场和魅磁场的强弱,代表着社会地位,影响经济收入,影响骄傲和卑微心态,强烈影响魂主的幸福感。 自从段位拉平,慕容美面对轩辕勃,便更感压力。被超越是迟早的事!她的魂力增进,靠的是家族药物补给。而有熊氏靠的是玩命的修练态度! 从极限承受百拳猛力击打,到一百五十拳,到两百拳,到三百拳,到五百拳,轩辕勃能承受的拳击次数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慕容美再也没有力量将对手打倒。 |
慕容美气喘吁吁,精疲力竭道:“有熊氏,你赢了!”向后仰倒。轩辕勃也摇摇欲坠地躺下。两人脚心相对,头部分朝东西。 慕容狮站在门口,看到妹妹跟轩辕勃,不雅地躺在地板,叹息摇头。然则为了练功,似也没甚过错。 慕容美泪流满面。她是一个好胜心极强的女孩子。爬起来,向有熊氏伸出右手。轩辕勃一呆,伸出手去,紧张地握着公主的纤纤玉指。曾经的奴隶,用强大实力,赢得美人尊重。 之前,他们只有陪练,却很少交流。此后,生活中便有更多的交流。 慕容美请有熊氏帮个小忙。美女求助,轩辕勃自然满口答应。原来慕容狮跟武延基、武崇训等关系紧张。慕容美想请有熊氏居中调解。 轩辕勃找到武延基,说明燕国王子的和解诚意。 武延基武崇训决定,与燕国王子慕容狮和好。大家相约在一起喝酒,并宴请白帝城少主牛仙客。这次酒会来的王族子弟比较多。除慕容兄妹外,临淄王李隆基,歧王李隆范也都来参加。 牛仙客担心他们使诈,便带上大难雄夫和轩辕勃,共同赴宴。 轩辕勃换了一套新鲜衣裳。慕容美眼光一亮,心道:“他原来挺帅的啊!”两人目光几次交接,随即飘逝。可惜人多眼杂,没有说上几句话。 孙白发竟然带着牛采春一起赴宴。这令大难雄夫颇感意外。 酒会上,慕容狮跟史朝义称兄道弟。原来他们两家是世交。慕容狮和史朝义隶属于狼族八部之一的金毛狼族。他们自称为契族,建立了燕国。后来慕容山与史思明投降唐国,成为武魂殿长老。 慕容狮跟史朝义关系很好,彼此兄弟相称,经常一处饮酒修练。他平时总带着四个陪读。除了尔朱文和尔朱武两兄弟,还有慕容奇和慕容绝,合称“文武奇绝”。这四个少年,都是从大燕国童武营中挑出来的陪读护卫,其中以慕容绝魂力最强,号称少年第一武士。 慕容狮是大燕国王室宗亲,背景深厚,花钱如流水,是学院的名流才俊。女孩子莫不刮目相看。他刚来一个月,就收到三十四个女孩的情书。可见在女孩子心中的地位。虽然他的性格有些粗暴,喜欢炫耀武力,深信:拳头是解决一切纠纷的最佳手段。他的口头禅是:信不信,本王灭了你! |
武崇训端着金樽,陪笑道:“过去有点误会。咱们不打不相识,以后是朋友,更是兄弟。” 慕容狮也笑道:“小王最爱交朋友。尤其像武兄这样的才俊。” 牛采春清唱一曲,得到王爷们的诸多赏赐。 酒宴之后,跟着牛仙客马车一道回来。大家有说有笑,唯独大难雄夫沉默不言,似有沉重心事。 自牛采春与孙白发,落实蜜恋之交,大难雄夫酸然若失,不得滋味。他独坐于湖畔黑雕像前,愁眉叹息道:“四大才女又少一朵,就剩李香冶,尚未有相好。” 轩辕勃安慰道:“薛涛同鱼玄机,不也待字闺中?伊们身边热闹,逑者甚众,哥哥若不畏争竞,大可剖白心迹。兄弟支持你!” 雄夫懊丧地说:“薛涛鱼玄机跟临淄王李隆基,及歧王李隆范等,相与甚厚,为贵族内定,寒门自莫指望。牛采春倒是小家碧玉,歌唱得好,原本最有希望,可惜被孙白发这小子糟蹋勒。” “孙白发目今为天机阁阁主,谁能同他作比?” 大难雄夫叹息道,“倘不抓赶,学院里贼靓的女儿家就不多勒。轩辕兄弟,你毕竟喜欢哪个?” 轩辕勃也叹气,“我没有爹爹妈妈,还顶着奴籍,哪里指望姑娘家喜欢咱呢?”当日,马威逼迫穿上奴服,就彻底断失觅寻对象的机遇。他也因之死心,不怀期盼。 有熊氏叹道:“彻底脱去奴服之前,儿女私情不作念想。” 雄夫安慰说:“兄弟是福运之人,来日定会大道功成。” 两人没有边际,道出许多心窝子话。雄夫絮絮叨叨,讲述心仪的女孩子。他们一块儿吸面时,李香冶还夹给他一个鹌鹑蛋。 轩辕勃为雄夫谋划,代写蜜书,并递送与李香冶。 大难雄夫将蜜书和香囊,一齐塞给李香冶。武士之心扑腾扑腾乱跳,暗想,“李香冶会怎样呢?她会跟俺相好麽?” 至次日,只见情书花笺,贴在墙壁。数十学子围观讥笑,史朝义也站在人堆里,字正腔圆,朗朗读诵。 情书事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大难雄夫给全校最美的李香冶写情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大难雄夫,你为何这麽肉嘛?”鱼玄机用嘲笑的语气问他。 这时,李香冶穿一袭藕荷色斗篷,走将过来,当着诸生面,将菊花枕丢给他,寒着脸,“大难雄夫,人家当你是好人,未曾想你原这麽龌龊!” 大难雄面如死灰,窘得满脸通红,手足无地可放,嗫嚅道:“香冶姐姐,我,我——” 旁观诸子哄然取笑,遥戳雄夫之背。“东瀛浪子,也不掬把猫溺,照照花子面?” 大难雄为众讥讪,恨不能撞墙绝食,钻地缝投西天。 大难雄夫斜倚黑雕像,盘膝修练岩磐心法,用心制御,逐渐贯通古贤要诀。天明之前,晋升段位,意外获得“大雄光环”。 “原来,我就是大雄啊!” |
想看更多,也可去看看庄雪禅道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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