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 诛仙续[第57页]

第十五章海云
天云灰暗，大雨将至，狂风骤起。
王天行缓缓在河阳城郊走着，身后是化为血阵多年的河阳城，脚下是儿时长大的土地———远处，则是看不到尽头的黑色。
清水镇离河阳城并不近，但来自那里的威压仿佛就在眼前。任谁也知道，若那里的千军万马与五座聚灵木冲杀过来，没有人可以幸免。
但王天行还是在向前走着，没有御剑，也没有同伴。斩龙剑在他背后安静地沉睡着，似乎在蛰伏、又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此时此刻的青云门上下已严阵以待，而王天行却主动提出独自去清水镇，希望能找到柳柔欢争取最后的谈判———若他还能劝对方回心转意，那尚有转机；若未成功，自己死在她的面前，也胜过死于仙军铁蹄之下。
这样漫长而短暂地独行，直到黑云越压越低，他才逐渐看清那不是云，而那是多到将整片天空都遮蔽了的飞行兽妖。它们没有任何躁动，也没有任何叫声，整齐划一地安静排列在九霄之上，却反而更显可怖。
王天行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平视前方———清水镇已在视线可及之处，但远处已扬起烟尘。
十数只兽妖朝王天行冲将而来，速度奇快，转眼已到面前。斩龙剑在王天行背后骤然一震，倏忽间出鞘而飞，横于主人身前。
兽妖们猛地停下，丝毫不见散乱。只见它们上方各骑着一名修行者。其中一人看着王天行，冷冷道：“你要见的人不在清水镇。”
王天行始终平静的面色终于一变，随即问道：“她在哪里？”
修行者道：“我们不知道。但你若再继续向前，只有一死。”
王天行皱起眉头，忽地席地而坐，道：“我便在此处等候。”
修行者看了他一眼，默然片刻。群兽缓缓调转方向，朝来处而归。王天行看着这些来去无情的上古之人，脑海中却全在想着柳柔欢的去向。
大风骤止，天地间只剩他一人守于万军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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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昌合城。
海云楼。
这座客栈的客栈自多年前得周一仙“指点”后种下树苗，如今已发展成方圆百里最为最为知名的店家。只是白云苍狗、岁月如梭，当年的掌柜如今年事已高，店中大小事务早已交由他膝下子嗣打理。
然而，老掌柜今日却亲自到了店内，且亲力亲为地在客栈顶层的露天楼台打扫了起来，全程不让任何人帮忙，令其子嗣十分不解。
过得许久，他喘着粗气下楼而坐。子嗣们急忙端茶送水，纷纷问道：“爹爹，您这是做什么？”
老掌柜道：“我们一家的基业全仗周大仙人当年指点，如今仙人有求于我，岂能不亲力亲为，以求最好？”
其中一名中年满脸无奈，正是长子。看他的神情，显然从来不信爹爹关于“仙人”的说法，无奈问道：“敢问爹爹，孩儿自幼便能见过那位周。。。大仙人。这次那老神仙又有何吩咐？”
老掌柜喘着粗气，没有再回答，而是蹒跚着站起身来上了二楼，对其中一道雅间俯身鞠躬道：“小环姑娘，云台已经清扫完毕，可以上去了。”
房中传来一位老妪的声音：“谢谢掌柜伯伯，我替爷爷感谢您。”
大堂中众人远远地听到雅间内是一名老妪，纷纷不解此人是何时进的客栈，且听其声来至少已是掌柜的同辈，却还称其“伯伯”，言语中更是提及“爷爷”二字，心中均感震惊：如此高龄的老妪，她爷爷却仍在世，岂不是已成了神仙？
老掌柜却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只静静地退下。片刻后，雅间房门被缓缓推开，其内走出一名通体黑衣、容颜苍老的女子。只是她目光中灵气闪动，全无寻常老者眼中的沧桑感。
小环对老掌柜深深地一福，随即踱步朝海云楼顶层而去，留下一众大堂里目瞪口呆的人们。
时值天朗气清，日光洒下，丝毫无遗地落在云台之上。放眼望去，繁华的昌合城尽收眼底，远处是绵延不绝的楼阁，近处则能看到摩肩接踵的人群。而在视线的尽头，隐约能望见辽阔碧蓝的东海。
“这世间如此之美，我想让它变得更好。”
一道声音忽地从小环身后传来。
小环没有任何惊讶，反而淡然地答道：“世间万物流转，自有定数，何苦擅加干预？”
“那你耗费寿元施展逆天招魂之法，又是为何？”
小环眼神微动，轻声叹息：“情之所至，便也是世间造化之一。如今我这般模样，便是干预生死的代价。”
那道声音沉默片刻，道：“我与你的想法本无不同，只是我所求更大，付出的代价也更多。”
小环转过身去，背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名女子，正是柳柔欢。
“你我已见了许多次，之前你都未曾施展道法，徒步来见我。今天的你，有些急。”
小环道。
柳柔欢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请姑娘速做定夺。”
小环叹道：“防备阴灵，是为天下。若非恩师归来，凭我也绝难察觉阴灵的异动。柳姑娘如此信任我，我很惶恐。”
柳柔欢道：“我说过，除此之外，我更希望你能帮助我找回爹娘。有我在，你施展招魂术不在话下。”
小环忽地面如寒霜：“若我说，让我招魂的条件是放弃聚灵、撤兵青云山，你可愿意？”
柳柔欢默然片刻，道：“聚灵而散灵于神州大地，是福泽万代之伟业，亦是圣殿与师尊全盘托付于我的使命。”
小环不假思索地道：“为了他人意愿而背上沉重的包袱，那你自己又是如何想？难道爹娘至亲不是你内心真正所求吗？”
柳柔欢面露一丝罕见的痛苦状，随即道：“爹娘惨死，让我更明白聚灵势在必行，这本就是我的意愿。”
小环冷然道：“虽然尚不知阴灵为何聚集，但绝非好事。即便如此，柳姑娘仍然要与虎谋皮，和丁聚灵一同合作？”
柳柔欢道：“ 聚灵已箭在弦上。事成后，但凡阴灵有任何躁动，便行使先前的计划。”
小环道：“师尊已说，尚不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因此即便计划顺利进行，但若你仍执意与丁聚灵合作下去，恐生意想不到的大变，届时招魂之事便更无需再提。”
柳柔欢沉默了许久，深深地看着小环，道：“既然如此，我只能请姑娘旁观便好。天下阴灵，由我孤军奋战便是；爹娘复生之事，也与你们再无瓜葛。”
小环微微动容，道：“柳姑娘为何如此执念。。。师恩在前，爹娘至亲亦难割舍，如此只会两难保全。”
柳柔欢面露坚毅：“圣殿数千年之灵力灌注我身，我便有信心一试。”
说罢，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竟就此不见踪影。
小环怅然立于原地，过得许久，云台之上落下一道红芒，竟是周一仙。
“好在让掌柜这一介凡人悄无声息在云台布下符文阵法，否则这次柳柔欢施展了‘凌空’前来，我岂能放心你单独见她？”
周一仙满脸戒备，兀自四周张望。
小环道：“柳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她心中执念之深、背负之巨大，都非我们能解。”
周一仙叹息一声，忽地道：“她既然说了她一人承担，你可还会继续先前的计划？”
小环道：“天下生灵在前，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我们自然还是要继续先前的布置。”
周一仙道：“说到这个，万鬼行那小子先前来找我，说他已前往青云山。”
小环面色一变：“大战将起，师尊怎么突然去那里？”
周一仙皱眉道：“估计多半与你们的计划有关。临行前他特意嘱咐，让你好生留在昌合城，千万莫去寻他。”
小环沉吟道：“师尊改变行程，定是又有了新发现。让我留在此处也必有他的道理，只是。。。”
周一仙温言道：“他已算是死过一次之人，你也不必再担心他。”
小环叹息一声，看着下方兀自不知世间即将发生什么的人们，眼中尽是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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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镇外，黄昏。
黑云压境，将残阳的余晖压制得仅剩一线光明，洒在王天行的面庞上。远处，无数兽妖的背影整齐划一地逆光而立———他听过林惊羽提起多年前那场兽妖浩劫，彼时的它们狂暴凶残，如潮水般前赴后继地胡乱冲撞。
然而如今的它们却是一片死寂，异常齐整地排列着阵型，却反而较当初恐怖千百倍。黑影们遮挡在夕阳前，巨大的影子宛如山岳般，盖在王天行乃至整个河阳城之上。
王天行微微眯了眯眼，原来是那一缕残阳在黑影中闪过了刹那，恰好照射在他的双目中。
眼前蓦地多出了一个人影，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王天行没有立刻站起身来，她也没有立刻向前走来。两人相视默然，直到王天行用手抹了抹眼睛，竟是流出了泪水。
“怎么了？”
柳柔欢柔声问道，一如在渝州城内那些日夜里的寻常问候。
“没什么，适才被夕阳刺了眼睛。”
王天行努力地擦拭着眼眶，随即站了起来。
柳柔欢没有等他说话，抢先道：“让我陪你再走走。”
王天行一怔，却仍是道：“也罢。去哪里？”
柳柔欢眼露神往，道：“去任何地方。”
说罢，她不知何时已牵起了王天行的手，两人瞬间消失在漫天黑影之下，不知所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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