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神蟒原：关中农家沧海桑田，浓郁风土人情[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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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神蟒原：关中农家沧海桑田，浓郁风土人情[第33页]

作者:关中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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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按照农村风俗习惯，未过门的媳妇，是不会参与婆家任何劳动的，更别说下地劳动了。侯萍这种热爱劳动、勇于吃苦的行动，又一次让乡亲们感到吃惊，大家不由得对老章家这位未来的儿媳妇竖起大拇指，交口称赞。
    侯萍在订婚以后，周日回西安的时间少了，大部分时间会在如鹄家里，帮着如鹄母亲干家务。青青尤其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两人在一起总有扯不完的话题，拉不完的家常。青青也变着法儿，给侯萍做好吃的饭菜。侯萍最爱吃青青做的浆水鱼鱼，她说纺织城有摊点也卖浆水鱼鱼，可她们卖的和妈做出的相比，味道相差得远了去了。
    不知何时，家奇给家里后院栽着的一棵梧桐树，不经意间，树干的枝丫上，出现了一大片紫色的花朵，浅紫夹杂些粉白、鹅黄的花蕊，一朵朵，一簇簇，淡淡的清香溢满了整个院落，不禁让人满心欢喜。如鹄倏然间想起庄子《秋水》中写到凤凰是“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栖”，感觉我家自有梧桐树，才引得侯萍这只凤凰来——这可真是一棵吉祥之树呵！

    神蟒原公社的知青带队干部张森老师，也对侯萍在农村找对象的做法给予肯定，大加赞赏。他把侯萍的事迹整理成先进材料，上报给县革委会知青办，知青办也发文号召全县的西安知青向侯萍学习，扎根农村闹革命，为消灭“三大差别”贡献自己的力量。每次如鹄去公社开会碰到张森老师，张森老师总是关心地问长问短，并希望如鹄和侯萍早日完婚，成就这一美好姻缘。
    如鹄和侯萍的未婚夫妻关系保持了一年多，就在二人商量准备利用暑假举行结婚仪式之际，政府的政策有了利于插队知青的变动。
    暑假前夕，渭阳县劳动局发文，插队知青可以享受当地回乡知识青年待遇，表现好的可以在本县参加招工。如鹄和侯萍于是就商量推迟一下婚期，先报名参加招工，工作定了结婚更好。

    如鹄、侯萍立即去公社找张森老师，张森老师说：“侯萍是咱县上插队知青的一面旗帜，表现好是没得说的。这次招工也全部在县上安排，我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咱公社会把她作为第一个推荐名额上报的，我也会在县上做做工作。”
    当得知招工单位有粮站、机械厂、修造厂、县医院、邮局和银行时，如鹄和侯萍商量权衡了一下，说希望能去银行工作。张森老师说：“银行在全县只招三个名额，几百个人的眼睛都盯着哩！很难，但我一定会争取。”

    暑假期间，全公社教师召开学习会，公社中学要增加高中班。县教育局将渭阳中学的张春安老师调到了神蟒原中学当校长。张校长一到任就来找章如鹄，想让他进中学，代高中课。
    如鹄很高兴自己尊敬的张春安老师做了校长，也愿意到神蟒原中学来工作，感到代高中课本身对自己就是一个锻炼、一个提高，可就是担心自己干不好。
    张校长说：“你是我的学生，我怎能不知你的教学能力？你教起高中来，是会有些吃力，可你有一股子韧劲，又勤奋好学，聪慧过人。我相信你边教边学，会成为一名很好的高中语文老师的。”

    接着，张校长就找殷专干，说要章如鹄进中学教高中。殷专干说：“你张校长初来乍到，咱不支持你的工作也说不过去！这样，你多了一名得力的中学老师，我却失去了一名优秀的小学校长。”
    如鹄当即就和原底小学现任校长其实也是原校长王善林交接了手续。王善林身体有了不错的恢复，他语重心长地对如鹄说：“唉！本来我是不希望你走的。咱大队小学离不开你啊！可你是去中学，是往上走哩，那里的天地更大，你可以走得更远，飞得更高，更容易施展你的才华，你叔不能拖你的后腿嘛！”
    王善林召集在校的老师，给如鹄开了欢送会，会后一直送推着自行车驮着行李的章如鹄出了校门口很远很远，大家才挥手而别。
    神蟒原中学就在公社的东隔壁，方便了如鹄三天两头往公社跑，找张森老师，密切关注着侯萍招工事情的进展。

    有一次如鹄去公社，听王秘书说张森老师父亲有病，请假回家了。如鹄急忙问张老师住在西安阿哒？秘书说就知道在北关的龙首村。如鹄连忙向张春安校长请了假，买了两只大公鸡、二十多斤鸡蛋，骑上自行车，于当天中午赶到了西安北关的龙首村。
    到了龙首村的章如鹄却傻了眼。偌大一个龙首村，高低不等的房屋一家挨着一家，狭窄的巷道横七竖八错综复杂。如鹄不知道张森老师家门牌号，只能从村口的一号、二号往里打听，可问到了六十多号，却又转回到了村口的四、五号。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如鹄想，这样打听，无异于大海捞针，天黑也找不到张森老师。
    如鹄猛然间想到了派出所。他知道派出所是管户口的，于是特意买了一盒“大前门”，打听到了派出所，找到了管户口的民警，一个劲儿发烟，一个劲儿诉苦：自己是张森老师老家亲戚，不知门牌号，恳求他们查一查。一位心地善良的中年女民警，终于翻开了户口登记簿，查出了张森老师住在796号。天啊！假如没有这个号码，如鹄多久才会找到急于见到的张森老师呢？

    天快黑时，如鹄走进张老师家门，张老师很是吃惊。如鹄说了艰难地寻找经过，张老师说：“啊呀！多亏你想到了派出所，不然，这个村子一千多户，两天也不一定跑完。”
    张老师说他已在县上说好，最近就要研究。其实他父亲就是感冒了，也不打紧，他是想休假才回来的。
    如鹄说：“不怕张老师笑话，这通知一天不下来，我是一天也放不下心啊！”被如鹄诚意感动的张老师说：“那好，今晚上就住在我家，明早咱俩一块儿走。”
    阿姨准备进厨房做饭，如鹄说：“张老师为我的事情操心，今天正好表表心意，我请咱全家到外面吃饭吧。”张老师推辞不过，就和全家人一块来到门口不远处的一家羊肉泡馍馆。
    如鹄点了一盘腊牛肉、几道凉菜。大家边掰馍，边吃菜，阿姨和两个孩子喝着酸梅汤，如鹄和张老师还有他父亲，解决了一瓶太白酒。

    侯萍的通知下来了，她如愿以偿地进了县银行。侯萍成了银行干部，这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对于章如鹄来讲，未必如此。
    侯萍父母一改往日对自己女儿婚姻的支持态度，开始极力反对侯萍和如鹄来往，这却是如鹄当初积极张罗、跑前跑后、让侯萍招工并进县银行时所始料未及的。
    未来的岳父多次在周日看到侯萍没回西安，知道女儿在如鹄家，竟骑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上夹着像垒球棒一样的木棍，真的像是要“棒打鸳鸯”，杀气腾腾地来找侯萍，强行将女儿带走。
    本来看到准岳父大驾光临，想要好好招待一下，表现一下，可每次笑嘻嘻一脸喜庆的章如鹄，总是遭到老人家气势汹汹、不留情面的一顿痛斥！还好，侯父始终没有举起自行车后座上绑着的要打散鸳鸯的粗木棒。

    于是风声骤起，没人再看好这一门亲事，大家都为如鹄、侯萍好端端的一对鸳鸯被拆散而惋惜，对眼看着就瓜熟蒂落的婚事要黄了①而惋惜。还有些人散布开流言蜚语：人家侯萍家父母已经告上了章如鹄，章如鹄即将被以“破坏毛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伟大战略部署”而法办！亲朋四友和乡亲们都为“触碰了高压线”的章如鹄捏着一把汗。
    如鹄急了！家奇、青青也急了！这城里人咋说变就变呢？青青说这碌碡都曳到了半坡，事情瞎了多丢人！如鹄找张森老师，张老师多次去侯萍家里做工作，不但无济于事，还受到侯萍父母的奚落。
    侯父说：“现在我女儿进了县银行，就有可能调回西安。如鹄小伙子是不错，可一个民办教师，连他们公社也调不出去，俩孩子以后咋生活嘛！你这个知青带队干部，也不替年轻人想想！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女儿嫁一个农村乡巴佬，你愿意吗？”
    张老师于是就支持侯萍、如鹄冲破家庭阻力，先把结婚证领了再说。可侯萍父母亲却专门给银行领导打了招呼。银行领导就劝解侯萍，还是先把父母的思想问题解决了为好。

    张老师于是就支持侯萍、如鹄冲破家庭阻力，先把结婚证领了再说。可侯萍父母亲却专门给银行领导打了招呼。银行领导就劝解侯萍，还是先把父母的思想问题解决了为好。
    如鹄住在县城北街的姑姑家慧，正好给银行政工干部朱明琴带过孩子，此后也一直保持着来往。姑姑家慧特意把朱明琴请到家里，如鹄就把自己和侯萍的事情告诉了她。朱明琴说：“这都啥年代了，婚姻还不能自主？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给行长说，马上领结婚证，看谁还敢挡！”
    元旦期间，如鹄和侯萍举行了简朴的婚礼，向世人宣告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由于侯萍家人的缺席，如鹄仅仅在自己家里摆了几桌酒，招待了作为“娘家人”的银行领导和同事，招待了原底小学的全体教师以及神蟒原中学老师、领导和公社的殷富余专干、王振国副主任、张森老师，婚礼就大功告成。
    婚礼是简单的，可影响是巨大的。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的儿子，终于把已经成为银行干部的城里姑娘娶回了家，怎能不使人欢欣鼓舞？让如鹄父母亲尤为感到惊喜地是，时下农村姑娘嫁人，也讲究“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可侯萍啥也不要，说是以后的日子长着哩，现在这些东西家里都有，到时候缺啥了再买啥岂不更好？还有，既然侯萍父母不支持、也不参加女儿的婚礼，如鹄家也就省却了最少五百元的彩礼钱。

    晚上，在简陋的婚房里，如鹄看着忙了一天又刚刚恩恩爱爱激情燃烧过后疲惫不堪的侯萍，此时静静躺在自己的臂弯里甜蜜地睡着了，自己心里却翻江倒海，难以平静——他激动、兴奋，轻轻地亲吻着侯萍白里透红的脸蛋暗暗发誓：侯萍啊侯萍！你终于成了我章如鹄的新媳妇！我今生今世即就是做牛做马，也要让你过上好日子，也要对得住你这个看得起我、信任着我并把一生幸福寄托在了我身上的省城姑娘。
    如鹄邀请同学王学成参加了自己的婚礼。过后学成高兴地对侯萍说：“你这个插队知青真不简单，我们学校的学生领袖、人物尖子让你追到手了。”回过头又对章如鹄说，“你小子行啊！出了学校的几样事情，样样都干得轰轰烈烈的，娶个媳妇也一样惊天动地！”
    如鹄又问学成，你的对象有无眉目？学成开玩笑说：“别提我了！我媳妇还不知在谁的大腿上转筋②着哩！”

结婚了，陪着媳妇回娘家是必须的。银行朱阿姨叮咛如鹄，去西安见了侯萍父母，任凭二老怎样发凶，都要忍受，要给岳父岳母下来的台阶。

    到了西安，当如鹄按照城里人对岳父岳母的称呼喊了一声“爸”“妈”后，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原先凶神恶煞般的岳父竟然态度和蔼地应声道：“哎，来啦！”岳母虽然一直嘴噘脸吊的不应答，但还是进厨房拾掇饭菜，招待客人。侯萍的哥哥侯正，倒是对如鹄这个妹夫，表现出了宽宏和大度，还和以前一样的热情；妹妹侯娜对如鹄不冷不热地看不出个啥，可她和姐姐侯萍却聊得很欢，姐妹俩一直在厨房里帮着母亲忙活做菜。最喜欢如鹄的，当数年龄最小的十六岁的弟弟侯阳了。他一直坐在如鹄身边，问长问短，打听农村的新鲜事。问得最多的是你们农村的池塘里有没有青蛙，他说他在鱼钩上缠上棉球，钓青蛙一钓一个准。
    按照关中农村习俗，侯阳还作为侯萍娘家的代表，正月初四来到了如鹄家里“追节”，受到了如鹄一家的隆重招待。侯阳所带礼物恐怕也做了咨询，很符合渭阳农村的风俗讲究——除了常规的礼物如糕点、灯笼外，有两包挂面，代表着长路面，常来常往；还有四样干果——红枣、花生、桂圆和栗子，寓意是早生贵子。

    注释：
    （1）黄了：这里指事情泡汤了，办坏了，办砸了。
    （2）大腿上转筋：这里指尚未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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