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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林扈传》中篇连载,全书十二回[第6页]

作者:爱嘉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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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圆回来也是不容易。原配党无法接受的其实是时间的力量太强大了,一旦开始接受新人,也就预示着旧事彻底翻篇,以后偶尔的心痛和蓦然忆起,也不过就这样了。
我潜意识里一样希望他接受,这样他至少不至于十分痛苦,但是,我无法说服自己接受。
一声叹息。
哪怕是时过境迁,我早已比当年更加宽容温和了。
 
郁闷,楼中楼手机发的,误删两次了,现在评这里:
老司机这一段:
1.贾宝玉既视感+1
2.俩人床上还这么小资~。~
3.依林冲的身体状况,这么玩了估计得多休息几天了。
传统医学讲究疾病状态下避房的,他大病初愈,又是长期疲惫状态后,作者给他安排这时候圆房,小扈估计要被怀袖批评了。
 

 
图欢眷恋本是人之常情,扈三娘初为人妇,绸缪殷切正浓,林冲身带小恙,更是贪睡, 日出高三竿,将将醒来,林冲本待起身往聚义厅去看视晁盖,扈三娘因晚间见他肩头有血痂,央他讲来龙去脉,林冲便将一腔愁云,倾吐无间。
扈三娘叹道,得失穷通前生注定,大哥且看开些,若非你一箭相救,连如今这半点回转也不能有,况晁天王尚有一口气在,山寨高人众多,未必就不得救治。只是人观目前,天见长远,我看这山寨中槃根错节,忌你害你之人不少,所谓人面相同,人心各别,又是正明恶暗,防不胜防,晁天王为你日后担忧,并非枉自劳神,大哥许多事早做打算为好。
林冲道,宋大哥招安之心,山寨皆知,也曾屡次使言探我心意,我回道哥哥做主,小弟无有怨言。原我孑然一身,只恨世运沉沦,忍耻苟活而已,招安无论成败,穷途末路,不过一死,如今得你为妻,不敢再有此想。
扈三娘向林冲依偎过去,道,今后再不许你有一心向死的念头,论起死,无知无觉,不知喜怒,没甚乐趣,还在次等,大鬼小鬼扯手扯脚,打落受审,有钱的买个偏手,无钱的寻个小罪也寻个由头下了酆都地狱,无处叫屈,算来尚不如这世里快活,好歹有个指望。
林冲听她说的有板眼,便觉好笑,道,原来新娶了个仙家作娘子,为夫几时有嗣,仙家且与我算一算,多付卦资。三娘垂首一笑,手早拈了林冲腰腹间,指尖轻轻一揉,林冲倒吸一口凉气,只有讨饶的份。
扈三娘松了手道,鬼神之说并非信口胡说,你当只有你有冤无诉,别人就无屈可申,我几次思念亲人,哭的昏死过去,一灵孤苦,飘飘忽忽,因无钱使买,被几个鬼卒压至殿前受审,只得大喊冤枉,真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阎君揭我文卷看去,并无半分作恶,又怜我心诚,才准离了阴间,我接了判纸,飒然惊觉,这地狱便是梦中之景,所见未为是假。
林冲沉吟片刻道,若再有此梦境,你与鬼卒说将我勾去一同发落,少不得奈何桥前喝个交杯。三娘笑道,哪个同你调喉,你与我实说,今后作何打算。
林冲道,宋大哥欲策名就列,立身于廊庙,眼下只有招安一法可行,兼朝廷昏聩,亲佞远贤,文恬武嬉,战力消乏,以至剿无能将,征无勇兵,文臣心怀畏怖,招安便落个功名两全,因此梁山若有臣心,朝廷必然欣允,如今各州节度使,不乏出身草莽招安之辈,更有甚者称占山为王乃做官终南捷径,虽为笑谈,也是实情。
然梁山上落草者,军官不在少数,多是与朝廷有小隙,间或失手被擒为求容身,终不至与上官决裂,独我与高俅血海深仇,若招安,他必如芒刺在背,我为下官,任其摆布,何异于以肉喂虎,自坠陷阱,倒不如避世隐逸,架屋而息,伐木做薪,掬泉而饮,与草木同朽,安于天命。只是不能富贵显达,垂名丝帛,累你不得孺人诰命之品。
扈三娘笑道,妾虽浅陋,此等虚名浮誉亦视如敝履,若死节于忠信,纵成全九棘三槐,也无甚益处。只一样,你做了火工道人,我与你炼炉看火,你做了闾阎浪子,也允我随后击节打鼓,再不分开。
且说林冲与扈三娘说的入港,全然忘了时辰,沛儿不知屋内已是一双两好,仍就端了脸盆进屋服侍,但见两人同床相拥,一惊失声,险些翻了水盆,忙不迭一溜退了出去,将门掩了关他夫妻在内。
怀袖只当林冲病情要紧,急奔过来问明白,沛儿惊中有喜,素日也是个伶俐模样,为着不好说将明白,一时红了脸。怀袖见她瞿然,却是慌少惊多,暗想,昨夜两个抱头痛哭,又是新婚小别,少不得连宵畅叙思念,定是沛儿冒失,至此窘迫,遂轻叹一声,返身仍去煎药。
那屋里,两人一同起床整衣,林冲道,用过饭我自去晁大哥处看视,不知是否苏醒,扈三娘道,我同你一道,无有晁天王,何来你我今日,便是未有主婚大恩,上山以来多蒙晁天王照拂,情重千金,不敢有忘。
不想林冲刚坐到桌前,粥饭一口未动,早有身边亲随引了晁盖心腹来见,来人唱个急喏,一把扯了林冲道,晁天王醒来,口中只唤哥哥来见,头领休要耽搁,林冲心下着忙,撇身就走。
晁盖房中,众头领围的密密匝匝,层层叠叠,见林冲来了,晓事的皆退了一步,让了路出来,晁盖床头,宋江、吴用、公孙胜等垂手而立,泣无整句,晁盖面部肿胀晦暗,不辨五官,嘴唇蠕动,口中喃喃嘤嘤,依稀只听得清林冲兄弟几字而已。
宋江见林冲赶来,掠些惊风在脸上,随即转了面目对林冲道,大哥毒侵入五脏,昨夜连灌几服药,我等眼不交睫,守候直至天明,仍全无功效,晁大哥痴痴迷迷,只念贤弟名字,我想你几日督军不得休息,必是困乏,不敢相扰。林冲心中有气,嘴上却道,深感哥哥体恤之情。
林冲坐在晁盖床沿,俯首轻唤道,哥哥,林冲来迟了。宋江伏在晁盖床头,哭道,林冲兄弟来了,不知大哥有何嘱咐,晁盖眼皮瞤动,只能些微睁眼,目光在两人脸上夷犹许久,颤巍搭着宋江手,又转头看向林冲,一字一顿道,风尘碌碌,得与兄弟结契,足慰平生,只是结义金兰,何其太迟,黄泉相别,又何其太早,终是两场欠事。晁盖腆居寨主之位,百无一能,唯有义字尚可,阵前遭人暗算,乃一意孤行,幸林贤弟救我一箭,又拼死保我回寨,苟全残喘,不胜感荷。林冲闻言,心弦俱震。形容惨变,紧握晁盖右手,低喊一声大哥,早已潸然落泪,晁盖知他内疚,摇头示意。
又转向宋江道,我病笃垂危,自知不起,相见只有此一会儿了,且将射我箭支取来,吴用上前捧上两截断箭,晁盖已是不能支持,勉强将半支雕翎箭羽交于宋江,又将箭镞一端交与林冲手,道,吃人暗算,毕竟冤死,日后哪个擒了害我之人,做这山寨之主,言讫咳血口噤,众头领上前千呼万唤,晁盖已不省人事,动掸不得,林冲将手探其鼻下,全无气息。可怜晁盖一命归泉,英灵飘渺,生平兄弟不离,死后孤单上路,怎不教人唏嘘。
宋江等一干头领俯伏在地不能起,直哭气咽喉干,闷绝于床前。林冲呆坐半晌,左手攥了箭镞,推开众人,正是神魂荡飏,踉踉跄跄,好似身子不是自己的,众头领一心都在晁盖宋江身上,恐哭的轻了生出事端,又要在宋江面前借题作文,个个擦眼抹泪,哪里管林冲出了屋子。
倏忽春时将尽,阴雨已绝,本是晴天,晁盖身死,到底心中不甘,怨气升腾,天亦变色生了异像,不多时黑云推将起来,如车盖罩顶, 宋江吩咐下去,全寨上下一日不食,两日后大敛,聚义厅内外挂起长幡,因大雨将至,令头领尽数归家,只留吴用等人商议晁盖后事。
这夜风雨晦暝,那雨越下越大,出头不得,扈三娘与怀袖等林冲不回,遣人去问,皆回不知,两人只得打法军士各处去寻,一时半刻无有消息,愈发焦心如焚,怀袖跺脚道,恁大的雨,他身边无人照管,风寒之症最忌雨淋头,素日他又是个不在意身子的,也不知此刻有无风檐暂避。
怀袖几次急无可急,抬腿就往雨里赶,扈三娘眼明手快拉了回来。两人旋身走来走去,眼巴巴的望着院门,又恨不得生出千里眼,好找寻林冲所在,扈三娘道,屋外瓢泼倾盆,道路泥泞,也不见得是找不着,或是军士懒惫不能尽心,奉事懈怠只往大路去察,我知几处他素日爱去的,都是杳无人烟之地,我且穿了蓑衣,只管拣清净初里寻迹。怀袖道,我与你同去。扈三娘劝道,水没腰膝,少不得登高爬低,姐姐不会武功,多有不便,不如在家煎些汤药,回来与我两个暖身,可好么,怀袖应得牵强,扈三娘走前又是好一番嘱咐。
扈三娘紧系了蓑衣,冒雨踏水而行,刹时雷声震烈,松柏凌乱不堪,扈三娘将西寨各处团团寻了遍,走的个汗流气喘,偏不见林冲,心下越发惶惑,忽的一道闪电,映了稀疏竹影在眼中,扈三娘猛可惊醒,暗道,他定是在修篁亭了,转想到亭子好歹有个遮蔽,担忧稍释。
扈三娘摸黑往那修篁亭去,一路上雷公震怒,电母生悲,阴云四合。耳边炸雷比惊涛,抬眼银线布满天,骤雨早把扈三娘双眼打湿,在看不得路,若说有路实是虚言,大雨倾泻已积水成河,荒僻小路本只有一条小道,此时被水淹了,与两旁山石都没在水面下,扈三娘仅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心中只是隐隐约约的,那人一定在修篁亭,断不会错。
修篁亭建在半山腰上,泥流纵横,踩在那软土上七高八低,扈三娘几次滑倒,幸是蓑衣厚重,跌在硬石上,不觉得十分疼痛,却是离亭子越近,酒气愈浓,呛的人心更急,扈三娘高声喊林大哥,那亭上哪有半点回音,只依稀听到酒坛晃动闷响,忽的又是当头一个闪花,借着一丝微亮,扈三娘眼中模模糊糊映了个人影出来,倚着柱子半欹,似玉山倾颓。
扈三娘再顾不得路险,跌跌撞撞一连往山上蹬了几步,寻声摸影。扈三娘暗中早滚了几颗泪下来,双手抱着林冲肩膀,哭道,林大哥林大哥。那人却浑然不觉,由着扈三娘摇晃,右手托着酒坛就往嘴边送,扈三娘听得酒坛声响,急抢了过来,夜黑周密,扈三娘手不稳时,坛子一歪,酒尽皆洒了林冲一身,却是这一洒,血水混了酒水,鼻中只闻得一阵阵血腥之气。
扈三娘惊的乱了手脚,忙扔了那酒坛,向林冲胸口摸去,只觉衣物没有破损,方自松了口气,又轻拉开左臂,原来林冲左手死死握着箭杆一头,箭镞利刃透骨,鲜血淋漓,扈三娘攥了林冲碗子,林冲兀自不松手,那袖口早被血水浸透了,离得近了,咸腥气味熏的扈三娘一阵眩晕。三娘怔了怔,再不言语,只偎在林冲身侧。
良久,林冲喉头一颤,喃喃道,妇人之仁,扈三娘抚其心口,又听其断续叠言妇人之仁,心知他因晁盖之死疚心疾首,冥然欲昏,便轻轻挟了林冲上身,一手遮其双眼,一手轻拍胸口,柔声巧啭,二更风雨累,不诉离别情,江湖洒拓皆游子,初相会,断金亭。对江山千里,帐中笑谈兵,后人莫忧前人远,浮萍久,惯飘零。
林冲听这卜算子,音韵缠绵悱恻,词却有劝疏之意,想那日断金亭,与晁盖结拜时,何等英雄气概,意气相投,不由得心神惧恸,之前那浑浑噩噩,痴痴呆呆的心思散去大半,又觉得周身温暖,正是大哭半日精力疲倦,眼一沉竟自睡去。
 

 
加油!
 
两人相依相偎,捱至天明,林冲左手被箭镞割的血肉模糊,夜间有酒精**,尚不知疼,此番醒来,顿觉疼痛通心透骨,睁眼看时,伤口已被青丝面巾裹扎停当,只略微渗些血迹,不由得心下一动,转头看去,坐凳楣子上翘腿横着一人,正呆呆望向亭外落雨。
林冲蓦然生些羞惭,不好张口。扈三娘见他醒了,故作冷脸道,喏大个人,也是堂堂八尺汉子,怎言而无信,说好再不分开,如何一人偷偷躲在亭子中向山而泣,昨夜我和怀袖姐姐在家中等的难耐,真是巴明不明,盼晓不晓,又是这般大雨,姐姐欲顶雨寻你,被我拦下,倘姐姐因找你跌了伤了,岂不后悔莫及,便是你有甚心事,图一人清净,原也无不可,差身边小校通报一声,让我两个知晓,又有何难,既已成夫妻,一人事既是两人事,不告而别,是君子丈夫所为么,更何况怀袖姐姐那样心地对你,你却只顾自家展怀,教人好生心酸。
扈三娘一番话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字字真情无可辩驳,林冲情知理亏,低头惶恐,不敢答话。扈三娘见他手上伤口,早已心软,上前扶他起身坐于凳板上,微微一笑道,做得没道理事体,认罚么,林冲道,合当领罚。三娘笑道,三碗姜茶,三碗伤寒药汤,十日不得饮酒,权当昨夜罚资,依得么。林冲感激,从背后揽了扈三娘蜂腰,道,全凭三娘做主,无敢不从。
扈三娘倚在林冲怀里,看亭外景致,森耸山峰,蟠萦数丈不见头尾,承雨经风,势如矫龙,又好似身后那人臂膀,虽不十分强健,精悍内蕴,心中千种婉柔浸满甜蜜,染红脸颊。林冲虽常来亭子,亦没见过这等雨中春色,岚光一望,清清晓晓,别有风流,不禁胸次开阔,烦恼暂抛。
两人静坐,执手远眺,林冲道,人皆言风雨最是无情,绿柳香红不知碾破多少,此时偏又是个有情的,将你我关在亭中,得些许安宁。扈三娘笑道,那些俗物见惯了流水飘香,极是烂情,不知辜负多少真心,因此天不见怜,你我一心相系,天亦悯诚。
林冲笑道,得享这等神仙处境,便是化为石头,也不枉了。扈三娘笑道,不妥不妥,你变了石头我要来哭你,若我亦变了望夫石,怀袖姐姐更不知何等悲伤,转念又道,你我一夜不归,此时雨渐小了,不如我们下山去,免教怀袖姐姐挂念。
林冲闻言称是,遂拾了蓑衣与扈三娘穿上,扈三娘推阻再三道,大哥如何又糊涂了,岂不闻者道成男,坤道成女,夫为妻纲,夫如妻天,这蓑衣自然是你穿。林冲笑道,平日也不见你读女诫,却专等在这会子诓人。古语云,宴尔新婚,如兄如弟,我为兄,你为弟,兄友弟恭也是人伦纲常,姜肱争死救弟,我便没有那让蓑之德么。
扈三娘不依,林冲不允,两不相让,蓦地扈三娘捧腹大笑不止,林冲不知其理,负手道,你又有打甚主意,一并说来。扈三娘道,我只闻父子骑驴有这般谦让,竟不知你我哪个是父,哪个是子,算来这蓑衣比驴子还便宜些,林冲闻语,捉了扈三娘满怀道,戏谑丈夫,正当家法伺候。
扈三娘绯红了脸,推开林冲道,弃蓑衣不用是憨傻,你我皆择善固执也难两顾,不如求老天做主,言罢顶礼合十道,信女扈三娘,与丈夫困于山中,衣物单薄,难御魆风骤雨,乞上知心意,收雨藏云,放我两个归家,祝罢,与雨师磕头。
事有斗巧,物有故然,又或上神有感,少时竟风恬雷息,雨止云开,林冲大喜,与扈三娘挽手归家,不题。
 
到了屋内,扈三娘与林冲道,你不见刚才路上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你么?林冲道,我怎会不见,那人探头探脑,一直追到我这营寨附近才转走。三娘道,这寨中今日正值多事之秋,晁天王新丧,却没留下宋头领座头把交椅,只把你叫去吩咐,只怕宋头领猜忌这个中缘由,还是当心的好。林冲道,我无意与他争什么,只活过当下即可。二人正在房中说话,外面怀袖扣门言到,穆弘头领来见。林冲忙起身开门相迎。穆弘进来见三娘在房中,欲言又止,问道,林大哥伤养的如何了,连日操劳,还要休息得紧啊。林冲拉了穆弘坐下,道,你无需见外,林冲已于三娘成婚,自是一家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穆弘点了点头道,林大哥刚才回营,我见有人跟着你们,特于暗地偷偷跟着,但离你营还有些距离,那人转身变走了,我离得远些不曾看清此人面目,但却瞧见他手里拎着一把朴刀,显是不怀好意。看你们夫妻二人一路,估摸不能下走就转走了。我紧步跟上去离得近些才瞧见,你道是谁,正是那矮子王英,这厮不怀好意已久,晁天王在时,不好发作,如今晁天王已经归西,他是宋大哥的心腹,自然大胆了起来。三娘一皱眉,怒道,这矮子,真是可恶至极,上次放绊马索我已查实了就是他所为,今番又想趁大哥你伤神欲行歹事,真是猪狗一般的东西,跟这种人称兄道弟,真是有辱各位好汉的英名。林冲一怔道,你果然去查了?我就知道你是那按捺不住性子的。这王英也是不知好歹,仗着宋大哥的面子,越发猖狂。转头对穆弘道,多谢兄弟相告,我自会小心,兄弟且不必对他人言说此事。穆弘道,这个我自晓得,自晁天王死后,这山寨是越发的乱了。穆弘又座了一会儿转身告辞。林冲相送出去,回来对三娘言到,你我如今在山寨之中,已无容身之地,不如下山找个偏远所在讨个生活。三娘道,大哥说的是,多事之秋且去便吧。
 
夜里,林冲睡下。三娘却辗转反侧,心道,林大哥这身世委屈,直到今日也不的发作。如今便要下山却又何苦受这鸟气。想罢,换了一身夜行衣靠,藏了短刀弩箭,出门去洗衣营。藏于半路之上。子时刚过,果然见那王英摇摇晃晃的从洗衣营出来,喝了一夜花酒,这脚步都踉跄了。三娘见王英走了近了,抬手就是一弩箭,值射到王英后心,那王矮虎哼也没一声就栽倒在地。
三娘赶过来,抽出短刀,割下了矮子首级,将尸体拖进草丛就着土坑,匆匆埋了。首级用石灰淹上,包了带走不提。
可恨那王矮虎终于恶有恶报。
次日,宋江升帐聚义厅,为晁天王丧礼筹划,一应头领均已到齐,独不见那王英。此时宋江正心烦意乱,也没空理会。对众人言道:天王新丧,我等均需守孝49天,按大丧治。各位兄弟如今回去准备,明日下葬晁天王。言罢散厅。往日晁天王的亲信阮氏兄弟等几个低声道,治丧有何要紧,却不如立刻点兵去曾头市与晁天王报仇,却在这里哭哭啼啼。
散厅之后。林冲与三娘回到营寨,行李早已收拾妥当,除了怀袖与沛儿,其余人都已打发走了,林冲道,怀袖,我知你是宋头领派来的眼线,如今我要下山你可留下或自去,我都同意。怀袖道,林大哥,娘子,我虽初为宋头领的眼线,可林大哥待我不薄,如今早已舍下那个宋大哥了。志愿继续追随林大哥与娘子。林冲欲言,三娘插话到,大哥,这些日子里见怀袖这姑娘也是不错,当初也是迫不得已受宋头领的安排。今日我等都走,若留下怀袖一人,恐宋头领会痛下杀手,不如一起去吧。也与沛儿做个伴。林冲点头答应。
四个人带了行李,往水寨来,林冲道,阮氏兄弟与我交好,定不为难我们。便从小七营寨出去。果然,小七并不阻拦,渡了林冲三娘与怀袖沛儿过了水寨,只送到大路。
如今离了山寨,林冲心中也不再郁郁,与三娘等四人四马,往西边而去
 
到现在无法接受林冲喊扈三娘娘子,也无法扈三娘喊他官人,这个称呼似乎只能属于林娘子,恩,在心底默默尘封就好了。
 
太监了
 
两人迈入院门,鼻中尽闻药香,怀袖坐于炉前看火,眼底留青,行动迟惫,显是一夜未睡。林冲心中好生过意不去,三娘早抢上前去摘了怀袖手中蒲扇道,姐姐且去将息将息,此间有我,这等小活计,徒弟自能应付,怀袖盈盈一笑,知拗她不过,道,原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此语果然无差,也罢,尽交你做了去,我歇息片刻,再来查验功课。
怀袖转身与林冲见礼,陡然瞧见林冲左手血迹,本是悬心刚落,此刻又是一个忡心,忙按了林冲坐于石凳上,与他解开手上青巾,端了清水洗创,这箭镞是个三棱箭,倒刺锋利无比,林冲彼时握的又紧,左手掌心已是皮开肉绽,怀袖见扈三娘去取金疮药,方道,若不是我问,合该又被你瞒过了,同你说了几次小伤也小觑不得,只是不听,成婚之后不比往日,便是为了扈家妹妹,也该小心珍重才是。
林冲一时默然,扈三娘风风火火取了金疮药来,怀袖将药粉轻轻洒在林冲伤口上,又将干净布带裹了扎紧,道,幸是不在炎节,好的便快些,一日换药一次,切记不可沾水,语毕再不多一言,冉冉而去,林冲观怀袖背影连连举袖拭泪,恻然不忍。扈三娘捉些神色,却只唤林冲喝药。
两人回房小憩,醒来于帷帐内说话,扈三娘道,明日晁天王大敛,我与你一同去,可使得么。林冲略忖片刻道,堂前众头领皆是男子,恐有不当。扈三娘道,大哥不用唬我,孙二娘几个难不成不是女流之辈。林冲道,山寨大小头领虽有孙二娘、顾大嫂等女子,终是结义做把交椅,扶棺奠酒,自是应该,你无名分,如何行得。
扈三娘道,大哥恁得古板,你为义弟,我为弟媳,如何去不得。我来山上虽时日不长,受天王主婚之恩,救拨于苦海,使我免于投崖坠井,天高地厚,何以喻足。便是满山寨,此等大恩,未有可比,纵我火里火去,水里水去,犹不能报,况逝者难追,昔日范式千里吊丧,今个只在眼前,岂有不容奠酒之理。
林冲道,这却是错怪我了,明日是晁大哥大敛之日,也正直冬至后一百五日清明节至,晁天王一山之主,人人理当凭哭尽哀,只是晁大哥临终前将半支断箭分与我,山上众人少不得议论,几个闲人口中唧哝,你若听些风言冷语,难保不发作,这却在其次,明日李逵几个都在,闹将起来,不好收场。
扈三娘道,君子报仇,不在一时,我心中有数。只是大哥也忒好性子,不闻小屈以求大伸,圣贤不为。晁天王将半支断箭分与你,又是箭镞一端,显是盼你领兵平了曾头市,好做这山寨之主,名正而言顺,堵了那几个之口,我见你这一日怏怏不乐,似有心事,究竟作何计较。
林冲攒着眉头道,这正是难处,晁大哥之仇不能不报,曾头市有我师兄同门之情,那日我宿在他庄上,庄主待我甚厚,晁大哥只说捉得害他之人,阵前兵马混乱,不知何人突施冷箭,又到哪里去寻。若说寨主之位,我实无相争之心,晁大哥此举将我推到尴尬之地,我亦知避嫌者,人更疑之,宋大哥素日已是疑三惑四,因此为难。
扈三娘道,大哥心怀坦荡,不要自寻烦恼,明日我与你同去,只冷眼瞧着,必不生事,与晁天王进几柱香,聊表微忱。
次日,林冲与扈三娘皆着素淡之衣,来至聚义厅,厅中早设了灵位,牲牷酒醴,一一供奉,白幡白幔,铺设齐备,丧乐大作,震天动地。宋江长跪不起,林冲将两支断箭置于灵前,各头领轮番上前哭泣陈哀。
扈三娘随着林冲上香稽首,礼毕立于林冲身后,只带眼看着诸人。王英一眼远远瞅去,扈三娘白衣白髻,飘逸出尘,落落大方,顿时色字上头,阴中发火,着实难耐,气的咬牙趷趷的响,哪里还有心思祭拜,只恨晁盖当初坏事,胡乱叩了个头了事。
 
爱嘉真辛苦呀,最近搞文案这么忙还要写文…好久不来贴吧,来顶个!
 
楼主是扈三娘转世,来和林教头续前世未尽的缘
 
莫名有种武侠小说的感觉呢
 
再送楼主两张高清图


 
宋江哭的发昏,吴用搀起宋江道,人皆天年有限,哥哥过伤无益,且自节哀。宋江道,晨露溘至,阴阳永隔,假我替哥哥下山,何至此祸事,令晁大哥赍志而没,伏恨而亡,今泣血沾衿,难酬吊影惭魂。
吴用道,梁山受辱在前,晁天王一箭之仇在后,如今曾头市愈发骄蹇,于我有横肆之意,哥哥理会大事要紧。鲁智深、阮氏兄弟几个闻言,目光齐齐投向林冲。
宋江泪眼婆娑,取了两只断箭,亲扶林冲上前,道,教头兼资文武,为梁山立下诸多功劳,此番下山,一力支持,当推首庸,晁大哥分半箭于你,立下誓言,实望你擒那贼虏,宋江小吏出身,一无所长,愿为下首。李逵听此言,早沉了脸,终是晁盖灵前不敢放肆,只小声道,自家不做,何苦让与旁个。
林冲前夜思前虑后,料定聚义厅前宋江有这说词,早捉了计策专等在此,面不改色,从从容容道,宋大哥才高识明,不必过谦,这聚义厅内众人,不论出身,只索义字论英雄,大哥忠义,四海传遍,渔樵之人,巷里儿童,莫不能道,慨然豪杰,交口称赞,向日不曾显达,只是未遇之时。林冲火并,行止有亏,后私自传令,放任自媒,忠义有损,幸兄长仁厚,不予追究,已感深恩,岂敢越踞,还请哥哥权临此位。
宋江听此言,句句铿锵,不矜不伐,暗道,昨日与军师商议寨主之事,如林冲相争,只好寻一件没躲闪的大事做在他身上,方才称意,算来也只有火并王伦是他短处,今被他占先,谁料有如此推让,反倒是我两个小气。
遂与吴用递了个眼色,道,教头言重了,无有教头断金亭仗义出手,哪里聚起这些豪杰,只是晁大哥誓言,捉得放暗箭之人,做梁山之主,不可违背。
林冲道,当日兵马混战,无人看见射箭之人,虽说冤各有头债各有主,人海茫茫,无的放矢也是徒劳。宋江道,那毒箭箭镞上端正刻了个史字,曾头市虽兵多马壮,能在百步外发连珠箭,箭箭致命,怕也只有一人可以做到。
林冲急将来看,字迹清晰可辨,原来自晁盖分箭,林冲只用手来攥住,受伤后扈三娘担心箭头锋利再被割伤,因此用布包了,林冲实不曾详看。其他众头领闻言,亦接趋步上前,围了林冲在中间。
李逵早已按捺不住,粗声叫到,好个史文恭,我且引两千兵马,与晁大哥报仇。其他头领亦步亦趋,一同高喊杀了史文恭,为晁天王报仇。正是没分教处,林冲暴喝一声,声如洪钟,惊了众头领一个回神。林冲道,且慢,只箭镞为证,未免凭据不足。
吴用一旁道,雕翎箭非一般军士可用,我虽不善此道,也知大将宁失千人不失寸铁,这寸铁便是箭镞,岂能轻易用错。林冲道,我师兄栖身曾头市,却也是磊落轶荡之人,向来不屑阴毒之道,晁大哥身重毒箭,必是小人暗中盗箭所为。
宋江沉声道,教头心慈好善,与史文恭师出同门,手足之情,易被蒙蔽,为恶惟恐人知,为善惟恐人不知,但凡做了恶事,哪个写在脸上。林冲又欲辩白,忽觉身后扈三娘轻扯他腰带,只好吞声不语。
宋江见林冲沉默,心下暗喜,又道,素闻史文恭本领高强,方天画戟天下无对,曾头市无人不服,这山寨中恐怕只有教头一人可与匹敌,只怕教头阵前念及旧情,不肯使出十分本事,难报大仇。
林冲听出此间深意,道,不烦大哥思虑,晁大哥之仇是山寨大义,我与师兄是个人情分,孰重孰轻,林冲自当理会,果真我师兄射杀晁天王,林冲刀上火海,犹自不避,纵然武义不济,一命相搏就是,决不容情。
吴用捻须道,曾头市杀我兄长,梁山与他不共之愤。虽然未擒得贼人,山寨亦不可一日无主,晁天王分箭立誓,不若宋大哥暂代寨主之位,林教头屈居副位,待荡平曾头市,再依功定夺。众人听此安排,两个尽好受用,无不诚服。林冲推辞再三,宋江、吴用只把软话相劝,众头领一发撺掇,林冲只得依了,却愈发胸中憋闷,寻个事由,唱了个喏,唯唯而出。
小记:宋江吴用这话给我冲哥埋个大坑,一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了。
 
林冲领了扈三娘出屋,两人两骑,并辔而行,方才聚义厅叱咤一场,林冲未料史文恭一节,自觉应对失次,不合堂上以刚而对,与宋江龃龉争执,然一语失态,覆水难收,坐于马上怅怀郁郁,忽忽如有所失,扈三娘见其恍惚,解他心事,有意与他消遣散闷。遂开语道,满山皆道皇甫端最善相马,许你骑术为魁,我却不服,今日要分个胜负。也不等林冲答话,扈三娘打马便走,其去如风,顷刻只略见人影。林冲心中一动,不及他想,亦扬鞭疾骋。
两匹马一黄一白,快如行云,扈三娘在前,隐约听得身后马蹄声响,暗想,大哥一味屈己求存,愤懑在胸,今我引他跑马,无碍无拘,吐了浊气,也痛快一回,便尽展平生所学,一发向前,林冲在后急追,本想三娘不过赶兴,少时停歇,并不使力,自家又是心意忙乱,委实有些许分神,孰料愈发落后,暗道骑马是本等,不可教三娘小瞧,当下凝神敛气,伏身垂鞭,劈风怒驰。
约莫半个时辰,直跑得马疲人倦,行至林中深处,扈三娘住了马,林冲赶上前,一把拽住马绳,也已汗流浃背,兀自气喘不止。三娘蛾眉宛转,拍手掸肩,得意道,赛马小胜,惭愧惭愧。林冲心有不甘,也只好回道,领教,领教。扈三娘见林冲额头挂汗,却气润意发,眉间舒展,暗道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林冲歇了片刻,伸腰展臂,顿觉清爽许多,道,此处静寂无人,恰是说话处。适间聚义厅上,宋大哥几次险置我于不义,想来犹自骇惊。扈三娘道,宋江早知箭镞上有字,又是史姓,若是有意顾你周全,该当早通消息,此事偏偏瞒了你,于聚义厅上发难,显是早有准备,他忌你争位,定不会错的。
林冲叹口气道,师兄武义世所罕见,凭他武义,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也是唾手可得,且为人豪放不羁,从不使诈捣虚,这毒箭定有隐情,只是空口无凭,宋大哥有箭镞为证,安能轻易翻案昭雪。
扈三娘道,大哥既知此事另有端的,宋江言三语四激你,原该忍下再做商量,与他缠帐折辩,反落话柄,做下口实。你素日最是好脾气,如何在这关头失了分寸,我见你渐次高声,只得暗中扯你衣带,指望你察觉。
林冲面露愧色道,却是情急,悔不该失张失智,幸你背后提点,不然生事非小。如今我只忧毒箭之事,恐难从中周旋,史文恭死于梁山之手,我为师弟是不义,晁大哥大仇不报,亦是不义,两面作难,如之奈何。
扈三娘道,屈突通为保死节,以箭射其劝降之子,忠义难两全、人情难两顾,古来有之,岂是大哥一人作难。嘉尚忠义,始终不渝者,多半未有良果,依我之见,虚名也似水中花,有甚稀罕,大哥何必在意,我只问你,可曾有为不善之事。
林冲道,家严训诫,素抱良善,不敢倒行逆施、昧心横胆,清白做人乃是本分。扈三娘笑道,此间世道比屋可诛,不同流俗已是难得,不为欺心可称君子,难不成大哥要效圣人立世。既是两难,何不为生者多虑,史教师乃桃僵李代,行凶者另有其人,你便应了宋江,捉个冷眼,暗做些手段,未必不得回转。
林冲见她说的有些来历,豁然开朗,嗤笑道,原说娶个仙家看来非是玩笑,倾刻笃论高言,不要打个稿儿,便开我眉瞆,解我心结。我原道你引我赛马,只为出气,不想还有此说,日后但有难处时,赛马则个,何消愁闷。
三娘抿嘴儿乐道,你早知我意,可是故意让我。林冲一跃离蹬,跨坐在扈三娘身后,俯身道,夫妻印印相契,相知何难之有,昔闻马色虽不同,人心本无隔,说的不正是你我。三娘被他抱住,红了脸道,共作游冶盘,双行洛阳陌,双行作一行,大哥又更古改句。林冲见她忸怩,领如蝤蛴,不由得轻吻香泽,三娘寻个脱身反被拥的更紧,只好任他轻薄,林冲笑道,今日清明,不行吉庆,便饶你这一回,遂狠夹马肚,径归家去。
日已矬西,宋江在院中踱步,身子好像鏊盘上蚂蚁,一刻也站不住脚。身边亲随上前禀报吴军师有要事相商,宋江倒屣相迎。吴用关了房门道,哥哥寨主之位已如手到拿来,何故踌躇不安。
宋江阴了脸道,聚义厅上,阮氏兄弟几个你也见了,眼中只有林冲,便是我做了寨主,只怕心中不服,不听调遣。他几个水中头领,山寨尚离不得。
吴用道,哥哥多虑了。此番林冲前有鼎镬,后又斧锧,夹身其中,已是俎上之鱼,到时哥哥只须施以宽宏,人心可得。阮氏兄弟与晁盖歃血社盟,同林冲多有来往,只因晁盖从中笼络,常摆宴席,面上自是熟络,却未必有甚私交。如今晁盖去了,马军水寨毕竟相隔,几日不得一见,渐渐冷落疏远,彼时宋大哥好言相往,以礼相待,在于金银上予些甜头,难保那几个不投于幕下效力。
宋江道,军师所言极是,只可惜林冲之才,不能为我所用,方才步步相逼,他未免起了疑心。吴用劝谕道,山上良将颇多,不消为林冲一人留下破绽,林冲在山中威望日荣,又有晁天王分箭之情,终非宋大哥之福。
宋江不语,吴用情知他肚内犹豫,又上前低声道,林冲素日恭顺,实是喜怒不形于色,性深阻若城府,且看他沧州刺配,几乎丧命,尚且一路隐忍不发,却在那草料场做下泼天大事,这等深沉,漫说山寨,普天之下能有几个。当初王伦那糟,我激他再三,他不答不应,只面上得过,断金亭上伸手一刀,王伦登时了账,这也是他用心处,倘他反悔,一时翻过脸来,宋大哥可经得起。
且说吴用为何偏恶林冲,原来吴用虽读书破万,却非是个明理的才人,心胸促狭,不能容物,自投宋江,那五个说话时常带讪带讥,又与林冲交厚,吴用不好发作,只得迁怒于他。林冲持了半支断箭,纵是居了副位,终归是第二把交椅,吴用岂能安坐下首。因此在宋江面前添盐着醋,落的一不做二不休。
宋江听了这片言语,心中到底生了惧怕,道,依军师之言就是。吴用与他计议再三,又道,铜山西崩,洛钟东应,曾头市一战,关乎非浅,宋大哥不可心慈手软。
正是
祸事萧墙起,亡人骨未寒
书生多量小,武将半直憨
院内硁硁语,林中朗朗谈
安排罗网计,名利最难堪
 
说不定是花荣做的
 
不错
 
是夜,林冲罗列杯盘,亲吹火种,于院中向西置起三撮纸钱,焚化祭奠,望空哭拜。林冲与扈三娘并肩而跪,林冲道,泰山泰水在上,今清明月朗,谨具香烛炬帛,时馐清酌、以尽不腆之仪。昔潢池兴兵,渔阳鼙鼓,旦夕祸至扈门,二老抱憾垂绝,悲惋难述。小子一介匹夫,才轻德薄,与令爱走马之缘,幸得垂爱,结一朝美满,然婿有半子之劳,不能侍奉在前,自媒婚嫁在后,唯愿谅及恳挚,饶恕欺诳,三娘终身,许相濡不负,五岳为轻,此语不移。扈三娘听言,又不免哭了一场,林冲体会她思念双亲,在一旁递巾与她拭泪。
第二撮纸钱,林冲为其父母所设,整衣禀告娶妻之事,望慈颜有灵,庇佑保全,希冀得一脉香火,膝下承荫。扈三娘上香叩首,全新妇之德。
第三撮纸钱为林娘子所设,林冲心中凄创,涕泪交加,长跪无声,不知如何开口。扈三娘亲为奠酒,言道,夫人英灵感召,妾斗胆陈说,大哥与夫人,实是天造一对,恩爱三载,引神仙驻足,攀古吊今,闻梁鸿孟光,不过齐眉之情,夫人履危临难,拼死守节,真使西子含羞,若比男儿,宋弘嗟叹,然好物不牢,彩云易碎,夫人自辞人寰,玉骨久沉,令大哥一身彷徨,独沥风雨,其心皎皎,天地可鉴,妾识荆之日,敬仰思慕,遂自荐姻好,相携内室,以图残年,虽则私心,从一而终,志窃如此。夫人若加罪,妾自担承,不敢有违,言毕,拜头至地。
林冲感旧日与娘子银蟾桂偶,往事萦心,悲痛难耐,亦觉扈三娘颇识大体,直率坦诚,愈发生了敬重,晚间,两人同被而卧,各表衷肠,叙了半夜。
次日一早,宋江遣人来请林冲聚义厅议事,林冲到时,已有宋江、吴用、呼延灼、秦明、花荣几个围于桌前,共看阵图,宋江抬头对林冲道,晁天王英灵不远,大仇不报,枉为兄弟,也叫天下之人耻笑,教头曾辅佐天王征讨,可有破敌良计。
林冲道,前番梁山失力,并非曾头市势强,大军疲劳作战,不及休整,兵失其战力,众人因我一人赴会,悬心不测,将失其决心,晁天王义气为先,一心求和,帅失其胜气,因此不战,兵将帅已输了一程,此为外力所致,此次出征,宋大哥心坚意定,吴军师足智多谋。,众将上下一心,何愁曾头市不破。
吴用道细细一味,转觉有理,嘴上却道,只是史文恭有万夫不当之勇,难以相持,倘他发狂,不能抵御,如之奈何。
林冲道,曾头市五寨相连,史文恭一身尔,便有通天本事,也只可保一寨,其余四寨破时,倾巢之下,焉存完卵。前番我军集结一处,与之正面较量,其余四寨增兵驰援主寨,形成合力,因此难以攻下,然我军将广,远剩曾头市,论武义,亦只有史文恭可称敌对,若分兵各个击破,那等自守本寨尚且乏力,如何顾得他人。
宋江捻须道,如此,有劳几位兄弟各领一军,分头截杀,此番定要史文恭项上人头。吴用道,与晁大哥报仇,兹事体大,关乎我梁山义气,不可儿戏,非是信不过几位头领,所谓抗兵相若,哀兵必胜,若签下军令状,便有破釜沉舟之勇,定能一击破敌,凯歌而还。
宋江拿过军令状,笔走龙蛇签了名,道,我为主将,当起表率。秦明大喝一声道,军师说的恁文绉绉,大战之下,军令先行,为将的哪个不知缘由,史文恭那厮若从俺手下逃过,甘愿重罚,花荣、呼延灼也道,愿纳军令状。林冲心中冷笑,手上却不迟疑。纸上字迹未干,吴用便拿起细看道,果得一心,此般最好。
宋江道,春去夏来,不骄不躁,最适行军,不过大军回山,未有数日,伤者需养其身,其余将士也需丰犒,无论胜败皆得赏励,方无所顾虑。众头领俱点头。吴用谏道,时迁兄弟长于飞檐走壁,探听军情,何不派他走一遭,也好知己知彼。宋江称善,又传令下去,十日后起军。
林冲归家,尽述备细,唯独不提军令状一事,只道十日后又要兴兵。扈三娘与林冲并肩而坐,勾其臂娇声道,夫唱妇随,我也做个小兵,左右护你周全,保管万无一失。林冲笑道,手下败将又来夸口,两军蹙兮生死决,可是闹着顽的。
扈三娘偎在林冲胸口,扬脸道,武义虽不济你,须不是花拳绣腿,你也曾说,比之半数头领尚要强些,凭他们下得山去,独我不可。林冲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当战场之上,真个一刀一枪相搏,分个强弱胜负。许多头领纵武义不是上等,亦是刀枪剑雨爬滚出来,你哪里知道十亭亡九亭新兵的道理。
扈三娘思索片刻,又道,凶险若此,我更不能舍了你去,在你军中做个抄记,并不上阵,可依得么。林冲正色道,军纪无情,我帐下皆是男人,女子不得擅入,我岂能带头破例。
扈三娘俏声道,这有何难,古有花木兰 从军,我便效他裹巾束带,并不露一些马脚,况那日下山,我与沛儿扮作男子模样,无一个看得出。
林冲见她撒娇撒痴,巧言偏辞只把话来引自家吐口,故板起脸道,别个都能依你,只此事决计不可,你也不用磨我,任你胡闹,我也心如磐石。扈三娘暗道,真个古板,我再求他也是枉费唇舌,惹他兴起,留下几个亲兵照看我,岂不是自讨苦吃。想定便讨了个乖道,在家从夫,大哥不许,我依你就是。
林冲闻言觉些古怪,暗道三娘如何转了性,答应的这般爽快,岂非有诈,只因军事繁杂,无暇细察,又过两三日,扈三娘再不提起,且行事百般顺从,将这事渐渐淡了。
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林冲哪知扈三娘用计哄他心安,实则早与阮小七手下头领张东山通下话来。扈三娘差人去请,只说把酒延席,张东山是个耿直汉子,没甚多想,欣然赴宴,扈三娘仍旧扮了男装,只道林冲嫌他武义不精,不许下山,央张东山拿橹动蒿,大军启程时,另备个小船载他。张东山见他有情有义,便生了成全之心,又是吃了扈三娘的酒,不好推脱,便做个顺水推舟,满口应了。
这日里,林冲操持军务未回,扈三娘与怀袖于房中说话。扈三娘道,大哥几日后下山,我欲同往,他执意不准,我虽面上服他,只怕他阵前有个高低,因此拼了命也要跟去。
怀袖道,大哥不许你去,必是有他的道理,阵前打打杀杀,危机险势无不有,便是大哥那样武义,尚需如履薄冰,妹子是个巾帼英雄,只是厮杀较力,女人家终归吃些亏。扈三娘笑道,姐姐缘何说的与大哥一般样,莫不是串通好了口词,若非如此,真个是心有灵犀。
怀袖顿时红了脸急辩道,哪个与他通了气,只因我与大哥一样心肠替你思虑,因此讲个意思无甚差别,你如今反来谑我,是何道理。扈三娘挽了怀袖手,笑道,姐姐莫怪,原是玩笑,这几日帮我瞒了大哥方好。
怀袖道,若我有妹子一半武义,说不得也随他下山,才称了心意,幸有你在他身边照料,我便也宽心,不消担隔夜忧。扈三娘笑道,姐姐待我,我心中自知,看承大哥如何,我亦明镜似的,就是走遍天下,也寻不出个对儿,待回山,妹子竭力与你说合说合,决个终身之策。
 
怀袖吃了一惊,道,妹子好自在个性儿,这等顽话也好胡乱说。宋大哥拨我来照管,不过冬日添衣,雨天送伞,晨昏甘旨,不敢有误,原没这心思,妹妹不要会错了意。扈三娘笑道,姐姐医术了得,可惜医者撮药救人,只不能治己,你缺的这味药引,我是看不错的。
怀袖道,妹妹不当信口开河,我明日便与大哥辞行。扈三娘抱了怀袖双肩,言笑晏晏,道,莫说离了他去,我看他下山几日,你便魂不守舍,哪一日不是望穿双眸,心中想便想得,只嘴上死不认承。
怀袖碍口识羞,待说又止。扈三娘道,你我坦怀相待,不必说些冠冕话儿。人世一食一粟,都是有数的,唯这姻缘,自家不争时,嫁个粗浊蠢物,就只管闷昏昏过日子,受气岂不是个没数的,倘我嫁与那王矮虎,生来没个指望,只能一死明志,哪得今日苦尽甘来,况我们女儿家,前世里一难一度,方成个人身,又是姐姐这般相貌心地,岂可随就辜负。
怀袖迷迷一笑,低头摆弄裙带,并不答应。扈三娘只当怀袖面浅,又把俏皮话儿来戏她,道,我这巧言利口,原来是为姐姐生的,只是我先入门,日后仍是姐姐相称,才是吃亏。
怀袖假意嗔怒,抓了扈三娘臂膀道,妹妹今日真是害风,莫不是媒婆子上身,我与你扎几针,召回魂魄。两人一递一答,扭作一团,却比往日更为亲密。
转瞬十日已过,梁山各路人马擂鼓集结,真个兵精马壮,气势贯天。所到之处,开山劈路,踏水平地,只教那林间虎豹屏气息声,村舍鸡犬噤若寒蝉。大军虽这等阵仗,宋江早下军令,并不滋扰乡镇,百姓皆赞口不绝。
再看各寨头领,身披重铠,执矛拿枪,如天星下凡,只因各自存心争功,士气更盛,不知情者便以为是凯旋之师。唯林冲因史文恭一事心中不乐,卧不安席,又要在面上与宋江虚以委蛇,更加焦烦。林冲时常暗想,我与师兄缘何这等运拙时乖,俱要受这家破人亡之难。
登程五日,来至曾头市百余里,林冲坐于马上,观左右道路,苍松林立,长有四面来风,树冠遮天,并无半点日影,又向前一箭之地,忽见一颗古柏,十人展臂不能合围,那树木雄壮,却生的有些乖异,只见树基大过盘磨,木瘤杂密,却于一人之高处分于两枝,互不交叠,隔如参商,枝头有子规一只,盘桓无措,向北鸣叫不止,屏息侧耳,鸟鸣似低语不如归去,林冲心有所感,口占一词,不敢造次,唯默念几句,更添凄凉。
金谷同醉意未休,著鞭豪宕风满袖,翻忆少年游,青柳抚人忧。强拈书信寄语,一别几经离愁,欲问江湖君归处,雁犹嫌,笺空投。不期相遇连烽火,逸气傲骨如旧,遥知高城并池深,原来拜将封侯。苍柏本是一脉承,何必两子分秋,杜鹃独栖诉血泣,连珠泪,替谁流。
 
文笔不错很有言情的味道
 
不逾两日,宋江引军已来到曾头市前二十里处,前军设下寨栅,宋江自升了帐,召诸将商议,恰时迁前方探路刚归,宋江大喜,令时迁细致报来。
时迁道,大哥容禀,曾头市战后,各寨严加戒备,轻易生人不得入,庄户不得出,小弟使了几次银子才托个事由得进,出城又着实费了许多手脚,因此归来迟了,大哥恕罪。
宋江道,回来便好,但有何军情说处。时迁道,曾头市周遭遍布陷坑,上以草垫为底,加以软土覆盖,一两人踩踏也能经受,新土色异,倒是白天也可分辨,只是夜间,漆黑不明,轻易看不出端的,战马入坑,不能活命。
宋江又问,曾头市地形可探明了。时迁回到,曾头市两面临水,时逢季节更替,正是涨水之际,东西对山,我军即从东面旱路而来。时迁又将粗略绘制的地图交于宋江,宋江道,有此图便是大功一件,曾头市何愁不破。
时迁道,小弟在曾头市中,听黄口小儿皆传唱一首童谣,好生无礼。宋江道,说的甚童谣。时迁道,曾头市前停囚车,虎豹豺狼不敢过,儿郎有谋兼有勇,家财万贯又粮多,史家教师方天戟,宝弓搭箭晁盖落,宋江小儿不识举,间雀自网投阎罗,螳臂当车真笑柄,蚍蜉撼树逃不脱,倾巢而出唯覆没,有去无回是水泊。
宋江大怒,道,不为晁大哥报仇,绝不会寨,定要将曾家几个并史文恭碎尸万段。众将齐声道,不灭曾头市,誓不回山。宋江吩咐下去,三军原地休整,各将领命而出,独留了林冲、吴用在帐内。
宋江当着两人之面,将地图徐徐展开,道,此次我梁山尽数而出,不能全胜,便是败了,宋江也无颜面对众家弟兄,因此加了十分小心,布阵图乃军中第一桩儿要紧,更要循谨,此机密只有我三人当看。
吴用道,举大事必慎其终始,哥哥行事极当,倘有消息走漏,我与教头当领其责。宋江点头,又道,教头在东京曾教阅诸军,有何高见。林冲道,军师面前论兵,辄敢班门弄斧,但有差遣,林冲领命就是。
吴用道,小可越分主张,便点四路人马破他寨门,可令呼延灼攻北方,秦明攻西方,林教头攻南方,宋大哥主中军坐镇东方,并于几处要道埋伏军马,明日白天我等且上前搦战,探其虚实,待几路人马包剿到位,夜里突袭,管教他措手不及。
宋江道,果然好计,又与林冲二人商议头领调度,一一谋定。却说林冲在宋江面前,并不多言,只暗暗将那屯兵之处,用心记问,领命回帐后,取了笔墨,令四个心腹守于帐外,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林冲坐定,摊开纸张,蘸得墨饱,凭记忆将那地图重绘,一挥而就,并无一点差错,真个记问急才可比正平阅市,亦不输张松诵书,将将画完,墨迹未干,忽听帐外有人争吵,林冲治军向来端肃,犯令者无有不罚,不想有人敢于帐前喧哗,林冲心道,谁人如此大胆,撞到这里讨罚,如今被我抓了现行,少不得拖翻在地,军棍伺候。转念一想,守门那几个军士皆我心腹,做事老成,如何不知我脾气,任人胡闹。
到底心中起了疑惑,起身出帐,举目看时,不是别人,扈三娘秀脸微红,杏眼圆睁,穿一身男装正与兵士斗嘴,扈三娘见林冲出来,吟吟一乐,对那几个兵士道,你家头领在此,你们且问他,这大帐我进得进不得。那几个兵士面面相觑,欲笑又止,左支右吾对林冲道,夫人执意要进,我等不好阻拦。
林冲惊的满脸通红,一把曳住扈三娘袖子,扯进帐来,盯了扈三娘半晌,恼的只个气喘。扈三娘涎着脸为林冲轻捋胸口,道,孟姜女千里寻夫尚得个贞名,我这一路随军奔波,可可的来了,要你个笑脸都不能勾,也忒没道理。
林冲见扈三娘风尘仆仆,也知一路辛苦不易,有些心软,却硬起心肠道,擅自下山,擅入军营,哪个都是死罪,你要活命,明日我便差人送你回山,这等营中须不是你来的,打起仗来,我难顾你。扈三娘本以为下得山来,木已成舟,林冲虽气不过说她几句,万料不到如此,又是连日不得休息,力困筋乏,女儿家生了委屈,毕竟忍不得,须臾滚了几颗泪下来,此时也顾不得手巾绢帕,只胡乱用手抹泪。
林冲一见此光景,深深懊悔,暗道自己话说重了,也不该她刚到大营,一口水未喝,就逼她回山,况林冲对扈三娘极是疼爱,见她掉泪,便把千错万错都揽到自家身上,再顾不得与她置气,伸手揽她在怀,道,你若执意留在营中,需事事依我,再不得任性,可使得么。
扈三娘听他转意,心下就安了一半,忙应道,只不舍了你,除此之外,样样依得。林冲笑道,你便是个狗皮膏药投胎,我如何撇脱的开,任你粘了去。扈三娘亦嗤地一笑,尽皆欢喜。
 
扈三娘是富庶人家女儿,虽好舞枪弄棒,那是扈太公千拦万阻不得已遂了她,于家学上却严,只授她些《女训》、《女诫》,指望她收收性,明些家务,日后许了人家方才不辱家门,因这缘故,扈三娘并不曾习些兵书阵法,见林冲桌上摊着一张阵图,不知为何物,便问道,方才亲兵们不许我进,我道你这帐中藏了什么娇妾美婢,怕我撞见捻酸,却原来是闭门作画,只是这画看去也不打紧,如此避人眼目,难不成藏了机密。
林冲赶忙捂了她口,低声道,莫作高声,倘外人知晓,便是大祸临头,林冲将阵图叠了方胜,贴身收好。扈三娘见说关乎性命,揣料不是等闲之物,也自噤声。林冲沉声道,这画不是别的,乃作战第一要紧,有此图,夷险异地一目了然,军马驻于何处,以何阵法对敌,皆记录详细,以备后察。
扈三娘问道,宋江为主帅,这阵图应在中军帐,你强记写染,所为何故。林冲冷笑一声,却道,今日帐中,时迁来报称曾头市中传一童谣,有史家教师方天戟,宝弓搭箭晁盖落之词,众人只道史文恭自恃武义,倨傲狂妄。我心知不然,只是不能明说。
扈三娘道,大哥有何见教,洗耳恭听。林冲道,杳杳冥冥地,是是非非天,江湖容身,义字千金,晁大哥被暗箭所伤,行凶之人做那昧心之事,甚不光彩,遮掩尚且不及,倘有一二人知了内情,也要买他们尽皆静口方安,何故传扬的天下皆知,难不成为了逞目下之快,失了终身英明。因此我愈发疑心,这阵图实是我留意在心,未准可就史师兄一命。
扈三娘道,大哥有心相救,争奈两军相对,一字难传。林冲道,这个我自有计较,明日搦战,勾得史文恭出阵,宋大哥想看我二人武义,便与他看一场,觑个空便得递话儿。扈三娘道,救便救得,若史文恭拼命,你万不可拗了性子,反伤了自家,明日我自在帐中等你,不使你阵前分心。林冲道,我原想你要发性到阵上去,正不知如何劝你,既有这等体贴意思,真当是好。
渐渐东方发动,宋江便引军前进,传令擂鼓,李逵提着两柄板斧上前搦战,他本是个口里不干不净的,正是几日不曾剁翻曾家几个人头无处出火,赤裸了上体,扯了嗓子呵斥,直骂得曾头市上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曾老太公在寨楼上掠阵,听这许多不入耳的话,斯文人终究是面薄,十分不像意,与左右道,这黑厮无礼,谁去与我拿了。曾涂道,梁山来势凶猛,首阵定要谨慎,万一输了半筹,反累我军士气,还是史教师出马,万无一失。
曾弄道,史教师武义超群,我自是放心,便令史文恭点兵迎敌。原来曾涂为人多疑善诡,知自家不是梁山对手,勉强支持也只因梁山忌惮史文恭,却担心史文恭与林冲同门情谊,阵前生变,便那日遣曾密毒箭害了晁盖,又将这事坐在史文恭身上,为的是绝他退路。传唱童谣,也出于他手,好教梁山对他恨之入骨。今番要史文恭出战,便是试探他阵前衷心,又着几名弓箭手藏于暗处,瞄了史文恭后心,防他倒戈。
李逵骂了半日,口干舌燥,声音渐小。忽见曾头市寨门大开,一员大将引着上千兵马,抢在阵前,马蹄踏出尘飞扬,铜铃到处响声高,那大将黑衣黑甲,身如泰山乔岳,气若白虹贯日,似烈风骤雨却有崇朝之威,比暴涨狂澜兼持不终之势,背后竖起史字大旗,威风凛凛,一马当先,谁道不是天神下凡。
宋江暗叫了个好,与身边林冲道,史文恭仪表不俗,教头且加小心,林冲领命去了。史文恭坐于马上,远远看去,宋江阵中捧出一员大将,白衣白甲,举动从容,??链响琅玱,闪耀耀一道流光,戈锋破长空,闹轰轰几声连鼓,宠辱不惊,刀剑局中谈生死,闲庭信步,八卦阵外做棋坪,双目炯炯如日照月临,猿臂狼腰,刹时旋乾转坤。身后竖起林字大旗,英姿勃勃,横枪跃马,皆叹武曲星在世。吴用见林冲走远,也暗叫花荣张弓,瞄了林冲身后,搭弦以待,只要林冲阵前有异动,便依令行事。
林冲为弟,在马上与史文恭揖了半礼道,恕礼不周,久蒙师兄照拂,两军相对,实属无奈。史文恭道,天有不测,人情万端,师弟不必介怀。林冲压低声道,昔日同窗,怕违师令受罚,技痒时常以树枝折了当枪棒使,今日与师兄较量,欲行此法。
史文恭会意,也不多言,将那方天画戟使了个截辕杜辔之势,叫林冲来攻,林冲枪出游龙,长枪自下而上,直指史文恭肩膀,却是虚招并不用力,史文恭稍一用劲,使戟截割枪尖,手腕一抖,绕过枪身,假意横刺林冲腰腹,林冲侧身让过,起身一枪反扎,又被史文恭荡过,两人策马打了照面,两回合却是不分胜负。
高手过招,招式皆已登峰造极,胜负只在个力上,又似那对弈,输赢只饶半子,所谓力逊半筹,缩手缩脚,林冲力不及史文恭,拼杀起来,未必敌得过,只是两人过招并不较力,枪来戟往,一来一去,煞是好看。二人各展平生武义,看似龙争虎抢,拼个你死我活,实则孩童放炮,只听个响,众人皆惊叹技艺通天,不料还有私下这一番说辞。
两人又缠斗了三十回合,林冲突压住史文恭方天画戟,低声道,师兄与我实话,晁天王那毒箭究竟何人所为。史文恭假做较力,回道,那日我在曾长官身边寸步不离,实不知情。林冲又道,为何箭镞上是你名姓。史文恭大惊道,战后我整理箭囊,果少了一支箭,我当是兵士怠忽遗失,原不曾理会。林冲心道,果如所想。又道,曾头市有人陷害哥哥,致使师兄与梁山势不两立,可要当心。史文恭道,多谢师弟提点。
两人又斗了几十回合,各自心照不宣,曾弄见史文恭与林冲旗鼓相当,心道,梁山果然猛将如云,一个林冲尚且平手,若是再有人拍马助力,恐史文恭有失,忙传令收兵。史文恭以此领兵回营,林冲亦归本寨。
宋江亲迎林冲回寨道,教头少展臂力,便灭了史文恭气焰,当记首功。林冲道,堪堪敌过,实属侥幸,全赖宋大哥掠阵。宋江道,教头且回帐中休息,晚间还有事相商。
扈三娘自早上为林冲披了战甲,送出帐外,便依诺在帐中守候,不外出一步,心中却好似热地上蚰蜒,好生打熬不过,真似渴龙思水,盼着校官传来前方消息,又忡心林冲阵上有个闪失,真真没个是处,只好坐在椅上,呆呆望着帐门。
 
文采不错。扈有港片声口感觉。结局是不是史、林、扈一起风尘三侠远走高飞了?
 
希望作者一定要救下史文恭,还他一个清白,也祝愿林冲和扈三娘一起幸福到最后一刻。
 
林冲揭了帐帘进来,扈三娘见他无恙,欢天喜地,亲为他卸甲。林冲与史文恭一番鏖战,浑身是汗,遍体生津,内襟湿透,猛然除去厚甲,便觉周身如暴寒地,却是往日也这样卸甲惯了,虽有些腰背疼痛,倒也有限,一发不放在心上。
扈三娘与怀袖处学了几日医书,第一讲便是那卸甲风,怀袖讲道,卸甲风并非常见恶疾,实是武将第一沉疴,一旦沾身,等闲不可痊可,多半经不得几日,就身亡暴死,古来大将有魏王豹、李存孝之流,万人敌不过,尽都染了卸甲风而死,可见此病厉害之处。
三娘下山之前,又嘱咐三娘道,大哥素日人物济楚,小心驯谨,你当他是个细心的,没有甚不足之处,熟不知离了人只是个敷衍,耍枪棒到了兴致,脱衣挽袖,便是醉了酒,在凉亭上也过得夜。我几次与他说个道断,央他在意些儿个,面上他也有悔过之意,谁知他这性儿丝毫不改,依然照旧。下山征战,不比别个,避风如避箭,往日服侍他亲兵那里,我自是叮咛过了,妹妹此次下山,在他跟前,也要多留心才是。
三娘如领法旨一般,尽数记在心中,见林冲脱去厚甲,又要筛冷酒来吃,心里着了急,劈脸抢过酒碗,林冲当她胡闹,只道,不是玩耍处,解了口渴要紧。三娘哪里肯依,用汗巾将他背上淌汗擦净,又解开包袱摸了一件干净汗衫与他换上,方才斟了一杯热茶与他喝。
林冲道,这热茶要吃几杯才足,不如海碗吃酒痛快。扈三娘嗔了他一眼,道,亏我还当你是豪杰,傍贤不听,取善不用,与寻常人何异。林冲道,此话何来。扈三娘道,怀袖姐姐颇通医术,几次劝你不要贪凉,免得大汗之后,腠里不固,风邪侵体,你只做了耳边风,便是不从贤善。以我之见,不仅不从贤善,还是倔气入膏肓,扁鹊难治。
林冲面露怍容,却又笑道,讨杯酒水解渴,又是好大一缸话专在这等我。扈三娘道,若是泥填竹管那样一窍不通的蠢物,我早自丢开手,大哥一向也是极明事理的,怎会不明白。你曾言,风起平地,祸生间隙,凡事不可任性,动多必悔,如今师傅反倒愚了。再者怀袖姐姐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你每如此,岂不教她伤心。
林冲忆起怀袖好处,深感愧荷,暗道自家粗心,与怀袖添了烦心却不自知,又生了许多不安。扈三娘笑道,大哥不要以此惭惶,答应我一事就可尽勾了。林冲道,是何事。扈三娘道,此时不是说处,回山同你解惑。林冲思前想后,没个头绪,只因战事,无暇细想。
月色已高,烟雾四合,曾头市寨内,鸦雀无声。曾弄开口道,梁山马壮人强,一来一对,曾头市也只指望你们六人,今晨我看去,梁山头领便有二十余人,当中不乏武艺卓绝者,倘一齐杀来,兵燹之祸,不可不慎。
曾涂道,爹爹年事已高,安故重迁,情既可原。然我等弟兄,受朝廷恩惠,岂能与剪径团子为伍,要与那等贼寇,岁岁进贡,俯首称臣,绝难从命。
曾密几个见史文恭与林冲一场厮杀,各自心惊,毕竟年岁尚小,贪恋着富贵一场,俱生了降意,只为曾涂不松口,因此不敢说话。史文恭阵前听林冲那一番言语,自知履险蹈危,哪里敢谏言。
曾弄思量半晌道,梁山之辈,以我所见,并非枭獍为心,豺狼为性的草寇,两家向来无甚恩怨,不如下书求和,以结其心。若不从,我等坚守不出,另差人去请官兵来助阵,大军到时,方能应敌。曾涂劝说不能,愤愤而出。
曾弄手书道,万祸有由,多因误而卒至,每偶激而遂成,曾头市抢马在前,蛮横无礼,又有无端兵士,突射冷箭,至天王谢世,枉道速祸,今神兵骤至,合该开城纳降,争奈小儿一叶障目,横逆而对,林将军阵前神威,三军传遍,曾头市不敢为敌。昔闻君子无争,相让之故,宋头领君子之德,四海闻名,必能体恤。望宋头领勿追既往,念我拳拳之怀,允和止戈,曾弄不胜惶汗,书不尽言。
我觉得这个求和书,比施耐庵写的略好些儿
 
去请张叔夜和陶节夫打梁山
 
吧里太多武评,因为看这一个帖,我才关注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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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0 20:03:50  更:2021-07-13 22: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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