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榆树: 赤子之歌
赤子之歌
这是一位诗人坎坷一生的故事。由一斑而窥全豹。通过他可以看到,新中国
千百万知识分子虽历经磨难?却始终热爱祖国、人民和社会主义,九死而不悔。
这位诗人就是济南的山青。他原名孔庆珊。早在 1954 年,山青的诗就为著
名女作家丁玲所赞赏和引用。当代著名美学家周来祥教授在《悼亡友庆珊》中讲:
“现实中名和实总是不平衡的,有名过于实的人,有名实相符的人,也有实胜于
名的人。我觉得庆珊是属于后者的。”我赞同此见解。
他的诗激荡在全国人大会场上
九·一八事变那年,山青出生于济南一年轻职员家庭。七七事变,他随父母
回到原籍菏泽县孔家花园。他的童年国难当头,父母已没有多少心情逗引儿女。
刚三、四岁,他就自己在门前寂寞地同一条小板凳玩,成年后他还记得那时唱的
儿歌:“板凳歪歪/里头坐个乖乖/乖乖出来买菜菜/里头坐个老太女……”
随后,他上小学,学唱抗战歌曲,向老师和大学生学画抗日漫画。不久失学,
他跟随父母长期在鲁西南游击队中飘泊。一次,全家失散,日本兵狼嚎鬼叫般到
处搜捕。他同母亲藏在一农家的粮囤中,娘俩争夺一把剪刀,准备随时同敌人死
拚。这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很早就埋下了爱国仇敌的种子。
日本投降后,山青回济南上中学。没等高中毕业,他就于1950年暑假考入了
山东大学。他面色黝黑,中等身材,但有双明亮而深沉的眼睛,一头粗硬浓密的
黑发,给人以坚强能干的印象,特别是他博览群书和对新诗的修养,更为师生所
瞩目。他大学一年级被选为语文课代表,二年级增任壁报编辑,并开始在报刊发
表诗作。大学三年级,因经济困难,又在外面兼任高中语文教师。
当年的山东大学中文系,精英荟萃。教授之中,有冯沅君、陆侃如、吕荧、
萧涤非、高兰等国内名流。在他们的教导下,为国家培养了一个高层次的文科知
识分子群体。他们中有著名学者李希凡、蓝翎、周来祥、袁世硕、陶阳等多人,
山青是他们中新诗创作方面的代表。
1954年9 月1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在北
京隆重开幕了!这是一次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盛会,是人民代表选举国家领导
人,并制定新中国第一部宪法的盛会。就在这次庄严的大会上,人大代表、著名
女作家丁玲,在讨论宪法的大会发言时,意气风发地登上讲台,热情地朗诵一位
青年诗人赞美宪法的诗篇。这就是山青发表在当年《文艺学习》上的政治抒情诗
《赞歌——一个孩子告诉我下面的话》:
我年幼最喜欢美丽的书,
喜欢那上面鲜艳的图画;
我常为了它向妈妈淘气,
妈妈总是含着泪答应我明天买它。
一天又一天妈妈终没给我买一本画书,
一年又一年我已经慢慢长大;
我再不需要那些画着小猫小狗的书,
但我却懂得了妈妈为什么没钱买它!
我开始读那些没有画的书,
我开始想象一副美丽的图画;
在这幅画里我们穷孩子穿上了新衣,
在这幅画里我们身旁坐着微笑的妈妈……
终于,一些伟大的人使我看到了它,
可是它并不是一幅纸上的画呀!
它比我想象的画要美千倍万倍,
它就是我们正在建设的国家!
它是我们正在建设的国家,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美的图画。
它的一切属于你属于我——属于人民,
看这神圣的权利都已写入我们的宪法!
在山青诗创作的这第一个浪头中,高扬爱国之情,已成为他诗歌之主旋律。
因公出发,他也写《列车上的诗)。其中,向《车窗外》望去,他激情歌唱:
“车窗外闪过永不重复的画面/碧绿的树,远近的山,村上的炊烟……/谁要是
穿过这一条万里画廊/谁就会对我们的祖国终生爱恋!”
飘泊边疆,事业难成
1950年9 月,山青跨进山大校门。第二个月,校中来了位才华出众的青年学
者,任他们系主任,并讲授《文艺学》。这就是精通英、俄、德等几国语言的著
名文艺理论家、美学家吕荧先生。当年,他刚 35 岁,但已执教过贵州大学和台
湾师范学院等高等学府,出版学术专著《人的花朵》、《文学的倾向》,以及有
关普希金等的一系列译著。山青在自己的小传中曾说,他“深受吕荧先生的影响
和教诲”。岂不知,吕荧不仅以自己的学识和人品深深影响了山青,吕荧的不幸
遭遇也使山青深受株连。
1955年,在中国掀起一场批判和声讨所谓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斗争,波及全国
意识形态领域。这时,早巳调至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吕荧,据说因同情胡风受到不
应有的审查和批判。山青既是吕荧在大学的高足,随后两人又都在北京文化部门
工作,师生之间不免有所往来。在极左的思潮影响下,山青便跟着受到株连,接
受审查、批判。但审来批去,无甚内容,不得不结论“与胡风集团没有什么联系”,
但“受胡风式资产阶级文艺思想影响”。从此,山青舍老弃幼,走上了林则徐、
艾青、王蒙所一度走过的路,名曰调动,实为“充军”,到了偏远荒凉的新疆。
后来,山青临去世前,重病住在济南北郊毕家洼家中。在他卧室的书桌玻璃
板下,压有一副对联:“能有不为斯有品,已无所得可无言”。其好友、诗评家
吕家乡教授说:“这给我们提供了理解山青人品和诗品的一把钥匙。”这话怎么
理解,不妨引用文艺理论家李永祥的话,一块来加以探讨。李永祥说:“山青人
生得乌黑,但文笔很秀气、很有灵性,总观他的思想,重视文以载遒。”这话不
无道理。
历史证明,山青绝不像那种专搞投机的文化掮客,谁得势为谁唱赞歌。所以,
山青写诗时断时续。门,十年风风雨雨过去了,翻阅其诗稿会发现,他“无须怀
着内疚脸热心跳地偷偷撕去任何一篇”(吕家乡语),尽其所能地保持了人的尊
严和诗的风骨。但是,他不是隐居起来不工作。在新疆,从乌鲁木齐调到伊犁,
调来调去,最后让他参加新疆第一本正式文学期刊《天山》的筹备和出版。他不
顾妻子和幼儿的生病,住在招待所没白没黑为刊物而忙,就连《天山》的发刊辞
也是由山青起草的。在大刮诗要人人写、处处赛、论斤称之风中,他本着“能有
不为斯有品”的主张,当时很少写诗。
在《天山》编辑部,山青是想好好干一番事业的,但在极左思潮影响下,他
这种思想被上了“另册”的人,受尽了排挤和歧视。他明明努力工作,干出了成
绩,可得不到平等相待。抗争,提意见,矛盾便产生了,他处境便日益艰难。这
时,他出生在江南的妻子和幼儿因气候不适应,病情加重;老母与女儿又关山相
隔,留在山东。所以,几经周折,终于联系成调回山东。1957年5 月,他告别巍
巍红石山与滔滔乌鲁木齐河,乘车东归,但他在所熟悉的青岛和济南,却难寻一
立足之地,而被安排在鲁西北的聊城第三中学。
将诗歌献给孩子,献给祖国
1960年9 月,山青通过与一位姓王的老师对调,才回到第二故乡泉城,在济
南第一中学任教。该校历史悠久,又坐落于距大明湖、黑虎泉和珍珠泉不远之处。
山青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安定下来。同时,亲人团聚,有了个温暖的家。这时,
国家通过总结大跃进和自然灾害的教训,极左风有所改变。所以,灾害尚未完全
过去,诗人山青已逐渐恢复了他嘹亮的歌喉。
现代思想家、文学家李贽在《童心》中讲:“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
者也。”文章如此,诗亦不例外。山青从五十年代初,即常以孩子为其抒情主人
翁。虽几经折磨,他仍保留一颗坦诚的童心。润喉重唱,他首先想到纯真的孩子
们。在《人民日报》上,他以《在动物园里》为总题,发表了给孩子的诗。这组
诗形象、天真、妙趣横生。1983年夏,四川诗人张继楼,为编一本建国来的优秀
儿童诗选,曾四处打听山青。这组诗发表25年后,北京的评论家樊发稼也还能脱
口背出其中的《老虎》
昨天我还想变只大老虎,
啊呜一口,把那些女孩子全吓哭!
今天,我看见它蹲在铁笼于里发愁,
我不变了,我还是当猎人叔叔。
请看,这是多么绘形绘声,富有童趣啊!其实,这组诗不只一首如此,首首
都生动有趣。请看《鹿》:“它的头上长出树杈/它的身上开满白花/要是节日
里我们骑着它参加游行/会有多少叔叔阿姨高兴得拍呱……”
岁月流逝,诗人笔下画面日益广阔,题材更加多样,但他最纯熟的主题仍是
为祖国和人民而歌唱,而且在个人与整体、主体与客体之关系上,又处理得水乳
交融。他笔下的《海浪》是:
祖国是个大海,
我是个小小的波浪;
暴风雨来袭的时刻,
我挺起山岳般的胸膛!
60年代前期,是山青诗创作的第二个浪头。此时,他还写了部分描山绘水的
爱国诗篇。在《金线泉》一诗中写李清照:“八百年前一位诗人洒泪走江南,这
根线曾紧紧地把她的心牵连。”写《珍珠泉》:
“莫不是你不愿到百宝箱中常住,愿化作滋养禾苗的甘露。”
特别是那首拟人化的《趵突泉》:
哗哗,哗哗,哗哗,
三姐妹说什么知心话?
问她,问她,问她,
任你千呼万唤仍不回答!
姐妹不回答,并行历山下,
嫁的是乡土,育的是禾稼……
通过这亲切、乐观、明快而自然的诗句,我们不像亲眼看到一位天真的诗人,
在为祖国母亲而欢唱吗?
历尽折磨,坚信严冬过去是春天
60年代中期,在我们刚刚从饥饿与灾荒中走出的大地上,林彪、“四人帮”
打着极端革命的旗号,很快使我们国家处在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前夜。
1966年6 月21日,在山东省召开的“文革”有线广播动员大会上,山青成为
全省首批被点名批斗的“牛鬼蛇神”之一,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之后,接踵而至的
是隔离、交代、弯腰、批斗、抄家、打骂、剃阴阳头,百般折磨和污辱。1962年
八一建军节这天,为歌颂军民鱼水之情,山青在《大众日报》发表诗作《叩唤》,
通过写解放济南时战士们叩响老乡的家门,表现了子弟兵对人民儿女般的深情。
其诗是:“枪声,比雨后檐下的滴水还稀疏/突然,门前有轻轻的叩唤/老乡,
我们已解放了济南/开门吧,现在没有了危险/老母赶快去拉开门闩/然而,却
没有把那位亲人找见……”这是多么真挚的军民相爱之情,但在批判中山青却被
诬蔑成为国民党反动派反攻大陆叩唤,被残酷吊打与拷问。
在一天天狂徒的摧残下熬日子,山青人很快更加消瘦,并明显驼背了。他一
向性格内向的妻子,拉着两个上小学的孩子,经不住一次次抄家、纠缠和恐吓,
被折磨得患了精神病!
这天,“造反派”因忙于派仗,将他批斗之后没关牛棚,他得以走出校门,
在皇亭体育场附近,无意中遇到山大的老同学周来祥。他忙将老周拉到路边,心
情沉重地讲:“来祥,我再受不住眼下的屈辱了!他们把我吊在树上轮番拷打,
强迫我承认反党反社会主义,实在不堪忍受。我怕要先去见马克思了!”
周来祥比山青大一岁,身材也高大一些。他听着老学弟的低声泣诉,处境相
差无几的老周忍着眼泪,恳切相劝:“庆珊,这条绝路你千万不能走!要坚信辩
证法,物极必反,乌云不能老遮太阳!”他听后,一言未发,紧紧握住老同学的
手,顿了几顿,忙默默低头走了。周来祥望着他的背影,悬起了一颗担忧的心。
辞别老同学后不几天,他很快就又被加强了管制和摧残。左耳朵也被打聋了。
这天傍晚,他独自一人躺在一间“牛棚”里,门外不时传来狂徒的笑骂声。他气
愤、烦闷、痛心,越想越感到眼前无路,决心逃走,逃不成就结束生命。主意已
定,天黑后,他装小便探好路,夜深人静时爬出校墙。在黑乎乎的街上,他提心
吊胆地往前走。本应先回家,嘱咐和安排下妻子和孩子,可妻子已神经错乱,坚
信丈夫是“反革命”他若回家,情况不堪设想。无奈,他直奔母亲住处。老人已
经熄灭了灯。他在窗外一喊娘,老人立即听出是他,边开门边低声说:“哎呀,
我的儿,你咋这时候跑出来了?”
“娘,您别怕。我是想来看看您老人家,也许……”他虽尽量克制,话语中
还是带出了哭声。
娘让他快进屋,老人家坐在床边沉痛地说:“孩子,可得往宽处想啊!你若
有个三长两短,孩子咋办?我活着又还有啥意思!”老人家说着哽咽了起来。他
原想好的计划,在生他养他、如今已白发苍苍的老母亲面前,再也无法考虑去实
现了。接着,娘讲了抗战期间母子两人,在日军搜查中大难不死的事,然后说:
“孩子,你不能想歪门邪道。如今,受迫害的人多了,人家能顶得住,你也得咬
牙顶住。你都三十多的人了,还能不如八九岁时吗?”他实在没想到,手无缚鸡
之力的老娘,此时此刻竟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站起身来,说声:“娘,你放心,
多保重!我听你的话,一定光明正大的活下去!”他低声而有力的说着,走出门
去,便悄没声地走回学校,潜入“牛棚”。
经过这次“越狱”,那崇高的母爱和强烈的责任感,坚定了他生的信念。后
来,他在山东省获奖的诗作《我的期待》中讲:
如果不是她坚贞不渝
难保我当初不将影子出卖
如果没有她日夜厮守
我可能早化作一团烟雾……
……
也是她一回回缝补我被撕破的心灵呵
又一回回修复我意志的堡寨
……
也许在这世界上只有诗
才能概括她那时的谆谆告诫
今天不过像冰一样凝结
而明天会像花一样重开
她,她是谁?她,就是崇高的信念,坚强的期待。只不过这信念和期待,在
诗人心目中是看作亲切理解、坚决支持和热情鼓舞他的知己。正是这位知己,成
了他鄙视邪恶、战胜厄运的极大鼓舞力量。
重亮歌喉,歌声更加优美而深沉
十年浩劫结束了。他在复出后写的《献给几只再生的歌》中说,他的歌在
“风”与“夜”的逼迫和封锁下,曾变成“地下的小河”,“地下的灯火”,
“大地刚刚冰雪融化”,“就马上织绣满园春色”。这是在新时期到来之时,他
的欢乐曲,迎春歌。
从七十年代末开始,是山青一生中的最后一个十年,也是他心情舒畅、创作
成熟和取得最大成就的时期。这十年中,他先后被选为济南市第八届人民代表大
会代表、市文学工作者协会第一副主席、市作家协会主席,并担任了市文联文学
创作研究室主任。这期间,他的诗作所反映与表现的生活面也更加广阔,艺术上
的探索亦多种多样。他的作品中贯穿的爱国爱民、一心追求真善美这条红线,也
更加深沉、鲜明、有力。这时,他首先着重表现的是那乍暖还寒时候的一些深刻
的思索与追求。如《春天的故事》,面对春残花落,一位教师的被迫离校,他感
到“扯心撕肺”,“彻骨春寒”,到“老人家又加入我们的战线/恰如信守时令
的候鸟,回答春之召唤/我不禁热泪凝眶,怀念那些不幸的孤雁/竟折断了翅膀,
未能飞来团圆……”
斗争残酷,代价惨重,胜利来之不易。这正如山青在《回声——献给张志新
烈士》中所写:
哦,祖国,你已经有多少痛楚的伤痕,
而这一道伤痕啊,居然如此之深!
哦,时代,你已经有多少血染的衣襟,
而这一片衣襟啊,分外触目惊心!
是的,这其中所写是人民的仇与恨。暴徒们野兽般对待一位大义凛然的母亲,
先切断她的喉管,再进行枪杀。他们的凶残超出了历史上的所有暴徒。就连“起
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这唤醒和振奋我们民族的英雄歌曲,也“被剪掉一
只翅膀”,“两位民族歌手,竟有一位是‘罪人’?!”
山青在《别裁伪体亲风雅》一文中讲:“美,是以真为依据,以善为精髓的。”
这时期,山青完成了他终生最有代表性的一些诗篇,如1981年的《我的期待》、
1983年的《寻找翅膀的诗》,以及《掌声——听歌有感》《箭镞石范》等篇章。
著名诗人高兰与诗歌评论家吴开晋,在其合写的《七十二泉奏鸣曲》一文中说:
“山青的《寻找翊膀的诗》等三首诗,把沉重的历史感同清晰的现实感结合在一
起。诗人从宏观的角度,抒发了千万人失去飞翔翅膀的悲愤之情,然而,富有正
义感和责任心的诗人不会陷入个人的悲愤而不能自拔,而是去寻找。诗人说‘尽
管我为丢失翅膀悒郁而焦灼/但能在生身的大地上将它寻觅……’这确是发自内
心的呼唤。”
山青在发表于《人民日报》的新作《掌声——听歌有感》中写:“我是带着
翅膀的掌声/在辉煌的穹窿下起飞/我的每次律动/都汇成隆隆春雷。”他说的
掌声,是他关于诗歌的主张。他“催促花蕾,携来春雨,冲掉尘灰,呼唤熹微…
…”总之,“我是真善美寻觅的知音/我是假丑恶攻不破的壁垒”!
“诗贵创新”。没有创新与求索,也就没有了新诗的个性与生命。吕家乡说,
山青“从1980年起,在理性深刻与形象质感的统一上又取得了可喜的成绩。省级
获奖作品《我的期待》,将一种抽象的期待之情拟人化,并以丰富的情喻把它写
得活灵活现,似乎可以触摸,让读者在审美感受中同时体会到信念是一种何等巨
大的力量”。高兰、吴开晋讲,山青这时期“富有象征意味的诗,打破了那种惯
用的即景生情和直抒胸臆的传统表现格式,把感情注入到客体形象中,并赋于其
浓郁的象征意味,耐人咀嚼”。
同时,为进行探索,他还呕心沥血,写了实验性长诗《少年行——辛弃疾夜
取张国安》,进一步高扬爱国主义的旗帜。
正值春天来临,他却永远走了
像黄河故道一名纤夫
像沙漠深处一只骆驼
像历史留下一声叹息
像命运旋起一只悲歌
默默地
苦苦地,跋涉于人生岁月
在诗友牟迅的眼中,这就是山青的形象,可是,这名纤夫,这头骆驼,终于
在病魔前忽然倒下了。“像倒下了一座无名的青山/再也见不到你铁青的傲骨/
再也听不到你身边鸟儿的鸣啭/你匆匆化作一缕白云/缭绕着青山。”(姚唤吉
《山青·青山》)
那是在1987年7 月的一个星期天,他忽然跑到一位老友家提出,第二天陪他
去医院。对方还同他开玩笑,“很快就开文代会和作代会了,什么大不了的病,
偏要忙着去看”?谁知到医院一查,病情不好,并很快确诊系扩散性肺癌。大家
虽然装做没大事似的,对他瞒着真实病情,领导也尽力安排,多方治疗,可病还
是一天天加重,很快就住院卧床不起。虽然这样,他还关心着自己所热爱的社会
主义的文学事业。病中,他在《山东文学》发表了充满青春活力的散文《呼哨》,
为《济南日报》写了短论《建设济南文坛》,还为市作家代表大会准备了发言。
但不论他怎样顽强的与病魔搏斗,病势有增无减。
1987年12月25日夜,他清醒一阵,昏迷一阵,终于迎着黎明,匆匆地去了!
噩耗传出,美学家周来祥说:“我哭了,虽然我一生很少落泪。”老诗人塞风写
诗:“请原谅我,还要跟你吵一仗,不该让一个年老者将你追赶。”民间文艺家
陶阳说:“我曾劝他,人过半百了,对人对己都宽容些,可他还是那么性急,连
地狱之门他也匆匆闯入了!这给朋友留下多少怀念,多少遗憾!”
噩耗传出,他长期工作过的济南第一中学同仁送来挽联,上联是“上《天山》
进牛棚报国无门运多乖宁不填膺痛疾极左路线”;下联是:“主作协佐文联展才
有路路偏短恨未赓歌续颂舜日尧天。”
无愧无悔,情真意切,终生为祖国而歌唱的诗人山青,匆匆走了,可他留下
了多少未竟事业。他曾计划将全部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作品,全都研读一遍,以
便了解世界文学水平,并努力赶上和超过它。他还制订计划,要写三部长诗和一
部自传体长篇小说。有的已经写了少量初稿。他还在思考怎样辅导和推出一批文
学新人。但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这位诗海苦渡者的撒手归西,而成为遗愿,成为
遗憾。
正值春天来临,有多少事情还等着他,他却永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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