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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神蟒原：关中农家沧海桑田，浓郁风土人情[第16页] |
| 作者:关中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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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了，麦田里黑油油的。队里今年没花一分钱买化肥，可小麦长得比历史上那一年的都好，亩产平均达到了八百多斤。 家里的情况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由家奇指导，全家参与，主要由如鹰养殖的兔子取得很好的收益。年前出售的兔子和兔毛除了还清队里的透支款，还让全家人肥肥活活过了一个好年。 孩子们都大了，章董氏已经不再看管小孩。她老人家平时除了给青青在厨房里帮忙外，整天的活儿就是用兔毛拧毛线。青青说到了今年冬季，你们几个大孩子就可以穿上用兔毛毛线织成的毛衣毛裤，这可是比商店卖的羊毛毛衣还要高级的服装哩！ 麦收以后，又出售了一批兔子兔毛。手上有钱了，家奇就通过胡寨府村兴善介绍，买了他们村里一个裁缝退下来的“无敌”牌缝纫机。 拉回缝纫机当天，兴善和裁缝一块儿来到家里，裁缝要把缝纫机安装后教会青青操作方法。家奇宰了一只公兔，招待了兴善和裁缝。家奇一再向兴善敬酒，感谢兴善多年来对自己的帮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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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善惬意地喝着家奇的敬酒，说：“咱俩老同学，谁跟谁呀！就不用讲这些客气话了。再说了，我们队上之所以目前这样富裕，当初还是在你这儿取得的种桑养蚕的经验哩！” 胡寨府村一直坚持养蚕，文革刚开始时，曾有红卫兵冲进村里要造反，要割掉资本主义的尾巴，说是摧毁资本主义在胡寨府村占领的最后一块阵地，还说这蚕丝织成了丝绸是享乐主义，属于资产阶级，当然是“四旧”，当属彻底砸烂之列！结果村里的贫下中农社员群众由胡兴善组织起来，拿着棍棒铁锨锄头，将这些无知的娃娃们哄了出去。 驻扎在原底小学的“红扫黑”造反兵团早已解散，学生们都回到了各自的生产队。原底大队和神蟒原公社也像全国所有的公社大队一样，成立了革命委员会。 原底大队革委会主任由黄新生担任，副主任由王金豹担任。由于王善林和地主家庭划清了界限，担任了原底小学校长。原先的大队长王春生，成了原底大队革委会委员；曹胜利进了公社领导班子，成为公社革委会九位委员中的一位，受公社革委会主任——原“枪在手”造反兵团司令杨红兵的直接领导。 厚厚当了半年多人民公社社员，他二大何奎子就通过厂里有关领导，让他当上了兵工厂的临时工，这让心想着将来一定要走出农村的章如鹄很是羡慕。 注释： ①没麻达：没问题。 ②争怂：很厉害。 ③骚情：讨好的意思。 ④死肉：人的皮肤上磨出的老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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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是“全国山河一片红”的伟大时刻——各级政府及各个单位都成立了革命委员会——教育系统也掀起了“复课闹革命”的热潮。 1968年9月1日，章如鹄和同学王东民一起，兴致勃勃地来到了县城东郊的渭阳中学报到。如鹄穿着母亲在新买的旧缝纫机上为他做的一件灰色卡其布学生服，蓝色灯芯绒制服裤，脚蹬白色运动鞋——就是去年冬天到西安拉大粪时买下一直没舍得穿的那双。如鹄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穿得最好、最体面的一套衣服，走起路来抬头挺胸，气昂昂的，心里充满了自信。 如鹄紧系着风纪扣，把母亲用漂白的白平布做成的衬衣领却有意露了出来，显得格外地惹眼。其实这的确只是一件用一尺多布专门做的衬衣领，脱掉外套就可以看到衣领下只有巴掌宽一绺布，用两条带子拴在胳膊上。现在商店里也卖这种衬衣领，如果有人嫌外套衣领处光着脖子或露出了破衣领不好看，又没有钱买整件衬衣，就可以只买一件衬衣领回去穿，外表看起来一个效果。 一进校门，两人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公布栏，栏下已经围了好多学生，大家都在看新生分班的名单。现在的班级实行军事化的连排编制，全部的新生为初中连。原先的班级现在为排，原先的班主任老师现在称呼为排长。 如鹄在一千多个学生名单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被分到了初中连八排，排长的名字叫王蝴蝶。东民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被分到了十排。两人商量着就此分手，分别找自己的排里去报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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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鹄找到了位于学校东南角的八排教室。教室里已经来了几位新生，他们正在老师这里办理注册登记。王老师很年轻，留着齐耳短发，头上一个很宽的白色发卡把全部乌黑发亮的头发拢向了脑后，只有整齐的前刘海飘拂在额头；她的美丽的瓜子脸虽不显很白，但细腻无瑕，端庄可人，尤其一双明亮智慧的双眸给人以信任与向往；她的上身穿着一件少见的毛蓝衣衫，灰色的筒裤下面是一双最平常不过的黑色平绒方口布鞋。 此刻她坐在桌前忙活着，说不清她的个头高矮，但从她紧束的腰身、谈话的语气，大概可以看出她是一位个头高挑身材苗条办事干练的利索人。 轮到如鹄注册了，王老师问了如鹄的姓名，又仔细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在底册上看了看，接着问道：“你就是章如鹄。” “是。” “你在你们学校一直担任班干部？” “是的。” “从你们学校对你的操行评语来看，你一直表现不错。我打算让你临时担任副排长，也就是过去的班长。一周后根据你的工作表现，全排同学再进行评选，你愿意吗？” “愿意！”刚报到就担任排干部，这让章如鹄喜出望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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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到齐了，王老师召开了全排同学大会。她在会上首先介绍自己名叫王蝴蝶，两年前刚从陕西师范大学毕业分配到这里。她又说自己以前也是一个穷孩子、苦孩子，但她克服了种种困难，终于学业有成，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她希望大家排除一切干扰，好好学习，练好本领，立志成才。 最后她说：“大家来自各个学校，互不认识，根据你们学校报来的情况，只有章如鹄同学以前在小学阶段一直担任班干部，现在我先临时指定他作为副排长，也就是你们原来称呼的班长。一周后，大家熟悉了，可以另行选举。还要选举排上的其他干部，比如学习干事、军体干事、文艺干事、生活干事等等。” 说完，王老师让章如鹄站起来做了自我介绍。如鹄简略谈了一下自己在原底小学的任职情况，并表示一定严格要求自己，为大家起到模范带头作用。也希望同学们帮助、支持自己做好副排长工作。简短的讲话，同学们竟然鼓起掌来，这让章如鹄心里感到无比自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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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阳中学中间位置矗立着举世闻名的昭慧塔，唐代建筑，塔高五十多米，为密檐式砖塔，共十三级，顶为圆形宝瓶式。底层有南北两个卷门，其余各层为正东、南、西、北四个卷门。每层叠涩出檐，用二砖和牙子各二砖交错砌筑，第八砖后作出假飞椽挑檐，即反叠涩内收。各檐角微上挑，结构精巧。塔中梯内绕，可做攀登。昭慧塔南边是教室、宿舍、食堂等全部的教学和生活用房，塔北是设有四百米跑道的宽阔的北操场。 紧挨着塔北底座，新修有一米多高青砖包边的土台，台后中央，是一尊白色的高出真人两倍多的毛 挥手石膏像。学校的大小集会都会放在这里，这个土台就成了名副其实的“ 台”。 开学第二周周一，学校就在这里召开了隆重的开学典礼大会，大会由革委会副主任高老师主持，革委会汪希民主任讲了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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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师宣布大会正式开始，喊大家起立，然后自己面向 台中央的毛 石膏像，手握红宝书放置胸前，喊：首先，让我们共同敬祝全世界人民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我们最最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 万寿无疆！万寿无疆！同学们跟着高老师，也是先把红宝书贴在胸前，然后挥舞起来，重复高喊：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高老师再喊：再祝我们敬爱的副统帅林副 身体健康！永远健康！同学们再重复一遍：永远健康！永远健康。 当师生一千多人挥着红宝书有节奏地在空中摆动时，操场上红彤彤一片，蔚为壮观。 高老师宣布由汪主任讲话。汪主任讲话前和高老师一样，也带着大家面向毛 石膏像，挥舞着红宝书，对毛 和林副 又来了一遍共同敬祝，再次展示了一番红彤彤的壮观场面，才开始讲话。汪主任首先讲到了国际国内形势一派大好，并且越来越好。讲到了经过近两年的造反夺权，我们已经实现了全国山河一片红。我们也粉碎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在教育战线上的阴谋和进攻，正在加紧对揪出的牛鬼蛇神和走资派进行教育改造，让他们早日成为新人，早日回到毛 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上来，参加到我们无产阶级的教育事业中来。…… 接着由进驻学校的军管组组长——县武装部刘政委讲话。刘政委讲话前和高老师、汪主任一样，也带着大家面向毛 石膏像，挥舞着红宝书，又来了一遍共同敬祝，再次展示了一番红彤彤的壮观场面，才开始讲话。刘政委说你们就是学生，既然以学为主，就把你们为主的事情做好，将来才有能力、有本事当好共产主义的接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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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老师代表发言过后，章如鹄作为学生代表向大会表了决心。 不管是老师代表，还是学生代表，讲话前都和高老师、汪主任、刘政委一样，先要带着大家“共同敬祝”，然后再讲一讲国际国内的一派大好形势。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讲话者的“共同敬祝”和国际国内大好形势内容竟然出奇的一致，下边参会的老师和同学们也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是事先彩排过一样。 如鹄的发言稿是按照王蝴蝶老师的意思起草，又反复进行修改后完成的，主要内容是排除一切干扰，努力学习文化课，走又红又专的道路，做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台上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身穿蓝色工装带着鸭舌帽手拿红宝书抽着机制黑卷烟的工宣队队长——现在讲究“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全县的中学都进驻了工宣队；另一个是剃着光头穿着黑色对襟上衣系着疙瘩布扣子拿着红宝书抽着旱烟袋的贫管会主任——现在也讲究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全县的大小学校都安排了这样的一位老贫农。不管他们管不管事，会不会管事，可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里必须得有他们这些无产阶级先进代表的位置。今天他俩都没有发言——其实他们也不知该讲些啥——只是一个劲抽烟，不时旁若无人“咔咔咔”地咳嗽几声，吐几口浓痰到地上，再用鞋底蹭一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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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这一周的副排长工作是繁重而琐碎的。全排六十名同学，只有一个学生干部，如鹄担负起了各方面工作的领导责任，忙碌的程度可想而知。早上带队出操，早读和自习纪律、收发各科作业、安排打扫教室卫生等，都由如鹄一人忙活。 如鹄的表现赢得老师和同学们的信任。下午的自习课上，由王蝴蝶老师主持选举，章如鹄全票当选八排副排长。接下来，如鹄根据候选同学票数的多少，和排长王老师商量，组成了排委会；又由排委会商议拟出名单，让同学们举手通过了排上的学习、生活、军体、文艺各种干事。 后来，各科的任课老师，又根据一周以来同学们的作业完成情况，指定了各门功课的科代表，如鹄的副排长工作才变得轻松起来。 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如鹄也在学校住宿，每周六回家一次，周日下午到校，来时要带上将近一周的干粮。学校办有学生食堂，永远都是不变的供应品种——苞谷糁、杠子馍和糊涂面，外加咸菜、辣子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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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家庭条件好的学生，可以不用带馍，事先把小麦和苞谷交给学校食堂，学校有钢磨、钢辊磨面和拉苞谷糁，学生只需领回饭票，开饭后在学校用餐就行。可大部分同学都像如鹄一样，也给学校交了少量粮，买了饭票和菜票，但这仅仅是在所带的干粮吃完后，才会买一些食堂的苞谷糁、糊涂面和杠子馍补充一下。大多的时候是拿着碰磕得破破烂烂的搪瓷缸子在学生水灶房打上开水，泡上自己的干粮，就着自带的咸菜酸菜辣子酱在宿舍里吃。 天热时，自己带的蒸馍、锅盔三四天后开始出毛，掰开时会拉出很长的细丝，味道也已经变酸。可大家都知道粮食的珍贵，没有一个同学会扔掉变质的干粮。大家都会开水一泡，有滋有味地吃进肚里。 学生的食堂和老师的食堂相邻，学生每次吃饭都会饶有兴趣地看到老师们就餐的情形。正常的老师，也就是已经“解放”了、任课了的老师，开饭时会直接走进食堂打饭，打过饭后会端到自己的宿舍去吃；而目前依然六十多人的“牛鬼蛇神”队伍——这里面也包括胳膊腿被红卫兵打折过的郝校长——拿着碗碟，在饭堂门口排成整齐的队伍，等大家到齐后，由一名年轻的“牛鬼蛇神”主持，端直站立，面向墙上悬挂着的毛 像请罪。不请罪是不能吃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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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喊：稍息，大家喊：不敢懈怠！ 再喊：立正！再应：立场有罪！ 再喊：向右看齐！再应：死路一条！ 再喊：向左看齐！再应：光明大道！ 再喊：向后转！再应：回头是岸！ 再喊：向前看！再应：重新做人！ 最后主持人大喊：向伟大领袖毛 请罪开始！这时大家就朝着墙上的毛 像，弓腰低头，默念自己的罪行。其实，没有人去计较他们嘴里念叨的是什么。他们是真的请罪哩，还是骂娘哩？鬼知道！ 每天的早操时间，全校几千师生聚集在北操场，不跑步了，不早操了，都面向昭慧塔下的毛 石膏像，在土台上身穿运动服的年轻帅气的体育老师李新安带领下，对毛 和林副 先来一遍共同敬祝，接着跳起了“忠字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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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字舞”动作并不复杂，几千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在大喇叭革命歌曲的伴奏下，左手挥舞着红宝书，蹬腿、扭腰、旋转、伸胳膊、摆屁股，看起来很滑稽，可场面很壮观。喇叭播放最多的一首歌是：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 亲，千好万好不如社会主义好，河深海深不如阶级友爱深。毛泽东思想是革命的宝，谁要是反对他，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有一天早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师在做一个旋转动作时，一不小心栽倒了，昏迷不醒，大家连忙送医院急救。后来人救活了，成了半身不遂，坐上了轮椅。而稍微不注意，扭伤了腰胯和脚踝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老师们不管受的是啥伤，倒地前都把红宝书紧贴胸膛保护起来。他们知道，一不小心搞坏了红宝书的后果难以想象！ 唐代太平盛世，人们建起了昭慧塔。可唐人未必见过今天这样盛大壮观的“忠字舞”场面。 现在学校的墙壁上，到处可见拓印上去的红红的毛 头像和“忠”字，新刷上的血红色的忠于、崇拜方面的标语也比比皆是，如：读毛 的书，听毛 的话，照毛 的指示办事，做毛 的好战士；把对毛 的忠诚，融化在血液中，铭刻在脑海里，落实在行动上；忠于毛 ，忠于毛泽东思想，忠于毛 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对毛 要无限热爱，无限敬仰，无限崇拜，无限忠诚；毛 著作，一天不读问题多，两天不读走下坡，三天不读没法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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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在王老师房间，开完了排干部会，其他同学都走了，王老师让章如鹄留了下来，又谈起关于学习的问题。如鹄说：“我父母亲就想让我们兄弟姊妹几个一定把书念成，将来一定离开农村，到外面去工作。” “我相信你会的！从你现在的学习状态，你不会让你的父母亲失望的！” 提起改变家里的困难状况，王老师又说：“现在我们家里的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都上了学，都是我的工资交的学费。我总算也给家里开始做贡献了。” 如鹄又问他们现在上到几年级了，王老师说两个妹妹在村里上小学，一个弟弟就是咱排上的军体干事。如鹄一听愣了一下，噢！原来王老师的亲弟弟，就是军体干事王学成。 如鹄说：“看不出来，咱排上的同学咋都不知道呢？” 王老师说：“我不想让大家知道，也不愿意让学成有一种优越感。这样，有利于他的学习和进步。” 如鹄想起了从渭阳中学派去九里店教书的文老师，问王老师认不认识，王老师说：“他就是我的高中数学老师，是一位很好的老师。我上高中时学校教师缺乏，就让已经是‘右派’的文老师给我们上课。他的课讲得很好，可好多同学认为他是‘右派’，并不尊重他。我才不管这些呢，只管学习我的数学。由此文老师对我也最看重，我的功课里数学最突出，应该和文老师有很大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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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王老师和如鹄谈了好久，如鹄越发喜欢自己的老师，感觉王老师就像是自己的亲姐姐。 在排里干部的称谓上，之所以将原先的体育干事改称为军体干事，不仅仅是名称上的变动——加上把班级也变为连排编制——而是学校革委会根据上级安排，在学军方面的具体体现。因为目前大的形势是“苏修亡我之心不死”，我们要反修、防修，“备战、备荒、为人民”，务必对苏联修正主义和社会帝国主义时刻保持高度的革命警惕性。 每天早上的出操跳“忠字舞”，就像是解放军战士出操一样，讲究行动迅速，整齐划一，精神饱满，朝气蓬勃。军体课上，整个体现的是现代军人的风貌，走步、跑步、卧倒、匍匐前进，投掷手榴弹…… 而王学成的确是这方面的天才，虽然他可能由于基础不好，学习稍差一点，可他身体素质好，是军体课堂上的精英。每一个科目他都是最优，手榴弹也扔得最远。他带着八排队伍参加活动，经常受到学校表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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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学校搞战备训练竞赛，半夜时分警铃突响，王学成同学带领大家打好背包，第一个整齐跑步到达指定位置，获得校革委会军管组领导的嘉奖。王学成的工作不但使得他姐姐排长王老师很有面子，也让副排长章如鹄脸上很光彩。 由于知道了王老师和王学成的这层关系，如鹄和学成的关系更加亲密。如鹄发挥他在学习上的特长，经常会解答学成学习中遇到的疑难问题，也经常辅导学成的作业；学成则积极参与排上的一些公益工作，成了如鹄在学生干部工作中的一个好帮手。 学校遵照最高指示精神，继续开展着批判资产阶级的斗争，可目前这种批判基本上已经流于形式。 学校规定每个排一周要出一期墙报，这种墙报和过去的大字报是一样的，也是白纸黑字贴在墙上。不过和过去相比，不再混乱，每排都在自己教室侧面的墙上，大小规格都有一定要求，比过去的大字报整齐规矩多了。内容上一般不再特批学校里的某一个“牛鬼蛇神”老师，大多是报纸上的文章摘要，或者语录著作、诗词抄录。 八排的墙报每期都由如鹄主持来办，王老师说这些事不做也不行，你权当作练习你的毛笔字吧。如鹄其实也很乐意去做，每期的墙报都是他一人在课余编排誊写，毛笔字也确实越写越好。八排的墙报最后也成了其他排学习的样板。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章如鹄的各门课程都名列前茅，总分全校第一。尤其数学、语文最为突出。数学好的原因主要在于王蝴蝶老师的重视和严格要求；语文好的原因除了语文老师对如鹄也特别重视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鹄本身对语文科目的兴趣和喜爱。而如鹄喜欢语文，在某种意义上讲，却是得益于他的父亲和四爷。在如鹄心目中，父亲喜欢博览群书，这对勤学好问的章如鹄影响很大；四爷家里原先有好多的藏书，当然也对如鹄热爱语文和对文学的兴趣，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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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单拿回到家里，父亲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父亲说：“看来大没有错看你，我儿果然是一块读书的好料子。今年虽说还是透支，可家里兔子收益挺好，奖励你一样东西吧。” 正在织着毛衣的母亲说：“买一条新围脖或者一个火车头棉帽子，你自己选一个。” “妈！”如鹄说，“棉帽子和围脖只有冬天才会用得上，价钱又很贵。要买就再给我买一双运动鞋，一年四季都能穿，很实惠。” 母亲说你不是脚上的运动鞋还没有穿破么，如鹄说这双运动鞋看着似乎很新，其实鞋底已经磨透，我里边垫了两双鞋垫哩。 整个一个学期，如鹄在学校里就是这一双运动鞋。如果鞋脏了，他总是趁着周末在家时清洗。周日有时因天气不好鞋未干透，也会换在脚上。为了让自己的鞋子干净好看，如鹄会在学校里悄悄地把老师上课时扔掉的粉笔头收集起来，周末洗净鞋子晾干后，再用白色的粉笔头仔细地涂抹一遍。经过这样自创的漂白方法处理，鞋子更加白净，崭新如初。 这双运动鞋让如鹄在学校里颇感自信，再有母亲用机器缝制的衣裤，好多同学一直认为如鹄是干部或者工人的后代——一个农民家庭的孩子，身上不见了粗布衣衫，上身卡其布，裤子灯芯绒，大家都认为这简直不可思议。 青青现在纺线织布少了一点，她的工余时间里又多了织毛衣和用缝纫机做衣服。有时章董氏一人拧毛线不够使用，青青、家奇也会用线拐子拧毛线。现在家里人都有了自己家里出产制做的兔毛毛衣，再也不用像过去那样，尚未到冬季很冷时刻，就已经穿上厚厚的棉袄棉裤而显得臃肿不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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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学校里召开大会，组织章如鹄和其他五名同学给大家介绍自己如何学好文化课、走又红又专道路的经验。如鹄的发言得到学校师生的认可，赢得阵阵掌声。 如鹄讲的题目是：我是如何坚持“过电影”方法学好文化课的。主要内容是讲，要搞好学习，提高成绩，不光要在课堂上认真听讲，刻苦用功，而且要时时把学习放在心上。具体的做法是在每天晚上宿舍熄灯后，大家谁也不可能很快睡着，这时，你就要从早上的第一节课开始回忆，把老师上课的过程就像演电影一样，在你的脑海里回忆一遍。数学课今天老师讲的主要内容是什么？要点又有哪些？语文课今天学习了哪一篇文章，主题思想是啥？课文中要求掌握的关键字、词、句，都有哪些？还有外语课，物理课等——如鹄说，我这个学习方法，其实也是得益于老师在教室里张贴的唐代著名诗人韩愈的一句治学名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韩愈的这句话意在告诉人们，在读书学习的道路上，没有捷径可走，没有顺风船可驶，想要在广博的书山学海中汲取更多的知识，“勤奋”和“潜心”，是两个必不可少的关键因素，也是最佳的条件。如鹄还说我认为自己并不聪明，但勤能补拙，苦可作舟。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就是说宝剑的锋利和梅花的无比清香都是经过了很多的磨难才得来的。所以一个人只要能吃苦，会吃苦，靠自己的辛勤和努力，就一定能取得优异的学习成绩。 王老师也对如鹄的学习方法很感兴趣，觉得简单易行，只要坚持不懈，必有成效。于是，王老师在排上大力推广这种学习方法。每天晚上，等到大家回到宿舍后，王老师还不辞辛苦地到宿舍里去检查巡视，有时甚至饶有兴致地回答同学们“过电影”中遇到的问题。同学们都反映这种学习方法很好，大家明显感到自己的记忆力增强了，知识积累增多了，学习成绩提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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