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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绘卷水浒传》汉化[第4页]

作者:风流双枪董一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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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加油^0^~
 


 




 
季节转到秋天的时候,鲁智深和时迁离开了柴进的家。
“我不喜欢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我去看看京城的情况。”
曹正的伤好了很多,林冲也平静下来。此时的高俅正因林冲逃跑而担忧。
“但僧人和小偷一起旅行也很奇怪,我们分开走吧。”
说着,两人离开了宅邸。
以此为契机,林冲也决定搬到广阔土地尽头的茅屋。柴进站在林冲的立场上,提醒他不要和其他食客混在一起,毕竟在人来人往的宅院里,他总觉得有些局促。
虽然劝卧病在床的曹正留下来养病,但曹正坚持自己没有问题。
柴进虽然没有阻止林冲他们的转移,但他还是打心里感到遗憾,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仍连续几天为他们举行了告别宴会。
“好寂寞啊。”
自从林冲他们离开后,柴进和其他食客的交往就变得恰如其分,一有时间就和他们一起度过。
“所谓的食客,大多都是些渣滓。”
安道全说着。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食客想要“吃掉”其他的同行。
“啊,要是出了什么事,还能当当挡箭牌。”
就在安道全毒舌抱怨的时候,一个仆从带着困惑的表情来了。
“洪老师来了。”
“跟他说好了吗?”
柴进皱起眉头。
“毕竟好不容易才……好歹也是原来的禁军教头。”
柴进命令仆人带他坐下,然后对林冲小声说。
不一会儿,一个和林冲同岁的强壮男人从前面走了过来。林冲没有在意,也没有向对方打招呼。
“因为柴大官人为人慷慨,所以才会借给他钱。”
对方高声哼哼着,很快地坐到上座。安道全脸颊一歪,胡须一捻,气哼哼地站了起来。
“洪老师,林冲殿下是禁军的教头,不要小看他。”
“不是黥了面的罪犯吗?”
柴进也注意到,近来,一直只重视林冲一人,导致其他食客尽皆怨声载道。
“那么,比试一场如何?”
经常保持温和态度的柴进的话里,隐藏着微妙的玄机。
“确实…武艺的话,不试试也不知道谁更厉害。怎么样,林教头?”
林冲注意到,柴进聘请的食客中,有很多所谓的渣滓。但是柴进来者不拒,对任何客人都毫不挤兑。
但是,在他那无可挑剔的成熟风格下,有时也会看到阴暗的影子。
也许正是因为林冲一度堕入虚无的深渊,所以才会看得到阴影吧。
“来吧,林教头,让我们看看您的本领。”
他慢悠悠地笑着说,林冲知道柴进想要打击傲慢的客人。
“……我明白了。”
林冲走到院子里,从木架上挑了一根合适的武器。
月光如此皎洁。
自野猪林之后,林冲就再也没有拿过武器。青白色的月影下,林冲迎着这久违的力量舞动起来。
“有医生在,尽情干吧。”
不知不觉间,安道全又坐了过来,他笑嘻嘻地准备观看比赛。

 

 
这一年沧州的冬天来得很早。割过麦子不久,就开始下雪。
那一年的首场大雪覆盖了大地。有天早上,柴进突然召集食客去狩猎。
“去野猪林吧,为过冬做准备。”
这么说着,食客、仆人和助手一起出了屋子。天还没亮,夜色昏暗,暴风雪还没有停。也有人心存怨言,但都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一行人在野猪林深处分开,撵猪、埋伏和侦查的人分散到四方。
柴进和安道全带着助手,悠然地指挥着,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渐渐走进了更深的森林中。
“到这一带就可以了吧?”
柴进在够远的地方停下马,把鞍边吊着的花枪和斗笠交给了扮成助手的林冲。曹正也脱下了仆人的衣服,从安道全手中拿过行李。
“这个也带上。”
安道全把手中的葫芦扔给林冲。
“里面有治百病的灵药。防止你们被冻死。”
“…麻烦你了。”
林冲把葫芦挑在枪上,拱手致礼,带着曹正向森林深处快步走去。一次也没有回头,身姿在雪雾中朦胧起来,逐渐模糊消失。
“日暮飞鸟还 行人去不息……吗?”
望着渐渐远去的影子,柴进感到了无言的寂寞。感觉像是失去了半身,灵魂的一部分一般。
这样的思念,即使托付于古人的诗词,也不是那么容易消去。
“总有一天,还能……”
听见了找到猎物合围的笛音。
“一定,还能再见面的。”
柴进低声嘟哝着,向笛音的方向拨转了马头。
另一方面,林冲他们花了半天的时间走出了野猪林。暴雪激烈地迷失了众人的方向。
道路和荒野已全被大雪覆盖,没有人的足迹。不管哪个方向,冰冷的风都肆虐地吹过来。
尽量一直往森林的后方走去。
不久,手脚冻得失去了血气,肩膀上积起了厚厚的雪。但是,不管走多远,风景还是一直不变。天色渐渐变暗了。
“没事吧,曹正?”
林冲回头看向曹正。
曹正之前在野猪林掩护林冲时,身负濒死的重伤,养伤还不到半年,体力消耗很快。眉毛上了霜,嘴唇也没有血色。
但曹正像是没事一样点了点头。
不久,看到远处长出了一棵大树。下面好像有什么建筑物。
“到那边休息一下吧。”
以树木为目标苦苦行进。那是已经被大雪埋没一半的、古旧的山神庙。推开倾斜的大门走进去,里面除了倒塌的供桌意外什么也没有。尽管如此,还是能够避雪。累极了的两人就着肉干喝了安道全给的酒,身体总算暖和起来,就这样躺着睡着了
那一晚,林冲第一次梦见了雪兰。
一片薄红的大海中,雪兰在微笑着。
风轻轻吹过,莲花静静地摇动。荷叶载着透明的水滴,新绿上涌动白色的水珠。
天空是淡淡的紫色,轻纱般的云朵像涟漪一样流淌着。
“要一直…”
轻轻地细语着接近,雪兰冰冷的指尖,温柔地触摸着林冲的额头。
闻到柔软的花香味,林冲想要抓住她的手指。但视野被暴风雪封闭,遮盖了雪兰的身影。
想要跟随着追过去,但莲花铺成的道路已经消失了。
“雪兰!”
呼喊之间,林冲睁开了双眼。
感觉到的,只有寒冷。
梦中错觉被碰触的额头上,薄薄的积了一层雪。是从墙壁的缝隙里吹进来的。
林冲叹息着拂开雪,再次躺了下来。朦胧中睁开了眼,仰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雪光从护墙板射入,杂乱的光在房梁上摇动着。
那些光芒中混杂了闪亮的红色。
林冲闻到了异样的焦臭,跳起身来去推门。但是,大门已经被紧紧封死了。噼里啪啦的火焰爆裂声,从外面传了过来。
“曹正!”
这样叫着的同时,曹正哆哆嗦嗦地挣扎着,爬不起来。跑近去看,曹正浑身无力、视线朦胧地仰望着林冲,正痛苦地呻吟着。全身在轻微地痉挛。
林冲把烧得像炭火一样滚热的曹正扛在肩上,抓起花枪,使尽全身的力气撞向脆弱的墙壁。用力踢开,松散的木板发出咯吱的声音断裂。林冲滚落到庙外的雪地上。
山神庙在瞬间被火焰包围,血红的光芒照耀着雪原。
大雪铺天盖地,林冲呆呆地眺望着大火。
耳边响起了踏着雪的沙沙声。
林冲撑着枪,直起身,站在被火焰照亮的雪原上。然后,看向出现在飞落雪花彼方的罗刹。
“…陆谦…”

 
一刹那间,竟然认不出对方是谁。
曾经潇洒的面容已经无影无踪。
身穿破旧的衣服,撕裂的下摆随风飘动,宛如幽鬼一般伫立在那里。迎面的风吹散杂乱的头发,凹陷的眼睛在空虚的黑暗里闪动,其中燃烧的只有狂乱的执念。
沐浴着闪烁摇曳的火光,那张沦落不堪的脸上,摇动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影。
陆谦从小坡上滑下,拔出了剑。扔掉剑鞘,猛然奔跑起来。
“去死吧……林冲!”
陆谦在风中叫喊。
失去了雪兰,连续的失败,被高俅抛弃。无处可去,一无所有。
剩下的只有,将他拖入泥沼的无妄执念。
“消失吧……!!”
但是,就算这样,连挥下的刀刃也无法斩断。
陆谦把剑锋高举过头,踢开了积雪。
林冲一语不发,默默地一直站着。
「这样,就结束了——」
飘起的雪花遮住了视野,身体仿佛御风而行。
但是,对方没有反应。
横挥过去的剑刃,斩了个空。
陆谦的眼睛宛如燃起了鬼火。
林冲闪到一边,躲过了连续的两剑。
陆谦的剑法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犀利。林冲眉间紧锁,只是一味防御。
“跟我打啊,林冲!!”
对着仿佛悼念故人般表情沉痛的林冲,陆谦一边喘息,一边用充血的眼睛狠狠瞪着对方。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被夺走一切,在绝望的深渊癫狂的明明应该是林冲才对。
俯视着对手绝望嚎啕的样子,胜利的应该是他才对。
陆谦的脚深深陷入雪中,摇摇欲坠,只是因为那份怨念而挥剑,剑刃斩开的只有虚空。
“…为什么,陆谦…”
林冲的瞳孔失神的望向陆谦。
现在,林冲终于明白了一直缠绕陆谦的黑暗之深。
但是,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都是,你这**的…错…”
“是因为我夺走了你想要的东西吗?”
一瞬间,陆谦的眼睛里,闪过了理智的光芒。
风雪在两人之间奔走,升向铅灰色的天空。
“我,什么也没有夺走。是你,失去了一切而已。”
林冲的话语,像是责备一样响起。
如降落的花瓣一般平稳。
“你是……对的。”
陆谦抬起颤抖的面孔,望向林冲像是大彻大悟一般的脸。
“你是对的。你总是对的。那么,又是我错了?”
理智的光,被同时复活的、没有去处的愤怒吞没。
“用力量夺取想要的东西是罪恶吗?想得到想要的东西有错吗!?你是对的话,告诉我,林冲!”
陆谦的剑锋一闪,林冲的面颊上淌下了朱红。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一边狂叫着,一边挥动了剑。
林冲没有逃开。
不但没有逃跑,反而迎着剑刃扑向前去,一把将对方推倒在雪地上。
陆谦刚才站立的地方,菜刀深深地刺入雪中。
背向燃烧的山神庙,曹正从雪中撑起半身,哑然无声地凝视着两人。
雪片如花瓣一样被风吹动。
“…为什么…”
躺在林冲的手臂下,陆谦空虚地低语着。
“……你走吧。”
林冲撑起身体,捡起花枪,转身背向他。
“然后,地位也好权力也好,尽力去把你想要的东西拿到手吧。”
扛着枪,向曹正的方向走去。
“…等……等……”
林冲祈祷着,陆谦不要追来。
“只要你还活着……”
身后踉跄踩雪的声音,使他的愿望落空。
陆谦的那份癫狂,不仅如劫火一般燃尽了他自身,连林冲也无法拯救。
“我…就……”
疯乱的狂气,除了将其斩断,别无他法。
“我就,永远爬不出,这个地狱……啊!!”
林冲闭上了眼睛。
向着吹过颈边的风,就这样闭着眼睛,回身向后,刺出了枪。
枪刃发出戳穿枯木般的声响。
“…林………”
飞散的血溅在冰冷的脸颊上,顺着脖子流下去,很是温暖。
雪花仿佛要拥抱住倒下的陆谦一般,迎风飞卷,升向天空。
目光从雪原上逐渐蔓延的红色移开,林冲仰望着雪白的天空。
“不管是哪个春天,不管在什么地方——”
雪花像是要包容一切一样,激烈地飞舞起来。
暴风和吹雪之中,好像听到了雪兰的声音——
但是,即使回首,也只有雪花飘卷。淡红的空气,温暖的清风,炫目的花瓣,什么都没有。
“都要一直在一起哦。”
耳边吹起了冰冷的寒风,但林冲相信,终有一天,春天还回到来。


 
至此 庆祝一哈
《绘卷水浒传》第一卷:伏魔降临
正式结束!
突然感觉有点小自豪呢嘿嘿嘿
不知道有多少吧友一直跟着看过来了呀(虽然我知道没多少人在看……)
接下来就要开始更新第二卷:北斗之党辣!
希望一直跟着看过来的吧友们可以在本楼报个到~也能让我更有动力继续更新下去!
(最后ps一句:看到陆谦躺在教头怀里的时候 我突然get到了这一对该死的甜美 嘶~)
 
顶楼主,台版出了6本了,都收了,价格不太美丽,一本要70多,全铜版纸,每本都不太厚。
 
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翻完第11回 想着先在乐乎上发一下 然后随手翻了翻乐乎里的点赞记录……
发现出云太太给我点赞了!!!
大佬给我点赞了!!突然被偶像点赞有点受宠若惊哇……
(话说7-10回好多部分出云太太都翻译过了 我大部分基本都直接截过来了 前面忘了标明 这里补一下……)
哎呀被大佬点赞了真是开心得不得了啊
第十一回 冲!
 



 
林冲历尽千辛万苦到达的梁山泊,并不是被追缉者的世外桃源。
梁山泊的首领王伦,是一个因科举落榜而投身绿林的书生,召集了五百多个手下,轰动一时,但多少让人觉得器量不足。这个皮肤白皙,身材微胖的家伙,总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这些撞云巨汉也常随左右。
王伦想将自己赶出去,林冲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虽然在柴进的介绍下,坐了他第四把头领的交椅,但他心里难免害怕被曾为八十万禁军教头的林冲夺取首领之位。
林冲并不在意这些,所以也没说什么。
他根本没想过什么争权夺位的事情,只是安心的教着自己手下棍棒武艺,平静地过着每一天。
但是,他那些手握棍棒和铁锹的手下们,理所当然地把林冲当作神一样崇拜起来,王伦的猜疑心也随之加剧。
“林冲不会是谎称被官府追捕,来探梁山泊的间谍吧?”
听到州衙门要派军队讨伐梁山泊的消息后,王伦突然说了这样的话。
“因为是柴进殿的介绍,所以没有必要怀疑。”
在湖畔经营酒吧的朱贵替林冲说话道,但王伦始终没有解除嫌疑。
结果,王伦要求林冲拿出真的有落草的意志的证据,在三天内拿着行人的首级回到寨里,不行的话就离开山寨。
「当山贼真是麻烦。」
男人不知道林冲跟在后面,仍旧迈着充满自信的步伐前进。
朱贵告诉旅人的那条路,不久便会踏入人高的芦苇丛生的湿地,走到尽头。只有越过耸立在右手边的岩石场,才能走上正确的道路,但不知道的人不会注意到。
「为了自己的安宁,不得不犯下无益的杀人罪行……」
那么,这不是和把自己逼到这里的人一样吗?
「只抢夺行李都不行不行,要不离开这里算了。」
漫无目的地,彷徨到野垂死或许也别有一番乐趣。
在林冲的注视下,男子丝毫没有犹豫的样子,径直走进了没有路的芦苇原。
「…?」
为什么那个男人还没确认前面的道路,就停下来了呢?
就在这么想的瞬间,男人的身影突然从视野中消失了。
风起,芦苇原一分为二。
跳跃的影子遮住了太阳。
“你,为什么跟在我后面——”
挥下的剑的光芒,闪向了林冲的眼中。
刀鞘射出的白刃阻挡住了裂帛的气势。
钢刃的回音飞上银色的天空,鲜明的冲击穿透了空气。
那轻轻的、尖锐的反响,瞬间将林冲的迷惘抹去。
实际上,对方没有丝毫犹豫的余地。
林冲用挡住了太刀的匕首瞄准了男人的肩膀,但被他一甩,并没有能够插进侧腹处的缝隙。如果被躲过去,对方的刀刃就会顺势斩来。
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一连打了几十个回合。
林冲带着必杀的气势的一击,被男人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
胜负并没有分出,空气中弥漫着势均力敌紧张感。无论是犀利的突刺,还是敏捷的动作,彼此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一场奇妙而又默契十足的战斗,让人产生一种与自己战斗的错觉。
哪怕是一瞬间,一不留神就会死。
直觉告诉他们,但没有人感到害怕。
越是相互碰撞,精神就越清澈,所有的力量都被释放到极限,伴随着上天的回响,心中涌起一种空白的兴奋感。
但是,在战斗中稍有不慎就会失去理智的林冲并没有放手。



 
「大意了……」
在一个上了锁的房间里,杨志在山贼的怂恿下因为轻率而被抓住软禁。
即使对方有几百人,也要与他们拼到最后,杨志已经做好了用尸体杀出一条血路的觉悟。可是,正准备动手的时候,杨志注意到在视野的边缘林冲发出不要抵抗的信号。
虽然闪过了这样的想法,但思考之后,还是决定不做无谓的抵抗。的确,即使能从这里闯过去,也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逃出梁山泊。
「但是,谁会帮助我呢?」
杨志试着用身体碰了碰沉甸甸的门,却纹丝不动。只有一扇窗户上镶着铁栏杆。
走近格子间侧耳倾听,传来宴会的嘈杂声。王伦他们好像还在吵吵嚷嚷。
「逃跑的话就得趁现在……」
杨志在床上盘腿坐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久便因旅途劳累而睡着了。
“……杨指使。”
似乎有什么人的影子透过了窗户,这时寂静的山寨,已时值深夜。
“你准备一下,我帮你逃走。”
声音的主人好像是林冲。
“我可不相信山贼。”
虽然有人会帮助自己应该感激,但杨志并不想再像刚才那样轻率了。随后他便躺了下来,同时紧紧盯着窗户
“那么,请把这个拿着。”
从铁窗间递过来的,是杨志缠着布的配剑。接过自己熟悉的武器后,林冲的气息从窗边移动到门上。
“现在,我帮你开门。”
“不用。”
杨志一跃而起,将拔出的剑插进门的缝隙,伴随压抑的气势一起,猛地斩击——
一口气从锁砍到了底。
“太棒了。”
门一打开,林冲一脸清爽地站在那里。一看到那张脸,杨志便失去了怀疑。
“看门的人呢?”
“那家伙是我的部下,是我的人。船是由朱贵先生准备的。”
林冲小声说着,走在前面。杨志就像林冲说的那样,经过一个假装打瞌睡的岗哨,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山寨的后面。
狭窄陡峭的悬崖下,岩壁边停靠的小船上有两个人等待已久。朱贵在船头拿着蜡烛,而船头的曹正握着划桨。
两人一上船,船就像扩散的墨汁一样,悄无声息地向黑暗的湖面划去。
有时,可以看到山麓和芦苇原上明灭的光芒,这时朱贵就举起蜡烛示意,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进入了水路。一会儿,船在朱贵的店前面停靠下来,一行人唠叨了岸上。
在晴朗而光亮的天空中,洒下的星星闪烁着。
“我们送你到前面的街道吧。”
只留下行船的朱贵,其他三人立刻在漆黑的树林中向通往东京的大道走去。从跟在最后的曹正看来,似乎已经做好了旅行的准备。
“到东京如果需要仆人的话,就让曹正跟着去吧。”
注意到杨志的视线,林冲这样请求道。
“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在都城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没关系。倒是你,明明是个很有谋略的人,把王伦杀了,代替他成为新的首领吧。”
听到杨志着令人讽刺的建议,林冲默默的摇了摇头。
“我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你留下来的话……”
“不可能的。”
“当然。”
虽然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但林冲也丝毫没有不悦的样子,之后一边听着过湖而来的风在树梢上骚动,一边对着黎明前的冷气缩着脖子默默地走着。
天边开始变白的时候,三个人走上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那么,我就这先……”
话还没说完,林冲感到了回头间的杀气。飘飘然的头发,碰到刀刃,轻轻折断。
“慢着。”

 
杨志用剑指向林冲的鼻尖。就算是在暮色中,剑身也像月光一样闪耀着。
“好剑。”
林冲喃喃地说着,仿佛在追忆着什么。
“胜负已见分晓。如果再战一次,我一定会输。”
“那种事还不明显吗?”
对甚至连拔剑的打算都没有的林冲,感觉自己被对方轻视了的杨志正得意洋洋。
“你不打算逃跑吗?”
“您尽管试试看吧。”
林冲温和地说着,把随身携带的剑鞘一挥。
杨志对毫无防备地站在那里的林冲,从上方攻击过来。
林冲的剑尖锐地转动着,挡住了杨志的剑刃,顿时,传来一阵雷鸣,林冲的剑从根部断成两截。
杨志的剑上没有一道伤痕。
“我没有能够和你战斗的剑。”
林冲拾起折断的剑,收进剑鞘。
虽说那是柴进送的名剑,但在白天的战斗中早已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才要来到这种地方?”
杨志的语气中带着愤怒。
虽然失去了再比试一番的机会很令人气愤,但这是杨志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一个他认为强大的男人,而如今,这个人男人却屈身于王伦手下,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侮辱。
“对于王伦的心胸狭隘,你似乎毫不在意。”
杨超侧脸沐浴着淡淡的星光,林冲用既不死心也不自嘲的表情沉默着。
“你知道最近的大赦吗。”
杨志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并不是要回京城复命的。而是因为赦免才结束逃亡,准备回去复官的。”
杨志眯起被青痣包围的眼眸,苦涩地说。
“前些年,天子为了建造新的庭院,下达了将江南太湖出产的奇岩太湖石运往东京的敕令。那块岩石易碎。我把岩石用土加固,装上船,沿运河北上,刚到黄河就遇到暴风,然后船便沉了。”
因此无法回到京城,也无处安身,便开始各地流浪了。
“但是这次是大赦。虽然不知道你具体犯了什么样的罪,但也许会也会得到赦免。”
“……即使是大赦,我的罪也不会有被赦免希望。”
听着杨志的话,林冲静静地、但凛然地望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另一边。
既没有在负气,也似乎没有为现在的处境感到羞愧的样子。
杨志没有问他什么。
因为即使问为什么,也没有意义。
“关于你的事,我不会忘记的。”
杨志的目光紧紧盯向了林冲的脸。
“如果有一天,能得到更好的剑,请再来拜访我『青面兽』。那时,我们再做个了结。”
在杨志那紧绷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了笑容。
那是杨志第一次出现类似的表情。
“比起失去的东西,也许会得到更强大的剑。”
“我等着。”
说完,杨志便转过身去,快步向黑暗中离去了。曹正也一脸不舍,回头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林冲回到了朱贵的店里。在店门口斟酒的朱贵一看到林冲,就举杯轻声地劝酒。
“王伦……那家伙成天都想着怎么耍小聪明。倒是把杂鱼们的心抓的挺死。”
听着朱贵的牢骚,林冲喝了一口温酒。
迎着黎明的风,酒旗咚咚地响着。
“朱贵先生,我突然有些雅致。”
突然,林冲哼起诗来。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
江湖驰誉望,巾帼显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
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
「他年若得知,威震泰山冬……?」
“……你还想过这种事情吗?”
朱贵惊讶地抬起头来。
林冲喝干了酒,毫不犹豫地笑了。
“总有一天……”
“……是啊。但是诗并不绝妙啊。”
朱贵这样说着,也低声笑了起来。
在某处树梢上,黎明的乌鸦叫了一声,但梁山泊的水平线,依旧一片蔚蓝。
 
冲冲冲^0^~
 
加油加油加油
 
第十二回《吹毛剑》
坐在背靠五岳围墙的茶棚旁,杨志远呆呆地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阳光明媚温暖。透过围墙往下看,树枝上绽开了红梅。放眼望去,艳丽而繁华的糖色塔楼在蓝天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但是,现在的杨志根本没有闲暇享受令人怀念的东京春景。
「高俅啊……」
将有缺口的碗里的酒一把倒入干渴的喉咙。这如水一般干涩的饮品,是现在最适合现在自己处境的便宜酒了。
回到东京的杨志,和像影子一样跟在后面的曹正在城门道别,先去了亲戚家。要想获得复职的许可,必须给枢密院或殿帅府送去相应的红包。也正是为此,杨志需要找人借一笔钱。但是,他的亲戚却因为逃亡的杨志的家产被政府没收,早已离散到其他地方去了。
虽然一时不知所措,但杨志还是想起了嫁给朝廷高官的大姨。现在好像成了寡妇,生活也并不是很富裕。杨志的到来让她十分高兴,为了自己唯一的侄子,她把家里的古董和自己的首饰全都变卖,将所得的钱一并拿给了杨志。就连亡夫遗物中仅剩下的唯一一件锦袍,也送给了他,让他能换掉现在这身脏脏的行装。
“如果你能顺利复官的话,杨家就有了复兴的希望。钱的话,就在给我的坟前烧纸的时候还给我吧。”
杨志把钱都用在了人脉上,总算是能见到高俅了。枢密院已经通过了审批,剩下的只压力让身为殿帅府太尉的高俅在文件上盖个章就好。高俅用带刺的目光俯视着身前杨志唯唯诺诺的样子。
文书递过来的申请书只是瞥了一眼,便搁在桌上,望着跪在地上的杨志。
“你逃到哪里去了?”
在沉默许久之后,杨志终于不大情愿的回答。
“……到处流浪。”
“这样的话,应该也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吧。我也时常从各地寻找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高俅的意思似乎很明显,他似乎对于一些奇特的土特产很感兴趣。杨志也明白了这一点。
然而,杨志来到谒见室时,剩下的只有身上的锦袍和一把传家的刀。
看着板着脸沉默不语的杨志,高俅的视线转到了杨志的腰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杨家传家之宝——吹毛剑吗?”
高俅声音里有一股冰冷的粘性。
吹毛剑的剑身笔直,还用金子做了细致的镶嵌,剑鞘也非常漂亮。
“最近我在收集名刀。让我观摩一下那把刀如何?”
“这是杨令公跟随太祖讨伐辽国时所携带的传家名刀。家训中有一条便是,除了嫡子之外,不允许擅自触碰这把刀。”
杨志脱口而出。
“难道连我都不能碰吗?”
高俅浅色的眉毛微微一挑。
“即使是家世显贵,如果因为任务失败、害怕受到处罚而逃亡,也不一定能回到原来的官职。厚颜无耻也有限度。即使不录用你,也还有其他人可以录用。”
高俅恶狠狠地说着,同时把手里的扇子扔了出去。
“出去吧,我很忙的。”
闻声,卫兵将杨志团团围住。
“大赦和你的祖先救了你的命。感谢自己这么幸运吧,趁早离开什么事都没有。”
面对高俅的嘲弄,杨志默默转身离开了太尉府。
那是三天前的事。
从那以后,他一直想依靠以前的经验,寻找仕官之路,但没有人敢去帮助碰触了高俅逆鳞的杨志,顶多也就是介绍一些门卫或者当一个普通的武术教师。
「杨令公的后人,怎么可以做这些**的工作?」
虽然这种想法不会改变,但所能保持的矜持也已接近极限了。花光了姨妈的钱,卖掉了身上的所有东西吃住,现在已经连住店的钱都没有了。
「把吹毛剑交给他就好了吗?」
杨志抬头望着清澈的天空,心中浮现出了新的想法。
但如果失去传家之宝,杨家就意味着灭亡。
「而且,就不能和那家伙决一胜负了……」
杨志仰面喝干了最后一杯冰凉的酒。
“客官,还要继续吗?”
挂着脏兮兮的门帘的主人,毫不避嫌地跟杨志打招呼。因为位置刚好在客栈的对面,杨志是这家店里的常客。
“还有刚刚煮好的狗肉。”
“不用了。”
杨志站起来,往桌上扔了几枚铜钱。付了这几杯的酒钱之后,就真的要身无分文了。
这么想着,杨志掏出了身上的最后一枚铜钱。他把那枚铜钱扔在了在店门口匍匐已久的乞丐的碗里。看上去很富裕的东京,到哪里都能看到乞丐。那些把磨碎的布缠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在路边爬来爬去,只有眼睛还留有一丝明亮的灰色身影。
「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吗?」
“大概吧?”
茶馆的主人亲切地目送着默默离去的杨志。眼神锐利,这个小腿很长的男人,难免让人联想到梁山泊的朱贵。
——梁山泊?
如果去那里的话,他们大概会高兴的迎接我吧。
但是,杨志很快就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至少现在,仕途还没有被完全封锁。
还不能,堕落到那个地步。
 
犹豫再三后,杨志再次前往姨妈家。也许还能筹措到一些钱,或者可以再找人介绍一下。
姑妈居住的房舍,位于一个阳光不好的狭窄小巷的深处。从拿到钱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这期间再没有去过那里。刚开始找到这里的时候,还以为是一个没有人居住的阴暗地方,但是今天门前有几个男人在吵闹。那是一群看起来像是什么商人的手下的男人,正在和姨妈家里那位对杨志颇有印象的的老仆在争吵。
“怎么了?”
杨志拉开二人,一个红着眼睛的老人抓住了他的手。
“杨志大人,请把这些恶徒赶走。”
老仆穿着麻布丧服。
“这些人说,如果不搬出去,就把夫人的遗体扔到路边……”
据说昨天,病入膏肓的阿姨终究离开了人世。而与老仆争吵的男人们则是闻讯赶来讨债的当铺老板。
“这房子已经抵押了,还不上钱,就赶快搬出去啊。”
男人们抱着胳膊,围着杨志转。
“我们也是做生意的,你不要觉得不客气。”
“这个房子已经有新租客了,听说是个刚娶了小老婆的老爷。”
“天天像箭一样的催促我们……”
“什么什么老爷啊!”
老仆对滔滔不绝的讨债人们举起拳头。
“难道我们夫人就不是高贵的人吗,如果不是这该死的世道,你们这些人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并且,我们这个侄儿是禁军的…”
杨志一把拉住老仆消瘦的肩膀。
“……没有钱了吗?”
“夫人把棺材钱也交给了您。”
老仆并没有责备,而是像是期待着什么似的抬头看了看杨志。
“杨志大人一定会为杨家恢复名誉的,所以那些阴间的事都无所谓,只要大人您……”
一瞬间,腰上的剑沉重得令人讨厌。
“如果这位先生说要替他们还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了两人的话的男人们改变了语气。听说这位穿着锦袍,挂着漂亮配剑的亲人是禁军武官,他们似乎决定改变态度。
“对与你的这位亲戚来说,这可真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情啊。现在他们连利息都……”
面对拳脚相加的讨债者,杨志脱下锦袍扔了过去。
“你们再等一天。”
杨志把院子里的草扯下来,在剑柄上一圈一圈地缠绕。他背对着目瞪口呆的讨债者和老仆,径直走向五岳观门前。
在一什么东西上卷着草或插着草,那是它作为商品出售的标志。杨志拿着插有草印的剑,沿着五岳观一带的繁华街道走着。不愧是开封最大的道观,在两旁种满了柳树的大路上,从大商店到地摊鳞次栉比,行人、车辆络绎不绝。
可是,过了一个时辰,似乎还是没有任何声音。虽然选择了龙津桥、延真观等人多的地方,但还是没有人想买的样子。
夕阳西下,延真观的门市也开始灯火闪烁。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声音。
“喂,你这东西要卖多少钱?”
杨志还没回答,变被一只胖得像年糕一样的手抢走了吹毛剑。
“你干什么?”
“老子是『没毛大虫』牛二。可是全东京城最讨人厌的家伙。”
自称牛二的人探出光秃秃的脑袋,瞪大眼睛微微一笑。
“这刀卖多少钱?”
“……三千贯。”
“嗯?”
“很便宜了。”
“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啊。”
他把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剑,一把扔到地上。
“你说这跟我家里三十文钱一把的菜刀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拿来切菜叶和豆腐。这样的刀也要卖三千贯,真让人哭笑不得。”
牛二准备胎教踩下的瞬间,杨志迅速将剑拾起。二人的周围,看热闹的人们聚集在一起。
“这是一把独一无二的名刀,是我家的传家之宝。”
“一定是从很气派的杂货店里买的吧?”
“我不想卖给你,别打扰我。”
牛二在正要起身离开的杨志面前,笑眯眯地阻挡过来。
“那可不行,这是我的地盘。何况,我可不想放弃买到一把好刀的机会。”
“刚才,你不是还在愚弄我吗?”
“谁让那些卖东西的人太狡猾了。那么贵的一把刀,到底哪里厉害,你说来听听。”
“这把吹毛剑,砍铜剁铁,刀口不卷。又能吹毛得过。而且,即使是砍人,刀刃上也不会留下血。”
“这样啊,如果是你在唬人,我白拿了你把刀。你看怎么样?”
“我不会说谎。”
“那么,先把这个斩了吧。”


 
“怎么回事?”
将杨志从血腥的陶醉之中拉回到现实的,是一群拨开人墙蜂拥而来的官员。
“是谁干的?”
官员们手握白木棍,将头戴草苫子的杨志围了起来。
“是你杀了他吗?”
“光天化日之下干了这么大的事,来,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他们远远的将杨志围住,用手中的棍棒驱赶他。
“我是开封府的白州……”
“等等!”
当官差们要把杨志带走的时候,有两个男人从正发出同情声的群众中跑出来。一个目光锐利的削瘦大汉将围绕杨志的官员们一脚踢开,抓住了杨志的前胸。
“就是你杀了牛二?”
“小矮子,你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一个矮墩墩的小男人,也扭曲着凶恶的表情,露出可怕的表情。
“喂,你们……”
虽然官员们想要前来阻挡,但已经被周围的人群撞开。
“这该怎么办……”
“烦死了!”
“如果你想阻止我们,那就把我们的手全都剁下来啊——”
削瘦的大汉抓住杨志的双臂,而人群中的其他男人们同时拔出了匕首。如同收到信号一般,如同狂涛般的喊声响起了。
“人都死了!!”
“不要打扰我们啊!!”
“官员们快滚回去吧!!”
小石子和垃圾四溅,全部倾泻到官员们的身上。不知不觉间,看热闹的人群散去,一群挥舞着木棒、石块的乞丐正破口大骂地将官员团团围住。好像聚集了开封的全部乞丐一样,他们个个穿着破旧的衣服,满是胡茬的乱糟糟的脸,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山人海。
乞丐们嘴里嚷嚷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像老鼠一样威胁着官员们。欢呼着涌来的灰色人群,吞噬了官员们,并如灰色的浪潮一般将他们冲走。


 
“你们也是梁山泊的伙伴吗?”
此时时间已接近午夜,地点是一个位于郊外的荒芜寺庙。
“与其说是伙伴,不如说是朋友。”
时迁微微一笑,把带有银粒手感的小袋子扔给杨志。
“我们帮助的人,简直是林教头的翻版嘛。”
“什么话啊。无论是曹正与林教头,还是林教头和破戒的僧人鲁智深,都是生死与共的交情啊。王定六又是和尚大哥的弟弟,杏儿……也算是林教头的朋友吧!所以,我们才出手相助的。”
时迁简单地说明了他们相识的经过和在东京重逢的情况。救回林冲的鲁智深也受到了高俅的追杀,现在化身乞丐和尚躲在城里。这时,时迁和曹正刚好聚集在一起,从五台山寻找鲁智深而来的王定六也加入到了其中。
“这群擦着袖子的家伙,意外地聚集到了东京。”
“那些乞丐?”
“我的手下啊,很有用吧。无论是做眼线,打探消息,还是闹事或者偷马都很自然。话说,曹正。你那是哪里来的马啊?”
没有回答时迁的问题,曹正默默把缰绳交给了皱着眉头的杨志。
“不过,我们可没时间悠闲地呆在这。这个破寺院,平时就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虽然官员们很少接近,但是等天亮了就说不定会出什么事了。所以,快点走吧。”
“去梁山泊吧。”
无视王定六揶揄的话语,杨志板着脸骑在马身上。
然后用手摸了一下银袋,将之又扔回给时迁。
“因为机缘巧合遇到你们,至于这个钱……就当是给我筹办葬礼用吧。”
“啥?”
“既然你们都把我拉到了这里,想必也已经知道我姨妈的事了。那么帮我告诉林冲,我一定会跟他,再比试一次的。”
“你这家伙,不一起去梁山泊吗?”
“……我在北京还有个朋友。”
“真是个直男啊。”
王定六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似乎也并不意外。
“那以后,可能会很辛苦了。”
“但愿吧。”
杨志傲然地说着,同时摸了摸宿有星辉的吹毛剑。这凉丝丝的触感,能镇定发热的神经。
「和祖上一样遇到了不幸的的事情吗。」
曾祖父杨令公,腰佩此剑,骁勇善战。但由于奸臣的诡计而陷入困境,在与辽国的战争中在狼牙谷自杀身亡。
「但我问心无愧。」
杨志这样想着。
杀人逃跑也好,被盗贼帮助也好。
比起这些,最可耻的是向奸臣屈膝。
“……但愿。”
再一次,杨志对着周围的每一个人重复着刚才的话语。他轻轻抬起头,星空中,似乎泛起了海蓝色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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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北京》

 
到北京大名府,从东京到北京,大概一共步行十天的路程。
从东京出发的杨志,为了以防万一,先往南走,途中把马卖给了农家做路费。然后绕过东京,沿着相反的方向向北京前进,昨天,刚刚渡过了注入渤海的黄河支流。这一带路程已经过了一半。
如果不渡黄河直接往东走,梁山泊与北京的距离差不多,但杨志毫不犹豫地渡了黄河。
初春的阳光灼晒着杨志的脖子,就这样,孤独的男人走上了尘土飞扬的道路。
由于土地的起伏不平和路旁稀稀疏疏的枯萎杂木,导致路途的前景看起来不大好,就连远处骑马的军人和扛着行李的军人看起来也很小。
再往前的红褐色的小山顶上,隐隐约约闪烁着白光。与此同时地,四个小黑点零零落落地跑了过来。
「来了啊。」
想到这里,杨志既不着急也不放慢脚步,而是继续维持原速向前走着。
只见军官样子的男人在马背上拔开剑鞘。一旁的军卒也放下行李,转向原来的方向准备逃跑。强盗们摆好架势将眼前的一行人团团围住,并缓缓向中间靠拢过来。
不久,一个男人上前拉住了军官坐骑的缰绳。军官挥起利剑将他的手臂一击斩落。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一只手臂飞向了晴空之中。被斩落一臂的男子痛苦不堪,其他三个人愤怒地转向大打出手的军官。
军官娴熟的驾驭着杀气腾腾的战马,对眼前被自己重伤的男人施以了漂亮的斩击。
「不要——」
杨志正在居高临下观察这一幕时,军官的坐骑突然长嘶一声,站立起来。是马的屁股被敌人插了一刀。军官顺势从马鞍上被掀了下去,但在落地之后又迅速的站起,倒是把那个准备丢下行李逃跑的军卒吓了一跳。军官从强盗的身后一跃而至,同时猛地挥下了手中的剑刃。伴随着一声尖叫,又一个强盗的胳膊从自己的肩膀上分离,被强盗抢来的箱子,也与此同时地摔倒了地上。箱子被摔开,从中掉落出了五颜六色的玉石原石,每一块儿都是很大一个儿,也都很值钱。
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男人,正躺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军官开始俯身拾捡玉石。
但在军官地下头的同时,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蒙面大汉举起朴刀向他的背后斩去。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军官将自己的配剑甩了出去,但随着一声巨响,剑被从中间断为两截。
大汉将断剑扔给一旁的伙伴,再次向前袭去。军官一把抓起还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强盗领口,把他推向大汉的方向。
大汉不耐烦的吵嚷着,同时将被推来的男人斩为了两段。
“啊,烦死了。”
男人的尸体被一刀从脑门直砍到到腹部。在不断喷出的血沫中,大汉像疾风一样继续向军官逼近。军官拾起强盗的朴刀继续应战,但却被对方力量所压倒,慢慢后退。那把朴刀也被对方弹飞,军官倒在地上,大汉对着那张仰面朝天的脸毫不留情地挥下朴刀——
突然,一把短刀刺向了大汉的手臂。
“是谁!?”

 
作为河北的第一大城市,北京大名府的城墙又高又坚固,街上店铺鳞次栉比,盛况空前。
刚刚通过了城门的杨志一边向身边的人问路,一边往老友家去,很快,杨志来到了一家规模很大的店面前。
写有“卢家解铺”的大招牌挂在房檐上,店前飘扬着印有代表当铺的“解”字的旗帜。在那旗帜下面,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正坐在凳子上专心练习算术。虽然是小孩子,却扎着一头卷发,梳着一头聪明的掌柜样式的发型。看到正向店里观望的杨志,便圆滑地跑过来。
“武家大人,要是问价钱的话,在北京,我们店是最合适的。利息是每月两分钱,很便宜。我家的年头也长,就算是意外丢失的保障也齐全,最重要的是不会像那边田家的当铺那样随便在自家的起居室里的杂草上。”
“你家先生在吗?”
杨志皱着眉头,俯视着跟自己腰一边高的少年。
“您是哪位?”
少年用疑惑而平静的语气问道,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杨志的风采。
“不在的话,我会再来的。”
“再来拜访,可能也不在。”
“听说他以前捡过一个小孩,就是你吗?”
杨志像突然想了什么似的问道,少年眉毛的形状夸张地拨了过来。
“有眼不识泰山,抱歉……不过,我的身高,本来也看不到泰山……”
这时,店里传来了掌柜和客人的争执声。
“拜托……我真的很需要一笔钱……”
听起来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代笔人在请求着。
“可是……”
掌柜正听着灯光,翻腾着砚台,一脸凝重,但似乎并没有明确的拒绝。
“这是祖传的端溪砚台,就算只出一百两也没关系……”
“请稍等。”
少年离开杨志,回到了店里,径直走向柜台,拿起了砚台。

 
第二天,杨志从在廉价旅馆里租的房间出来吃午饭。他来过北京几次,来意也很明确。暂时没有其他的目的地的杨志,打算暂时停留下来。
闲逛了一会儿后,杨志走进了面朝繁华街道的饭馆,他听说今天东郭门练兵场正在举行御前比赛。
「御前比赛?」
杨志决定去练兵场看看。
东郭门外的练兵场只是用简单的竹栏围了起来,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也有简单的小餐馆,像节日一样热闹。
虽然现在是休息时间,暂时没有比赛,但在宽阔的练兵场上,北京军的将士们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喊着武器的摩擦声,马嘶的嘶鸣声也很是刺耳。练兵场中央的演武厅上,挂着锦缎制成的条幅,下面放着一把大椅子。这是北京大名府长官、留守司梁世杰的座位。
留守司不仅是行政职位,还是掌握兵马大权的重要军事职位,听说掌管北京的梁中书是位居宰相之位的蔡京的女婿,得助于公公的权势,自己也在北京一带作威作福,威风八面。
附近的街坊们一边喝着便宜的酒,一边忙于评头论足。杨志也决定在下一场比赛开始之前,在路边的酒馆消磨时间。
一进入简易的店面,坐在旁边看着木版印刷的对战表的行商就来搭话了。
“这位哥哥,你在谁身上下了注?”
“我没有下。”
“什么啊,真丢脸啊。一文不值。明明现在是给典当铺长脸的好机会。”
一旁的小贩对着对面的马一顿斥骂。
“今天没有‘急先锋’出场吧,那看起来今天的比赛有悬念了。可能会大赚一笔。”
“谁的分红最高?”
“阿四和李小乙呢,我可是在周瑾身上下了一贯呢。”
“周瑾?你是不是有点压的太多了?”
侍者也紧张地加入谈话。
“确实如此,不要把赌注全都下在那种家伙身上,那种年轻人没有经验的。”
“别这么说啊,我可是把郑婆那里要用来在明天买卖的本钱都投到王定身上了,要是输了,我会被她杀掉的!”
“真正的热门是周谨,王定是大冷门,这才是最稳的。”
「……王定?」
听到这个名字,杨志手中的酒杯的水面上出现了阴影。
“啊,真是有缘啊。”
杨志抬眼一看,身穿华丽盔甲的王定正笑着站在那里。
“刚才看到一个人很像你,就追了上来。”
“眼睛真好。”
“因为你很显眼。”
在最终决赛的登场中,王定笑眯眯地接待着蜂拥而至的人们,坐在杨志的对面。
“您也来看比赛了啊。北京人都来了,很热闹吧。今天比赛的冠军,不管现在是什么身份,都将被任命为副牌军。听说奖金还有三十两银子。”
“就算是决定副牌军,也要一一进行御前比赛吗?”
副牌军只是一个队的副队长。
“梁阁下喜欢比武。接下来是我和周谨殿的决赛,请大家观看。”
“我先说一件事。”
杨志对正要走的王定端起酒杯。
“想赢的话,就要下杀手。”
“……我会记住的。”
王定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在将赌注下到他身上的人们的鼓励下回到练兵场,不久开始的比赛结果正如那个人评论的那样。
对手周谨,胸板的厚度和腰围都是王定的两三倍,是个巨汉,从盔甲上也能看到全身的肌肉隆起。从他的举止来看,油光发亮的前额里似乎也有肌肉堵塞。
台上坐着的是身居高位的梁中书,两侧则是两名兵马都监。不久开始的锣响了,骑马的长矛比赛开始了。
王定用细腻的手法躲开使出蛮力攻击的周谨,不漏间隙地冲了上去。但周谨的动作出乎意料地迅速,几乎是反射性地防战,无法接近。
两人用的是带真尖的枪,周谨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王定有点踌躇的样子。
比赛拖了很长时间,王定很快就因为疲惫而慢了下来。为了避开瞄准喉咙的刺击,周谨用长矛的头刺进了王定的腹部。
伴随着微弱的声音,王定流血了。
“真脏啊。”
“先落马的才是输的,这样决定胜负不是很走运吗?”
“赢了吧,赢了吧。”
围观的人们发出了一片谴责和欢喜的声音。
周谨得意洋洋地守在坛下,军卒赶到倒在地上的王定身边。
「对那个男人来说,可能也算好的结局。」
写着“王定”的赌牌被撕得满天飞,在漫天飞舞的纸花中,杨志改变了方向,想要拉他回去,但由于坐在最前排观看,后面的人墙挡在了他的身上,他无法动弹。
“那么,冠军是周谨,副牌军……”
从台上传来兵马都监宣读命令的声音。
“请稍等。”
王定打断他的声音,一边擦着流在下巴上的血,一边站了起来。
“我记得,今天的比赛,即使不是北京军的在籍军人,只要武艺高强,就可以由军官推荐参战。”
“是的。”
“那么,冒昧推荐一下。”
“是谁?”
“就是……那个人。”
王定指着在竹箭对面无聊地观看比赛的杨志。
“我的技巧,在那个高手面前,简直就是儿戏。”
听到这个消息的观众们纷纷围住杨志。
“这家伙看着有趣多了。”
公告板旁边,那个压了王定的人敲了敲杨志的后背。
“这样的话,兄弟,我会赌给你的。喂,你要去哪里?”
还没来得及拒绝,杨志就从竹箭的缝隙中被推到练兵场里,在军卒的催促下被带到梁中书面前。




 
杨志以适当的名义隐藏身份,以副牌军的身份工作了一个多月后,被梁中书叫去。
开始还以为通缉书会波及他,但梁中书心情很好,他向东京询问,花石纲的事已被赦免,并告诉他没有其他罪行。
“虽然都监们都在唠叨。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请堂堂正正地报上杨志的名字,做出比现在更大的努力。”
此后,梁中书对杨志的信任越来越深,不久他后来,杨志与索超一起被任命为官军提辖使。
五月中旬,杨志与索超、王定、周谨再次被召到梁中书的宅院。
那天,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幽深的小房间,而不是面向庭院的小厅堂。
“我想给东京的蔡太师送生辰纲。”
梁中书在一排排自豪的武官面前,压低了声音。
“从全国各地数十万贯采买的珍宝,然后发送的途中不能出差错。因此,希望在上一场比赛中表现出色的人们能够担负起这个重任。”
「十万贯?」
杨志瞥了一眼梁中书那张刁钻但总觉得软弱的脸。娶了权门的女儿为妻,依靠岳父的力量出人头地,想必也是颇费苦心吧。
“鉴于前任指挥官的经验,决定由杨志来辅佐,而周谨和王定则在其手下,以防万一。太师生日是六月十五日。请不要错过时机,把行李平安送到。”
梁中书扫视了四名武官,尤其对杨志刮目相看。
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为了这一天,把杨志留在身边。
“在平安完成任务之后,你们将各领重奖,尤其是杨志。在给太师的信中,先把这件事写好。如果这次工作做得好,就可以授予与你祖先威名相应的官职了。”
“真是太棒了。”
杨志拱手表示感谢。
日后再进行细致的商谈,到时候光是讨论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一从房间中离开,索超立刻喘了口气。
“如果我们凑齐的话,应该不需要担心盗贼的数量吧。”
“可是,我听说去年虽然派大部队护卫,却全都被盗贼抢走了。”
王定担心地插嘴。
“听说凶手是梁山泊的同伙。聚在梁山泊等地的乌合之众。官府一致认为,如果盗贼只有数百人,我们是不会为此害怕的。周谨,也是你挽回名誉的好机会。”
索超拍了拍阴沉着脸沉默的周谨的肩膀,鼓励他。从御前比赛被杨志轻易打败的事件开始,到现在为止,周瑾变得在一直习惯于炫耀自己的军队内被戏弄,也开始被梁中书轻视。
「都怪这家伙。」
然而,杨志却一脸冷漠的表情,连一眼也没看就走了。
「太看不起我了……」
周谨恶狠狠地瞪着杨志那飘飘然的背影。
杨志沉默寡言,态度冷淡,这对谁都一样,但对周谨来说,只能是看不起自己。
他对王定一副杨志的弟子的样子很不满意,而王定作为杨志的后继,成为副牌军,也让人气愤。由于索超的晋升而空缺的正牌军,与期待相反,任命了其他年长的武官,周谨对杨志的怨恨与日俱增。
「这次,再看看吧……」
那天,周谨来到了陷入暮色的城市。被剪掉的头发还没长到可以绑在发髻上的程度,所以身上穿着袍子,头上盖着手帕,看起来很奇怪。
被杨志轻松打败的自己是全北京的笑柄,以这样的姿态走在大街上连小孩子都嘲笑。有时也会被那些赌上周谨输了大钱的人扔东西,所以他很少出去走动。
“喂,没能成为副牌军。”
但是,一走出宿舍的大门,就遇到了最想避开的人。
“赌场的账单怎么办?已经存了八百贯了。”
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大账单的领班在后面带着一排小弟。他的跟班们都手拉着手,从袖口探出匕首。
“八百贯?怎么还翻了一倍?”
“利息啊,利息,我们已经在这里见过无数次了,怎么还是记不住。因为要用御前比赛的奖金支付,所以我们一直在等待,如果不能支付,就只能给上司汇报了。”
“喂,那是因为……”
梁中书是严禁武官出入赌场的。如果被起诉,周谨一定会被免职。如果做得不好,甚至有可能会被判流刑。
“再等一下,我还有钱。”
“真的吗?”
对方用怀疑的眼光抬头看了周谨一眼,最终,周瑾在再三推脱到最多等一个月后离开了。
另一方面,周谨擦去一身冷汗,钻进后街,穿过乱糟糟的小巷,穿过酒吧的暖帘。
门面虽小,里面却相当宽敞。体热和汗水的气味在混浊的空气中蔓延,工人和乞丐等形形色色的男人混在一起喝酒,发出沙沙的声音。
周谨被冷淡的侍者所包围,环视着嘈杂的店内,在最里面发现了一个背对人群喝着酒的红发男子,便分开人群向他走去。
“你就是「赤发鬼」刘唐吗?”
大汉头也不抬地用手转着酒杯,继续喝着浊酒。
“看到我的头发你就知道了。”
“想赚一笔大的吗?”
“没心情。”
“如果猎物价值十万贯,也会这么说吗?”
刘唐手中的酒杯停止了转动,在红色的刘海下,醉眼闪闪发光。

 
精彩,着实精彩^0^~
 
绘卷比很多水浒同人强太多了
 
楼主辛苦了
 
翻译的很好,实体版书籍只是多了引首,下回简介和不少插画,但繁版读起来没那么顺口,希望几位喜欢翻译的同心协力把全部内容翻译完,楼主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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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21:59:26  更:2021-07-13 22: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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