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页 -> 水浒传 -> 《林扈传》中篇连载,全书十二回 -> 正文阅读 |
[水浒传]《林扈传》中篇连载,全书十二回[第7页] |
作者:爱嘉木木 |
首页 上一页[6] 本页[7] 下一页[8] 尾页[9]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曾弄差一小校赍擎而去,史文恭亲送到小校至寨门口,极目远眺,直至不见身影,方回身归寨。那边宋江接过书信,却不拆开,唤众将皆到帐中,当面将信扯的粉碎,投入火中烧烬,时节正起南风,纸片灰末扑了小校满头,小校不敢乱动,磕头不已,连声求饶。宋江冷笑道,曾头市杀我兄长,如今又来讲和,饶你曾头市不难,只要火中取冰,油中得雪,铁树开花,西水东流。小校哭道,这如何使得,头领饶我性命。 宋江道,饶你性命容易,曾家那几个并史文恭须饶不得,又从箭囊中取出一只雕翎箭,同小校脚边砸去,箭头直直没入地下,小校吓得瘫软在地。宋江道,我也不写甚回书,你只拿箭回去复命,你家曾长官一见便知。小校颤巍接了箭,头也不回,上马飞驰而去 宋江道,曾家求和,是对我梁山生了惧怕,已不战先败,只是那曾头市深沟高垒,易守难攻,若死命闭城不出,不与接战,我军粮草实在吃紧,又折些锐气,军师且想个计策引他出来才妙。 吴用笑道,这个不难,我军粮草虽紧,尚可撑些时日,曾头市被围得密密匝匝,如铁桶一般,曾弄下和书不成,为求自保,势必四处求援,如今这样阵势,几人几骑冒然出城,便是那露天盘子,何异于送死,只有两军混乱,才有机可乘。我军不去搦战,曾家不出几日必来我军阵前聒噪。 林冲思虑片刻道,曾头市百余里处,有两处厢军大营,屯兵万余,不是好惹的,远水解不了近渴,曾头市要官兵相助,只索这两处去求,我军要截他报信,也只需在这两处关头做些文章。 吴用道,正要来与教头商议,这两处厢军大营,一处靠山,一处临水,这临水大营恰在曾头市南面,报信之人想必急如星火,必取直路而行,教头机警过人,自不用小可多言。又将王英唤来,与林冲道,王英兄弟出身草莽,绊子一应手段是惯熟的,就拨与教头麾下听命,王英先自受了宋江付托,此时一口应了,林冲也不好不受。 宋江拈香在晁盖排位前拜了三拜,与众将道,晁天王慷慨英灵在顶,洪庇三军,必当振旅而还。四路军马以狼烟为号,一齐攻城,曾家上下,不留一个活口,以侑亡冤,他日报功领赏,贼首以记。 吴用当下便点了人马,呼延灼领了杨志、史进几个头领自北面攻来,秦明领了鲁智深、武松几个头领取道西面,林冲领了穆弘、穆春几个守住南面,宋江则带花荣几个坐镇东面。 曾头市那边,曾弄闻之宋江撕书掷箭,惊骇不已。曾涂仍自颠口道,爹爹一番好心,却让那宋江这等作践,我曾家虽也不是公侯勋卫,方圆百里哪个不敬三分,爹爹偏要与草寇讲和,岂不是自取其辱。 曾弄此时也没了见地,任凭曾涂主张。曾涂道,二弟五弟素与官军有来往,晚间我等上前叫阵,双方军马厮杀之际,二弟五弟分头去搬救兵,哪怕有一处肯来援手,曾头市便也有救了。 曾升道,与官府打点,有金白之物才有几分面色下来,又是对那梁山,哪里能容易相帮。曾密也道,虽与守军长官前有几分薄面,却也只能锦上添花,期他雪中送炭,只怕是水中捞月一场。 曾涂道,我曾头市往日与那些兵冗不知多少孝敬,迎来送往,哪一处不尽心,他每要男丁服役,妓女充营,何曾说个不字,竟落到这步田地,罢罢,你两个只管去请,盼长官念及唇齿之义,遣军而来,协力拒贼,不论要银几何,只应了就是。 却说头领们各整军备,分营下灶,更有几个头领人马并入,林冲忙于军务,又怕三娘在帐中闷了,便让她牵了霜花在营地四周一带走去,因扈三娘身材高挑,一色军中服侍,身边又有林冲亲兵陪着,因此也无人看出端的。 王英自到了林冲军中,恶习不改,几个军士拥着吆五喝六,各处去蹿,远远见扈三娘牵马而过,心中一动,暗道,扈三娘如何在这里,也晓得有些蹊跷,便暗暗尾了去,扈三娘仍旧和亲兵说笑,全然不知。 扈三娘问道,听人说这霜花马劣性的很,除了林大哥,别人不得骑,可是真的。亲兵笑道,却有此事,有几个头领不信,都被颠落在地,气的抬手要打,都被林头领拦了。扈三娘笑道,他倒是个爱马的痴儿。 亲兵低声道,林头领刚得马时,也被摔下数次,为着面浅,不与人说,就是怀袖姐姐,也只知道溪边摔伤臂膀一次。扈三娘道,他不说,你如何得知。亲兵笑道,林头领上山,我就跟他左右,因自幼习得些治跌打损伤的法子,头领留我帐前亲随,另眼看承。他那一月,腰背常有淤青,唤我推拿,我便问,何处带的伤来,累日不得好,头领只是不肯说。一日,我在后营,看他被霜花颠下,捂着腰坐地,半晌不能动。我上前扶了他起身,劝他再三,林头领却说,目下顽劣,到底是匹良马,随我去忍耐,加以恒心,自然成才。谁知又过几日,霜花似感头领仁义,再不摔他,按辔行止,无不听命,然霜花唯头领能骑,他人莫不能近。 扈三娘道,一马不鞴双鞍,附主忠义之心,胜人何多,也只有林大哥这等毅力才配这样的良马。亲兵笑道,夫人回去不要同头领说此间。扈三娘亦笑道,这个自然,不消多虑。 王英在两人身后,并不去听说话,只看扈三娘身段,一笑一颦,且是娉婷,自此又动了**,按捺不住。原来这世间最难熬的便是眼前火,不见时也可抛在脑后,只是一旦见了动火,随你看去,无不中心像意,越是不得,越是可心,又是扈三娘这般美的不可方物,王英这样好色之徒如何打撇的下,恨不能扑上去就地竟欢,只碍这处是林冲大营,尾在身后解个眼火罢了。 |
今天,林男神开车送我回家,超级无敌平易近人,感动的泪流满面 |
昨天去的收获 |
什么时候播出? |
顶一个 提个建议,能不能给三娘起个名字? 话说我一直觉得扈三娘这名字好草率…… |
扈三娘知亲兵在林冲身边多年,便起了兴致,要他说些林冲旧事来听。亲兵起初有些拘束,见扈三娘没有一丝倨傲,行动举止,极是豪爽之士,又是话语投机,不觉兴趣愈高。 扈三娘笑道,你服侍他几年,可曾见过动怒。亲兵道,人有七情,头领也不是神仙,自然是见过的。扈三娘道,细说一两件也无妨。亲兵道,头领常言,人后莫论人短,所虑在此,只是夫人要听,小人斗胆说了,又是有些来由的,不算乱语。扈三娘笑道,实说就是。 亲兵道,宋头领上山后,称规所以正圆,矩所以正方,遂定下许多军令,整备大营,人马皆听他调配。头领寨中三千骑兵已是训练有成,阵法齐整,宋头领打了个偏手,尽数移到自家帐下,又令头领主军西旱寨,山上谁人不知西寨兵士多是与各寨头领有根有系,疏懒惯了,我等闲暇之时,对此多有议论,为头领不平。 扈三娘道,他是为这事恼了。亲兵道,头领非但不恼,反来劝我等不要胡猜乱嚷,日夕算计,没个气度,只说,皆是梁山军马,何苦锱铢较量。扈三娘笑道,这确是他性子,若换做我,十分不肯,少不了闹一场。 亲兵道,头领到西寨主军第一日,恰逢大雨如瀑,头领早早来在中军帐,各营兵长却迟迟不来,那日小人浑家临盆,也来迟了,诸人看头领脸色不好,没人敢揽头,在中军帐中跪了一片。头领带着怒容,将众人训斥一顿,便要军校拖出去各打三十军棍。若按军令应打五十棍,头领已是给了情面。不想几个不晓事的仗着晁寨主远亲,嘴里不三不四,要与头领口面,头领闻那几个一身酒气,更是怒从心上起,太阳里爆出火来,叫左右军士扯翻了便打。 扈三娘道,那几个目无军法,打个半死才好,你妻子临盆,事出有因,这顿打有些冤处。亲兵道,头领知我家中之事后,自罚了二十军棍,说不能体恤下属,是主将失职,自此西寨上下无人不敬服。且头领待人极是宽厚,赏罚严明,不少军校并非有意懒怠,只因前任头领不公不法,无出头之日,生了怨气。头领主事后,军心大振,莫说我等几个亲兵,多有军校为他舍了性命也心甘。 那亲兵顿了顿,又道,头领那日发急,除众人违了军令,也有头领身上旧伤发作的缘故,每到雨天,他肩膀便酸胀难耐,疼痛生躁,我与他竹筒角之,除去湿气,方能好些。扈三娘道,针角之法容我也学些。 亲兵笑道,这个使得,夫人学了去,教我也安心些。又道,头领还有一事动怒,却只有我知。头领上山后,独身一人,晁天王曾拨了几个女子服侍,都被头领退了回去,也有好些婆子要与头领保媒,说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头领一一打法去了,只说此生断了续弦之念,倒也安生些日子。不料前番那几个挨打的兵长怕恶了头领,花重金买了个良家绝**子,怕头领不收,便设了计请头领喝酒赔罪,头领因打了晁天王远亲,也有些和解之意,便要我跟着去了,那几人轮番敬酒,头领本来量浅,少时就有些醉意,起身要回,那几人拉住不放,要头领宿在家中,又说天黑路远,恐醉酒后路上不便,头领哪知是计,仍当他好心相留,便也应了。夜里我宿在外间,到了三更天,头领领了那女子出来,扶了女子上马要回,几个兵长听见响动,一齐奔将出来,头领只让那几个明日晌午到家中去,说罢拂袖而去。次日一早,头领便让我送这女子归家去,回来复命时,劈头撞见那几个兵长抱着一包银子悻悻而去,房中一地茶碗碎片,我跟头领也有年头,摔杯砸碗只这一次。 扈三娘听的入神,思量许久方道,他那夜里并不声张,又一早差你送回家中,也是全了女子体面。亲兵笑道,正是了,我一路送女子回家,看的分明,确是个美人。那女子感头领仁恻,与我说若头领不嫌粗笨,就此俯留,愿在身边服侍。我笑道,你若感激头领,回家后招赘个女婿过活,那包银两也够度日了。 扈三娘笑道,再有人将如花美眷孝敬你家头领,你可千万要报与我知,我苦央他伏祈笑留也就是了。亲兵道,夫人只当笑话听,头领面前千万在意。扈三娘道,我自有道理。二人又说了些琐事,一同归营。 |
希望教头身边能多几个真心为他的人。 |
写了这么多一定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笔者是真的喜欢林冲且偏爱央视版 |
顶顶 |
林冲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月没参横,曾头市忽开寨门,点起火把无数,天似大亮,曾涂与史文恭领兵直叩宋江营前挑战,曾涂传令下去,众将齐声叫骂,一心要勾宋江出阵,暗地嘱咐曾密、曾升趁乱混出城去搬救兵。 宋江依吴用之计,也摆开阵势,李逵提着板斧就要上前,宋江怒斥一声,李逵方骂咧咧回阵。曾涂纵马横枪,喝道,哪个贼寇前来受死。花荣双腿轻夹马肚抢了头阵,曾涂冷笑道,无名小子敢来送死,速叫林冲出来纳命。花荣也不答话,长枪一抖,拍马来战,曾涂自恃武义高强,初时不以为敌,战了几回合,便知斤两,重振精神应对,却已是乱了枪法,花荣越战越勇,渐渐逼的曾涂施展不开。 史文恭远远瞧了,骤马来助,大叫曾涂回阵,宋江阵中徐宁恐花荣有失,飞马来迎,曾涂见此,又来战徐宁,史文恭则敌住花荣,四马交错,三枪一戟,几片寒光托着杀气升腾,又斗了三四十回合,那边徐宁和曾涂枪来枪挡,不分伯仲,花荣武义到底敌不过史文恭,渐渐有些枪法乱了,生了怯心,撇了史文恭便要回阵,史文恭并无杀意也不追赶,见曾涂与徐宁斗得难舍难分,暗道,与这徐宁原在东京也有一面之交,此时上前夹攻,他必无活路,只是不甚光彩,转念又想,曾密曾升想来也已出城,不如让他一遭,便拨马回阵,传令收兵。 曾密与曾升扮作村名模样,各携了兵器,在两军酣战之际,偷偷出城,曾密向南,曾升向东,曾涂自以为技高一筹,瞒天过海,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白送了两个兄弟性命。 曾密武义在五兄弟中仅次于曾涂,颇有些诡诈,暗道,梁山若要防人报信,必定守在小路,因此笃定要走大路,便趁着夜色向南赶去,不想行了十余里,两三星灯火骤亮,闪闪欲动,林冲引着霜花马缓缓上前,曾密惊的猛拽缰绳,战马直立,见是林冲,方略定了神,魆魆的在暗地里,不敢喘气。 林冲道,休要莽撞,快快束手就擒,宋大哥仁义,或有一线生机。林冲在明,曾密在暗,正是灯下黑,林冲看不清曾密样貌,曾密却瞧的仔细,暗道,林冲武义与史教师一般,我如何敌得过,唯喜只有林冲一人为将,其余都是散兵。便驱马上前答话道,将军做主,无敢不从,却暗地摘下弓来,图施冷箭,林冲夜中闻得弦响,将身一偏闪过,左手早擎弓满弦还了一箭,曾密躲闪不及,应声落马,林冲上前一看,一箭贯穿咽喉,已死透了。 却说人生天地间,最重的是性命,最恶的是害人性命,晁盖身死,乃曾涂密令曾密做下的案子,后嫁祸在史文恭身上,人人皆道史文恭不义,曾密反脱了宪网。谁知天理不容,要使冤者昭昭,欺心之事,自有皇天鉴查,曾密身死,正是果报。 又说林冲欲为晁盖报仇,苦于不知何人所为,偏偏曾涂要走南道,又以箭袭林冲,林冲张弓回射,本是无意之举,却在冥冥中为晁盖申冤得雪,可不是千奇百怪的生些机缘出来,有道是,法理恢恢,疏而不漏,一作一受,天地掌眼。 这正是, 人生福祸似转轮 曾家嫌隙本无深 宿仇每因气量浅 冤债常伴是非门 幽幽暗室定狠计 湛湛青天佑亡魂 一箭还有一箭报 久久分明只存真 林冲射杀了曾密,曾升走东边求援,被鲁智深、武松以绊马索放倒,宋江此前喊李逵回阵令他与鲁智深一路守在路口,是有意让他得些功劳,李逵有的是冲阵杀人的力气,哪里有半分守株待兔的耐性,见曾升摔下马来,提着板斧上前便砍,曾升情急,大叫好汉饶命,李逵正不耐烦,不容分说,一斧下去,人头落地。 宋江见斩杀了曾密、曾升,升帐摆宴庆功,又让校官将两颗人头高高挂起,以振士气。席上,各人向宋江敬酒,表首胜之贺,宋江连饮数杯道,此战全赖军师神机妙算,让人马伏在路上截杀,方有此胜。 李逵抹了嘴边涎水道,胜是胜了,只是没杀个痛快,曾升一个人头,如何分功,最好明日曾家不做缩头乌龟,那才杀得过瘾。 吴用放下酒碗道,曾家连失两子,只怕无意厮杀,我军搦战也是徒劳,不如修整两日,静观其变,军士亦可将息,蓄力攻城,宋江一应允了。 |
顶 |
扈三娘在帐中伫立悬望,左等右等林冲不归,使人去寻各处不见,亲兵打探回道,宋江军中令已传下,各人皆回本营,头领晌午已离了中军帐。扈三娘道,这却奇了,满营兵士得了犒赏自去歇息,一军主将没了踪影。 亲兵道,夫人不必心急,头领前营不见,定在后营。扈三娘道,你领我去。两人一前一后,径往后营去找。行军打仗,前营沉兵,后营起灶,又有随军铁匠修补冰刃,火头军与铁匠又与普通军士不同,一来不必冲锋陷阵,鲜有性命之忧,二来这两件事琐碎,非心细不能为,因这个缘故,常是夫妻一处做活。 又逢休战,后营中炊烟袅袅,饭香吞并了杀气,显些人家气象。两人立住,踮脚远看,林冲果在树下坐地,手中折一枝条,低头于地上写画,亲兵要上前通禀,扈三娘拉住低声道,不要扰他,难得这处略清宁些儿,我静静等他一等。亲兵会意,托了个事故,留了扈三娘一人在地。 此时正是酉牌时节,夕阳渐落,两个铁匠年纪尚轻,穿了半袖坐在一处,赶着打了胜仗的性儿,一边磨刀一边说笑,好不惬意,林冲抬头痴看了半晌,又低头摆弄起树枝。 过了片刻,扈三娘见林冲住了手,站起身来用脚将地上土撮了,负手而立,呆呆看着远处火头军劳碌,扈三娘轻轻走到林冲身后,有意捉弄一番,谁知刚探到身后,林冲早反手抓了三娘腕子,稍用力一带,抱了满怀。三娘羞中是喜,险些叫出声来,为怕人瞧见,轻推了一推,要闪了身子。 林冲笑道,这臂膀便是捆仙绳,愈挣愈紧,三娘不要自讨苦吃。扈三娘怪道,倘人看见,忒羞煞人。林冲道,不妨事,夫妻人伦是天理,谁敢笑话。扈三娘道,大哥早知我在身后,故意背身勾我上当,晁大哥保媒时说你忠厚,此言不真。林冲道,是你要来作弄于我,反说我的不是。扈三娘仍自口强道,普天之下,只有男戏女,从未听过女戏男的道理。 林冲暖玉在怀,虽是怜爱,心中勾起惆怅万千,却无可诉,强忍在扈三娘耳边道,蹉跎半生,碌碌忙忙,能得几回轻肆,容我也放纵一次,只怕,余音未出,戛然而止。扈三娘问道只怕什么,林冲并不答话,口中喃喃道,百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金兰结。扈三娘忽觉林冲手臂一松,又听他说些没情没绪,不知何故。反抱了他双肩,以软话慰他,道,你我虽经了些磨难,毕竟做了夫妻,一世和美,再无不像意之处,且要宽心。 林冲方在游思,闻言惊觉,自觉失言,漏些话影,便要回营,扈三娘有心要看林冲所写何字,只说为林冲掸尘,于身后睃眼看去,地上浮土虽被林冲撮去,依稀能见字辙,能辨出一箭之仇隔生死,双雁振翅不同飞,淡饭黄齑,残年可度,兄弟翼翼,后半句却是不能认了。 且说曾头市中,曾弄见死了两子,足见梁山手段,曾头市兵不胜广多,将不胜勇猛,谋不胜周密,求和又不准,真个是坐以待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曾弄道,冤业在前,只消延颈待刀,别无他法。 曾涂道,爹爹不要惧悚,生死人之分定,梁山贼寇一心要灭我门户,眼看势不两存,不要再有求和之念,假仁纵敌,祸累满门。 曾弄道,我垂垂老矣,便活在世上,也不过几年光景,死不足惜,你兄弟几个年岁尚小,指日峥嵘,不值为此赔了性命。 曾涂两战尽知梁山根底,起先还道博个胜负,到此时心里明镜一般,知难逃一死,反生了几分豪气出来,挺竖双眉,拱手道,儿子虽年幼,犹不可夺吾之志,七尺之躯,戴天履地,欲做肝胆豪杰,不为贪生小辈,纵他梁山有十二分才智,我亦有十二分气概来对,绝不输他一分。 史文恭道,如今只有我等弃城,拼死护了曾长官杀出血路,设或行出几十里外,近官府重兵之地,便能得救。顿了顿又道,几处寨门皆有梁山军马把守,要避其来锐,须索寻个弱对才好,前番曾密走南遇林冲,曾升走东遇宋江,如要突围要避开这两处,北面临水,也不是去处,只有西寨或可讨些便宜。 曾涂道,爹爹年迈,不惯征战,道途曲险,快行不得,如梁山全力追赶,可不是枉送一死,还需拖住几处强兵方可。 史文恭道,曾长官于我有知遇之恩,史某一介武夫,蒙不弃微寒,表里无嫌,今曾家有难,欲竭愚忠,粉身碎骨以感德,梁山众将中,师弟武义精熟,非我不能敌,我自去南寨截他就是。 曾涂道,史教师坦荡胸怀,曾涂浅识胸狭,执偏见曲说,屡有冒犯,实是不该,今教师为我曾家赴汤蹈火,义气深重,古今罕有,望不计前嫌,保我父周全,说罢泪如雨下。 史文恭亦心中凄然,道,小将军不必内疚,只是蜗以涎见觅,蝉以生见粘,萤以光见获,可见逞能扬名,未必幸事,若小将军拼出围阵,当知此理,莫要再引火烧身。 至此曾涂才知史文恭与曾家一心赤诚,悔当初做下弥天大事,遂与史文恭跪下道,还有一事,欺瞒教师许久,乃我欺心昧己为之,晁盖是我使曾密射杀之,差人偷教师箭囊中双箭,将这案子作于教师身上,为的是怕教师临阵倒戈,生了反心。求和书也是我使人调换,送了苏教师性命,实非本意。 史文恭扶起曾涂,叹口气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事已至此,不要再提。曾弄,曾涂流泪不止,曾索,曾魁两个年岁尚小,亦大恸。曾涂毕竟年长,勉强揾泪,当下定了计策,曾涂出东门截住宋江中军,史文恭寻林冲作对,曾索,曾魁保曾弄出城。 |
忠义两难全 |
倏忽过了三日,曾头市见梁山安营扎寨,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寨门严闭,曾涂道,梁山围困,兵勇人心惶惶,久必生哗变,生死只在今晚了。当日黄昏时分,曾涂将兵士分为三股,分派已定,另选三匹良马,摘了銮铃,除去重甲,交于曾索,兄弟分别,唯有穷途之哭,无不堕泪。 已近半夜,星斗稀疏,曾头市忽的大开三处寨门,喊声震天,火把四起,亮如白昼,早有校官连次来报宋江,吴用笑道,正中下怀,传令下去放起号炮,秦明等远见号炮直上半空,厮杀令至,皆点兵而起迎敌。 曾涂正待出阵,耳边闻得号炮想,暗道已中奸计,本怀必死之心,此时更无他想,抖擞精神,横枪而对,宋江在马上笑道,小将军别来无恙。曾涂正无好气,执鞭一指,道,宋江匹夫,枉你满口江湖道义,却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宋江道,两军阵前,只论胜负,自古成王败寇,何来卑鄙一说。曾涂冷笑道,我父与你义和,降书上并无一言不敬,你撕书毁约,是何道理。宋江道,杀我兄长之仇,岂能善罢甘休,你有降书,我亦可不受,正当其理。 曾涂骂道,废话少说,枪上来见。宋江阵中徐宁纵马奔过来,一枪斜刺,曾涂勉强抵过,暗道这贼气力不弱,也觉手筋振动。两人斗了三四十回,徐宁气定神闲,毫不慌乱,曾涂心中担忧父亲,已是心头无主,智乱神错,渐渐气力不加,徐宁横枪一荡,曾涂躲闪不迭,正中头盔,曾涂不敢再战,披头散发,夺路要走,花荣早搭弓罩他全身,见曾涂发狂,一箭射出穿了后心,可怜曾涂顷刻命归黄泉,这也是他生平作恶,招来一场现世报。 曾涂领的三千余兵勇,本惧怕梁山,无心恋战,今见主将已死,丢开武器,伏地求饶,宋江冷哼一声,尽剥其甲兵辎重,又使人将兵勇尽数反剪,连连串串牵了,压至城外两里处,无论壮幼,一律斩首,霎时血流成河,积尸如栋。 曾索、曾魁护送曾弄出城,正撞见秦明,曾索道,左右也无生路,索性拼个死战,使个眼色,一心要曾魁保了曾弄,自家赶马来战秦明,身后兵勇许多感曾弄宽仁,也抵命一战,西寨门外陷坑颇多,梁山军马虽盛,也折了不少在里,竟将将敌住,一时军马乱窜,曾魁与曾弄两匹快马投小路去。 曾索一柄三股托天叉使得刚猛,与秦明是狮虎相争,斗了二十回合,秦明力大,压的曾索不能施展,曾索慌乱,招架不住,被秦明一棒打在腰上,落马而亡,曾家兵勇见曾弄已去,曾索身亡,料定一死,三千人拼命抵御,秦明大怒,亦领了梁山一众奋勇厮杀,两军鏖战,直至天明,曾家兵勇或死或伤,无一个全人,秦明为振奋军威,令手下虐杀伤者,在城外筑起京观。 曾弄与曾魁不顾途路崎岖,负命而逃,常恐后面有人追赶,行至十余里开外,不见阻拦,正在欣喜,忽然人声海沸,百余弓箭手将两人团团围住,任二人左突右冲,无路可出,皆被弓箭逼回,曾弄大喊一声,吾命休矣,遂拔箭自刎,曾魁见父亲不愿死于敌箭之下,义气上涌,也自戕而亡。 且说曾家西寨史文恭领了人马出城,暗道,前次阵前,师弟有救我之意,承情苟活,今夜眼见一场厮杀,火不浸水,怎好周全,如我拼的一身武艺,杀开血路,尚有指望,只是不愿师弟作难,前思后想,没个结果,又听城外呐喊震天,不能耽搁,忙披挂上马。 林冲坐于马上,远看曾家寨门大开,史文恭一身黑甲,手提方天画戟,身后兵士个个垂头,如丧家之犬,唯有史文恭一马在前,气度不凡。史文恭道,与师弟对阵,实不情愿。林冲心中暗喜,却道,无需多言,与师兄较量,正求之不得,这话一语双关,又是说与身后王英一干人听的。 史文恭闻言有些诧异,不及细想,林冲已拍马赶到,两马盘旋,八蹄卷舞,一个枪刺如凤尾穿云,一个戟扎如凰翎摘彩,两人身后众将擂起鼓来,要看胜负。战到十余合,林冲直逼住方天画戟道,师兄听我一言,速往南边大路而去,不要回头,小弟自有见教。 史文恭心中一惊,卖了个破绽,拨马便走,径往大路而去,林冲一马在后急追,穆弘见两人撇了众人,恐林冲有失,与林冲几个亲兵一道打马追赶。曾家兵勇以为史文恭不战而逃,皆伏首乞降,王英得了宋江吩咐,只要争功,哪里肯受,吵嚷着要砍几个人头。 林冲副官拦下道,林头领有令,无论男女僧道,降者不杀,只索尽数绑手送与宋头领发落,王英大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来管老爷,不高兴时连你一起砍了,便执鞭要抽打,林冲副官怒目而视。阮氏兄弟上前道,杀这几个无甲之兵也无甚威风,城中定有不从者,杀来才痛快。王英暗想,曾头市富甲一方,金银丝帛无数,也必有娇妻美妾,我何不先占了享用一番,也掠些私银落在手里,不比这刀头舔血快活,冷哼一声去讫。 林冲跟马只稳稳随在史文恭五丈之地,不远不近,这大路上几处都有弓箭手埋伏,单为林冲在史文恭身后,不敢轻易放箭,伤了自家头领,因此史文恭未遇到甚阻拦,两人马快,不逾时已离曾头市二十余里。 林冲见离了伏兵,大喊师兄且住,史文恭听见,勒马停在原地,林冲赶上前去,从怀中拿了牛皮纸包裹阵图出来,交与史文恭道,阵图在此,师兄自看,逃命去吧。史文恭接过,声泪俱下,道,师弟放我出走,岂不叫宋江见疑,如何向军中交代。林冲从史文恭囊中取出一箭,道,使这箭扎我左臂,只当你暗箭射我,趁我中箭落马难以坚持,你逃亡别处。 史文恭骇惊道,万万不行,怎能累你替我生受,林冲道,昔日学艺,师兄为我担承何多,无以为报,况我自家心中有数,这箭必不扎到要害,略受些皮肉之苦而已,师兄不要为此担忧。史文恭不愿连累林冲,死不吐口,只道大丈夫不惧死,师弟执意如此,要自绑了去见宋江。 林冲心急如焚,见史文恭固执不通,又恐身后追兵赶至,只得用枪尾刺向马身,战马吃疼,四蹄如飞夺路就走,如流星追月,史文恭频频回头来看,林冲再无一言。 林冲借着月光看箭?上,与晁盖所中之箭皆刻了史字,默想一回,虽立下军令状,有此箭未准可以应付过了,将那箭便要往臂上去扎,转念一想道,不可不可,史师兄箭法超群,虽百步也可穿叶,岂有射偏之理,倘他说史文恭阵上留情,疑我暗通消息,也是死罪,念此又发了一身冷汗。 正在踌躇之间,林冲隐隐听得马蹄声响,暗道追兵不远,不能拖延,握住箭身,如有千斤,竟自手抖,思及三娘,万念成灰,又愧又怕,一颗心像水桶也似,七上八下,又想此刻与那日山神庙前一般,竟无有退路,脸上早有两行清泪流下,却听得人马近了,咬牙攥了箭向左肩峰下扎去,立刻鲜血喷流,林冲闷哼一声,眼前一黑,摔下马去。 这正是, 城外京观筑少年 白骨空烧化尘烟 劝君莫饮咸阳酒 十万颈血酿新泉 义释手足围阵里 愧对山荆盟誓前 可怜世上万般苦 抛去鸳被弃良缘 |
扈三娘在帐中等的不耐烦,心中发起焦来,几次叫来亲兵询问,亲兵道,有回马来报,说曾家几兄弟皆被斩于马下,兵勇不战而降,梁山军马已入城了,扈三娘又问,林大哥此刻何在,亲兵回道,说未见人,或是已入城了,曾头市地面方圆几十里,道路复杂,一时找不见也是有的。扈三娘道,今日不知何故,心绪不宁,平昔他上阵,从未这般心悸,既然曾头市已破,我要去城里寻他。亲兵道,还是不去的好,每有城破,兵勇烧杀抢掠,百姓四散逃亡,乱做一团,避之不及,夫人若有差池,头领面前当领死罪。 扈三娘见他为难,放他出去,在帐中又等了半个时辰,闷坐不过,实在不安,眼盻盻望着帐门,焦躁难忍,又唤亲兵进来,将方才话语问述一遍,亲兵笑道,夫人原已问过,如何忘了,若此几次三番,扈三娘愈发心急,本不愿使亲兵违令,一发越性,竟是顾不得了。扈三娘道,林大哥若罚你,我自有话说。亲兵知三娘脾气,头领犹让五分,更不敢违拗,两人骑马,赶城里去。 路上恶风阵阵,耳边似有山魑木魅嚎叫,三娘全然不理,一心只要早些入城,南边虽免于兵革,无屠戮之祸,亦是房屋破败,家家屋门大开,偶入一户人家,看门庭也是殷实,进得屋内,倒箱倒箧,横七竖八,衣物乱撒,显是主人家携了细软逃了,扈三娘暗道,这样光景,与我家何异,眼见富贵如舟入湍江,无风时犹自小心,但有兵祸天灾,便如巨浪掀天括地,毁苗杀稼,再不能救,房屋金银多如牛毛,也似以石投海,转眼间冰消瓦解,倒不比生时受用,我今明了这个道理,与林大哥相知相惜一场,更要爱他敬他才是,念及此,因平日有些小性儿,蓦然伤感一回,愀然落泪。亲兵是个知趣的,在一旁守着,也不催她。 良久,扈三娘叹口气道,且去别处看看。两人还未出院门,猛可听远处传来女子哀哀痛哭,夹着男子淫语谑笑,这人踹开间壁宅院大门,高声猛嗓,往屋里去,亲兵赶在扈三娘身前,抽刀出鞘,扈三娘低声道,莫要惊动,权且忍耐,听他做甚勾当。 两人委身在墙上,听得这一男子浪笑道,小娘子不要烦恼,这云雨之乐,别有滋味,你那男人,骨瘦如柴,料是精力不济,但你顺从了我,少不得上山做个压寨夫人,若你不愿,服侍我一回,使我尽兴泄火,赏你一包银子,你与你男人自去过活,岂不是天赐的美事,说罢便要强抱求欢。那女子啼哭不止,抵死不从,大喊杀人。那男子道,喊破喉咙,看哪个敢来管你,与你好说几句,不要惹得老爷不自在,在此处莫说奸了你,杀了你丈夫也如踩死蝼蚁一般。那女子哭声渐小,这男子又道,这才像话,又听衣带撕扯声响不绝。 扈三娘隔墙听得分明,这男人不是王矮虎是谁,见他欺辱良家,怒从心中起,哪里能忍,越墙而过,一脚踹的王矮虎滚了三滚,将衣服与那女子盖上。王英正欲捧着女子淫媾,一心都在淫性上,听这暴喝吃了一惊,腰上早结实挨了一脚,只当是有曾家兵勇杀来,吓得战兢兢,却是扈三娘这一踹用了十成力,王英五脏六腑都似移位,提了裤子颤颤巍巍,搭了桌子方勉强站起。 扈三娘杏眼圆睁,骂道你这淫贼,强奸民妇,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王英定睛一看,幸喜不是曾家兵勇,心中不觉硬了三分,脸上并无半分愧色,讪皮讪脸道,你不在营中服侍林冲,来讨老爷的晦气,我与这小娘子情投意合,男欢女爱,要寻一宵恩爱快活,莫说你,宋大哥也不管得。 那女子泪痕满面,哪里是肯依的,见扈三娘仗义执言也道有救,大喊,实是不愿,若要强逼,只有一死。扈三娘冷笑道,你还有何话说。王英道,这曾头市民众,左右都是个死,老爷给她一条活命,已是开恩,又想起不能勾三娘之恨,道今我偏要奸了她,便又要来撕女子衣服。 王英凌逼辱极,扈三娘大怒,已是忍无可忍,抽刀便砍,王英坐地,闪身匆忙躲过,也拔刀而起,亲兵知王英发狠,赶来相助,扈三娘见状却道,你且退后,不要与他难堪,自家掣了宝刀抢近身去,一股忿气在胸,涌在刀势而出。 那王英本武义平平,又专向女色上要紧,平日许多不检点,只因宋江打偏手,一场锦被替他盖了,众头领三分看在宋江面上,多不与他计较,也有些巴结的,哄他武义高强,更涨些气焰,自认手段不凡,也不勤练打熬,愈发短了力气。扈三娘却因林冲点拨,颇有长进,比之在扈家庄强了百倍。两个仅数个回合,王英招架不住,扈三娘将刀横在王英脖颈,叫亲兵过来绑了吊在门房上。 王英被捆的粽子一般,周身勒出血印,破口乱骂道,你这贱妇,来日我到宋大哥面前,要你死罪,扈三娘怒目切齿,将林冲被暗算一事的火一齐发将出来,用马鞭抽的王英皮开肉绽,头破血淋,王英喊叫连天,一声泼妇,一声贱妇,骂个路绝人稀。扈三娘疾声厉色道,这个地步,便是**也有退悔之心,你仍执迷不悟,可不是讨死吃么,我就与你道个明白,林大哥回寨路上被绊马绳放倒,摔了臂膀,是你这**做的不是。 王英惊道,他自己坠马,与我何干。扈三娘又是一顿猛鞭,道,还敢狡赖,那绊马索上分明是你营中印记,我自是查的一清二楚,你还有何话说。王英一身肥肉,十分不禁打,又见扈三娘句句实的,如丧家之犬,将来龙去脉一通招认,如何起的贼心,何时做的手脚,一丝不敢再瞒,又求爷爷告奶奶,央三娘饶了这回,再也不敢胡为。 三娘原为王英有些骨气,尚要费些些功夫,不想竟这般没经受,无半点男儿血气,眼里更加轻了,冷笑道,打你还怕污了手,我也不杀你,你就在这房梁上吊着,倘有人救,是你造化。又扶起那女子,问及丈夫何处,女子道,兵荒马乱,阖家逃亡,能保性命,已承天恩,因城门守兵只进不出,庄中老小没处遮掩,只好躲在土地庙中,望得些庇佑,我与丈夫亦逃避在此,不想被歹人掳了去,若能放我回去,与丈夫死在一处,也是心甘。 扈三娘闻说,与亲兵一道送女子往土地庙中去,夫妻团聚,忍不住伤悲,泪珠乱落,两人一挣跪地,向扈三娘磕头不迭。扈三娘也觉悲咽,暗道,两军交战,战死有数,百姓因兵祸而死,不计其数,纵有苟活,家事零落凋敝,流离颠沛,到外省行乞卖身度日,何如死一场,古人云罪不及孥,可见也是没把鼻的话。 扈三娘与亲兵在曾头市南寨巡了几道,除百姓奔逃外,不见梁山军马,疑惑道,莫不是我在曾头市耽搁一个时辰,他已经回营了,便又打马往外去,恰劈头撞见穆春领兵入城,扈三娘赶上前去问个仔细,穆春道,嫂子如何还在这里,林大哥中了史文恭一箭,伤的不轻,已送中军教安道全救治去了。 扈三娘头顶如炸惊雷,连打几个寒噤,顿口无言,面如槁木,亲兵在一旁相劝,好半天才有些颜色回转,扈三娘也不答话,连加两鞭,飞也似往中军去。 |
却说穆弘送林冲回到中军大营,报了伤势,宋江急问,可曾擒住史文恭那厮,穆弘回道,拍马赶到时,只见林教头倒在血泊中,史文恭那厮不见人影。宋江大怒道,速叫秦明、花荣领三千人马,向南去追,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吴用皱眉道,林教头伤势如何,穆弘回道,箭入的深,不敢擅拔,人尚未醒来,已传过安道全救治。吴用道,教头向来谨慎,必不至伤到要害,我与宋大哥亲去探视一番。三人到帐中,安道全已除去林冲甲胄,用手刀割开衣物,穆弘看的分明,胸前半衫染血,此时又有回马来报,说曾头市内城已经平定,呼延灼等请宋江入城主持,吴用道,此是大事,宋大哥速去,此间有安道全,料是无事,再留穆弘兄弟看护,必是妥当,也不等穆弘答话,两人急急去了。 安道全使穆弘按住林冲双肩,将箭头小心剜出,擦净血迹,汗如雨下,惊道声好险,箭若偏半指,也是没救了,彼时扈三娘进帐,恰听得这一句,虽稍有宽慰,止不住双泪交流,只强忍住扑到床前,却见林冲昏迷不醒。 安道全将金疮药覆在伤口上,道,此箭无毒,又是救治及时,然失血不能骤生,元气大损,又至脏阴太虚,阴虚则不能维阳,因此一时不能苏醒,此箭无伤内里要害,已是万幸,倘有半指之偏,绝无再生之机。 穆弘道,林大哥要吃何药,安道全道,教头需固元气,人参最益。穆弘立传身边校官,要他去报穆春,到曾家寻几只上好山参来。又对扈三娘到,嫂嫂不要忡心,安神医既说无大碍,定然是准的。扈三娘轻摇了摇头,遂站起身与穆弘安道全行了大礼,两人连忙扶起,扈三娘道,若非二位仗义相救,我已与他阴阳两隔。 穆弘慌忙答礼道,嫂嫂不必如此说,天佑义士,林大哥吉人天相,福报非小,可恨那史文恭,屡屡暗箭害人,如让他逃了,天理不容。扈三娘暗道,林大哥原要救史文恭,必不十分为难于他,有意放他也未可知,史文恭何故反射一箭,定要他性命,左思右想,终究疑虑难消,只好闷在心里,略寻思待林冲好转问个明白。 须臾又过两个时辰,林冲仍不见醒,脸色愈加苍白,额上冷汗直流,幸而曾弄为延年益寿,四处搜集名贵药品,人参牛黄一应不缺,穆春派人快马送至中军,安道全煎了独参汤,扈三娘喂林冲喝下半碗,渐渐有了起色,至晚间,悠悠转醒。 林冲此时,头昏眼倦,微微睁眼,见三娘守在面前,百味杂陈,偏又说不得,心中痛如刀割,不觉落泪,两个相顾无言,唯彼此心照,扈三娘亦只脸上扑簌簌珠泪乱流,安道全几个见状知有话说,退出帐外,只留他二人在内。 良久,林冲强笑道,昔年有方士与我算过一卦,说我命中有一子,如今膝下尚空,必不至早亡,扈三娘听后一愣,回悲作喜,也自拭泪笑了,道,亏得安神医等不在此,刚醒来就不说些正经心肠话,却也羞红了脸,转身为他端了参汤来,林冲坐起,不要扈三娘忧心。 林冲一连喝了两碗参汤,身上续些热气,扈三娘看去,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才把这颗悬心尽多消散。林冲问道,是哪个救我回来,可曾说些什么。扈三娘道,穆弘兄弟救你回的大寨,并不曾说别的话。林冲道,穆弘兄弟对我几次关照,又救我性命,恩义深重。扈三娘道,哪只救你回寨之情,这山参亦是他兄弟从曾头市寻来,若无这参汤吊你元气,如今说话也是不能勾的。 话音才落,穆弘早揭了帘子进帐,笑道,安神医说兄长醒了,我正大喜,这山参是曾家私藏之宝+,我也是借花献佛,不费些功夫,兄长收了便是。林冲见穆弘,便要下床行礼,穆弘慌忙拦了道,何须如此,兄长人品武义,山寨哪个不敬重,只是忒心善,与晁天王一般,遭了史文恭毒手。 林冲道,可曾捉得史文恭,穆弘道,那夜我见你追史文恭走了大路,生怕不测,只因马慢在后跟着,赶到时你已落马昏厥,史文恭那厮早就不见踪影,争奈我只顾救兄长回营,无暇顾及那厮,宋大哥听后大怒,点兵三千,差花荣等去追,不知捉到否。 林冲心道,这一来一去少说半个时辰,师兄马快应已跑出数十里了,渡河过岸,定然无虞,口中却道,贱躯微伤,算不得事,不能为晁大哥报仇,愧疚难当。穆弘劝道,兄长养伤要紧,莫要乱想,安道全说这箭偏半指便是绝症,命在旦夕,还要管他人,大哥这心比菩萨也不枉了,又对扈三娘笑道,我每劝大哥,不便话说过重,嫂嫂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儿,他不听时,只管与他缠帐。扈三娘笑道,他这闷葫芦,哪个耐烦与他纠缠,心中又想,林冲与穆弘之话似有不寻常之处,却也找不到把柄,更添了疑虑。 |
宋江自入主曾头市,将曾家府院做中军帐,各头领按马军步军分列,颇为齐整,宋江双眉紧锁,专等秦明回报,众将不敢作声,唯有李逵旋身盘桓,宋江也不理会。不逾一刻,有军校来报,说秦明、花荣等已追至江边,又沿江追出三十里外,不见史文恭踪影。 宋江怒气填胸,道,为防史文恭走脱,定下数队人马伏在路上,如何竟让这厮逃了,若有玩忽职守,军法处置,众将听了,人人失色,个个吃惊,左右早有军校跪在案前回话道,秉头领,我等在路上伏了一夜,确实未见史文恭,若见了,拼死也要将贼擒住。 吴用冷笑道,一路伏兵绊马无数,史文恭又非神仙能掐算,如何竟有遇障而止,逢路才行的神通,我军设的埋伏,他偏一个不落避开,世间不信有这等巧事,分明是你等贪睡,放了过去。军校大喊冤枉,道,小人等知道深浅,史文恭射杀晁天王,与我梁山有深仇大恨,纵他武义通天,小人等也不敢为求活命私放过关,于头领处领罪事小,不义事大,再者,如是一处私放,定有后处关卡截住,如今人人都称未见史文恭,定是他走别路逃了,头领明见。 宋江怒喝道,胡说,已赚得史文恭入了天罗地网,任他插翅也难飞,你等顽皮赖骨,不打如何肯招认,当下喊了兵士将几个军校拷打一顿,这几个军校是林冲、穆弘帐下,也是铁骨铮铮,不屈棍棒,到底是没风影的事,哪里肯认。穆春怒火中烧,哥哥不在,只得含忍,看他怎样下场。 吴用见军校这样光景,怕打死在堂上,忙叫住手,也自劝道,大哥容禀,这军校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一处不见或是惰怠,处处不见,委实蹊跷,可暂饶他几个性命,待查明在做论处。宋江见那几个军校已打的昏死过去,犹不承认,心中也道是打错了,听吴用一说,忙借话下坡,正色道,全赖军师求情,饶这几个一遭,下去医治。 当夜,宋江与吴用两个在房中议论,吴用道,哥哥果真信有这等巧合之事。宋江道,军师此言何意。吴用道,曾头市有四寨门,史文恭偏偏走南门遇林冲,与林冲一前一后入了林中,自此失了踪影,若是常理,史文恭暗射林冲,慌不择路,必撞见我军人马,如何就能避之如有神助,可见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宋江想了一回,道,军师言下之意,林冲私放史文恭。吴用道,只是小可猜测,未有凭据。宋江道,阵图在中军,从未假手他人,穆弘在林冲身后追的又紧,林冲便有此心,也无暇一一说与史文恭知晓。吴用道,哥哥糊涂,阵图在哥哥手中,林冲便不能自画一张,以他才干,料此事不难。 宋江沉吟一刻,道,假你所言为真,林冲救史文恭一命,史文恭反射林冲一箭,依安道全之言,半指之偏,林冲便性命休矣,难不成史文恭是这等蛇蝎之人,恩将仇报。吴用道,世间最狠是人心,史文恭这等背信弃义之人,不足为怪。宋江道,这也有不通之处,林冲既放史文恭,他逃走便是,若射不中,惹林冲发怒,自家反走不脱,何必多此一举。吴用道,哥哥所虑极是,只是此事仍有不解之处,待林冲醒来,定要问个备细。 宋江道,眼下走了史文恭,晁大哥遗言不能践之,坐这寨主之位,便名不正言不顺,落人口实,委实可恨。吴用道,功到将成之候,必要决心,方能成事,一山不容二虎,大哥与林冲,必要有个了断,好叫众人归心,宋江道,全依军师之言。 |
次日,宋江差人将沿河船夫尽数抓来,一一问询,果然有一船夫招认,天亮时分,曾渡一人一马过岸,额外赏了舟资,船夫所述之人,黑衣黑甲,正是史文恭。吴用听了暗暗打帐,宋江沉着脸道,大军围城,曾家俱被剿灭,单单走了害我兄长之人,他日宋江有何面目去见兄长。 吴用谏道,不若遣几个伶俐兄弟往南面走一遭,史文恭仓皇而逃,必然带出幌子,如探得他藏身何处,彼时出其不意,必然手到擒来,晁天王之恨尽可昭雪。宋江当即点了时迁、戴总,王英几个前去。却是王英帐下亲兵来回,王英遍体鳞伤,不能行走,宋江道,何人伤我兄弟,亲兵左右支吾,嗫嗫嚅嚅,不敢则声,宋江烦躁,叫王英自去养着。又因一时拿不着史文恭,大军久驻无益,遂传令三军拔寨回山。 穆弘恐林冲伤势不便骑马,要亲赶马车送他回山,林冲笑道,兄弟好意,心领受之,眼下伤势已见从容,拿不动刀枪,牵绳勒缰尚还使得,穆弘又劝了一番,见林冲推脱,也不好强他,一路护在林冲身侧,三人说说笑笑,虽行的慢些,倒不比大军沉闷,直至梁山,方才各自回寨。 听闻大军归山,怀袖喜出望外,在院门口迎林冲进屋,却见脸上少些血色,身形羸瘦,行动有碍,心中好生不忍,便问道,数日不见,又在哪里带了伤来,林冲道,不过是武义不精,阵前吃了些亏。扈三娘瞪他一眼道,妹子速与他医治医治,胸前一个血窟窿也似,惊吓得众人不轻,只他自家说无事,我前日与他换药,不知怎的又在渗血。 怀袖闻言失惊,忙与林冲察脉,按着寸关尺,道,恁般病症,不是当耍,又解开林冲衣服,细看箭伤,虽有愈合之像,内里仍有脓血渗出,怀袖看那箭伤离心口只有寸远,心下参到八九分地步,回身抹泪,径去配药。 这日夜里,扈三娘神思疲倦,早早睡去,忽闻外面惊嚷,怀袖惊慌失措,奔入伏在床头大哭,扈三娘见状,急忙批衣起身,问道何事惊慌。怀袖哭道,林大哥胸口忽然血流如泉,用尽办法也不见止,人已昏死过去。 扈三娘散了七魂六魄,随怀袖去看,果然已是血泊一片,林冲牙关紧咬,闭目不醒,胸口冰冷,已见是无指望了,扈三娘+情不自禁扑在林冲身上大哭,脸上沾了好些鲜血,形容好不凄惨,口中只道,我随了你去,我随了你去。正是失神失智,猛听见一人在耳边柔声唤三娘,飒然惊觉,原来却是梦魇,睁眼看时,身子仍在床上,脸上哪里有血,只有满面泪痕,林冲抱着自家,一脸关切。 林冲问道,三娘所梦何事,这样啼哭,我叫了几声都不见醒,扈三娘为梦中之事搅得天旋地转,虽知不是真的,想来犹自惧怕,伏在林冲肩头一味哭个不停,林冲只好抚背宽慰,扈三娘尽兴哭了一场,又呆了片刻,心中渐渐清明,想道,这等凶恶梦兆必是有来由的,原为在大营中,人多眼杂,问这话不是时机,此时倒要借机问他一问。便将梦中凄凉的话说出,林冲听后,半晌不能言语。 许久,林冲拉了扈三娘手放到自家掌心道,三娘,你所梦皆因我起,是我负了你,扈三娘刚受了一场虚惊,此时又听这般言语,提心吊胆生怕林冲说什么不祥之言。林冲续道,这箭非史文恭射我,是我为堵宋江之口,自家做下的。那日在军中,吴用要我等立下军令状,若不如此,私放史文恭,难逃死罪。 扈三娘头顶一个霹雳,冷风遍体,如五内崩裂,缓缓抽开手道,好狠的心,你为放史文恭几乎丧命,又置我于何地。若我为你去了,你在九泉之下,又有何话对我说。林冲彷徨无措,也淌下泪来,道,千错万错在我,辜负厚恩。 扈三娘愈思愈气,冷冷道,我并不为你放史文恭恼,只恨你将生死大事瞒我不知,难怪那日你欲言又止,却是早定了主意一去不返,今日一想,几成永别。别家夫妻分离尚有一句半字暖话,到我竟一句实话也不能勾,可见生死不负乃烟云耳,可笑我还指望与你相守,原来是痴心妄想,倒不如现在散了,免你牵挂,岂不清心。 说罢,起身下床要走,林冲在身后抱住,哪里肯放,扈三娘又是委屈,又是气恼,一时没些理智,挣了两挣,手臂用力抬起正打在林冲胸口,林冲低哼一声松了手,扈三娘察觉回身来看,血已透了衣衫,扈三娘惊后大恸,哭道,这又是怎的了,我去喊怀袖来看。 林冲本失血体虚,哭了一场损耗精神,经这一场又用尽了力气,勉强扶住床沿,发喘道,不要叫她,我与你说个明白,死也甘心。史文恭于我有救命之恩,年幼贪玩,曾摔下山去,是师兄从乱石中背我寻医,才有此身,他遭此难,我如不救,与**何异,男儿一世,不论福祸。然我已立下军令,宋江又视我如敌,私放之罪,必不能免,我死无怨,只不愿你受牵连,思来想去,羝羊触藩,只有此法,或可两全。 林冲拥被雨透,一字一顿道,那夜放了史文恭,我坐于马上,仰观斗柄,万顷茫然,手抖如摆,几不能持箭,心中只惦再见你一面才好,几次冥冥昏昏,想唤你名字,又怕人听见,竟是生亦不敢,死亦不敢,今说与你听,不敢求垂谅,如不加恨,死而无憾了,言罢,惨然晕厥,再无他词。 扈三娘此时此刻才知他那夜如何捱过,体会他以死相许之情,只道,我不怨你,我不怨你,你且醒来,林冲却不答话,扈三娘拉开他手,只见胸口血已渗出巴掌大小,赶忙奔出屋去叫怀袖来看,怀袖担忧林冲伤势,正在翻来覆去,听见扈三娘喊叫,三步并做一步跑进房中,见两人脸上都有泪痕,知是情绪激动所致,不是血崩,略微松口气,又将预备下的草药与林冲敷上,不逾时止了血。 扈三娘坐在床前,没情没绪,直呆呆望着林冲出神,怀袖不知何故,也不好开口劝解,陪扈三娘坐着,直至天亮。 |
怀袖见林冲昏睡,虽然不醒,气息平顺,对三娘道,妹妹莫心焦,且去我屋中歇一歇,我与大哥用的这副一捻金是祖传药方,止疼生肌甚效,失血门最是体虚,头目昏眩,四肢倦怠,贪睡也是常理,我二人守在此处,一齐耗乏,对病无益,不若你先去小憩片刻,再来换我,也好使大哥醒来有人可照料。 扈三娘听之有理,道,本欲相从,只是他不醒来,到底心不能宁,不若姐姐先去将息,少时来换我。怀袖道,失血昏睡一两日也是有的,妹妹何必执意,况连日下山劳顿,必是劳累。扈三娘晓得怀袖好意,勉强应承,噙泪而出。 扈三娘走后,怀袖端来热水,与林冲擦汗净手,又听林冲梦中呓语,叠续三娘不绝,怀袖心中洞明,默默流泪,却猛然被林冲擒住手腕,略略用力只是挣不脱,只道大哥醒来,林冲本是半睡半昏,半迷半醒间,听到人唤,也自惊觉。 林冲强撑双眼,定住一看,只有怀袖一人在侧,骤然头顶如凉水倾下,只认是扈三娘负气走了,暗道不知昏了多久,此时也不知何处去寻,纵要去寻,身疼无力,起身尚且艰难,便也是痴心妄想,眼见没奈何,这世里再没有完聚的指望,感切伤心,竟不如早死托生,尚勾梦中一会,既有此念,不由得心灰意冷,心头只存的一点火也熄了,语塞哽咽,清泪交流。 怀袖在一旁把好言苦劝,林冲哪里听得见,怀袖慌得无不可,忙去喊扈三娘,扈三娘也着了急,赶在床头,将手扶了他半身起来,低低唤道,大哥不要梦魇,三娘在此。林冲听得声音,仍当是死了,三魂未散尽才得一见,因此更加伤情,含泪道,竟不想还有此相聚之刻,你下山后,切不要忘记我言,万事退一步计较,便能存安百年。 扈三娘与怀袖闻言俱各心惊,怀袖伸手轻抚林冲额上,并无发热,遂与扈三娘摇头示意,扈三娘便道,大哥说胡话,我何曾要下山,又无发热,怕不是魇住了,怀袖也道,你伤的这样重,妹妹如何就舍得离你,下山独个自在去。林冲心道,我若死了,与三娘相见,怀袖原不该在的,又摸胸口,分明作痛,才知果真是梦魇。 扈三娘看他有些愣住,神色却已如常,笑道,不以千军万马为惧,却怕梦中虚虚幻幻,从古英雄总是痴,你看他可不是有些呆么,怀袖也发笑,径去倒汤药来与林冲喝。林冲口虽不语,心下覆想道,三娘显是将夜晚之事付之度外,料不怨我了,三娘虽是女儿身,见识胸襟反令男儿蒙羞,原是我将他看的浅了,经这一场大难,以后再不可瞒他。自此,夫妻各相爱重,更甚于往日。 |
这段文字总说广告,只能截图发了 |
有点气管炎的感觉,但是还是喜欢这样的林冲,尊重三娘。 |
扈三娘将林冲适才一番话说与怀袖,怀袖抚掌笑道,口腹之欲,乃为人第一等要务,大哥这样豪杰,亦不能免俗。他嫌粥淡,这个不难,只需将肉捣烂成糜状,加入粥中,滚熟后必然入味,我只笑他娶了妹子这般灵秀出尘的人物儿,如何还是这等迂儒腐气,愈发不爽利了。 两人在内厨,并无旁人,扈三娘掀拳裸袖,捉了怀袖道,你在大哥面前,可也是这话。怀袖笑道,不仅是这话,怕还要厉害三分,我想,妹妹日后诞下麟儿,不知像你还是像他。扈三娘又气又羞,道,你这哪里是与我解忧,分明是存心拿我玩笑,看我捉了你如何发落。 正在吵闹之际,一亲兵引了段景住进来,说有要事。林冲远远瞧见段景住,喜上眉梢,身子也不消沉,几步便迎了上去。原来林冲一月前托段景住寻一匹矮马,非利川马不要,段景住苦苦找遍也不能勾,一日前又有一伙马贩打梁山过,当中竟有几匹利川好马,段景住大喜,次日飞也似来报林冲,也是十分得意,不由大声道,哥哥上回托我寻的那马有了,林冲见他高声乱嚷,忙扯到一边,又看三娘不在,低声道,好兄弟,莫要声张。 段景住走街串巷,点头会意的伶俐人,见这光景,也不禁疑惑道,哥哥自己家中,缘何这样小心。林冲红了脸道,造次之间,细说不得,但三娘来问,你只说军中有事,必要我亲去才可,不要多口。段景住道,哥哥之命,哪敢不从。 林冲批衣与段景住一道出屋,三娘果然来问,段景住一句一答,没些破绽,又见段金柱言谈行动十分勤谨,三娘深信不疑,只嘱咐林冲骑马缓行,不要过劳。 林冲连日被拘得紧,竟未出屋,初离家时,还妨三娘在身后张望,且捺住性子,慢行缓步,行至两里外,料是目不能及,便如脱缰马驹,一径恣情狂奔,也不按路而行,偏要打个宽转,须臾行了二十余里,方才像意。 段景住随他行了多时,嘴上不语,心里早翻来覆去思个透亮。故意问道,教头风驰云走。可是怕身后嫂子一呼,招回家去。原来这段景住知马爱马,与林冲脾气相投,别有亲近,又说话绰趣儿,在林冲面前也无遮掩,林冲喜的是真心话,也从不恼他。 林冲见说尴尬,并不作声。段景住愈发兴起,又道,听勾栏说书的唱道,前朝有个大官儿家中有个四畏堂,不知教头家中是四畏还是五畏。林冲笑道,没有的事,我久不去军中,反成了你们谈资,待有空时,却要仔细管一管,你只前面带马,不要絮叨。 两人一头说,一头笑,来至山脚下一片开阔地,林冲抬眼一看,几十匹良马蔚为壮观,不由得心中欢喜,林冲对段景住道,这些马匹尽可留下供军中使用,不过不可豪夺,按市价交付,不能倚仗豪强,短人银两。段景住道,此不消哥哥费神,酬价过的,都无异议。林冲道,这样最好。 林冲逐一观之,个中果有几匹利川马,因马身短小,与其他不同。段景住问道,哥哥向来爱的是河曲马,这利川马虽好,终究矮小些,江陵府又路途遥远,因此少见,得好马更难。 林冲笑道,你有所不知,附在段景住耳边低声道,三娘爱骑马,因是女子,不比男儿身材高大,河曲马四肢修长,却如履不适足,不能久骑,又极易磨腿,因此特要这利川马。段景住道,哥哥方才还与我面前假做丈夫正色,原来为嫂子求马,心口不一,当罚三卮。林冲堆笑道,莫说三卮,再满三卮也是应该,合当谢你为我受累,百觥不敢辞,只是目下尚未痊愈,不便饮酒,你也知我难处,改日来陪。段景住心中早知是三娘不许,且不说破,笑道,哥哥家中为重,小弟怎敢相强。 林冲看那几匹利川马,皆是良材,其中一匹精悍出众,但见耳小目明,胸阔腹大,肩短而立,蹄质坚实,林冲欣然拍拍马身,壮硕有力,不觉技痒,心道,此马好便好,就是不知脾性如何,万一顽劣,不能驯服,跌了三娘下来,后悔不及。不若我先试马,如温顺方能图日后调驭。 林冲想定,抓紧鬃毛便要翻身而上,段景住知道厉害,劝道,泛驾之马,不能轻服,哥哥三思。林冲道,无妨,久不动筋骨,正好施展。这马是生马,不曾被人骑过,觉背上负了一人,刹时暴跳如雷,狂奔乱走,林冲拉紧缰绳,不敢有一丝迟疑,马腾跃扭跳不止,踏的尘土飞扬,如骤风拔木,一心要将林冲甩下,林冲左臂用力牵动箭伤,豆大颗汗直流,段景住心惊胆颤,唯恐林冲有闪失,大喊要林冲下马。 林冲敛声屏气,随马而动止,那马虽力大,上前颠他不下,落后摔他不得,没奈何用尽一身蛮力,少时便声嘶力竭,再不动了,林冲旋即跳下马,道,这马性子倒比霜花安稳,不算暴烈,三娘骑坐,我也放心。 段景住上前与林冲掸尘道,你是心满意足,看的我提心在口,若有闪失,别说嫂子那不能交代,宋大哥那里还要领罚,不觉手上用力拍打。林冲吃疼道,兄弟手下轻些,这马力大,我亦精疲力尽,扯的膀子酸胀。 段景住道,苦劝再三,就是不肯,今听我一言,我家离此不远,不若暂去歇息片刻,我也不整治酒肴,治个薄设,一时还凑得齐,既得了良马,要尽兴一场。林冲伸伸腰,踌躇道,我若染了酒气,衣衫上瞒不过,回去也是领罚,略沾些荤腥儿倒还使得。段景住见林冲半应不应,正要开言,却见林冲身后不远树后闪出了人来,擦擦眼看一看,仙娥窈窕,含笑带嗔,不是扈三娘是谁,怀中抱着马鞭,轻移莲步,径向两人走来。 段景住不敢与林冲明说,边弄眉挤眼,边调转语气道,哥哥身子不爽,不如早归。林冲秉性忠良,没些弯绕心思,听这话心中纳闷,方才邀约饮酒,如何下一句就翻了面目,准是恼我迟带,说话来激我,不若应承下来,也是饿了半日,万没有推却道理。便道,天色尚早,随你一同家去就是,叨扰不该。 林冲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一人冷笑道,原来这中军大帐设在段兄弟家中,我竟不知。林冲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将手中缰绳塞与段景住,才转过身,不由得退后一步道,三娘如何找到这里,我与段兄弟原说投家去喝茶少歇,顷刻便归。 扈三娘看着林冲,笑嘻嘻立着,也不应他,也不答他,虽不说些甚么,林冲受这一场淡,到底心虚,反觉不安。段景住一旁道,是我得了些些好马,央缠大哥来掌眼,没有别的事。扈三娘笑道,我原道掌眼不过心相口言,竟不知还要劳动筋骨,大哥这一头汗,一身土,想是十分辛苦。 段景住心道适才林冲逞强亦被三娘看在眼中,自己再辩恐怕要吃连坐,寻个是由告假,唱了个喏,仍将马缰递与林冲,自去赶马而回。林冲见三娘早已识破其情,心道,大丈夫行事如日月皎然,索性说了,凭他处置。便把始末缘由,备细述了一回。又道,此马便是表证,不是脱空无凭。 扈三娘笑道,我非官,你非民,又非公堂对证,夫妻之间要凭证做何用处,言讫拉了林冲在树下坐地,林冲以为要受扈三娘指摘,不想一字未提。扈三娘道,适才你在马上当真凶险,我欲喊你下来,又怕你分神吃亏。林冲笑道,这驯马在心不在力,你若喊我,分神事小,气势弱了三分便是输了,马得胜一场,日后要赢则更难一层。 扈三娘道,好端端为我寻良马作甚,我向来也少出门,并无大用。林冲道,偶然听得怀袖议论,下月是你生辰,因你不喜钗珠,山上也多是粗物,行思坐想,难有称心意的,那日见你下马吃力,揉搓小腿,便留了心。利川马矮些,耐力不输,此马难得马鼻广大而方,所谓鼻大则肺大,肺大则能奔,与你骑坐在合适不过。再者,现下无用,未准日后要有大用。 林冲又道,今日这事回去不要与别个说,有人问起这马,只说我要来自用,那两个煎药的军士是宋大哥分派来的,必不是等闲之人。扈三娘道,大哥疑心,不如寻个因头,打发两个出去。林冲冷笑道,这两个在家中,尚且是明处,只怕打发走了,来两个在暗处,更难防备,我在病中,想来还不至与我为难。 扈三娘道,夏日炎炎,伤愈的慢些,不要心急。林冲道,如何不急,酒也不能喝得,肉也不能吃得,每日先灌三大碗汤药,便是和尚也比我好些儿。扈三娘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酒肉甘香反害人。大哥岂不知这个道理。你也累了半日,不如归家去,今日饭食比往常不同,大哥尝了便知。 林冲道,果真么。扈三娘拿来林冲手中缰绳,笑道,你不饿,马也要跟你挨饿不成,还不快走。遂赶了利川马在前,林冲骑了霜花跟在后面,两人一同归家。 |
上一回的诗 人笑季常已有年 只为悍妇恶姻缘 举案难得三五载 狮吼未必无善言 昙花娇软空有怨 龙胆桀骜也堪怜 试看闺中习文武 始知见识在人前 |
走好几天不更新了 |
|
有港台片感觉 |
顶! |
不觉光阴荏苒,又是六月中旬,扈三娘与怀袖精心为林冲治伤换药,日愈一日,林冲身上伤势已然大好,各寨头领闻说,皆来探视,鲁智深、武松几个自不必说,每隔三五日定要亲自上门,阮家兄弟恐扰林冲清净,逐日遣人送活鱼与林冲熬汤补身,这也是用心之处。亦有其余各寨念着林冲素日宽和,行事公道,多有受益,也来显亲近之意。 穆弘自回山后,并不入西寨半步,晓得宋江指派两名医士每日在林冲屋中煎药,昼去晚归,心中只是冷笑,这日闻听林冲日渐复元,料定众人要去,才使人备了两只山参,往西寨而来。 林冲深感穆弘义气,见他登门,正是挖耳当招,喜逐颜开,捉了穆弘双手进得堂来,少坐拜茶,林冲笑道,救命之恩,不曾报答,病中乏物为敬,甚愧菲薄,当果菜小酌,勿怪轻慢。 暑热难耐,穆弘满饮一杯茶,以袖抹汗道,茶不解渴,大哥快与我酒吃,才教痛快。林冲依言,穆弘也不推辞,连饮了三大碗,无一丝停歇,林冲笑道,兄弟慢饮,又无人抢你的。穆弘饮毕,方道,大哥虽是武将,行事做派却是书生迂阔,天大的风火事,也是寻常一样慢条斯理,哪里知道渴龙狂饮的舒畅,又是炎节,几碗酒下肚,才是神仙日子。 穆弘言语爽恺,林冲一笑报之。两人屋中叙话,并不关门,穆弘向外打量,两个煎药的果然觑着室内,鬼鬼祟祟是个探子手段,手中煽火不迭作个遮掩。穆弘故意唤林冲来看山参,低声道,这两个**,哥哥何不打发了。林冲道,暂且忍耐几日,病愈自去。穆弘冷笑道,平生最恨两面三刀之人,哥哥怕失了宋公明脸面,我却不怕,未上梁山时,惯见这等阴险勾当,哥哥为难时,我自有手段,在我面前讨野火吃,保管他屁**流。林冲见他发作,忙拦在身前道,缠那些做甚么,左右不过这几日,不要为我失了和气。 穆弘气性难止,林冲又停一时,道,兄弟耿介之人,我心中之事,不敢相隐。这些时日,常有人来探望,偶有人乘间问起寨主一事,我心知是宋大哥遣人来探我心意,如此小心屏息,藏意饰容,可见疑我之深。宋大哥喜吃鲙鱼,然鲙鱼肉质酥软,却细鳞多刺,大哥爱其味美,恨其刺多难食,我如今便是这鱼刺,料是不能在山上长久,只因伤势未愈,此时还需从容。 穆弘道,宋江疑你有夺寨主之心,还要将史文恭一事做在大哥身上,当堂棍打士卒,定要招供,足见其意了。穆弘又道,大哥若有心夺这寨主之位,也未必不可。林冲笑道,自揣无智无谋,当不得此位,况二虎相争,必有一亡,福莫大于无祸,岂敢以身犯险,辜负三娘。 穆弘道,依我之见,前句是假,后句为真。林冲笑道,管他真假,只教你知我心意,莫要惹事,你在山上时日还长,今日出豁爽快,未免教宋大哥看低。穆弘笑道,七尺男儿,何处不能藏身,以义气而聚,无义则散,惹恼了我也下山去,哪个稀罕这把交椅。 林冲道,今日原为庆贺而来,理当畅怀,兄弟为我之事招来一顿闷气,于心不忍,目下不能多饮,相陪小酌几杯,料也无妨。穆弘笑道,早听人说怀袖姑娘是膳祖在世,小七兄弟又日日给你送大鱼,不知今日有无福分一尝。 林冲笑道,若是旁人,尚不敢轻易劳动怀袖姑娘,今兄弟来,却是早备下了。两人来至后堂,桌上虽无炮凤烹龙,也是鱼虾山珍满盘。林冲打横相陪,推穆弘坐了上首,穆弘笑道,兄长是个豪杰,就是礼数忒多,你既相让,我便受了,推来推去反道我不爽利。林冲亲与穆弘斟酒,穆弘接过就饮,就着鱼肉鲜美,一连饮了十余碗,林冲傍坐款待,只略饮几杯,穆弘也不强他,直吃得尽兴,已是傍晚方才离去。 林冲自回房去,三娘已是沐浴过了,坐在床前梳头,林冲回身把门栓了,见扈三娘身着淡青罗衫,轻如雾谷,幽香满室,犹是情迷,便走到扈三娘身后,轻轻替她篦头,扈三娘笑道,穆弘兄弟向来豪饮,如何肯轻饶了你。林冲道,他来是客,客随主便。扈三娘道,当真少饮,林冲正色道,只饮三杯作陪,夫人面前,岂能妄语。 扈三娘从镜中一窥林冲变了神色,又觉好笑,转个题目问他,道,穆弘兄弟待你真心,又有高见,今日可说些甚么。林冲道,他亦忧宋大哥疑我已深,这所在不能长久。扈三娘道,王伦为寨主时,忌你才干,百般刁难,宋江也这般肚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恁的有理。 林冲听言心中一动,不觉心猿意马,又见扈三娘两脸红的可爱,就如一朵醉海棠一般,越发俏丽,猛然将三娘报将起来,林冲笑道,怀璧不假,正在眼前。扈三娘又惊又爱,欲要推脱,怎当他紧紧抱住,低声道,金疮未瘥,好没正经。林冲笑道,敦睦夫妇之伦,也是正经。 扈三娘笑道,炎炎夏日,你有竹夫人相伴,凉风侵床可灭身火,冰肌玉骨可解心火,还嫌不够么,快些放手,不要歪缠。林冲笑道,竹夫人纵有凉德之贤,不及青夫人芝兰之芳万一,言罢,将扈三娘放倒在床上,两人定情后终是聚少离多,林冲又几历生死,一场云雨,极尽枕衾之欢。 |
有种林冲是林殊的后代,穆弘是穆霓凰后代的即视感…… |
首页 上一页[6] 本页[7] 下一页[8] 尾页[9]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水浒传 最新文章 |
我是真想不通,很多角色在原著中都是青年的 |
新水浒传导演咋想的?是不是故意的?TM新水 |
新水这段实在太温馨了 |
FGO这段属实是爆杀一大群国内的云读者、阴谋 |
说唐 作者是想不出别的计策了吗 |
98版水浒传里的几个女角色,大家觉得谁最美 |
给武太郎一身好本势,他会不会硬刚西门庆 |
搬运,连环画《揭投降派宋江》 |
逛了一群,恶心,现在贴吧里已经几乎看不到 |
为什么演武松的都没大火?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