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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天]《四海鲸骑》 作者:马伯庸、驰骋、赵老湿[第2页]

作者:星罗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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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反击
  幕府将军在海上最出名的有两样东西:一身华丽的狮子兜紫威金大铠,以及那一条叫做火山丸的巨大黑船。前者亲眼见到的人很少,后者却是海上一个狰狞的传奇。
  据说火山丸的船魂,乃是取自一头来自火狱的恶鬼,它每次出航,必然会伴随着火雨交加,凶焰滔天,船上大筒更是犀利无比,所到之处,尽化焦土。即使跟大明的四大灵船相比,火山丸也毫不逊色,可以称得上是日本第一凶船。
  当日建文在泉州,曾经见到过它的狰狞模样,也听铜雀说过,它在整个泉州港驻防水师的围攻之下,依然能够全身而退,可谓是战力惊人。
  没想到,它居然没有返回日本,而是一直追踪到了深渊,还冲破了巨龟寺的防御,以恶鬼之姿展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的第一个念头都是:“莫非是来抢夺海藏珠的?”
  建文看向七里,视线投在她脖颈里那一块小小的海沉木之上,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来。幕府将军恐怕不是为了海藏珠,而是为了这一块海沉木,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七里突然面容一凛,冲到腾格斯身边,伸手揪住他的小辫子。腾格斯头顶散披着二十几条细辫,每根辫梢都缀着一样小玩意儿。七里揪住的那一根末端,拴的是一截羊脖骨。她毫不客气地把骨头扯下来,在手里一磕。噗的一声,从骨腔里掉出一只僵死很久的虫子。
  香海虱?!哈罗德和建文同时惊呼起来。
  香海虱死后散发异香,可以用做追踪。之前建文就被人在身上放了一只,结果被一路追杀。这只死虫子,估计是阴阳师在泉州时偷偷放在腾格斯身上的。七里只检查了建文身上,却没想到这个蒙古蛮子也被下了虫。
  难怪幕府的船可以一路追将过来,全是拜这虫子所赐。
  看来幕府的人对海沉木的执着,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此前冒着与大明开战的风险,在泉州港内开炮;现在又不惜强行撞入巨龟寺——要知道,这里可是海藏珠的唯一来源。日本人把龟僧往死了得罪,表明他们即使以后一枚珠子都拿不到,也要对海沉木志在必得。
  在众人头顶,火山丸宛若一支锋利的乌黑长枪,瞬间洞穿了划满玄奥花纹的龟壳穹顶。巨大的鱼头自天顶缓缓垂下,龟壳底部的炽红岩浆又一次高高喷涌而起,两者形成鲜明对照。紧接着,幽黑的海水顺着破洞呼啸涌入,形成数十条流量极广的瀑布,仿佛火山丸穿破龟壳时飞溅的水花。
  这些日本人甚至没打算先谈判或试探一下,就这么直截了当地破壳而入。
  面对这样的疯子,根本没法沟通,唯一的选择就是快跑!可是,在这深海之下,能跑去哪里呢?四周都是压力巨大的海水,巨龟的壳下是唯一有空气的地方,现在它已经发生龟裂,恐怕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快!你的鲸鱼呢?”建文对铜雀急切地喊道。
  眼下指望大家回到水泡里慢慢飘上海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尽快把座头鲸召唤下来。铜雀却沉着脸道:“我已经召唤了数次,可是一直没得到回应。”
  他反应很快,一看到火山丸闯入,立刻试图召唤那一头座头鲸下来,可是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应。若不是日本人有秘法隔绝了联络,就是它已经被干掉了。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他们想要的。
 
  她说到一半,停住了,可两片薄薄的嘴唇却无法停止抖动。七里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船头道:“我感觉到了,幕府将军,他亲身到了。”她纤细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旁边腾格斯揪住一根小辫,也以前所未有的郑重态度说道:“长生天不喜欢那边,那里有腐烂而阴森的气息。”他那根小辫尾巴束的是一位萨满送给他的白骆驼毛,天生对邪物有排斥作用,此时那团骆驼毛正急速抖动着。
  建文看到两个同伴朝着火山丸看去,先看到一位老熟人,阴阳师舌夫。他站在船头,正用一枚哨子在调度天狗众。刚才那一阵飓风,让他有点乱了方寸。
  而在舌夫身后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虽然限于角度看不清楚对方什么相貌,可建文的视线刚一扫过去,心脏便霎时失跳了一拍。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建文就感觉到邪气扑面而来,仿佛化为实质的大手扼住咽喉,艰于呼吸。
  建文脸色苍白地转开视线,嗫嚅道:“那就是幕府将军?你一直对抗的,就是这么可怕的家伙吗?”七里已经恢复了平静,轻轻点了一下头。建文看向七里,眼神里既是钦佩,又是同情。要何等坚定的意志,才敢于把如此可怕的人物当成复仇对象,七里可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他想伸手去拍拍肩膀安慰一下,七里却巧妙地闪开了。她晃晃头发,把长刀一收:“我们必须趁这个机会离开,否则等将军亲自下手,我们就走不掉了。”
  她语气里充满忌惮,仿佛在谈论一头最可怕的魔怪。铜雀又联络了一下座头鲸,可惜还是渺无音讯。
  “阿弥陀佛。”
  这时一个声音从众人背后响起。建文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给他们引路的龟僧。他还是一副淡定神色,不过那对绿豆小眼却比刚才大了一圈,可见内心并没有那么镇静。
  “请各位施主随我来。”
  龟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众人一阵困惑,都这时候了,他们还有闲心待客?建文发现,龟僧一直在盯着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才是他们的目标,其他人不过是添头,于是迈步向前朗声道:“要我跟去可以,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得保证能把我们安全送出去。”
  他咬定“我们”二字,就是暗示不可抛下任何一人。巨龟寺一定有其他渠道可以离开,不趁现在拿捏一把,这些龟僧未必愿意配合。
  果然,这位龟僧迟疑了一下,默然点头。这时又有数名天狗众跃过来,建文急忙抬枪要去抵挡,不料龟僧伸长脖颈,发出一声长吟,四周顿时有佛号响起应和。大批烛藻伸展过来,顿时形成了一道墙壁,把天狗众牢牢挡在外面。
  天狗众亮出长刀劈砍,所到之处,海藻寸断,不过眼前的障碍实在太多,要破开一条路,恐怕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这么做的代价是,其他地方的烛藻被削弱了许多,对火山丸完全产生不了威胁了。建文看在眼里,对他们这个举动觉得很奇怪——宁可坐视巨龟寺不断受攻击,也要保护好这些客人,龟僧们什么时候这么好客了?
  龟僧一看追击之敌已经阻住,便转过身,朝着烛藻最稀疏的地方走去。众人知道此时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纷纷跟上步伐。七里拍了一下腾格斯肩膀,让他保护建文,然后自己亲身断后。建文觉得不妥,可七里淡淡道:“没关系,我正要想再感受一下幕府将军的威胁,以免让复仇之心变淡。”建文也只好由她去。
 
  她说到一半,停住了,可两片薄薄的嘴唇却无法停止抖动。七里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船头道:“我感觉到了,幕府将军,他亲身到了。”她纤细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旁边腾格斯揪住一根小辫,也以前所未有的郑重态度说道:“长生天不喜欢那边,那里有腐烂而阴森的气息。”他那根小辫尾巴束的是一位萨满送给他的白骆驼毛,天生对邪物有排斥作用,此时那团骆驼毛正急速抖动着。
  建文看到两个同伴朝着火山丸看去,先看到一位老熟人,阴阳师舌夫。他站在船头,正用一枚哨子在调度天狗众。刚才那一阵飓风,让他有点乱了方寸。
  而在舌夫身后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虽然限于角度看不清楚对方什么相貌,可建文的视线刚一扫过去,心脏便霎时失跳了一拍。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建文就感觉到邪气扑面而来,仿佛化为实质的大手扼住咽喉,艰于呼吸。
  建文脸色苍白地转开视线,嗫嚅道:“那就是幕府将军?你一直对抗的,就是这么可怕的家伙吗?”七里已经恢复了平静,轻轻点了一下头。建文看向七里,眼神里既是钦佩,又是同情。要何等坚定的意志,才敢于把如此可怕的人物当成复仇对象,七里可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他想伸手去拍拍肩膀安慰一下,七里却巧妙地闪开了。她晃晃头发,把长刀一收:“我们必须趁这个机会离开,否则等将军亲自下手,我们就走不掉了。”
  她语气里充满忌惮,仿佛在谈论一头最可怕的魔怪。铜雀又联络了一下座头鲸,可惜还是渺无音讯。
  “阿弥陀佛。”
  这时一个声音从众人背后响起。建文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给他们引路的龟僧。他还是一副淡定神色,不过那对绿豆小眼却比刚才大了一圈,可见内心并没有那么镇静。
  “请各位施主随我来。”
  龟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众人一阵困惑,都这时候了,他们还有闲心待客?建文发现,龟僧一直在盯着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才是他们的目标,其他人不过是添头,于是迈步向前朗声道:“要我跟去可以,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得保证能把我们安全送出去。”
  他咬定“我们”二字,就是暗示不可抛下任何一人。巨龟寺一定有其他渠道可以离开,不趁现在拿捏一把,这些龟僧未必愿意配合。
  果然,这位龟僧迟疑了一下,默然点头。这时又有数名天狗众跃过来,建文急忙抬枪要去抵挡,不料龟僧伸长脖颈,发出一声长吟,四周顿时有佛号响起应和。大批烛藻伸展过来,顿时形成了一道墙壁,把天狗众牢牢挡在外面。
  天狗众亮出长刀劈砍,所到之处,海藻寸断,不过眼前的障碍实在太多,要破开一条路,恐怕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这么做的代价是,其他地方的烛藻被削弱了许多,对火山丸完全产生不了威胁了。建文看在眼里,对他们这个举动觉得很奇怪——宁可坐视巨龟寺不断受攻击,也要保护好这些客人,龟僧们什么时候这么好客了?
  龟僧一看追击之敌已经阻住,便转过身,朝着烛藻最稀疏的地方走去。众人知道此时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纷纷跟上步伐。七里拍了一下腾格斯肩膀,让他保护建文,然后自己亲身断后。建文觉得不妥,可七里淡淡道:“没关系,我正要想再感受一下幕府将军的威胁,以免让复仇之心变淡。”建文也只好由她去。
本章完
 

 
第二十章 合作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贪狼纵横四海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石头家伙会动。他的嘴巴微张,惊愕地仰头看着四位怒目金刚和他们掀起的如山巨浪,努力在甲板上保持身体平衡,居然暂时忘记了杀建文的事。大海上犹如漏了洞的澡盆,深蓝色海水带着强大的水压向下旋转,似乎是要将摩伽罗号、火山丸和巨龟寺全部压到粉碎。
  “啵——”
  一声轻闷的声音响起,四大金刚搅动海水的动作出现片刻停顿,摩伽罗号上方的漩涡出现一段小小的空隙,狂涛怒卷的蓝色水流像柔软的面团那样向两侧退避开,绕过了这段空隙。借着下方海水的浮力,摩伽罗号朝着这空隙稍微上浮了一个船身位。
  贪狼猛回头,只见众人都看着头顶的漩涡和怒目金刚,唯有建文一脸的不知所措,手上拿着龟僧给他的贝木鱼和木槌,显然刚刚的轻闷响声是他敲的。
  贝木鱼敲击的余韵很快被水流排山倒海的巨响代替,摩伽罗号船顶刚刚出现的那段空隙瞬时又被海水吞没,四大金刚搅动如故。
  “啵——”
  又是一声闷响,这回贪狼眼睁睁看着建文敲了一下,他确定声音就是从这贝木鱼发出的。漩涡果然像之前那样在摩伽罗号上方又开出一个船位的空隙,摩伽罗号再次向上浮起一小截。
  “给我!”
  贪狼确定是这小小的贝木鱼让四大金刚暂停动作,并在海水中让出仅能供一条船上浮的通道。他从建文手里抢过贝木鱼,“啵啵啵啵”没头没脑地敲了十几下,这回别说船顶的空隙没出现,四大金刚搅动海水反倒是更起劲了,漩涡比刚刚还要大出许多。
  这回甲板上的所有人都看出了端倪,将目光投向贪狼,连刚刚还在抱着桅杆呕吐的腾格斯也忘了接着吐,一脸揶揄地看着贪狼。
  要知道,此时贪狼化成鲨鱼牙的巨大右手托着小小的贝木鱼,看起来确实滑稽异常。
  铜雀“呵呵呵”地干笑几声,对贪狼喊道:“将军,这贝木鱼是巨龟寺老方丈送给我们这位小公子的,看来也只有这位公子能敲得,放到别人手里不起作用。”
  “哼,连小孩子东西都抢,你也配自称是什么大海盗。”
  腾格斯恰逢其时地在旁边喊了一嗓子,贪狼冷哼一声,便没好气的将贝木鱼扔还给建文,让建文继续敲。
  建文在泉州做了几年朝奉,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和海客们讲价时机最合适。他看现在贪狼面对眼下情形也彷徨无计,知道此时不谈价钱之后恐怕再无机会,也不急着再敲,手里端着木鱼对贪狼说:“如今我们是生是死,都要看我这贝木鱼的。方才你说要杀了我们,现在又要我敲木鱼救你性命,若是脱离险境只怕你又要起杀心。既然左右都是死,我又为何要费力去敲这木鱼?”
  这一番话分剖得清楚,正好卡在贪狼的喉咙上。他瞪着建文良久,末了只好开口道:“只要能出了这险境,我保你们安全。我贪狼对天盟誓,若是有违誓言,让我葬身于巨章嘴下。”
  巨章就是巨大的章鱼,乃是传说中的一种上古海兽。据说它身量巨大,触须长度惊人,落到它口中的食物不会立刻死去,而是会被口器活活吮吸所有的汁液而死。在海上,葬身巨章是水手们所能想象到最恐怖的死法了。
 
  摩伽罗号像片树叶在漩涡里沉沉浮浮,忽而被海水吞没只露出几根桅杆,紧接着又穿破水面浮上来。几个浪头连着打来,海水漫过整个甲板,船上的人都湿透了,建文的头发糊在脸上,滴滴答答向下滴着水珠。咸腥的海水灌进他鼻腔,呛得他不停地咳嗽。
  “哈哈哈——小少爷这是第一次被弄湿衣服吧?”
  建文听到船员们狂野的笑声和粗鲁的歌声,显然他们在嘲笑自己现在的狼狈相。一块被浸湿的手帕递过来,替他抹去了脸上的海水,建文感到舒服许多,他感激地看向手帕的主人,只见七里毫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她的头发也都被海水浸透了,湿答答披散在肩膀上。
  “谢谢……”建文朝着七里表示感谢,七里将手帕叠好放进怀里,并没有说话。建文这才发现,原来七里的缆绳竟然是和自己绑在一起的,他心中一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冷若冰霜的小姑娘。她的衣服也都被海水浸透,本来就很贴身的男式质孙,现在紧紧贴在身上,显得她身材更加玲珑有致。
  建文感到两颊发烫,心跳有些快,“咚咚咚”的停不下来。
  “好好敲。”
  七里发现建文手上的敲击声有些杂乱,便小声喝道。建文赶紧闭上眼,专心敲他的木鱼。
  “左满舵!”
  贪狼并没有心思去管建文,将船只带离险境才是他的工作。他紧紧抓住舵盘,稳稳地转动,摩伽罗号逆漩涡向左倾斜旋转前进。
  “满舵左!”
  舰艏的独眼泰戈喊出标准的舵令回复,听到泰戈的喊叫,贪狼慢慢松开舵盘,让船艏向右倾斜,保持平衡。
  “隆隆隆——”
  突然,贪狼听到漩涡中心发出古怪的闷响,这闷响不久前才听过。
  “不好!”贪狼心中一怔,这动静是火山丸制造火山喷发的前兆。果然不出他所料,漩涡中心的蓝色水面下酝酿起一团橘红色,海水被煮沸腾了,冒出无数泡沫。红色的岩浆柱穿透水面,带着蒸发海水的“嘶啦嘶啦”声喷射冲出,直喷到其中一个怒目金刚手臂上。金刚的右手被岩浆柱持续燃烧了半晌,火星和火山灰在空中溅落,像是下了场火雨。摩伽罗号躲闪不及,三角帆被烧出几个洞。
  “王八蛋!”贪狼嘴里骂着,赶紧转动舵盘闪避,防止船体再遭受更大伤害。对他来讲,即便是独眼泰戈这样的老部下都是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但摩伽罗号却是他的命根子,哪怕一点损伤他也会疼到心里。曾经有不懂规矩的新船员在船舷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结果被他直接扔进大海里喂了虎贲。
  金刚的石刻右手被烧成红色、出现裂纹,然后“嘎巴”一声断开,从高空落到海里。贪狼猛地一转舵,船身侧闪开掉落的巨大右手,却被溅起的如山的水花将船尾高高抛起,甲板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
  “糟糕!火山丸的目标是破坏金刚。”贪狼知道这次躲闪多少带有侥幸成分,火山丸还会不断发射出熔岩柱攻击,摩伽罗号只要在漩涡里盘旋上升,运动的轨迹必须是固定的,再有石头落下的话,只怕不一定能躲开。摩伽罗号现在既要寻找建文敲击贝木鱼造成的怒目金刚停滞的短暂瞬间,在它们搅动海水的兵器中穿插,又要躲避火山丸攻击金刚身上落下的巨石。
 
有一天,小明看到爸爸用手机打电话,边走边讲,就好奇的问妈妈:“为什么爸爸打电话要走来走去呢?”妈妈对小明解释说:“那是因为爸爸用得是移动电话呀。”
 
  小鲛女连忙拿起被放在卧榻上的紫檀木小匣子,恭恭敬敬捧着递给七杀。贪狼看来经常给七杀送礼,七杀毫不在意他这次送的是什么,无非是打劫来的奇珍异物或者珠宝首饰之类的,在她看来,这些东西都比不上七里。
  建文看七杀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支长长的尖锐牙齿来。腾格斯和贪狼交手多次看得仔细,脱口而出:“哎?这玩意儿不是贪狼手上的鲨鱼牙嘛?这贪狼也真小气,这么个不值钱的东西竟要我们特地送过来。”看来贪狼说的信物就是这东西了。
  七杀翘着小指将鲨鱼牙拿起来,在灯光下端详了下下,嘴角微扬着冷笑。
  “哈啾!”
  数百里外,贪狼狠狠打了个喷嚏,他捏捏鼻子,感到脊梁上突然一阵恶寒。
  “摩伽罗!是摩伽罗号!”
  眼前的十几艘爪哇桨帆船上的海盗发出一阵慌乱的悲鸣。高大的人头柱、满是陈年血迹的巨帆和恐怖的娜迦标识,这条海上的孤狼似乎从不和任何海盗结盟似的,黑吃黑是常事。
  十几艘海盗船很快从慌乱中镇定下来,主船桅杆上升起代表血战到底的红旗,誓要和摩伽罗号拼个你死我活。
  “这帮家伙刚刚打劫完苏禄国的城市,船上应该装满了金银财宝,抢下来人人有份!”贪狼摘下手套站在船头,鲨齿右手握拳高举,给部下们鼓劲。他手下的海盗们挥舞着刀剑,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不要怕,不要怕!对方只有一条船!开炮!快开炮!”爪哇海盗首领压抑着恐惧,也给部下们鼓劲。
  十几艘爪哇桨帆船在鼓声催动下,笔直地朝着摩伽罗号冲来。这些船只比摩伽罗号小得多,船头都安装着小口径佛狼机炮,炮口从船艏青面獠牙的鬼怪画像嘴里吐出来,看来这些家伙企图用群狼战术打败摩伽罗号。
  “嗵嗵嗵嗵——”
  十几艘桨帆船船头的火炮一齐发射,圆形的石质炮弹带着火星旋转朝着摩伽罗号飞来。这些炮弹根本没什么准头,大多数掉进海里,溅起巨大水柱,贪狼抱着双臂踩着船头,丝毫不以为意。
  “嗵嗵嗵嗵——”
  又是一排炮弹飞来,其中几颗眼看着要打到摩伽罗号的桅杆——海盗们的目标很明显,他们企图打断摩伽罗号的桅杆让其减速,趁机逃走。眼看炮弹要撞上桅杆,一个龙虾样的家伙跳到桅杆上,两只大钳子手居然稳稳夹住两枚飞来的炮弹,又一转身,用疙疙瘩瘩像龙虾壳那样的硬壳将剩下的炮弹生生挡住。背壳被冲击力巨大的炮弹打得火星四溅,却只留下几个白印。龙虾人高举两只钳子手用力一夹,两枚石头炮弹竟然被他碾成碎末。
  “干得好,毛利!”贪狼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赞叹部下。原来这毛利自从得到海藏珠的寄居蟹能力,近日以来已经运用自如,不仅全身披覆坚硬的贝壳装甲,连双手也能控制贝壳形成强大的巨钳。
  摩伽罗号高速前进,冲入爪哇海盗的船队,将两艘躲闪不及的船碾成碎木板。
  “小的们,该我们开炮了!”独眼泰戈像是吃了药般兴奋的发令,摩伽罗号两边伸出许多大炮,口径比爪哇海盗船的小样佛狼机要大得多。爪哇海盗们发出一阵惊呼,知道死期将近。“别打它们的吃水线,打断桅杆和船桨就行!船上的金银财宝可多着呢!”泰戈又下令道。
  “轰轰轰轰——”
 
  “一个也没有,我能知道的也只是些海客们的以讹传讹和一鳞半爪的真实情况而已。”说着,七杀讲起她所知道的佛岛,那里有着说不尽的传说,四海都传闻那里可以满足任何人的任何愿望。不知多少高僧大德、东西洋探险者、王国舰队、英勇海盗都曾前往探险,却无人生还。
  “据说那里被神奇的海兽、海人种族还有旋涡和风暴守护着,连罗盘都会失灵,估计那些探险者八成都是葬身海底了。你们的武则天皇帝……嗯,就是那个对我祖先之国波斯见死不救,导致我们这些失去祖国的火焰与光明的子民流亡海上的女皇,就是靠着佛岛的力量得到皇帝的宝座。你们几个去佛岛都有什么愿望?”
  “为我父亲报仇,”建文看了眼铜雀,赶紧又加上一句:“夺回大明正朔的皇位。”
  七杀夸张地扬扬眉毛,接着望向七里。
  “幕府将军屠戮了我的村庄。”七里言简意赅。
  七杀对她笑笑,又望向那因为晕船而表情有点痛苦的傻大个。
  “俺吗?当然是学会操船,重振大科尔沁水师。”腾格斯拍着胸脯说,看到哈罗德还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打呼,用拇指一指:“这家伙应该只是想去看看。”
  “蒙古海军?你不是晕船吗?”七杀不禁大骇,接着摆摆手,“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想你们应该都能如愿,只要你们能活着登上佛岛,再活着回来。前提是,咱们能逃过外面的炮火。”
  正说着,护卫跑进大厅,手里高高举起第三发箭矢,那是一支赤红色的箭。
  七杀在建文肩上拍了两下,接过小鲛女递来的方巾,把手擦净:
  “好了,现在说出你的计划吧。”
  本篇完
 
  “游击大人,我就是你要抓的钦犯。”少年朝着吴游击大喊。
  吴游击朝着少年看去,果然和海捕通缉画像上一般无二,用刀朝少年一指,喊道:“朝廷赏金万两封万户侯擒此人,尔等建功立业就在眼前!”
  几个千总齐声喊“是”,挥舞大刀朝着少年冲来。少年面无惧色,迎着他们大喊:“我是太子,伤我者夷九族!”此时距离先帝去世时间尚短,千总们听了都是一惊,竟然停下不知所措。趁此机会,忍者少女撒出几枚苦无,正钉在他们拿刀的手上,几把刀“咣当咣当”掉落在地。忍者少女正要挥刀砍向几人,建文忙叫道:“七里,不可轻易杀人!”
  七里听了,手中刀在半空转面,用刀背利索的连连击中几个千总的后脑,将他们全都打晕。
  见手下被击倒,吴游击气的大叫,扔下刀伸手到腰间去摸手铳要射建文。建文手疾眼快,抢先举铳开火,子弹正打到吴游击右手手腕,手铳落地。
  “大明水师只有战死将,没有被俘将。”吴游击右手受伤无力反抗,为避免被俘受辱,左手捡刀要横颈自刎。建文抬手又是一铳,正打在吴游击左手上,刀又落在地上,吴游击整个人无力地跪倒在甲板上。剩下的亲兵见主将无力再战,只好也都放下武器请降。
  建文朝着其他两艘二号福船看去,只见七杀已然完全控制了局势。这是他初次带兵,竟然能凭借地形和对明军水师的了解打了场漂亮仗,连他自己都没意想到。
  “不知郑提督听到这消息会如何吃惊呢。”想象着郑提督气急败坏的样子,建文舔了舔嘴唇,露出一抹微笑。斩断他的一个指头,就有如此的快感。他日有机会,把刀横在那逆贼的脖颈下,又该是何等快意?
  “追击商队的明军回来了。”负责观测的水手朝着建文大叫,只见远处果然出现十条快船,正是被逃逸的商船吸引走的明军舰船。建文命传令兵用旗语通知对面二号福船上的七杀,准备迎击。双方在一炷香时间内就要接战。
  一条大福船顺海流压着水花朝两军中间冲来,船桅杆上也挂着驺虞旗,下面的犀牛角灯笼有五个之多。站在船头的明将头顶尖顶六弧铁盔,隆起的将军肚几乎要将短甲的扣子崩开,脸上写满了“着急”,没等靠近便举起双手朝着两边挥动喊叫,声如洪钟:“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本篇完
 
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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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能扭下来我也很开心。
 
  见建文扳回一局,观战的人们都觉得这场原以为七杀必胜的比赛变得好看了,没想到建文这少年看着并无出奇之处,原来深藏不露。本来一脸丧气蹲在旁边的腾格斯兴奋地跳起来,暂时忘了罗刹女战士的麻烦事,也不管什么比赛不比赛,跑过来抱着建文给他松骨按摩。一双大手在建文肩膀上、身上没头没脑一通乱摁,嘴里还哼哼唧唧不知道念什么,差点把建文的骨头按散了。建文疼得“哎呀哎呀”直叫,气得问腾格斯究竟会不会按摩,腾格斯挠挠头说:“俺们科尔沁那达慕大会上,跤手上场前都要请萨满按摩,萨满一边按一边嘴里还要念咒语,被按完的跤手都说好嘞……”
  建文问:“那你会按摩吗?”
  腾格斯说:“没吃过骆驼肉还没见过骆驼跑?”
  “那你知道萨满念得咒语是什么?”
  “没吃过骆驼肉还没见过骆驼跑?”
  建文知道腾格斯是一片热心不好骂他,叹口气说:“下次你再给我按摩,就不让你上青龙船了。”
  青龙船是腾格斯唯一坐了不会晕的船,听说要不让他上船,腾格斯赶紧停手。
  正说着,第三局比赛要开始了。只见几个女水手用两根木梁钉成个十字架,在船头上立起来。建文正奇怪她们在做什么,又见人群分开,出来十几个七杀的亲兵压着两个衣冠不整的人,建文大惊,头一个不是铜雀是谁?后一个是个女人,建文仔细辨认终于发现,竟然是在山顶见过的琉球女人。
  建文猛地回头去寻七里,只见七里早跑到人群前面,正瞪大一双眼也在惊愕地看。
  “你在慌张吗?同伙被捉,感到慌张?感到不知所措?”建文心里疼了下,他多么不希望七里的背叛是真的,但现在看来,这都是真的,七里是奸细。
  “第三场比赛,我会命人将这女人捆在十字架上,你我蒙住眼睛各射三发然后验尸,谁的子弹最致命,谁就赢。”七杀的口气风轻云淡,就好像谈论的不是杀人,而只是杀只鸡甚至杀只蚂蚁。
  “你要我杀人?”建文倒吸口冷气,惊异于七杀的口气竟如此平淡。他本人从未亲手杀过人,也不想杀,郑提督除外。
  “是啊,有什么问题?”七杀一脸鄙夷然的看着建文,好像后者在对什么常识问题提出疑问那般可笑。她将手里的金币扔到空中,不等落下迅速抓住,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女人半年前混到阿夏号,其实是日本幕府将军的细作。我的人昨天抓住了她,按照规矩要扔进大海里喂水母。让她做我们比赛的枪靶子,可比被水母毒死要痛快得多,算她占到便宜了。”
  “但是……这是条人命啊!”建文指着一旁的七里说:“七里曾经也为日本幕府做过细作。你为什么可以不在意她?”
  “那怎么一样?我恨的不是做细作的人,只是恨别人在我的船上做细作。再说了,七里说不定也是带着幕府将军的任务上了你的船,那你真的相信她会对你有所谓的忠诚?你真的可以驾驭她?”七杀声音不大,但每句话都刺进建文心里。
  建文又看了看七里,她还在愣愣地呆看。“也许这女人是她的族人?我杀了她,说不定她会心痛吧?”建文感到心中绞痛,他顺势将转轮火铳插回腰间说:“我不想杀人,何况还是杀女人。”
  “那么你要自动认输啰?不敢开枪杀人,若是哪天七里遇到危险,你难道也不忍心杀死敌人?要是认输,七里我可收下啦。”七杀笑着说。
  旁边腾格斯看不过,跳出来伸开五指正对着七杀,正气凛然地说:“你这女人心肠真比草原上的毒蝎子还要毒。俺们蒙古骑士也从不杀女人,当初成吉思汗西征攻城略地,杀人无数,唯独不杀女人……”
 
  建文见状将手里的转轮火铳朝腾格斯扔去,迈开腿跑向七里和伐折罗掉落的方向,腾格斯刚刚伸手接到火铳,建文深吸一口气闭眼从船舷跃了下去。
  跳向海中的建文头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的腿是怎么动起来的,然后又是如何跳进海里。“咚”的一声后,他的身体感受到海水的浮力,耳膜充斥着水流的声响,他睁开眼,透过浑浊的海水寻找七里。水母在他身边游动,他的视线渐渐适应了水下,看到被船帆裹在一起的两人,血水还在不停渗透,留下雾气般的痕迹。
  建文奋力游过去,用力撕扯船帆,总算扯开个口子,里面露出七里苍白的面庞。他抓住她的头部,手脚并用用力向外拉,费了很大力气才将七里拖出来。船帆裹着伐折罗的尸体沉向蓝绿色的深海。
  建文揽住七里的脖子,朝着海面游去。游了没几下,他感到双肩刺痛不止,力量源源不断在流失。“糟了!我忘记七里有伤。”建文想起,七里的肩膀被伐折罗刺伤了,他揽住七里的脖子,对方的伤正转移到他的身上。
  受伤的双臂几乎要抓不住七里,建文索性双手将还在昏迷的七里抱住,但这样连他也没力气再游了,两个人一起朝着海底沉下去。建文闭上双眼,他感到窒息,七里的身体和他紧贴在一起,“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让他感到对方的生命在自己臂弯里。
  “最多一起死掉。”
  建文闭上眼,肩膀更疼了,但他的心反而变得平静。忽然,他觉得身体被什么托住,像是张柔软的大床,渐渐上浮。他们被这力量托着浮出水面,建文听到船舷上人们的欢呼声,他睁开眼,七里还被自己紧紧抱着,身下托住两个人的是成群的大水母,腾格斯正急切地扇动翅膀朝自己飞来。
  七里醒来是在湿淋淋的甲板上,七杀、铜雀、腾格斯等人都围在外面,建文蹲在身边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他的肩膀两边各有一个伤口。
  “笨蛋,明知道伤口会转移,为什么要救我。”七里醒来的第一句话,语气像海水般冰冷。
  “难道你要我见死不救?”
  “笨蛋,笨蛋!”七里挣扎着起来,跪坐在建文对面:“我亲手杀掉了最后一个百地族人,在这世界上我是多余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说我是你的主人,那我命令你不许死!”建文抓住七里的肩膀,轻轻晃动。
  “你凭什么命令我?我偏不听你的!”
  七里从腰间拔出短刀,反手朝着喉咙扎去,建文急忙抓住她拿刀的手,刀尖扎进她的脖子,血迹顺着脖子刚刚流到锁骨便消失了,建文的脖子上平白出现一个伤口。
  “你!”七里见伤口再次转移到建文身上,气得说不出话。
  “你死一百次,我救你一百次;你死一千次,我救你一千次。直到我的血流尽,那时随便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反正我陪着你。”建文口吻淡定,好像流血的并非他的身体。
  “大笨蛋!”七里哽咽着将短刀扔去一边。
  建文感到脖子和肩膀都疼得脱力了,身体一松劲,双手撑着瘫坐在地。腾格斯连忙管哈罗德要止血的药草,哈罗德摸遍全身上下的兜总算找到,刚想夸夸其谈地介绍这药草来历,被腾格斯劈手夺下,拿去给建文敷上。
  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海风吹得人透骨冷。
  七杀皱着眉摇头,露出略显苦涩的笑容,转过身要走开,铜雀赶紧跟上,问:“还比不比了?”
 
  “不比了,算你们赢。我最讨厌看这种小儿女哭哭啼啼的场面。”七杀挽下鬓角的乱发,从小鲛女手中接过外衣披在身上。
  “那我们可以走了?”铜雀从后面追上问。
  “随时。”七杀说道:“这样的七里不好玩,还给你们……对了,说好了人带走,你的债还是要还的。”
  铜雀感到身体像是被刀狠狠剜去块肉般疼,差点摔倒在地。他强忍着痛,又在七杀背后试探着低声了句:“那伐折罗刚刚说的那东西,你不会也相信是在我们身上吧……”
  “什么东西?她站那么高,风又大,我怎么能听清。”七杀挥手,让甲板上的人们给她让出条路来,小鲛女和亲卫女兵赶紧跟上。
  铜雀松了口气,伐折罗当时说话声音很大,七杀除非耳朵聋了,否则不可能听不到。不过,她既然说没听到,那就一起装糊涂好了。他停下脚步不再跟着七杀,顺手抓起胯下的铜雀又开始在手里盘。
  “都是笨蛋。”小鲛女听到七杀的自言自语,似乎还轻轻抽了下鼻子。
  白色的信鸽在蓝天映衬下格外显眼,它飞过万里波涛,终于来到目的地。它见从大船顶舱的窗口里伸出了熟悉的修长纤细的玉手,就“噗噜噜”地下降、停在手背上。
  七杀依靠在窗台边,从信鸽腿上的小竹管里取出密信,展开随便看了几眼。
  小鲛女在一旁略带紧张地问:“王参将信上说了什么?”
  “没什么,”七杀将信件撕碎,从窗口扔出去,碎纸屑被风吹散飞向远处的海里:“说是郑提督的主力船队和日本幕府的火山丸都在南洋一带寻找建文这孩子的踪迹,而且都在朝着这边过来,要我们快送几个瘟神走。”
  “亏了有王参将传信,若是在此多耽搁几日,只怕麻烦会不小。”听说明军和日军都寻踪而来,小鲛女感到有些后怕,被日本幕府缠上固然麻烦,要是被明朝水师盯上,只怕就不是麻烦那么简单了。
  七杀垂眼望着窗外,干船坞内的青龙船正被许多强壮女水手拉着下水,一起用力喊号子的声音直传到这阿夏号主船的顶舱内。从如此高的位置看下去,青龙船小得像条小青蛇,正在蜿蜒着滑向水中。
  青龙船两边各拉出一根由许多股缆绳盘成的极粗缆绳,两根粗绳在末端散射状分成各一百股细绳被两百名水手纤引,左边领头的是腾格斯,右边领头的是罗刹女战士。巨大船体在人们牵引下渐渐靠近海面,腾格斯大吼一声猛力拉拽,水手们也一起爆发力量,青龙船“咚”地落入水中左右摇晃,溅起的巨大水花将两边的水手都浇透了。腾格斯抹去脸上的海水,只见对面的罗刹女战士也是从头湿到脚,忍不住指着对方哈哈大笑,两边的水手们也都跟着大笑。
  好几天憋屈地窝在干船坞里,接触到海水的青龙船似乎也兴奋了,发出龙吼般尖锐的长啸声,引得正在为起航各处忙碌拆卸的女水手们,都朝这边看过来。
  “笃笃笃”
  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七杀说了声“请进”,原来是建文来辞行,身后还怯生生地跟着七里,她在众目睽睽下差点哭出来,现在见到人都低着头。建文和七杀说了些感谢的客套话,七杀也随意客套了两句,然后对小鲛女说:“带太子爷出去下,我和七里还有句话说。”
  建文还想跟着听两句,小鲛女走过来粗鲁地抬手把他推到了走廊,顺手还带上门,在门关上的瞬间建文似乎从门缝里看到七杀拉住七里的双手。
  小鲛女背靠着门,建文想贴到门上偷听也没机会,两个人从来又没话说,他只好迈着四方步在走廊来回溜达。尴尬的气氛持续好久,沉寂首先被小鲛女打破,她突然问建文:“你说,你们大明最坏的人就是郑提督对吗?”
 
  这下大家终于确定,货舱里除了盐渍蜥蜴干并没有其他食物。
  “难道真要吃这东西?”不争气的肚子又闹起来,建文只好闭着眼将手伸进桶里抓出只盐渍蜥蜴干,张大嘴咬了一口。蜥蜴的爪子在舌头上的触感和腥气令他难以忍受,建文试着咀嚼了几下,立即跑到墙角抱住木柱哇哇大吐起来。
  等吐干净,建文又舀了半瓢淡水漱口,这才觉得口腔里舒服多了。
  “这东西真不是人吃的。”
  建文来回摸着胸口喘气。再看铜雀,只见他不知何时去了门边正对着墙壁在打坐,看来他彻底放弃了品尝如此可怕的珍馐,宁可在这几天里修行辟谷。
  腾格斯把几个装盐渍蜥蜴干的木桶都倒过来掏干净底,妄想能找到漏网之鱼的其他食物,结果毫不意外地令他失望了。腾格斯十根手指都颤抖起来木桶“咣”的掉到地上滚出老远,看着被他鼓捣了一地的蜥蜴干,鼻子一酸,眼泪像泉水一般沿着大脸盘子“哗啦哗啦”流下来。
  他嘴唇颤抖着自言自语着什么,突然发疯般推开货舱门跑出去。不久,船头传来腾格斯嚎啕的哭叫声:“俺……俺想家了,俺想吃烤羊腿啊……”
  听到腾格斯的哭闹,建文感到肚子更饿了。
  哈罗德倒是安之若素,正抱着一大捧盐渍蜥蜴干“嘎吱嘎吱”吃得起劲:“咱早年流落荒岛,蜘蛛、蛤蟆也未尝没吃过,相比之下比蜥蜴干已是无上美味。”
  哈罗德大嚼着蜥蜴干,表情异常满足,嘴里还不肯闲着。建文看他吃就来气,真想将他塞回木桶滚上甲板,一脚踢到大海里去。忽然,他看到七里跪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什么正在小口小口优雅地吃。建文咽了口口水,凑过去问七里:“你……你在吃什么好吃的?”
  七里警惕地扭过头,将手里的东西死死攥住抱在胸前:“这是我的,不会给你吃。”
  “我就看看,不抢。”
 
  见建文信誓旦旦说不会抢,七里这才松开手给建文看。原来她攥着的是颗枣子大小的兵粮丸。所谓兵粮丸是忍者特制的救急食物,用糯米、蜂蜜、胡萝卜、麦粉和酒蒸制而成,味道奇差,但是吃一颗可保证很长时间感觉不到饥饿。
  “你继续吃吧。”建文讪讪地笑了下,感到非常失望。在他看来,兵粮丸与盐渍蜥蜴干根本没什么区别。七里怕他有诈来抢,还是警惕地看着他,直到建文真的拂袖而去,这才转身继续吃。
  “有了有了有了!”
  腾格斯满脸春风地跑进货舱,抱住铜雀的肩膀用力摇晃:“老头,你有什么抓鱼的好工具快交出来借俺用下!”
  铜雀正在打坐入定,没有多想摸出根带鱼钩的鱼线:“这是用百年海蚕丝做的鱼线,北海千年寒铁打造的鱼钩,水火不侵、坚韧异常……哎哎!你别抢啊!”
  腾格斯哪里肯听他讲完,劈手夺过鱼线,从地上捡起只蜥蜴干挂在鱼钩上,一阵风似的又跑掉了,临走还喊了声“长生天保佑!”铜雀睁开眼,哈罗德和七里也不再吃盐渍蜥蜴干和兵粮丸,四个人对视片刻瞬间都明白了腾格斯要干什么:“他要钓鱼!”
  要是有鱼吃谁还吃什么蜥蜴干、兵粮丸?四个人争先恐后朝着甲板跑去,生怕腾格斯一个人钓上鱼来直接独吞了。
  没等他们上到甲板,便听到腾格斯破口大骂的声音,接着又是“扑通”一声似乎是跳进了海里。
  七里脚快第一个推开舱门,只见腾格斯的衣服散在地上,叫骂声是从船舷外传来的,而且是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几个人赶紧跑到船舷朝外张望,只见腾格斯脱得赤条条骑在条大鱼身上,钵盂大的拳头一下一下在打,背上小翅膀玩命扇动,似乎是想要把胯下的大鱼拉上甲板。大鱼显然不肯就范,还在水里上下浮动,又绕着青龙船前后来回游动想把腾格斯甩掉。再仔细看去,只见大鱼和青龙船的龙头之间连着铜雀的海蚕丝钓鱼钩,看来腾格斯是将鱼线拴在船头钓鱼,大鱼咬了钩脱不开,只好在船前后乱游。
  “好大一条鱼,平白吃了俺的蜥蜴干还想跑?好歹让你留条尾巴下来!”
  腾格斯嘴里说着,一手牢牢抓紧大鱼背鳍,一手还在握成拳头朝它脑袋猛擂。建文和七里、哈罗德都很开心,忙去抓住鱼线,要帮腾格斯将大鱼拖上船。这大鱼游动极快,大半截身子又在海里,可看身形足有丈许长,若是真的钓上来,足够五个人吃上好几天。
  铜雀眯着眼仔细观看,越看越不对,突然他瞪圆双目惊呼起来:“这不是大鱼,是虎鲸!”
  话音未落,只见那大鱼带着腾格斯猛地跃出水面,蹿出几尺高,可不是条头带白斑的虎鲸?
  “上帝,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哈罗德也认出是虎鲸,他放开鱼线,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本篇完
 
  “蓝须弥跟随老夫多年,在还只有这支船桨那么长……”铜雀朝桅杆旁边指着一支小舢板用的船桨比了下:“对,就是那么大时便与老夫结识,乃是心意相通的伙伴。老夫有难,它就算肉身毁坏也必拼死相救。”
  铜雀话音刚落,只见一头身体最大、似乎是头领的虎鲸浮窥片刻,忽然用尾鳍“啪啪”的拍动水面,喉咙里发出生锈的锯条锯铁管似得“嘎啦啦”噪音声。另外十几只虎鲸也跟着发出这种古怪声响,蓝须弥突然掉头朝着远处飞也似的游跑了。
  “那些虎鲸发出的声音是什么意思?”建文知道铜雀懂得鲸语。
  “快滚。”铜雀表情很是沮丧,嘴上的胡子乱颤。
  七里将铜雀从船帮上拉回来,她其实只想吓吓他,现在看他如此沮丧,忍不住嘲讽道:“你不是说你有难,蓝须弥就算肉身毁坏也必拼死相救?我看他怎么跑得比青龙船还快?”
  “这世道人都靠不住,你们又怎么能苛求一头畜生坚守信义?”脸色煞白的铜雀将小小的铜雀用力摔在地上,这回他也没招了。
  “虎鲸攻来也!攻来也!”
  听到哈罗德的惊呼,大家才想起如今强敌环饲,还不是斗嘴的时候。此时,虎鲸们还在追逐着运行中的青龙船,在它们看来,这条通体湛青的大船是侵入它们海域欺负同伴的生物,虽说从来没见过,但必要置它于死地。
  最大的那头虎鲸头领再次发出“嘎啦啦”的怪叫,接着张开大嘴,朝着青龙船的盘龙转轮就是一口。转轮上安插若干木质桨片,这一口的咬力着实惊人,三四片小窗子大小的桨片应声而断,青龙船瞬时朝着另一侧歪了歪。
  青龙船受伤对建文来讲如是在他心口咬了一口,可没等他心疼完,其它虎鲸的攻击也都开始了,它们或者用牙朝着可以下嘴的舵轮啃咬,或者用头、用尾鳍去撞击船身。整个青龙船被撞得像是在巨浪上翻滚,船身四面八方都传来船壳被撞击的“咚咚”声。
  青龙船在大明水师的四灵战舰里虽说速度最快,防御能力却是最差。如果当初建文开走的是玄武船,别说十几只虎鲸,就算上百头也不能伤它,是以明军水师中水手们俗称青龙船叫“长脚蛇”,管玄武船叫“没奈何”。
  只可惜,建文开走的是这条既没武器又没装甲的青龙船。
  不多时,青龙船盘龙舵轮被虎鲸们咬坏了好几只,船体多处被撞出裂缝,木料碎裂声不绝于耳。
  船体的剧烈晃动令建文和铜雀都只有抱住船帮和桅杆才能站住,只有七里还能稳稳躬身站立,哈罗德干脆趴在地板上,免得被颠簸得站立不稳。哈罗德的耳朵比常人要大出一圈,听觉异常灵敏,只见他趴在地上耳朵紧贴着甲板上动了动,突然脸色大变叫道:“船中有水声,莫不是漏水了?”
  “这个倒不碍事!青龙船有许多水密舱,就算破了几个,也不至于马上沉船。”建文对青龙船非常了解,知道这样的撞击不至于即刻沉没。
  “看来只能鱼死网破了。”七里捡起那几支被哈罗德扔到船角的毒苦无,另一只手抓住忍者刀的刀柄。
  死死抱着船帮的铜雀急忙对着建文大叫:“拼死一搏唯有徒死而已,青龙船唯有你能开得动,现在也唯有你能想出办法来!”
  这句话点醒了建文,他想起当初逃离大明水师,青龙船似乎曾被他激出光膜,将企图抓住他的水手弹开。虽说他并不确定那光膜是否真的存在,现在也只能试试。
  他从舵盘上拆下玉玺,挂在腰间的锦囊里,目测下所在位置距离船艏有数十步距离,以现在船只的晃动程度,自己很难快速到达,于是对七里说:“帮我到龙头那边去!”
 
  “嘿,爽,太爽了!”腾格斯三口两口将拿着的半条鱼啃得只剩条鱼骨头,拍拍手从肩头扔向海里。
  “怎么没爽死你!”建文、七里、铜雀和哈罗德气得异口同声喊起来。
  腾格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那头人暴躁地喊了几声,那些惊慌跪拜的土人又都拿起石矛和弓箭,将几个人团团围住。
  “他们说这蛮子伤了虎鲸,必须杀死,连咱们几个也不会放过。”铜雀听明白头人的喊话,知道这回搪塞不过去了,七里和建文掏出刀铳,背靠着青龙船准备反抗,哈罗德抱着头躲到他们身后,只有腾格斯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土人们高举武器,口里喊着号子步步逼近,眼看就要发起攻击,却听他们背后有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喊了句什么。土人们似乎得到什么权威命令一样,忽然停了下来,接着朝两边分开。四名土人抬着藤编的肩舆从椰子林里走出来,肩舆上盘腿坐着个神婆模样的女人,走到众人面前抬手示意抬肩舆的抬夫停下。这女人戴着只露出双眼的风格诡异木刻面具,身穿米黄色彩边长袍,头顶未经研磨的彩色宝石原石与金丝编织成的金冠,手中还握着柄装饰有彩色布条的乌木杖。
  “看样子是个懂事理的人,我去沟通试试。”说着,铜雀拍着胸口清清嗓子,又凑到神婆跟前去说话。
  铜雀“伊哩哇啦”手舞足蹈夸张地说了一大通,神婆只是静静聆听并不回话,直到铜雀说完了,面具后传出神婆流利的大明话:“不必说土语,我能听懂。”
  铜雀愣了下,建文感到很是滑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神婆伸出长长的指甲指着铜雀胯下黄灿灿的宝贝铜雀问:“那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生有趣,能不能送给我作为友好的见证?”
  神婆的声音由于面具的缘故而变得怪声怪气的,好似鬼魅之音。铜雀见对方如此识货,不禁又是一愣,他拿起胯下的铜雀朝着神婆晃晃,问道:“上师所问可是此物?”
  “正是,可否送给我?”神婆翻过手掌,看来是志在必得。
  “这个可不行……”铜雀露出为难的样子,双手抱紧铜雀,说道:“此物是骑鲸商团代代相传的信物,只怕不便送与上师。”
  神婆忽然用土语对身边的土人头领说了几句什么,头领大吼大叫一通,众土人又将武器举了起来。
  “给给给!”铜雀见对方要翻脸,只是暗地里念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箴言,将铜雀双手奉上。
  神婆接过铜雀,扬起戴着怪异面具的脸,举起那只小拳头大的铜雀左左右右好一阵欣赏,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你说这铜雀是你们鬼室家代代传承的东西?我怎么觉得你得到此物不超过四十年呢?”
  本篇完
 
你们都给我放尊重点,不是我吹,我和这里的务吧关系铁的很,敢骂我的SB不超过3 个
 
  神婆饶有兴趣地看腾格斯比划完,原来腾格斯虽从未学过操鲸之术,竟也能靠着自创的一套笨拙的声音、动作和表情与虎鲸交流,虽说表达个简单的信息要折腾得满头大汗,却也能让虎鲸听懂。
  “这家伙载着俺在大海上没头没脑瞎逛,愣头愣脑的和俺小时在大草原上乱跑一个样,觉得极是亲切,一来二去俺们就相熟了。”
  听完腾格斯得意洋洋的吹嘘,哈罗德悄悄对铜雀和七里说:“根据西洋博物学研究,虎鲸智商当真相当于七八岁的孩子……”
  七里在一边冷冷地说:“那就是说这蛮子的智商也还是只有七八岁,所以交流起来才如此便当。”
  众人揶揄腾格斯的同时,建文慢慢伸出双手放在小虎鲸头上,小虎鲸从腾格斯那里得知此人是来帮助自己的,居然也乖乖低头让他摸。
  给贪狼和七里治伤,建文都有感到刺痛从手掌沿着手臂流动到相应位置,这次给小虎鲸治病,他居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
  小虎鲸的哑症果然治好了,它“嘎嘎”地大叫,用一对胸鳍拍海面,弄得所有人都是一身水。突然,建文舒缓的表情消失了,眉头紧皱、喉咙一颤,嘴里鼓鼓的喷出口鲜血。
  原本轻松的气氛顿时急转直下,七里和腾格斯急忙伸手去扶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你怎么啦?怎么啦?”七里急的抱着建文直叫。
  建文慢慢张开满是鲜血的嘴,用手指着发出“啊啊”的声音。自小接受封闭情感训练、不懂得如何表现喜怒哀乐的七里,居然一时差点被本能冲破情感枷锁哭了出来,她单手抽出忍者刀指着神婆:“不是说好了,小虎鲸只是失声吗?你看现在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怎么会如此……”神婆也变得手足无措:“难道是我算错了?”
  她颤抖着双手摘下面具扔进海水里,木质的面具缓缓顺着海潮漂出很远。大家这才看清神婆的脸,这是一张看起来并不算苍老的面孔,虽说白发占据了一半多,五官却很是端正,真可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神婆挽起袖子要去看建文的症状,没等她的手摸到建文的脸,原本表情扭曲痛苦的建文突然睁大眼睛,满是鲜血的嘴里发出了“哇”的大叫,把神婆吓得身子向后一倾,差点摔倒。
  “哈哈!吓你们呢,我怎么会有事。”建文看大家都被吓到,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嘴里还不住有血流出来。
  七里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建文确实治好了小虎鲸的失声之症,失声之症也确实没有影响建文。至于鲜血,其实只是之前被腾格斯拔出来的鱼钩刮伤了牙龈,建文在给小虎鲸治好失声的同时也把牙龈受的伤吸收到了自己身上。
  知道建文在戏弄她,七里气得对建文拳打脚踢,建文抱头鼠窜绕着腾格斯直跑。等抓住了这个嘴里还在流血的家伙,她又扳住他的脑袋,让他张开嘴看牙龈的受伤状况。
  看着小虎鲸快活地游向远海的虎鲸群,神婆对腾格斯说:“看来你果然是被虎鲸选中的人,既然如此,我还有件小事要麻烦,此事只有你能办到。”
  腾格斯刚要问是何事,旁边的铜雀忽然张大了嘴,夸张地指着神婆叫起来:“我想起你是谁了……你是……你是……”
  “哼,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吗?可还记得当年你如何腆着脸求我教你操鲸术,又借去铜雀一去不复返?”神婆用手背撩了下花白的长发,背对正午的太阳,眼角余光甩向铜雀:“你这一心往钱眼里钻的贪心小子,靠着那点片鳞半爪、一知半解的操鲸术,竟然也能把骑鲸商团搞得风生水起。”
  “你是……你是……”铜雀打结的舌头终于舒展开来:“你是……老阿姨!”
  远海,成年虎鲸们兴奋地绕着小虎鲸旋转,发出“呦呦”鸣叫,突然,身材最大的虎鲸头领甩着尾鳍猛地跃出海面数丈,又像座小山落进水里,激起冲天水柱。
  本篇完
 
  “婆婆果然是神人,在下正是大明太子。”建文知道瞒老阿姨不过,加上老阿姨和铜雀又有这段因缘,建文也不想隐瞒什么,将自己出海逃生、与贪狼和铜雀相遇、得到海藏珠、与七杀共御明军的事都讲了一遍。
  在建文讲的过程中,老阿姨一直保持着缄默,她甚至并不曾看建文,而是一直在看着海面上的小船,哈罗德还在卖力地指挥着同行的土人们输送空气管子,只是点头。
  等建文讲完了,她突然问建文:“前往佛岛的路途究竟有多危险,我看你知之甚少,但劝你也是没用。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前途渺茫,此去大概有去无回。”
  “婆婆认为我这一去必然会死在海里吗?”
  “不,我相信找到佛岛并不是问题,如我之前所说,你印堂黑得一塌糊涂。这股黑气并非今时今日才有,乃是日积月累所至,你若非机缘巧合早早出海,只怕身体早就积重难返,今日已是你的忌日。你幼年时可有接触到什么奇怪的事?或者奇怪的人?”
  没想到自己居然霉运缠身,建文真希望老阿姨是老眼昏花错看了。他仔细将自己童年时光回想一遍,自己母亲早亡后父皇并未立新后,每日忙于政务很少和自己相见,除了右公公和郑提督陪自己玩,并没有接触过太多人。
  想来想去,他想起父皇忙完政务,总爱将自己关在密室内,一关就是九天,右公公说父皇是在炼内丹。有时,父亲出关后会要自己念些奇怪的口诀,告诉自己切切记牢,有时还要考较自己。若是背出来,父皇就笑眯眯摸着自己脑袋,陪着自己玩;若是背不出,平日温和的父皇脸色会变得极其可怕,自己还要被罚站。
  “但是……”建文看着老阿姨,她的关注点还是大海中间的哈罗德,他话锋一转:“婆婆说我有去无回的口气,像极了七杀,她也这样说过我。婆婆和七杀很熟?”父皇是建文心里最大的痛,出海以来听到太多关于父皇的负面消息,他想逃避与父皇相关的一切话题,于是赶紧将话题转到七杀。
  “哦?嗯,何止是熟。”老阿姨看到哈罗德在用力甩胳膊,让土人们拉绳子,看样子腾格斯那边的事结束了,于是站起身来:“那姑娘小时候被她养母带着去毗奢耶那伽罗帝国的果阿城拜见过我,当时我的身份还是毗奢耶那伽罗帝国的国师。”
  “唉?婆婆做过国师?”
  “哦,那算什么,当时印度十几个邦国的国师都是我,后来被求烦了,干脆辞职隐居到这鬼地方。”
  建文本以为老阿姨只是个普通很厉害的老太婆,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深不可测:“那……那贪狼婆婆可认识?”
  “哦,那个孩子啊……”老阿姨努力回忆起贪狼少年时拖着鼻涕的滑稽模样:“你应该知道,我当时身为国师,出门时护卫队有多长。别的百姓都是五体投地趴在地上迎接我,只有这淘气孩子跑到我乘坐的肩舆旁边抓我的袖子,要我告诉他哪里能找到海藏珠,还说要做南洋的海盗王。”
  “那……那三大海盗里最后的一个婆婆也见过啰?”
 
第三十六章 蓬莱岛
  建文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老阿姨。开始以为她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萨满,之后发现连铜雀都对她恭恭敬敬,现在她又表现出某种难以言喻的神秘,像极了那种在路边拉着你说:“公子,你印堂发暗我看必有血光之灾。”透露你一点点若有若无的信息,等把你套牢了,又甩出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加以搪塞的江湖术士。
  “哦,婆婆说见就见吧。”建文对再见什么人物已经失去新鲜感。
  “说得倒轻巧,”老阿姨感觉到建文的懒怠,她从腾格斯手里接过瑟符,腾格斯好奇地等着她讲解,她却继续和建文说道,“你以为可以说见就见?我可是认真考察了你的器量,又考察了你同伴,才决定让你去见破军。”
  “考察我的同伴?”
  “是啊,你难道相信铜雀所说的,被我拿走的那个宝贝,铜雀潜水需要积蓄很长时间能量?他是看出我有意考验你们,才故意那么讲的。没想到,这两个小子倒是任务完成的不错呢,而且这蛮子的性情我很是喜爱。”
  老阿姨说的是哈罗德和腾格斯,如果不是他们俩人通力配合,这次海底探险的任务还真是不知该怎么完成。
  “这家伙到底算站在哪边的?”建文满心不欢喜地在人群边上找到铜雀,别看他躲得远远的,还是在朝这边看,八成是想通过自己和老阿姨的唇型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俺等半天,你快点告诉俺,这小破石头有啥用?”
  腾格斯见老阿姨拿着瑟符一直跟建文讲话,不耐烦地在旁边插话。老阿姨拿起石头朝腾格斯手里一塞,“这东西你好好留着吧,只要带着这玩意儿,你以后就不怕晕船了。但是切记不可离开三尺以外,那就不灵了。”
  听说这石头可以用来治晕船,腾格斯两眼放光,欢天喜地赶紧用双手小心捧住了,“这般稀罕物,俺在上面凿个洞作成手镯,吃饭睡觉洗澡屙屎,今生今世也不摘了!”
  “对了,这班土人对你景仰得很,要给你加大酋长尊号,你愿意留下吗?”
  “这里可能跑马?可有羊腿吃?”
  “只有鱼和椰子什么的,都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优质食物,要不你以为我为何选这个地方隐居?”
  “那算了,俺还是跟着走,要是想加什么号,我看做八都鲁就挺好。”八都鲁是蒙古语“勇士”的意思,腾格斯是蒙古汉子,真要是让他生活在这没马骑、没羊肉吃的荒岛上,真能把他活活闷死。
  老阿姨对着土人们“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土人们欢声雷动,一起大喊着“八都鲁八都鲁”将腾格斯举过头顶、抛上天空。
  腾格斯被土人们扔高高,兴奋得乱叫。建文继续问老阿姨:“总而言之,要去佛岛就必须找破军吗?”老阿姨转过身朝着村子方向走了几步,朝着他招招手。建文猜想她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自己,赶紧跟上。
  “正是,亏了先遇到我,要不就算找到破军,他也不会告诉你们。啊……不,也许你们刚一问出口,就已经被用盐腌好挂在桅杆上晒成肉干了。至于现在……”
  老阿姨边走边说,穿过松软沙子和硬土的分界线,进入距离海滩不远的一小片椰子林。椰子林后有间很大的草房,草房是用草绳扎紧的椰子树干搭建的骨干,地板为了防潮离开地面足有三尺,屋顶铺设着干草。这间草房门口摆着各种古怪的木雕和成百上千串的贝壳,看样子是老阿姨的住所。
  “在这里等我一下。”老阿姨说着进了屋,接着是一阵翻箱倒柜声,再出来时多了面黄色旗帜。她双手抓住旗角用力抖上面的灰尘,这旗帜不知多久没用过,抖出来的灰竟将老阿姨的身影都遮住了,建文捂着鼻子后退好几步,只听灰尘里老阿姨的咳嗽声。
 
  等灰散干净,建文仔细看这面展开的旗帜,只见这面黄色旗帜上用毛笔画着字不字、图不图的古怪图案。
  “婆婆,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建文左看右看也看不明白,只好问老阿姨。
  “这个吗?其实是我和破军约定的标记,将这面旗帜挂在桅杆上,他看到自然不会伤害你们。”说着,老阿姨把旗帜叠好交给建文。
  “那上面是什么意思?”
  老阿姨捏着下巴眯起眼回忆道:“哦……当时怎么约来着?大意似乎是‘别杀我,自己人’的意思。”
  建文嘟着嘴将旗帜夹在了腋下,嘟囔着,“这么衰的旗帜真要挂出去吗……”
  “啊,对了还有这个。”老阿姨又将那只铜雀交给建文,“替我把这个还给铜雀那老小子,我看他要是没了这玩意儿恐怕一事无成。”
  “相信婆婆,我绝对不会害你们。”说着,老阿姨对着建文竖起了大拇指。
  荒岛上最大的树只有椰子树,腾格斯指挥土人们砍下许多椰子树并砍掉外皮,推到青龙船面前。青龙船体开始发出青色光晕,并扩张出一小块儿,像人含住食物那样,一点点将椰子树吃下去,惹得土人们跪了一片,连连叩拜。不料,青龙船刚把椰子树树干吃下一半,立即就吐了出来,腾格斯再给它喂木料,却是再也不肯吃了。
  腾格斯急坏了,赶紧找正在收集物资的建文来看。建文摸着青龙船的脑袋良久,这才明白原来青龙船是嫌椰子树干太难吃,它宁可烂得只剩龙骨也不肯再吃。可是,荒岛上能找到最大的树只有椰子树,建文只好哄孩子那样哄着青龙船吃了几棵,在船体的几处大裂缝愈合后,青龙船就再也不肯吃了。
  眼见修理得半半拉拉的青龙船连平时航速的三分之一都到不了,建文急得直挠头,还是老阿姨建议不如请虎鲸们帮忙把船拉到破军所在的基地,建文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唯有同意。于是在收集完足够的食物和淡水后,青龙船被十几头虎鲸拽着,晃晃悠悠出发了。
  “你知道破军的基地怎么去吗?”建文问铜雀。
  “那谁知道,反正朝东南一直走就对,那片海域都是破军的地盘,他会主动发现我们。”铜雀对着建文挤挤眼,自从拿回铜雀后,他的心情好多了。
  “莫非你去过?”建文见铜雀气定神闲的模样,猜想他是见过破军的,之前跟贪狼和七杀,他也是一副常打交道的熟稔模样。
  果然,铜雀点了点头,“我们做海上生意的,哪个码头不得拜到?不过过去和他只是生意上往来,这次和过去不同,不知他会以哪副面孔相对呢!”
  建文再想问破军是何等人物,铜雀又是微笑不语,不再说了,这家伙总是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模样,看样子他是希望让建文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
  “祝你们好运,如果能从佛岛活着回来,记得来看看我。”
  老阿姨拄着她拴彩条的乌木杖,亲自送建文他们登船,土人们则聚集在沙滩上对着腾格斯欢呼着“八都鲁”。
  “等俺科尔沁水师复兴之日,必定回来接你们,给你们人人弄个百户、千户当当。”腾格斯意气风发,他这辈子手下还从未有过那么多人,他决定未来要将这些人都编进他的大舰队。
  “那句话咋说的来着?怀什么什么人的?”腾格斯问哈罗德。
 
走过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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