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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武侠小说《吾兄,卢余》———Ssskk献上[第3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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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言道:“他的武功虽高,可他昨夜应该并不在这里……” 韩树抢道:“钱帮的副帮主苟雄在江南黑道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仅靠着一身自己横练的筋骨和一套立山掌法打出了钱帮的根基,自然也是硬骨头。” 柳言皱了皱眉,淡淡地说道:“立山掌法不是很差吧,它的掌式变化其实很有门道的,在掌法里也算上乘。” 韩树道:“立山掌法,嘿,这传得也太广了,跟三十二路太祖长拳和十七路元宗长拳一样,随便码头上一个伙夫都会使,再厉害也就稀疏平常了。” 柳言冷冷道:“你自己不也使得立山掌法?” 韩树笑道:“对啊,我自己也练,可我年轻的时候练出了个屁,天下练立山掌的近数千人,又有几个在苟雄之上的?” 柳言哼了一声,默然不语。 韩树顿了顿,凑到柳言身边,轻声道:“钱帮这么大个帮派,怎么一夜间就给挑了?听说钱帮跟徐家出了点事,徐家下手这么狠呐!唉呀,我一打鱼的,地上走得少,耳朵聋点儿眼睛瞎点儿的,你跟毛村长好,多少知道点什么,告诉告诉我呗。” 柳言翻了个身,睁眼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韩树笑道:“这是句废话。” 柳言脸一沉,说道:“你知道些什么?” 韩树道:“我知道什么,我能知道什么?我就知道徐家的几个大人物昨天去找钱帮晦气去了。” 柳言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韩树道:“不知道。” 柳言道:“因为一条人命。” 韩树咧了咧嘴,笑道:“这样啊……人命,谁的命?” 柳言坐起身,嘴唇微抿,脸却突然耷拉,眼里忽地一冷,道:“有什么好笑的?” 韩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不出来了,脸色僵得像个石头:“我也以为是这样的。” 柳言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突然也笑了起来。 韩树愣了愣,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笑得比柳言还欢。 柳言笑道:“若不是人命,徐老庄主那样的人又怎会跟钱帮闹翻脸?” 韩树肃容道:“死的是谁?莫不是庄上请的哪位好手?” 柳言噗嗤又是狂笑:“是谁?一个门丁,看篱笆口的门丁。” 韩树奇道:“就为了一个门丁?” 柳言点头:“就为了一个门丁。” 韩树道:“那这个门丁肯定不是普通的门丁。” 柳言微笑道:“不是,当然不是,徐家山庄里怎么会有普通人?但是,这人倒也没特别稀奇的。” 韩树也笑,伸手敲了敲屁股下的椅子:“我赌一条烤鱼,他一定会武功。” 柳言哼了一声,瞥了韩树一眼:“这还用赌?这人说奇不奇,说庸不庸。” 韩树道:“奇就一定奇在武功,唉,不对……” 柳言挥手道:“怎么不对,就奇在武功。” 韩树一愣,一把抓住柳言的手,两眼忽地红了:“怎么会?” 柳言咂咂嘴,右手轻轻拍下,只一瞬,左手便从韩树的手里抽了出来:“这人的武功兼混数家,得仙霞和凤阳两派之传。” 腾地一声,椅子轰然倒下,柳言脸上猛然变色,因为韩树已然猛地站起,眼睛瞪得比茶杯还圆,嘴巴里一条舌头正不住地颤抖。 柳言突然觉得很恶心,任何人倘若看见韩树那条如同蛇信般的舌头都不会觉得很舒服的,尤其是他的口水也已从舌尖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不可能。”韩树喃喃地望着墙壁,右手已然握紧。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世上竟然有兼得仙霞和凤阳两派技艺的人。 |
柳言抹了抹脸,冷冷地道:“庸就庸在他不仅没得两派任何一派的真传,甚至不是两派门下的弟子,连记名弟子都算不得。” 韩树一愣,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忽然一黑,腿忽然软得如泥,然后就瘫在了椅子上。 “怎么会?怎么会?” 柳言往后一躺,闭上了眼:“仙霞护寺拳和仙霞弹腿算不算仙霞派的武功?” 韩树道:“那怎么能算……”他眼里忽地闪烁,随即长吁了一口气。 柳言又问:“铁砂毒掌算不算凤阳派的武功?” 韩树点头。 柳言一摆手,左手一拳挥出,右手斜劈出一掌:“那一个人倘若身兼仙霞护寺拳和铁砂毒掌两门拳法,那他算不算得了两派之传。” 韩树冷笑一声:“是的,当然是的,可不是嘛。”随即长声叹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柳言慢慢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比狗要多,自然有人要比狗轻贱一些的……” 韩树也叹道:“人如草芥,人真如草芥吗?” 柳言道:“可徐庄主不这么想……” 韩树点了点头:“徐老庄主侠名在外,徐家山庄威震杭州府,徐义安当然不是这样的人,自然不会不管。” 柳言道:“偷钱赔钱,出千剁手,杀了人应该怎么做?” 韩树沉声道:“自然要偿命。” 柳言挑起眉,耸了耸肩:“可这命徐庄主说拿就能拿吗?” 韩树道:“钱帮财多势众,近两年威风得紧,向来不怵徐家的。” 柳言道:“徐庄主想要报仇,又不能直接上钱帮地盘砍别人脑袋,那应该干什么?。” 韩树道:“那只能谈了。” 柳言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一丝无奈得苦笑。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打不了就谈,江湖上的事虽然复杂,却也大都逃不出这三件事。 韩树道:“那他们就谈了?” 柳言道:“远方来是客,主贵客却尊。钱帮的帮主最近似乎都不在帮里,所以徐庄主既然身为山庄主人,自然只能去拜访钱帮的副帮主了。” 韩树道:“谈崩了?” 柳言沉默,韩树奇怪地看着他,屋内的空气好像突然凝固。 |
过了很久,柳言才冷冷道:“徐庄主去谈是昨天下午的事。” 韩树马上叫道:“钱帮着火是昨天半夜的事。” 柳言欣慰地笑了笑:“嗯。” 韩树问:“所以呢?” 柳言腾地坐起,缓缓地转过头,缓缓地睁开眼睛,缓缓地盯着韩树的眼睛,缓缓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韩树满脸惊讶:“你怎么会不知道?” 柳言转身就躺,背朝着韩树,他已决定不再跟韩树多说一句话。 话本就是说给懂得人听的,一个人若是听不懂,又何必说给他听? 韩树又笑了笑,无奈地拍拍手站了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和柳言说的话越来越少了。 柳言眼睛紧闭,耳朵已听到韩树站起的声音,心里也开始期待。 可过了一会,他就发现韩树并没有走,也没有离开,甚至连动都没有动。 因为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而韩树的轻功不可能那么高。 “你在想什么呢?”柳言问,明明他已决定不再多说一句话的。 韩树张开了嘴,又把嘴闭上,嘴角咧开一笑,带起来眼角细细的皱纹。 不知什么时候,他好像渐渐地老了,不再那么年轻了,可他又偏偏觉得自己还是跟十六年前一样,可那真的一样吗?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韩树道。 “什么事?”柳言问。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吗?” |
天明,日高悬,风息息,水却冷,冷得刺骨。 卢余睁眼,他看见好多,却什么都看不清,他也听见了好多,却也什么都听不清。 他能感觉到他的头不在水里,他也能感觉到他的脚还在水里。 他的头好冷,二月风吹得去水珠,却吹不尽被冬天遗忘的寒意。他的身子也好冷,因为水不仅冷,水还能浇灭火焰,任何的火焰。 可最冷的还是他的手,手上有剑,剑上有锋,锋芒带刃,刃利而快,快而伤人,人有情,有情人往往为剑所伤,伤人无情,剑无情。 所以剑通常很冷,越好的剑越冷,因为世上又有什么冷得过无情?无情岂非本身就很冷? 卢余握着剑,却握不住自己的心,心散而离,己不由心,然身不由己。 所以卢余晕了过去,尽管他不想,但他还是晕了过去。 春水醇醇而过,流向风逝去的地方,带走了剑上的鲜血,也带走了不多的热气。 水会愈饮愈寒,血却是热的,不管是什么人,刚流出来的血都是热的,年轻人的血往往是最热的,也最容易洒。 柳言现在就很热,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素衫,可他的脸却很红,红得发亮。 韩树穿得也不多,脸色也同样红润,嘴里呼出去的气就像一条龙,眼里却已不再那么亮。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很快就来到了河边。 河是一条小河,河水很浅也很清,所以河上并没有许多船。 是春天。 春天的阳光总是很媚,却并不一定暖和,所以春天是最会骗人的。 同样会骗人的是秋天,明明烈阳就在头顶,一切都还似那么火热,可树枝却悄然枯了,待人们回过头时,金红已然撒满大地,什么都已结束,再也回不去了。 是秋天。 柳言来的时候是秋天。 他来的时候,水是金色的水,河是红色的河。 秋天是金色的,也是红色的。 所以他来的时候,那是一个秋天。 秋天之后就是冬天,冬天之后就是春天。 此时已是春天! 春天和秋天虽然大不相同,可柳言却并不这样觉得。 河边已聚集了十几个人。 他们都是渔夫,每个人柳言都认识,可柳言却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站在岸上,没有一个人下河。 韩树走了上去,轻声吆喝着:“来,让一让啊,让一让。” 人群立刻散开,柳言也一下就看到了卢余,眼里浮出一丝不解。 卢余的嘴唇已经发白,眼窝深深凹了下去,仿佛虽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柳言道:“是他?” 韩树没有说话,拉着柳言走进了些,轻轻地用右脚踢了踢卢余的脸,点了点头。 柳言道:“他就是那个跟我一样漂来的人?” 韩树又点了点头,眼睛却没有离开过卢余的脸。 柳言突然急拉韩树的肩膀,说道:“你难道看不出他已快死了?” 韩树抬起头,却并没有看柳言,喃喃道:“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张脸。” 柳言伸手扭过韩树的脸:“就算不救他,至少也应该先把他拉起来的。为什么?” 韩树笑了笑,他忽然弯下腰,把手伸进了水里。 柳言看上去已有些迷惑,可没多久他的脸色就变得如铁一般青。 因为韩树的手拿出水面时,他的手里已多了一柄剑。 “兵者,凶也,险也,诡也,携兵器路过者,不救,不理,来而拒之。”韩树的脸也已变得铁青,“忘忧村的规矩,几十年来的规矩了。” 柳言一愣,他当然知道这规矩,这确实是忘忧村几十年来的规矩。 柳言问:“既然这样,为什么来找我?” 韩树道:“因为他实在太年轻,运气也太好了点。” 柳言道:“为什么?” 韩树却没有回答,反而向柳言问道:“行人为什么要有剑。” 柳言道:“当然是为了杀人。” 韩树道:“杀谁?” 柳言叹道:“杀各种各样的人,世上的剑客千奇百怪,要杀的人自然也是各不相同。” 韩树指了指水里的卢余,问道:“那他要杀谁?” 柳言道:“我不知道。” 韩树道:“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很清楚的。” 柳言也点了点头:“不管他要杀什么人,现在他已失手。” 韩树道:“不对。” 柳言问道:“哪里不对?” 韩树忽然笑了笑:“我们只知道他受了伤,摔进了河里,至于他有没有把人杀掉,我们并不知道。” 柳言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不管怎么样,他出现在这里至少说明了一件事。” 韩树道:“你也知道了?” 柳言道:“这附近至少有一个人要流血。” 韩树道:“毛村长是从来不希望村子附近有陌生人要流血的。” 柳言蹲下身,伸手轻轻抚摸着卢余的脸:“只可惜他既不是友人,也不知是不是敌人。” 韩树冷笑一声,说道:“他也不是敌人,忘忧村向来没有争端,没有争端哪来的敌人?” 柳言也冷冷地笑了起来:“是的。只要不是朋友,是谁都无所谓。” 韩树道:“对于这么大一个人来说,处理的方法有很多,可最简单只有一个。” 柳言也道:“这个方法也许并不简单,可一定很快。” 韩树道:“怎么下手?” 柳言下巴朝韩树的手点了点,说道:“用他自己的东西去送他,想必他也会更高兴一点。” |
韩树点了点头,手腕一翻,一道清厉的寒光立即闪过,发出一阵娓娓的暴鸣。 柳言忍不住道:“这真是一柄好剑。” 韩树的手忽然停下,手腕又是轻轻一摆,三尺寒铁立时随风而上,停在了韩树的眼前。 他伸出右手细细地抚摸着剑的锋芒,他能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气,也能看到一湛蓝色的微茫。 他忽然叹道:“这确实是一把好剑。” 他的目光向下不断移动,然后忽然凝住,眉关也已微微皱起。 因为他的目光已到剑柄,因为这剑柄实在有些奇怪。 剑柄是用白玉雕成的,所以摸上去很柔顺,不会有半点凝涩的感觉。剑锷的形式很简朴,也是白玉做的,方方正正,却做得非常大,几乎大过了人握剑的手腕。 而最奇怪的,则是上面雕着的花纹——七颗小小的星星,星星下是一座小山。 柳言看着他的脸,心里也开始有些奇怪:“怎么了?” 韩树笑道:“你见过有人在剑锷上雕花的吗?” 柳言的脸色却忽然变了,他伸出手,指尖甚至还在颤抖,他的舌头似乎也在发颤:“把剑给我看看。” 韩树很奇怪,他一直觉得柳言是一个挺沉得住气的年轻人,可他又不那么奇怪,因为柳言毕竟还是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总不是那么容易沉得住气的。 柳言只是细看了一眼,然后脸色忽然就变得铁青,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可他的手指还是抖个不停。 韩树问道:“怎么了?” 柳言闭上双眼,缓缓道:“那是全真龙门的花纹。” 韩树的嘴一下子就张了开来:“竟然是龙门派。” 他当然不会不知道,因为龙门派在数百年前就已是天下公认的玄门大宗,门下的前辈名宿更是不知留下多少江湖传说。 可韩树也很奇怪,不仅奇怪,他已惊讶到了极点。 他说道:“可为什么?” 柳言道:“什么为什么?” 韩树拉着脸,说道:“全真龙门名声虽大,可五十年来行事低调,除了传道筑观,几乎已不涉江湖武林之事。无迹观庭远在西北,大白云观亦在京城,龙门势力远在北方,又怎么会到江南来?” 柳言道:“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他伸手扬了扬手中的剑,剑光在阳光下一闪而没,散融进二月的春阳。 “这就是凭证,也是征兆。” 韩树忍不住问:“什么征兆?” 柳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要刮风下雨的征兆。” 一旁一个渔夫忽然叫了起来:“你扯淡,这么大太阳在你脑门上,又怎么会下雨?” 柳言指了指水里的卢余,转过头对刚刚的那个渔夫说道:“哎对对对,大哥你说得对,你这般厉害,麻烦帮我把这个人抬走。” 那个渔夫猛然呆住,那副表情就像是有人用棍子敲了他的脑袋,他忽然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多嘴。 韩树伸手拉住了他:“你做什么?” 柳言也转过头来,弯下腰,右手一递,做了个请人的架势:“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韩树皱了皱眉头,问道:“为什么?” 柳言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握紧了四根指头,只留下了一根枯枝般的食指,转了两圈。 不多不好,刚好两圈。 韩树一下子愣住了。 柳言也皱了皱眉,闷闷地叫道:“请。” 他嘴上说着请字,可眼里的目光却让韩树忽然觉得发冷,从头冷到脚的那种。 于是韩树只好搭了把手,把一个湿淋淋的人从河边扛到柳言的家里。 他其实很不情愿这样做,可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总是无法拒绝柳言的要求,他以前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觉得。 就好像他突然发现柳言的家离河边其实不仅不近,而且还相当的远。 人很多时候都会有对自己有一种错觉,可世上不知为什么总有办法让某些特殊的人,在特殊的日子,通过特殊的事来把这种错觉打成点点碎片。 就好像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柳言是个特殊的人,而卢余落水是一件特殊的事。 人们好像总是无法预测到这些,可这些却不断地在发生在每一个地方。 所以自古向来就有一句话: “天有不测风云。” |
(6)小马子 日已中天。 等韩树又一次看见柳言的小屋时,他忽然发现时辰已过了午时。 这并不因为太阳已经悬在他的头顶,而是因为他的肚子已经饿了。 人的肚子总会饿的,有的人肚子一饿就会叫,而韩树的肚子不仅一饿就会叫得非常响,而且叫得很准时。 他向来不太喜欢饿肚子,所以他总是在午时就吃饭。 可他现在并没有吃饭,也没有饭吃,因为他没有料到自己又会去推开柳言家的大门。 可有一件事他却很肯定——柳言绝对不会留他吃饭。 他从没有看见过柳言自己做饭,又怎么会指望柳言留他吃饭? 所以在柳言闭眼的一刹那,韩树蕴息长吞,手肘微抬,已将卢余的身子扛在身上。 柳言刚一睁眼,一股劲风便自他耳边吹过,只见一道人影长掠,韩树已窜出八尺。 “溜得挺快。”柳言轻叹了一声,脚下一点,也掠了出去。 不过几瞬之间,韩树已奔进了柳言的家里,他一抖肩,卢余便直直摔了下去。 可不知怎地,他眼前忽然一花,卢余的身上便多了一只手。 一只干如枯枝却又修长的手。 韩树急忙转身,可还没等他迈出自己的腿,他的肩膀上也多了一只手。 一只同样干如枯枝却又修长的手。 “你跑那么快去哪儿?”柳言问。 韩树哭着脸:“柳言柳大爷嘿,老韩我肚子饿得紧,人也送到了,有没有事我都先告辞了。” 话音未落,他反手一掌挥出,径直斩向自己的肩膀。 这一掌风声急劲,显是蓄势而发,若是打在人的身上,只怕多少要断一两根肋骨。 柳言手掌一翻一抽,已闪开了这一掌,他当然不敢硬接这一掌。 韩树冷笑一声,在脱身的这一瞬,他左脚忽然点地,人也倏然跃起。 可刚刚跃起的那一瞬,韩树的另一个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只手来,然后他就只能扑地落回地上。 柳言道:“我还有事要你帮去我做。” 韩树回过头,尴尬地笑了笑:“做什么啊?” 柳言正色道:“我要你把小马子找来,有件急事要他来做,越快越好。” 韩树连连点头,然后就直冲了出去。 他冲得实在太快也太急了些。 柳言歪着头,他还从来没见过韩树这么着急过。 他甚至在跑出门口的时候把另一个渔夫给撞倒了。 “也许吃饭确实是一件很急的事。”柳言暗暗叹道。 他回过身,看了看自己的小屋子,再看了看手上的卢余,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他之前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小屋里只有一张床,也只有一张椅子。 可他现在已经想起来了。 于是,他一抬头,手一松,“噗”地一声,卢余就平平稳稳地躺在了地上。 地板不仅是硬地板,而且还很凉,甚还有些积起的灰尘。 柳言不是很喜欢扫地,也当然知道地板躺起来不是很舒服,可他更不希望弄湿自己的被子和椅子。 他左看右看,然后挑了屋里唯一一张椅子坐下,细细地打量着卢余。 他好像这才发现卢余的头可能略显大了些也圆了些,但他的身子很修长,至少已有八尺,可他的脸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 “一个这么年轻的人怎么会出得了师门?就算出得了师门又怎么会到江南来?谁会派毛嫩的小子一个人来江南闯名声?” “还是说派出他的人已经不用去担心他的安危了?” 想到这里,柳言的瞳孔已经在缩小,耳边也已微微泛红。 这时门外忽然一个人说道:“我其实想说吃饭确实是一件很急的事。” 柳言抬头,门外是跟他和韩树一起回来的渔夫。 他微微一笑,可他也知道他的笑容在别人眼里一定会比苦瓜还要苦,因为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人尴尬的时候,他的笑容绝不会很好看的。 渔夫似乎也看出了柳言的意思,于是他自觉地转过身子走了,可他还没走出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说了一句话。 “跟吃饭一样着急的事情是喝酒,可喝酒跟吃饭有一点不一样——酒一喝就停不下来。” 这句话听上去很平淡,字句里也没有多余的涵义。 可这句话还未说完,柳言的额上已冒出冷汗。 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日落,时黄昏。 夕阳西下,影上枝头。 暮云如血,因为残阳是红色的,红如鲜血。 柳言望着自己的小门,眼里已藏不住焦虑之色,可门外并没有小马子的影子。 小马子是他的朋友,更是生死相交的朋友。 他可以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小马子,也可以把自己的命交给小马子。 只可惜,值得信赖的人并不是小马子,而是没喝酒时的小马子。 小马子是个酒鬼,不折不扣的大酒鬼。 一个大酒鬼最喜欢做的事情当然就是喝酒,而且一定要一喝就停不下来。 一直从太阳喝到月亮,一直从生醉到死,然后酒未醒,一睁眼,杨柳岸,晓风残月,孤云万里何处? 大酒鬼喝酒时往往都像在和自己过不去,尤其是小马子,他每次都好像要把自己溺死在酒缸里。 有人说酒鬼爱得不是喝酒,而是喝醉,喝醉了才能忘掉自己。 小马子是不是也想忘掉自己? 他是不是也有说不出口的心事? |
这些柳言都不知道,他向来不太喜欢打听朋友心底的秘密,只要他的朋友不说,他就一定不会去问。 可他现在却忍不住有些好奇。 他好奇究竟是什么该死的破事会让小马子喝到***现在还没来! “滚!” 一声怒吼响彻云霄,柳言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他腾地就跳了起来。 他绝对不会听错,那就是小马子独有的吼声。 “蓬”地一声巨响,门板轰然颤栗,一大块门屑立时朝柳言的眉心射来。 柳言嘴唇微抿,右手往胸中一摸,随即一道寒光一闪,那块门屑忽地就钉在了地上。 又是“蓬”地一声,然后一个人影“啪”地跌了进来,“咚”地摔在地上。 “哎呦……”那个人哼唧着,左手还拿着一个酒葫芦。 柳言却已笑开了花,他捧着肚子,忍着不笑出声,可脸却给憋得通红。 那个人爬了起来,然后又倒了下去。 柳言看着他,终于还是笑出了声来。 他甚至都不需要眯起眼去看一看就能认出这个人,这个人当然就是小马子。 小马子之所以叫小马子而不是大马子,是因为他长得并不高大。他生来就有一双很大的眼睛,即使他没有敌意,别人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刺一般锐利,可现在柳言在他眼里却看不见半点光芒,只能看见红红的血丝包裹着一对麻木的瞳孔。 柳言收了笑容,大声对着小马子叫道:“喂!” 小马子的脑袋忽然一晃,就像是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忽然被唤醒了一般。 然后他的眼睛里就放出了光! “你来了。”柳言道。 “我来了。”小马子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 “你早该来的。” “我来晚了?” “晚了,你来得实在太晚。” “可我至少来了。”小马子脸上笑了笑。 柳言也笑了笑:“没错,你至少来了。” 小马子却突然不笑了:“可你今天却没去私塾上课,你连去都没有去。” 柳言道:“反正有老先生顶着,我去不去都无所谓。” 小马子道:“反正有韩先生背锅,我来不来都无所谓。” 沉默,忽然沉默。 柳言一言不发地看着小马子,小马子沉沉默默地盯着柳言。 屋内已如死一般寂静。 大笑。哄堂大笑。 不约同时地,两个人忽然都捧着肚子,开始大笑,他们的手都指着对方,伸出的食指也都笑得发抖。 笑声很大,他们笑得时候声音总是很大,笑声持续了很久,他们一笑就要笑好久。 笑完了,小马子已悄然坐上了柳言的床,翘起了二郎腿。 他做得很快,没有半点犹豫,柳言甚至也没有觉察到任何不对劲。 小马子斜着眼,他早已看到地上多躺着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可他并没有去问。 柳言指着卢余:“他。我就是为他找你来的。” 小马子放开了自己的酒葫芦,说道:“那他一定是个特别的人。” 柳言点了点头:“他确实不一般。” 小马子道:“再不一般的人也都会有个名字的……” 柳言道:“他应该也有名字的,只不过我不知道。” 小马子道:“你不知道?” 柳言道:“我不知道。他今天早上才漂到这来……” 小马子撇了撇嘴,问道:“你说他特别……他哪儿特别了?” 柳言微微一笑,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把剑。 剑光寒寒一闪,在剑光掠起的那一瞬,小马子突然从床上跳起,“啪”地一声,落地时已踏了马步,右手五指做钩虚地一晃,左拳已然轰出,使得竟是“桥马十三式”中最狠的杀手。 喝声如霹雳,骨节的爆裂声也隐隐作响,一股劲风已吹散了卢余的头发。 可就在小马子的拳头将要打在卢余脸上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他的拳底忽然就多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的手指细如枯枝,可五根手指握在一起的时候却又坚磐有力,这是柳言的手。 又是一声暴喝,小马子的脸涨得通红,脖子间青筋不断地惊起,喝声未尽,小马子又轰出一拳。 |
他总是每喝一声就打出一拳。 这一拳跟上一拳已完全不同,可打得还是卢余,卢余的脸。 他每次出拳都喜欢打别人的脸。 这一次,他的拳底下还是多了一只手。 “啪”地一声,拳头砸上了手掌,发出了吓人的声响。 小马子的拳头,柳言的手。 小马子的脸色变了,他连忙跳开,双眼红通通的,还是死盯着卢余的脸。 柳言的脸色也变了,他没想到这一拳会有这么重,他的骨头差点就被这一拳打碎了。 小马子忽然伸手,食指如剑,指着卢余的脸:“你是不是我朋友?” 他说得很急也很直。 他每次喝完酒说话都会很急很直。 柳言的心里一抽,可他还是柔声说道:“我当然是。” 小马子的脸还是红红的:“那你就走开。” 柳言摇了摇头。 小马子冷冷地看着他,又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相比于嘴巴,他更喜欢用拳头说话。 柳言好像一下子就听懂了小马子说的话,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他苦笑道:“你至少应该问问我这么做的理由。” 小马子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你知道规矩,你动手。” 柳言急忙道:“不行。” 小马子歪了歪头,眼里已有些疑惑,他终于没有举起他的拳头。 柳言把手中的长剑扔给了小马子,自己又坐回了椅子上。 小马子细细地看着这把剑,眼里满是赞叹之色,直到他看见剑的剑锷,眼色忽然变得惊慌。 柳言也看到了小马子眼色的变化,心里偷偷地发笑,嘴上却道:“你看吧。” 小马子看了地上的卢余一眼,眼里满是惊奇之色:“他是龙门老道?” 柳言没有摇头,却也没有点头:“龙门派又不全是道士。” 说完,他又指了指小马子:“你就是太喜欢用拳头,不太喜欢动脑筋。” 小马子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然后他又举起了拳头。 “为什么?”柳言忍不住问。 小马子道:“龙门派的人也打死再说。” 柳言哑然而笑,边笑边摇头:“如果要他死,我又何必把他带回来,只要把他放在河边就好了。” 小马子道:“对啊,你干嘛把他带回来?” 柳言道:“当然是因为他不能死。” 小马子觉得很奇怪,道:“他为什么不能死?” 柳言道:“因为他有龙门派的佩剑。” 小马子觉得更加奇怪了,道:“既然他有剑,你就更不该救他了。” 柳言道:“龙门派的势力很大。” 小马子不可置否。 柳言道:“如果龙门派中人在江南忽然没了联络,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小马子马上就想到了,他并不是一个傻子:“他们会派人来江南,查清楚他们的人在哪儿。” 柳言道:“虽然他们的势力大都在北方,但龙门派在江南确实有分支的。” 小马子道:“所以对他们来说查到这附近并不算太难。” 柳言道:“他们如果查到这附近,村子就有可能暴露,我们当然不能拿村里人冒险。” 小马子道:“老先生自己虽然从不露手,但他练得确实是玄门功夫,想来跟全真龙门派多少有些纠葛。” 柳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错,所以这个人他不仅不能死,最好还能让他安安稳稳地离开。” 小马子低着头,过了好久才开口,道:“你说得不错,可你打算怎么让他安安稳稳地离开?” 柳言站起身,脸上已露出微笑。 “死人是不会自己用腿走路的,请吧,马大夫。” |
(6)前夜 世上会喝酒的人很多,喝成酒鬼的人也不少,可有本事的酒鬼却很少,简直一千个酒鬼里也不一定会有一个。 小马子就是一千个酒鬼中的一个,也绝对是最特殊的那个。因为他不仅有本事,他还有好多本事,多到有三千七百八十二种,只比三千一百八十三少一种。 医术就是其中一种。 小马子虽然很爱动拳头而不爱动脑筋,但即使是柳言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小马子很年轻,比柳言都小了一岁,可他的医术却并不算太差,江南的江湖郎中里若要说有人比他的医术还要好,绝对不会超过五个。 现在小马子蹲在地上,紧闭着双眼,嘴巴也抿得紧紧的,眉头已皱得像团麻花。 他已翻过卢余的眼皮,摸过卢余的前胸后背,看过卢余的脸色,现在他在诊脉。 诊脉是最难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所以他往往放在最后去做。 柳言从没有见过小马子这样紧张,他来来回回地踱了两圈,然后倒在了他自己的椅子。 他除了干着急,也做不了什么。 正因为一个人终究有做不到的事,所以真正可怕的力量往往是很多人聚在一起而产生的。 柳言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也很庆幸自己能有小马子这样一个朋友。 小马子忽然开口道:“你知道吗?” 柳言挺起身,探下头来,疑道:“怎么?” 小马子深深叹了口气,道:“即使我不会医术,我也能看出来你已犯了一个错误。” 柳言急问:“什么错误。” 小马子幽幽道:“即使是一个最笨的笨蛋也应该知道,一个快冻死的人应该躺在一张床上修养而不是冷冰冰的地板。” 柳言闭上了嘴巴,没有再答话,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解。 小马子接着道:“而即使不是人的**也知道从水里出来要甩干毛,可他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 说完他常常叹了口气,把手从卢余的手腕上收了回来,转头看着柳言:“说你不是人吧,你又没那么坏。可要说你是人吧,你又******。” 柳言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他只有苦笑:“他怎么样?” 小马子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要是好了之后你打算怎么样?” 柳言道:“他身无分文,我要想办法黏上他。” 小马子问道:“你不让他快点走?” 柳言道:“他若要想走,我自然拦不住他,可他要不走,我也不能赶他走。” 小马子道:“既然不能赶他走,他要是一直赖在这里怎么办。” 柳言道:“一般来说不会的,可他要是赖在这里,我就带他去见见大家。” 小马子忍不住道:“为什么?” 柳言笑了笑:“你不懂没事,毛老头一定会懂得。” 小马子道:“我倒觉得你是应该去找一下我师父了。” 柳言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小马子摊了摊手,道:“眼里无神,嘴唇发紫,鼻息微弱,肤色苍白无光,内息紊乱无劲,没有丝毫护体迹象,寒毒尚未侵袭心脉,灵台衰而不危。” 柳言奇道:“什么意思?” 小马子冷冷道:“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但由于内息流转停滞,所以若五个时辰内不得救治的话,寒毒会攻上心脉,到时候就算能保得他性命,也多半是遗症无穷了。” 柳言脸色忽然一变,道:“不可能啊,就算是再重的内伤,内息也应该能运转才对……” 小马子脸一沉,冷冷道:“你若是信不过我大可去找别人。” 柳言道:“没有没有,还请马大夫快施妙手。” 小马子挥了挥手,道:“滚蛋。屁没有。” 柳言听得一愣,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 小马子晃了晃脑袋:“此病我知道两种治法。” 柳言道:“还请说来。” 小马子站了起来,扬起酒葫芦,灌了一口,仰头晃脑,神神怪怪道:“第一种,甚为直截了当。” 柳言自然只有弯下腰来,装着洗耳恭听。 小马子道:“此人寒毒攻心,若能以阳醇内力激荡经脉,则寒症大缓也。病患深受折苦,体弱神衰,是以不宜有过刚之劲,而宜以柔绵劲力循循善导。” 柳言看了小马子一眼,道:“这……你能做到?” 小马子摇头摆尾:“自然不行,这一带除了丘仙之外无人能以这种方法治人。” 柳言道:“那另一种方法呢?” 小马子道:“当然是用药,只不过这药呢我身上没有,这两天也配不出来。” 柳言开始苦笑,他好像已经知道小马子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小马子看着他,脸色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这附近有这药的,只有我师父。” 柳言道:“不行啊,我现在找村长不就露底了吗?这也太快了。” 小马子盯着柳言的眼睛,嘴唇抿得紧紧的,眼里忽然变得冰冷:“你最好赶紧去找我师父,这事太大了,你别想偷偷扛这雷。而且,他理应该知道。” 柳言举起手,苦笑着站起来,这种时候,他当然只有站起来,乖乖地听小马子的话。 他忽然觉得有小马子这个朋友有时候也并不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日已落,夜渐生。 长夜,月高悬。 又是漫漫长夜,又是明月孤悬。 夜似昨日夜,月如前月圆,一切都仿佛还在昨天。 |
夜间的风如同晨间的流水,无缝不钻,无孔不入。 风过山林,空谷间吟啸不断,余声荡漾,树枝摇曳,月光下,影落窗头,绰绰发颤。 窗户很小,因为房子也是小房子,窗纸糊得很紧,隐隐泛着微弱的灯光。 灯光下有一张破旧的桌子,上面摆着两只小杯,一只是青瓷白韵的,另一只也是青瓷白韵的。 两只都不是空的,杯里都盛着茶,左边的那只少点,右边的那只多点。 茶有两杯,两杯茶的一侧也都坐着一个人,两个人都已不再年轻。 左边的人脸上已都刻满了皱纹,每一道皱纹都刻得那么深,他的嘴唇干咧着,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每一只眼里都布满了血丝。 右边的人脸上倒没什么皱纹,可岁月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他的头发大都已白了,就像隆冬的大雪。 他们就互相坐着,时不时拿起身边的茶杯,可他们根本看都没往茶杯看一眼。 他们的两双眼睛一直都在看着门外,门就在他们的正对面,门外除了漆黑的夜色什么都没有,可他们还是看着门外,好似世上已没有其他值得他们一看的东西。 夜已渐渐深了,黑云也愈来愈厚,他们究竟在等谁? 过了良久,左边的老人忽然开口道:“老毛,你说我们这样有多久了?” 毛村长道:“怎地也有二十多年了。怎么了,姓许的?” 许老头的眼神忽然望向了地板,眼角也不禁湿润了:“我只是突然觉得……我们是不是老了。” 毛村长仍然看着门外,叹了口气,道:“老了。人总是要老的。” 许老头道:“可有些事情……有些事情,好像并没有因为我老了而消失了。” 毛村长又叹了口气,眼里突然黯淡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让屋子里变得更加安静与沉默,只剩下灯火燃烧的微响。 过了很久,毛村长突然开口道:“不一样了,现在的年轻人很厉害,简直太厉害了些。” 许老头呆呆地看着地板,仿佛已经痴了,嘴里喃喃道:“是啊,是啊……” 毛村长道:“春时自有千花放,冬时难免百叶枯。” 许老头道:“想我们当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毛村长笑道:“这帮不漏尾巴的老妖精终于还是耐不住了,尽留下些余孽。风波未平风波起,偏喜欢把井水搅黄了,不给后头的人留下些干净点儿的东西。” 许老头道:“算到如今,刚好有五十年了吧。” 毛村长点头道:“五十年啦,这风竟然吹了五十年还没吹完。” 许老头道:“五十年了,走得人是越来越多了,留下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毛村长道:“不该流的血,几十年前就都流光了!剩下的,最好再快点啊。” 许老头看着毛村长,过了好一会,慢慢地道:“哪天我和方大哥都走了,你怎么办?村子怎么办?” 毛村长笑道:“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村里的小辈了。” 许老头道:“什么小辈,不过是帮毛小子。” 毛村长道:“须知英雄出少年。” 许老头道:“唯一武功还拿得出手的杨小子都给老马骗去当捕快了,你摸着良心讲,村里的小子还有谁摆出去能看?” 毛村长摇了摇头,笑道:“可能他们遇到硬手是会吃点亏,可保性命不光是靠武功……” 许老头叹道:“我们以前瞒他们太紧了些,也太放纵他们。” 毛村长道:“说得起劲!你又不肯传艺,就别乱叫了,我心里都有数。” 突听一个声音冷冷地道:“你有数个屁!” 声音传来的地方并不近,至少也有十余丈,可许老头和毛村长却都听得非常清楚。 “来了。” 两人一齐站了起来,转过头互相看了一眼,嘴角不约而同地笑了,然后一齐门外望去。 人确实已经来了,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左一右,并肩地走了过来。 左边的人高大身材,穿着一身的黑色,黑色的长衫,黑色的鞋子,脖子上围着一条纯黑的织巾。 就连他的刀也是纯黑的,黑色的刀鞘,黑色的柄,被紧紧握在黑色的手套里。 他整个人都已融于夜色,仿佛就是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即使在月光之下,也什么都看不见。 除了他的脑袋。 他的脑袋突兀地露在外面,竟然没有半点遮掩,好像根本不怕别人看见。 他的头发很白,也很稀疏,额头都快顶到了头顶,可他的脸色却很红润,皱纹也不多,两只眼睛里神莹如星,即使隔着很远也能看见他眼里锐利的精光。 右边的人却看上去很奇怪,因为他没有脸。 每个人都有脸,一个人不会生下来就没有脸,可一个人如果脸上带了面具,那人们只会看到他的面具,而不是看到他的脸。 于是他就没有了脸。 有时候没有脸,会比有一张好看的脸,更容易被人记住,也会比有一张狰狞的脸,更容易令人害怕。 他穿得很鲜艳,碧蓝绸子的衫子上绣着紫色的花纹,只不过纹得是一只猫,又干又瘦,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极鲜艳的大花巾,裤管又宽又大,绿布锻上铺满了金丝,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两个人看上去完全不同,甚至完全不相干,可偏偏这样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一起出现在了这里。 两个人的身材不同,姿势也不一样,可他们却都走得很快,落地时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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