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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笔记]观棋不语By三品不良&type_omega[第6页] |
作者:冰原上的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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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启蜮 5 撤除所有的银针和恢复行动能力,足足花了我一天多的时间。到了第二天下午,我终于能扶着墙走动了。舅公黄鹤一去不复返,由着我饿了两小时,才有人送来了御寒的棉衣和晚餐。 因为不是熟人,我也不敢多问,吃饱了穿戴妥当,就跟着他们出了房间。 12月底,正是最冷的时节,和开着采暖的房里比,外面简直像冰窖。迈出大门,我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冻得一激灵,才发现门外黑漆漆的,竟好像在荒郊野外。四下没有一盏灯,只有我们的手电照出几道光柱,里面鹅毛样的雪团随风飞舞,地上白茫茫的,竟然正在下雪。 走出一段路才知道,这并不是在野地里。周围高低错落建满了房子,但都没有点灯,黑洞洞的门窗,看上去活像鬼城,而铺满落雪的地面上,也只有一条脚印蜿蜒来去,别的雪面都完美无瑕。 在我的记忆中,确实有一个地方是这样的,就是我三叔房子周围的那片鬼域。因为地下藏有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我爷爷把这一片的房子或买或租,又不让人住,最终整成了一片空城。 原来这真的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么?我的心定了下来。真没想到,绕了这样大的一个圈子,我居然会被自己的爷爷带进这秘密的核心区。 “我们去哪?” “你不知道?”领路的人有些惊讶,“这次的不死者会议所有人都得来,你是新来的,去听着就行了。” 不死者会议?这个名词更像是电脑游戏或者网络小说里面的称呼,在这个年代,从一群跑江湖的盗墓贼嘴里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被他领着绕过几条小巷,地上渐渐出现了杂乱的脚印和车辙,我们顺着一条藏在农民房床底的地道钻入地下,左右都是水泥墙,修得非常坚固,最终则切进了一条青砖墓道里,阴气四溢。 墓道尽头是一扇半掩的石雕墓门,上面描龙绘凤,能听到后面有人在大声说话,显然所谓的会议已经开始了。 这应该就是他们用来藏那个不可说的东西的南宋皇陵吧。 可是为什么要把我叫来,什么叫“正好”? 难道是……就像入党宣誓一样,他们每次发展新成员都要搞上一出?所以我爷爷打算顺便把我也介绍给其他的不死者? 他会怎么说?这是我的孙子?或者这是我的四儿子? ——那倒是个令人好奇的话题。 |
齐铁嘴好久没出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一拂袖坐下道:“五元议事又议出了个啥子正事过?解九临走时说了我们要搞民主,爱搞就搞吧,结果第一个民主议案,就是把他自己儿子扶上位。现在五元只剩下三元,霍婆子又跟你有一段,到时候吴霍解三家对付我老齐家的一把老骨头,你当然乐意了。” “既然如此,就回到正事吧。”我爷爷笑了笑,也不和他争辩,直接转入了下一个话题,“八爷何故去了长白山?” 齐铁嘴盯着我爷爷,沉默了好一阵才叹了口气,说:“好,那我就告诉你,反正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得要从咱们的疗养院渗透计划说起。” 接下来他详细讲述了两年前的事,人员安排,计划布置等等,因为大部分都是给我爷爷讲的,和关键线索没什么关系,所以我简省一下,直接把最重要的记一笔。 两年前,闷油瓶还在疗养院里呆着的时候,解连环的人就已经基本控制了大局,但是这几个家族互相之间并不信任,所以都害怕他知情不报,又各自派人潜伏进去。齐铁嘴派的人比较外围,但说不重要也不是,专门负责院里的伙食,因此经常能到闷油瓶房里送饭,顺便观察他的情况。 照规矩,他们是不能随便和闷油瓶讲话的,而且有监控设备,他也不可能躲到死角里做小动作,所以虽然每天都能见见面,却一直没什么作为,就这样耗到了83年的夏天,院里才出了一件事,小轰动了一把。 这事说也简单,就是闷油瓶逃跑了。 疗养院本来就是各方势力觊觎的地方,防御固若金汤,而闷油瓶在疗养院软禁多年,也一直没什么出位的举动。所以他这一跑,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我听到这里直皱眉,因为我知道这事的下文只能是闷油瓶又被抓了回去,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西沙,和官方的考古队一起了。不过他在西沙出现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重点盯防的样子,他本人也不像是想逃跑,中间的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人显然另有想法,马上就有人举手说,当时上面正在筹划西沙考古,张起灵在那个骨节眼逃跑,是不是因为特别不想去?而且那件事何以居然没有闹大,在场的人听都没有听说过呢。 对这个问题,齐铁嘴只是嘴角一歪,冷笑道:“他们当然不会闹大。因为等他们费劲心机都抓不回那小子,最后筋疲力尽回到疗养院的时候,发现张起灵早已经回房间里睡觉了。” 这事情后来成为张家势力的一大丑闻,上层大为震怒,内部肃清不在话下。而之后,张起灵对此事也没有任何表示,照样吃饭睡觉。 当然,与此相对的,整个机构的气氛是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过来,疗养院的布防对他根本是形同虚设,他自出自入就跟玩儿一样。 听到这里我忽才醒悟过来,难怪之前霍玲和我说闷油瓶知道疗养院的逃跑路线,原来还有这么一遭。但他既然能逃跑,又为什么要回去呢?总不能是穷极无聊,把疗养院当成是密室游戏玩吧?那也太逗了。 而在那之后,各方对闷油瓶的监视就更严密了。这个齐铁嘴的内应也一样,跑得特别勤,于是在一天送饭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个疑点:闷油瓶竟然在很认真地看报纸。 |
三 启蜮 9 “你还不知道?”解连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陈文锦……她被炸得整个背都烂了,也没多少命了吧。我把她拷问完就赏了颗药给她,那婊子肯定舍不得死,然后她就能好好享受当一个不死者的滋味了。他们没有了帮会的协助,尸化没法延缓,连裁决都没有人干,这才叫生不如……” 三叔哪里能容他说完,扑上去一拳头就结结实实砸在了解连环脸上,打得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解连环体力远不如我三叔,居然也不示弱,爬起身抡起一把椅子又冲了回来,被我三叔一把抓住。两人瞪着眼睛僵持了几秒,眼看解连环要输,却猛然一低头,狠狠咬在三叔手腕上,三叔吃痛,松开椅腿掐住了解连环的脖子,两个人立即扭打在了一起。 齐铁嘴起先还跟不上状况,但很快就满脸堆笑,指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人大笑道:“哎哟哟,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少东家!啧啧,不愧是狗五爷的儿子,当真是狗咬狗,咬得真是好看!” 直到这时候才有几个人上前,把三叔拦了下来。他额角和鼻孔都在流血,糊在脸上显得非常狼狈。我看着爷爷铁青的脸色,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他已经知道了我是谁,难道会想不到吴家面临的问题?怎么能让家里的不死者变得更多? “别浪费时间了,这是所有人的决定。吴三省,你最好敢作敢当,不然你老头子日后没法做人。还有解连环,你要还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就痛快点把药吃了!” 我呆了下,完全没听说过这老小子还有儿子,但显然这句话产生了效果,解连环全身震动了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挨过打,他的动作十分吃力,但神情非常坚决,死死地盯着齐铁嘴,眼睛瞪得像要滴出血来。 眼下他激愤难平,随时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而局势也是箭在弦上,不知何时会爆发。我必须想个办法阻止这件事,不然他和我三叔两个都得完蛋! 可是我能怎么做? 跳上去把齐铁嘴杀了? 不行,要一瞬间拧下他的头,除非是闷油瓶那样的怪力,而且也只能激化矛盾,不见得能对抗全员的投票决定。 把解连环和三叔从这里带走呢? 就算我是赵子龙,也不可能从四十来个不死者手里劫走两条壮汉吧。 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源头那东西毁了。 |
三 启蜮 10 “五爷,这事你要怎么说!”齐铁嘴怒道,“嘴上说什么搞民主,其实你们早就准备好了吧!” 爷爷没出声。被这样持续泼脏水,他还沉得住气,我是忍无可忍了,“你够了没!这样的帮会有什么价值?难道你们聚在这里就是为了自相残杀?以前老九门多么壮大,就是因为内斗,才沦落成现在的鬼样子!没有信任,没有道义,光靠几条虫来维持你们可怜巴巴的关系!你们和那群没人性的张家人有狗屁区别!” “你*他*妈才是放屁!”齐铁嘴怒吼着就朝我扑了过来。我也是火上心头,不但不往后退,反而伸手拉过一把太师椅挡在面前,两人就这么隔着一张椅子僵持着。 “八爷,我奉劝你收敛点,这里最没资格向我叫板的就是你。当时我还不是不死者,你都打不过我,现在我更不可能怕你了。难道你还想被我打成个蜂窝煤?” “你!” 齐铁嘴显然愤怒极了,挥手叫来几个人,我知道我爷爷不方便出面,反正现在也不怕被打死了,正摆好架势准备挨揍,房里却突然响起了一串掌声,回头一看竟然又是那黑眼镜:“这小子说的也没错。八爷,这是你不对啊,搞什么强制灌药。咱们久经沙场,还能怕俩活人不成?” “放肆!这是民主表决的结果!他是什么东西,哪来的资格在这胡言乱语!” 我一听他的台词就想笑,没想到又有一个有点面熟的中年人也走了过来,挡在我前面说:“对不起八爷,我也觉得瞎子说得对。你强迫那两人吃药,只不过是把我们受到的迫害再强加到别的人身上,我自问是没法不管的。” “反了!”齐铁嘴一拍椅子背,双手气得颤抖不已,“你们……你们还想逼宫不成?” “贼喊捉贼。”一直没出声的三叔冷哼了声,音量不算很大,却足够每个人都听见了。黑眼镜听罢吹了声口哨,一看就是故意挑衅。 其他人都乱了阵脚,渐渐按立场分出堆来,互相对峙,眼看着就真的要内讧了。我暗自叹了口气,正想着要不要叫三叔他们趁乱逃跑,视野里忽然一暗,才发现不知何时爷爷也到了我身边。他径直越过那个保护我的中年人,对齐铁嘴说:“八爷,歇一歇吧。” 齐铁嘴冷笑一声,“你凭什么命令我,就凭你的排行比我高?” 爷爷摇摇头,他摇头的动作很慢,显得异常沉重,“排行早没用了,现在九门里能议事的只剩下我们两个,两个老不死的还要搞内斗,这有什么意思?八爷,我们成立帮会的初衷,就是互助互救。唯有这一点,才是高于五大帮规的最根本的原则。如果只是为了私利,就任意增加新的不死者,和张启山之流有什么区别?八爷,你我一场世交,我以朋友的身份,希望你这次能高抬贵手。” 齐铁嘴望了我爷爷良久,最终冷哼一声,说道:“狗五,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直都没变过……我是真的看不透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反正,我是再也不会被那姓解的骗了。” 说着,他又指了指我,对爷爷说:“你要保自己的伢,我不管了;你对解家要以德报怨,我也认了。但是他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你不交代清楚,我是不得同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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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启蜮 11 我突然有点眼睛发酸。这是爷爷第一次亲口叫我的名字,看来他是真的知道我是谁了。我含糊地应了声,缓了缓情绪才道:“去哪?” 爷爷只是笑了笑,踏上眼前延伸的小巷,边走边说:“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吗?我们去所有故事的源头。” 我眼前一亮。这句话当然是虚指,真实意思是,他同意我问任何问题了。 “不过公平起见,你用你的故事来换我的故事,好不好?” 还真是对孙子说话的语气,我会心一笑,道:“行,那你先说说看,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吴邪的?” 我爷爷诡异地笑了一声,问:“你觉得呢?” 我没吭声,这种低水准的套话方式,我早就免疫了。 “具体检查是知学做的,我不清楚,他只告诉我,你从里到外都是小邪。” 我一听就在心里“啊”了声,直骂自己蠢。这怎么都没想到呢?我可是在床上躺了一年多,血型、牙齿、虹膜、胎记、指纹……还有什么来不及查的,就算他一开始觉得多难接受,拖到现在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过能相信一个人能回到过去,我对我爷爷还是感到相当佩服的。毕竟是这个年代,穿越剧也没有流行,一般人很难想到会有这种事吧。这是一个巨大的思维壁垒。就像在过去,我也根本不可能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变成齐羽——在同一个时间点上,我竟然能和小时候的自己同时存在,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好吧,该你问了。”自知问了个蠢问题,落了下风,我有点郁闷。遇上事就往复杂地方解释,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爷爷走了几步,说:“家里还好吧?” 他说得很轻,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才憋回去的眼泪瞬间又漫了上来。我还以为他会问诸如我怎么来的或者为什么来之类的问题,没想到第一句竟然是问家人的情况。 “当然。”除了我。我在心里补了一句——没办法,我都成这样了,回去也没好结果的。 爷爷点点头,沉默了好一会才长叹口气。我一方面怕他想太多,一方面也是着急,就岔开了话题,“轮到我了。你既然要说源头,就从一切的源头说起吧。你们这个帮会是怎么成立的?” “源头。”早就料到我有此一问,爷爷笑着答道,“你肯定觉得奇怪,老八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敌意,其实就是因为这个源头……一切都是因我和解九而起,如果我没有和他重返镖子岭,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镖子岭?那不是他笔记里记载的血尸墓的位置么?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对了,就是那个血尸墓!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又想回去?” 爷爷回头看了我一眼。天色比刚才又亮了许多,我看到他的视线穿过我落在了远方,我想这一瞬间在他眼前出现的一定是几十年前的过往,那些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讲给我听的故事。 接下来,他就把“镖子岭惊魂”的后半段告诉了我。 那时还是“三伢子”的他被血尸踩过,中了尸毒,思维混沌之际,听到身边隐约有咯咯咯的怪声。他抬起头只看到一张血红的怪脸正俯视着自己,两只眼睛空荡荡的看不见瞳孔,正吓得心胆俱裂,突然又在很近的距离又听到一阵咯咯的怪叫。那血尸应声回头,忽听砰的一声,就整个朝后跌了下去。 老三本来意识就迷糊,也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感到有不少血溅在自己身上,视野里有人晃来晃去,脱了他的衣服用清水洗胸口,折腾了一阵后,又背着他走起路来。 他很想看清楚救自己的是谁,却还是昏迷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家,身边坐着自己的二公。 “二公?”听到这,我大吃一惊,因为那个人在我爷爷的笔记里也有记载,“就是那个也盗过血尸墓,结果成了疯子的二公?” “对,”我爷爷苦笑了一下说,“他哪算疯子,我们才是疯子。” 据我爷爷说,他那二公其实文化水平很低,是个文盲,只有胆子和倒斗的技术特别过硬,所以在洛阳才不知天高地厚,硬闯血尸墓,结果中了尸毒,是误吃了尸蟞丸才侥幸活下来的——当然这些他后来才知道,起初二公什么也不懂,只觉得奇怪,从那之后自己受了伤都会好得特别快,而且一点疤痕也不会留。 发现自己身体的异状后,他非常害怕,想起洛阳墓里有一块石碑,于是又偷偷潜进去拓下了碑文,拿着拓片四处问人,终于翻译出碑文。原来那墓主是个求仙之人,耗尽一生积蓄求来了不死妖丹,虽然能让人不死,却没法成仙。服后百日成精,千日成怪,只有把头砍下来才能真死。那墓里的血尸,就是吃了妖丹无法投生的墓主,因其后人不忍毁尸,才活生生封在了棺材里。 二公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唯恐自己变成血尸怪物,也害怕家人步上自己的后尘,便不敢明说,只劝自己的兄弟们再也不要去倒斗,尤其不能招惹血尸,会导致天谴。谁知道没有人相信他说的故事,都以为他是撞了邪,疯掉了。 那天他听说自己的哥哥又带着娃娃们去倒斗,心里一急,就悄悄提了镰刀跟在了后面,这才在我爷爷被*干*掉前赶到,用咯咯的怪声引开了血尸的注意,砍掉了那东西的脑袋。 “靠。” 除了这个字,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我哪里想得到,吴家的第一个不死者竟然隐藏得那么深,简直无迹可寻,“可是他怎么会说血尸话呢,难道是在墓里跟粽子学的?” 我爷爷从怀里取出一只烟斗,点上吸了两口,说当时他也问过这个,二公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引血尸过去,一着急,就不由自主地叫出来了。所以二公还说,他大概已经在变成怪物了吧。 讲这些的时候,我爷爷的语气非常淡,却还是能辨出几丝瘆然。我听得感慨万千,心底同时又一阵阵发冷。我爷爷的二公现在自然是不在了,他是什么结局不用问也能猜到。这群人,包括我,还有闷油瓶……难道不管怎么挣扎,摆在面前的,都是一条要被同伴砍掉脑袋的死路么? 后来二公又告诉我爷爷,血尸墓已经被他填起来了,太爷爷他们肯定没救了,千万不能再回去找,也绝不要再沾血尸墓。他还告诉我爷爷,倒斗太损阴德,都是吴家作孽多,才叫他们家变得那么惨,日后必须多积德,才能消了祖上的孽。 我爷爷听得半信半疑,却还是答应了二公的要求。此后,他就开始训练用狗闻土,练成了一身绝活,成了老长沙排的上字号的土夫子,再加上为人豪爽,很快就积累了一定的名气。 而就在那个时候,他结识了解九。 |
三 启蜮 14 听完这句话,我爷爷也说不出话来了。他连“到底怎么回事”都问不出口,只觉得脚底生寒,恨不得再也不用走出药房的大门才好,可二月红就在堂屋里候着,他们躲得过初一,哪躲得过十五? 两人无法可想,解九最后是跪着用膝盖走到二月红面前,双手托着刀坦白一切的。 而直到这时我爷爷才知道,他之前漏过去的事,究竟有多耸人听闻。 据解九交待,他之前的研究其实并非一事无成。在张启山提供的情报提示下,经过调查和反复试验,他发现尸蟞丸主要由两个关键部分组成,一个是由活尸蟞王入蛊做成的药引,另一个是一种奇特矿石粉末制成的药基。 尸蟞王本是剧毒,仅仅是碰到都能置人于死地,但不知为何,辅以那种矿物,却能让人体“脱胎换骨”,得以重生。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一神奇功效的原理,但对于尸蟞丸在人体内发生的作用,已经有了非常详细的了解。他分析我爷爷的二公和二哥的症状,加上碑文记载,将患者命名为不死者,并确认服用尸蟞丸的人会有两个变化过程。一是服用后的即时转变,他称之为“不死化”。在“不死化”后,人体将一直保持“不死”的状态,伤口能迅速愈合,也不会衰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会渐渐变成怪物,这第二次变化便称为“尸化”。 尸化速度与服用者的体质相关,同时也和药基有关,特别是这种药基,显然是不死化和尸化的关键。 但张启山将这个情报告知解九并不是无条件的,他的真实意图,是希望解九可以把药引和药基分离出来,以此做“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就是威胁日本天皇。 这当真是一个耸人听闻的计划。但是张启山想得十分缜密:因为纯粹由尸蟞入蛊做成的药引是一味毒药,而服用了药引后就必须再服用药基进行“解毒”,才可以延续生命,否则中毒之人必死。张启山的想法是,先让日本天皇服用药引,在他毒发后,要求日本皇室退兵换“解药”。 这个桥段的巧妙之处在于,他们利用日本天皇求永生的心理,对他实行控制——注意是控制而不是暗杀——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真杀掉了天皇,只会造成日军的疯狂报复,得不偿失。但即使天皇服用了“解药”,也只会变成“不死者”,终究逃不脱变成怪物的命运。到时退兵大事已定,而又可灭日本天皇于千里之外,可谓一箭双雕之法。 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大概是当时中国有识之士共同的梦想了,虽然不免离奇,但就算在现在的我看来,也不禁肃然起敬。因为在我想象中,张启山一直是个为了长生不择手段的老混蛋形象,没想到他在知道尸蟞丸的效用后,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为民除害。 可是他要怎么让尸蟞丸这么可疑的东西绕过重重戒备,能进到日本天皇的肚子里呢?对此,解九继续讲出了整件事的原委。 原来张启山祖上在长白山一带活动,是一个相当神秘的家族。日本人在攻陷了东三省之后,不知怎的也知道了张家的长生传说。所以长沙沦陷以后,日本人就找上了有留日背景的解九,让他去劝服张启山献出秘方。此时张启山对自己家族的调查已经颇有建树,据他所述,他甚至在淮安附近找到了张家本族的遗族,其中有的人已经活了200多年。所以,当解九在找张启山商量如何应付日本人时,张启山一开始竟然对日本人摆出讨好逢迎的姿态,令解九大为惊讶。为此他们还大吵一架,直到后来张启山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解九才和他冰释前嫌。 另一方面,细品下来,这个日本人求药的事情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机会,两人都感到非常振奋。但此事毕竟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是安全,于是他们都打算隐瞒下来,私底下暗中行事。 按此计划,药引的毒性和发作时间最为讲究,一来不能马上发作,否则天皇万一找人试毒就会马上穿帮,二来要控制毒发身亡的时间,给日本皇室充分的考虑时间,还要为召回军队预留缓冲。经过解九的反复改良,他已经把这味药引的毒性变得比较温和,服用后不会马上发作,但几个时辰后就会进入假死状态,再过七八天才会死。这段日子,他一直在进行对毒发时间的调整试验,谁想得到他刚炼制出一批新的药引,竟然会被阴错阳差地送到了二月红的夫人处。 听到这里,二月红的眼睛里简直要滴出血来,他缓缓抓住刀柄,手上青筋暴起,似乎随时会一翻腕把解九劈成两半,我爷爷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连眼皮也不敢眨一下,唯恐来不及救人。 不过二月红毕竟不是一般人,他握着刀呆了好久,终于还是松了手,嘴里缓缓挤出四个字,“药基在哪?” 解九面如死灰,犹豫了好一会才答道:“那药引我做得出,可药基只有一点。二爷,那是打算在施行计划时,给天皇用的,您真要……用它……可是就算吃了也不能解毒,只会不死化……” “可至少丫头现在不会死!只要她不死,就有的是时间想办法!”二月红咆哮起来,“快点!把药给我!” 解九又沉默了一会,才摇头说:“佛爷告诉过我,那种矿石叫陨玉,非常稀罕。我们找到现在,也只有他那只二响环。” 讲到这里我爷爷叹了口气,我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说出来谁想得到呢?他们想要的东西居然是陨玉……那玩意说稀罕确实稀罕,但是只要找对了地方,要多少敲多少,用卡车运都没问题。 现在想来,张启山千金求镯,说什么想凑三响,肯定也是收集陨玉的托词了。 可惜他们几个人当时却都不知道。 “后来大佛爷没同意。”我说。这不用问,因为丫头早死谁都知道,二月红后来再也没有续娶。想必他伤透了心,不仅仅是妻子的死,还有挚友的背叛。 我爷爷闷声朝前走了一段,才缓声说:“是啊,那是他唯一可以威胁天皇的筹码,他自然不同意。二爷后来背着夫人,在他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小九也想尽了办法,但仍是无力回天。只是佛爷的计划,最终也并没有实施。美国人丢了原子弹,小日本投降了。” 我爷爷没有把潜台词说出来,但我想在他心中一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这世界就他妈这么操蛋。 |
三 启蜮 18 说到这里爷爷停了一下,问我:“到目前为止,你有什么感想?是不是觉得那个张起灵一直在胡说八道?” 我摇了摇头,“不,我没什么疑问。” 从一开头,我就听出爷爷所说的“张起灵”确定是闷油瓶无疑。那正是他从西藏青铜门里出来的年代,加上“藏式”的特征和“盒子”的线索,几乎不作他想。不过我没想到的是,那个终极房间竟然已经有人进去过了,还给他带去了必要的指示。 在那个时候,对一切有一定的了解,并能前后为他做那么多事的人,在我的认知范围内,只有同样来自尼泊尔的董灿。 想到这,我不由叹了口气。这么看来,先于我们在张家楼和布洛希打了一场,并留下那柄廓尔喀弯刀的人,恐怕就是董灿吧。 在我拿到刀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了,有那种身手的人,世界上不会很多,而且闷油瓶到西藏,本来就是循着董灿的指示,那让他找盒子完成仪式的人,多半也是董灿。 爷爷见我叹气,问了句怎么了,我忙摆手示意没事。这太复杂了,我一时根本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我至少能证明,他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我去过他说的终极房间,那里面有许多奇怪的石片记录,上面的信息确实都是类似指令的资料,非常简短,但执行年限都很长,有些甚至长达几百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能相信张家对整个社会的命脉,能把握到那种程度。不知道他那位前辈到底给他留了多少信息,如果只是那种指令的话,张启山这么问实在太强人所难。” 说的时候,我心里十分难受。闷油瓶向来对人坦诚,是因为他没有撒谎的时间,他实在太需要别人的帮助了。为了完成使命,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可是这样也最容易被人怀疑和利用,结果拖了那么多年,目的最终都没能达成。 说完,我又接着问:“后来怎么样?张启山问了什么?他真的答应了?” 爷爷神秘一笑,“如果是你,你会问什么?” 我一愣,才发现自己问的果然是废话,如果有人自称能预知未来,99.9%的人都会问同一个问题。 “那他说准了?” 爷爷没回答我的问题,只说:“他当然是答应了,不然也不会有那次史上最大的盗墓行动。同时,关于他个人的体质也展开了一系列的研究,结论令大佛爷极度震惊。纵观后来发生的一切,我可以说,这两件事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虽然张启山早就猜到真正的张起灵和常人会不太一样却,也没想到结论之惊人,轰动了整个研究所。 当时他的部门有一项很重要的成果:他们通过对比服用尸蟞丸后的人和普通人的各项数值,发现两者虽然表面上并无差异,在红外辐射光谱上却有极大的差别(红外辐射光谱在军事上有极其广泛的运用,在现代军事上,红外辐射形成的热成像是夜视技术的基础。所以说如果是一般的研究部门,恐怕还发现不了这一点)。他们发现人在不死化后,光谱图和正常人的辐射光谱很不一样,而且越接近尸化的人,光谱的偏移就越严重。由此,他们得出了一个用光谱图计算尸化率的公式,用来预测那些犯人的尸化时间,屡试不爽。 但是这个公式用在张起灵身上却失效了。他们惊讶地发现,虽然张起灵的其他特征和一般不死者相同,这个项目的检测却表明他的尸化率早已突破了100%。照理说他应该早就变成怪物了,可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除了自称时常失忆外,他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这对当时的研究计划是一个相当大的冲击。因为要证明一个事情不存在是极其困难的,但要证明一个事情存在却非常容易,只要举出一个例子就可以了。对他们来说,闷油瓶就是这个例子,他是完美的不死者。 在一群终于确信“完美的长生”不存在的人面前,突然空降了一个实例,这简直就是老天的玩笑。 可是连张起灵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尸化。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习以为常,在他所记得的知识里,并不包括对此的解释。虽然他自称会失忆,但他也说过,自己不会忘记知识性的东西,所以他并不是忘记了,而是真的不知道。 部门研究人员对他做过好几次心理测试,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对此,张启山的判断是:张起灵和其他不死者有所差别,而且这种不会尸化的特权由“张起灵”所垄断,也就是说,这也是终极秘密的一部分,是只有族长才能享有这种特权。 “所以他才想夺张起灵的权?”我想起了张诗思。 爷爷摇头道:“不,那时候张启山的心思完全被另一件事占据了,起因就是他向张起灵提出的那个问题。” 直到以后的几年里,作为听众的我还时不时会想起爷爷向我讲述这一段故事的情景。爷爷在讲的时候很平静,也许当年闷油瓶在听张启山问他问题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吧。但对张启山来说到底是如何呢?恐怕在他的回想中,只有无尽的震撼与恐惧。 或许他不应该问出那个问题的,因为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惜粉身碎骨,几乎葬送了他的一生。 他问的是:“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 那时张起灵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反倒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神色的变化。张启山疑心他没有听懂,于是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片刻之后,张起灵开口了。显然,他在斟酌怎么回应张启山的问题。 “身处我这个位子,个人利益已经没什么好考虑的了。而且国家的命运不是最容易预测的吗?你想说我会平步青云子孙满堂么?那谁都会编。我想知道的是整个国家未来的大势。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不可能连这都不知道吧?” “一直以来,张家付出许多努力,对历史做出必要的校正,避免毁灭性的打击。有一些事情的准备,需要提早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但是……” 张起灵望着张启山,隔了好一会才说,“族令记录不是预言集,那只是历任族长发出的指令。虽然涉及到未来,但并不会完整地记载整件事的过程。它只是告诉你们在什么时候需要怎么做而已,我不确定你能在此获得你想要的答案。” “难道在你所知道的信息里,就没有半点关于之后几十年的形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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