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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原创长篇武侠《江湖道》,人在尘世,心在江湖,欢迎各位评价[第6页] |
作者:jrskyfl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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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李继隆,字霸图,北宋名将,作为书中的历史人物,坦诚而言,对这个角色我塑造得不算成功,和真实历史有一定的出入。据史记载,李继隆晓音律,好读《春秋左氏传》,这些事迹我虽有在小说中提及,但最为关键的智谋骁勇,却未有展现出,反倒是屡屡让位于小说中的虚构人物。在这里,我必须对喜欢李继隆的读者说一声抱歉。在接下来的征南唐,伐北辽的情节中,我会尽我所能,让书中的李继隆和真实历史中的事迹相契合,也会努力展现出他在战场上的武勇,至于他在江湖和情场上的表现,只好请诸位多多包容。 |
鉴于本书出场人物众多,为了便于读者理解,这里对其中部分重要人物作简短介绍。 中原五大家: 九州第一剑客 华云天(九州剑庄) 义丐 洪若来(丐帮) 华阴君子 魏陌离(华山) 达摩院首座 明悟(少林) 心如止水 沈醉心(皇龙会) 江湖四公子: 青城剑客 顾少白(青城) 御剑奔雷 陆伯霖(扬州陆家) 八卦游手 孙名望(八卦) 无常公子 钱思游(皇龙会) 南梦芷 北傲霜: 纤云彩蝶 林梦芷 一剑霜寒 宁傲霜 |
第十五章 湖潜游龙 八百里湖天一色,烟波浩渺,湖有青山,山有绿水,山水映照。一叶扁舟缓缓驶向岸边,舟头一人朗声吟道:“世人贪利复贪荣,来向湖边始至诚。男子登舟与登陆,把心何不一般行。”此人相貌俊朗,腰悬一口破剑,吟诗之时不忘痛饮壶中倾泻直下的美酒,若不是冷流云还会有谁呢? 诗毕酒尽,冷流云道:“这首《过巢湖》为晚唐诗人杜荀鹤所作,距今尚不足百年,虽格律平仄协调,但读起来却有几分拗口,相传杜荀鹤为大诗人杜牧出妾之子,不知践行兄持何看法?” 苏远端坐在船上,望着碧波湖水,却是心不在焉。自淮阳相会,他便与冷流云结伴南游,二人先抵颍州,可大哥苏辽不在府上,唯一守在家里的苏方支支吾吾,似也不知苏辽去了何处。苏远本想将冷流云介绍给大哥相识,苦等无果的情况下,只得继续往南,入到巢湖。 “践行兄?”听得冷流云再度呼唤,苏远这才止住了思索,答道:“云贤弟,对此我不赞同。杜荀鹤为杜牧出妾之子说出自池州当地流传的一首诗,诗中有云,‘千古风流杜牧之,诗材犹及杜筠儿。向来稍喜《唐风集》(杜荀鹤诗集),今悟樊川(杜牧号樊川居士)是父师。’诗非正史,不足以信,而另一本名为《太平杜氏宗谱》是较为可信的实录,上面否认了杜牧出妾之子说。(注一)” 见冷流云点头认同,苏远来了兴致,道:“晚唐诗歌,大致分三大流派,一是以艳丽著称的温李派,以温庭筠和李商隐为代表,温庭筠辞藻华丽,浓艳精致,传入川蜀后渐演变成了如今的花间词派;二是以寒瘦苦吟为主的贾岛派,其代表人物则是贾岛和李洞;三是着重反映社会现实和民生疾苦的皮陆派,此流派继承了元白新乐府衣钵,代表人物为皮日休和陆龟蒙。杜荀鹤其人才华横溢,自编的《唐风集》中的三百余首诗涵盖了三派风格,称其为世之奇才也不为过,只可惜杜荀鹤承欢献媚,为求官上《颂德诗》三十首取悦当时的暴君梁王朱温,故后世对其评价远不若陆龟蒙和皮日休。” 冷流云闻言,不以为然道:“才华无关品性,怎可因此对一个人的评价大打折扣?放在江湖亦是同理,只要对方是高手,冷某便由衷对他佩服。” 苏远心中虽不赞同,却未出言反驳,两人闲谈间,小舟抵制巢湖岸头。 |
岸边的八角亭内候了不少预备乘舟的游客,冷流云飞身纵起,不待船家固定好小舟,踏着湖水疾行上岸,双足快捷灵动带起浪花朵朵,若一只白鹭贴着湖面滑行,身法甚是洒脱。此步法名为踏浪行空步,为冷流云之师司马飞鹰所授,为其独门轻功。 “好轻功!”岸边喝彩阵阵,可其中夹杂着一声轻哼,引得冷流云侧目。 轻哼之人看年岁约莫四十出头,长相无奇,打扮质朴,唯显不同的是他足下所穿之物,既非草鞋,也非布鞋,而是一双木屐,鞋底安有两个木齿,似是南北朝之物。 “谢公屐?”冷流云疑道。 这人哈哈一笑,踏步行向小舟,对船家喊道:“船家,这小舟我包下了,这十两银子你拿去岸边酒肆买酒,待我护送我家夫人到府后,自会遣人送还小舟。”此人出手阔绰,而且不是雇佣船家划船,而是直接包下小舟征作己用。苏远惊诧于来人的大方,可冷流云注意到的是这人的足步,这人所踏之处留下深深的痕印,足以可见其超凡的腿功。 “好的,谢二爷。”船家认识来人,立时收好银两下了小舟。 谢二爷点点头,回到岸上候船的小亭中,朝亭内坐着的少妇道:“夫人,船已安排妥当,半个时辰内便可抵家了。”一旁的苏远本以为两人是夫妇关系,可观这谢二爷动作甚是恭敬,方意识到两人竟是主仆。 这少妇打扮精致,容颜姣好,小腹微微鼓起,应有身孕。只见她缓缓起身道:“谢二哥一路悉心护送,有劳了。” 看着二人登舟,冷流云小声对苏远道:“若我所料不错,这谢二爷本名谢肱,是巢湖望阳坞之主殷晖的家仆,而这妇人复姓司徒单字晏,乃殷晖之妻,出自江南铁链司徒。” 就在这时,岸边传来一阵喧哗,一个汉子从亭中候船的人群中抢出,蹬蹬蹬奔至谢肱所要征用的小舟前,道:“ 兄弟,你这舟上尚有空位,不如让我一并上舟?” 谢肱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张五色流沙笺,展于这人面前,上书五字行草,“巢湖望阳坞”。 “什么湖什么阳?”这汉子不知是识字不多还是视力不好,头直往前拱,唾沫星子溅到了五色流沙笺上。 “巢湖望阳坞。”谢肱有些不耐烦,收起五色流沙笺,转身上舟,可就在这转身的一瞬,那汉子忽然暴起甩头,朝谢肱后心直撞而去。 |
谢肱背对敌手,却是耳听八方,上身啪得往下一倒,双足却定在地上纹丝不动,待对方一招打空身形失位之际,骤然反客为主,身子腾空横起,足尖斜踢而出。这汉子知谢肱腿功的厉害,慌忙后撤数步,虽避开了木屐的实踢,可依旧感受到了一股凛冽劲风,只听得衣衫裂响,汉子的上衣被谢肱腿功的余威所破,露出了毛茸茸的胸口。 “谢老二的碎金脚果然有些门道。”这汉子索性褪去衣衫,他前胸后背长毛,唯独头顶光秃秃。 “铁头蛟鲍恶?不老老实实缩在洪泽,上我巢湖寻死来了?”谢肱环视四周,推断着鲍恶是否有带帮手。 “寻死?谢老二你若怕死今日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我们此行只有一个目的……”鲍恶一拍手掌,围聚上来二十余名壮汉,“请借夫人一用。” “找死!”谢肱断喝一声,却没有立刻动手,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孤身一人,肩负护卫重责,万不可意气用事,“姓鲍的,有种就一个人过来,咱俩划出道,单打独斗。” 鲍恶嘿嘿一笑,道:“谢老二,我当然有种,只是我的种怀在你家夫人肚里,不信扒开你家夫人衣服瞅瞅。” 此言甚是恶毒,一个水寇敢在巢湖地界公然侮辱主母,谢肱怒火中烧,万难忍受,飞脚朝鲍恶胸口怒踢而去。鲍恶早有防备,往后一纵,招呼众人对谢肱围攻。 谢肱双足齐出,踢踹勾扫,浑无惧色,本已上舟的司徒晏担心属下安危,从衣襟中亮出条长链,纵身入到战团,瞧她招式链法,竟是巾帼好手。 苏冷二人在旁观战,苏远问冷流云道:“云贤弟,你看胜负如何,可要我们出手相助?” 冷流云看了几合,道:“鲍恶这伙人中,算得上强手的有三个,若是三人联手,谢肱和司徒晏怕是难以应付,只是这三人一直各自为战,并无配合,依此情形,谢肱他们还可以抵挡一会。”若是换作以往,冷流云此刻早已相助,只是他见谢肱这人性情高傲,所以打算待谢肱吃过亏后再出手。 两边又斗了十余合,鲍恶这边虽被打倒了五六个,可司徒晏也渐有些支撑不住,她毕竟是怀有六月身孕的女子,剧烈运动下娇喘连连,汗下如流。 “我说谢老二,你缘何这般死死相护?难不成和这娘们有一腿,里面怀的是你的种?”鲍恶边打边嘲讽。谢肱气急败坏,一心想取鲍恶性命,却被鲍恶这边另外两名强手死死缠住。 |
形势危急,冷流云正要拔剑出手,忽看到三艘大船由远处驶来,这三艘船做工精致,雕栏锦帆,帆上白底金边,绣着一个鲜红的大字“殷”。船在平静的湖面上行驶极快,不多时便抵岸,一人率先跳了下来,洪声道:“夫人勿忧,二哥勿扰,我桓老三来了。” 伴着这声呼喊,船上人悉数登岸,护在了司徒晏周围。鲍恶见对方来了援军,立时一拍手掌,示意己方撤退。 “想走?没那么容易!铁头蛟鲍恶,火鱼儿雷蛮,翻水蛇潘霸,敢侮辱我家主母,那请把脑袋留下。”这桓老三体型胖硕,满脸赘肉,大袄将全身裹了个严实,若一面墙,拦住了鲍恶等人的去路。 此刻鲍恶已无先前嚣张气焰,低言道:“桓三爷,你们望阳坞继续在巢湖称雄,我和兄弟们回洪泽快活,今日权当是一个误会,如何?” “如何?如你娘个球!真当我们望阳坞怕你们洪泽十三水寨不成?御剑奔雷陆伯霖可以孤身灭你们九寨,我桓胧便能将你们余下四寨铲得子孙不剩,寸草不留!”桓朎说到这,甩下裹身大袄,扑向洪泽群寇。 “小心臭气!”鲍恶就地滚开,身旁的火鱼儿雷蛮却没反应过来。从桓朎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怪臭,如汗臭,似粪臭,又混杂着腐臭,雷蛮恶心欲呕,只觉天旋地转,被桓朎轻松制住。桓朎提起雷蛮向岸边的礁石狠狠砸去,立时脑浆四溅,可叹雷蛮堂堂一寨之主,就此一命呜呼。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万年遗臭气,冷流云在旁叹道,他虽听师父提及,可从未见识过,传闻练此功者,必须是一个暴饮暴食的胖子,不可洗澡,与猪同住,每日用粪便涂抹肌肤。此等神功,纵能称霸天下,估计也没几人愿意练得。 形势瞬间逆转,桓朎大发神威,连毙数寇,谢肱也重新上阵,二度出手。苏远本痛恨鲍恶一伙的卑劣,可当见到人命如草芥般逝去时,忽又生起了几分同情。世间弱肉强食,起初的谢肱和司徒晏若湖中虾蟹,被鲍恶雷蛮这群小鱼盯上,小鱼仗着数量众多围剿虾蟹,结果却碰上了桓朎这条大鱼,大鱼鳞多鳍厚,肆意捕杀小鱼,可若遇到了水中的游龙呢?世间秩序,难道唯有凭武力来一级一级约束? |
苏远正自沉思,忽听得湖边有人惊呼。“谢二爷,桓三爷,不好了,起大潮了。” 桓朎杀得兴起,本不愿多管,却见停在岸边的三艘大船来回摇晃似有沉湖之忧,不由大惊失色,忙飞奔过去查看。向来波澜不惊的湖面此刻浪流涌动,浪花撞到船身溅射起一丈多高,湖水纷纷涌入舱中。 “来人……”桓朎正要喊手下救船,却被谢肱止住了。 “老三,这潮有些不对劲。”谢肱指了指远处,只见远处湖面平静,唯大船所在的这一块水域惊涛骇浪,潮起潮伏,“按理说就算船舱进水,大船也不会沉得这般快,除非……” “有人凿船!”桓朎刚意识到症结所在,一球状巨物便从湖底破水而出,直砸向他的心口。桓朎胖硕的身形连退两步,未料还是低估了来物的速度。眼见就要中招之际,谢肱从旁侧踢,替桓朎堪堪避过。 众人定睛一看,这球状物原来是一个大圆锤,径有半丈,表面尖角遍布,锤上系着锁链,而锁链的另一端尚深藏在湖中。冷流云虽遇到过几个使锤的好手,可如此巨大的锤体还是第一次逢得。 “病游龙?”桓朎怒问道。 无人应答,可流星锤却忽得弹地而起,再度砸向桓朎心口。桓朎匆忙闪躲,可这飞锤似生了眼睛般,紧紧追随在后。一人在湖底,一人在岸上,桓朎靠近不了对手,万年遗臭气全然发挥不出效果,数次闪避后气喘吁吁,最后只得远远退到流星锤可以攻击的范围之外认输。 这般斗法,苏远看得目瞪口呆,冷流云在旁讲解道:“湖底的这位高手,强在两处,一是膂力过人,可轻松操纵百斤重的巨锤,二是水性精熟,长时潜在湖底不露行踪。听桓朎的称呼,这人怕是洪泽湖十三水寨的寨主,外号病游龙的张泅。” 说话间,湖面又是一阵激流涌动,船只沉底,水柱喷涌,一人跃水而出。 |
“谢肱,桓朎,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望阳坞已落入了我手。”病游龙现身了,他浑身尽是腱子肉,半裸着身子,肌肤呈怪异的青铜色,双目凶光毕露,不熟悉张泅的人以为病游龙是指他是一条生病的残龙,可寨子里的帮众却知道,他是一条让别人患病的恶龙。去年陆伯霖大闹洪泽湖十三水寨,张泅故意避让不出,借陆伯霖之手,除去其余九寨寨主,之后收揽其余三寨人心,一统洪泽湖。只是作为一条大游龙,区区一个洪泽湖又怎能满足张泅的胃口?此番他抓住望阳坞之主殷晖去洛阳结盟的时机,率众而出,目的便是占取巢湖。巢湖水道复杂,望阳坞易守难攻,是故张泅定下计策,命鲍恶、雷蛮、潘霸三个寨主领小股势力围攻湖边的谢肱和司徒晏,引桓朎领人来救,自己则亲率百余精锐,乘虚攻取望阳坞。此刻望阳坞已落入洪泽水寇之手,张泅更是马不停蹄,赶至湖边与部下会合。 谢桓二人闻言,面无血色,手下的三十余名门人,六神无主。岸边的洪泽水寇虽只余下不到十人,却随着张泅的现身,占据了上风。 “二哥,三哥,诸位殷家子弟,只要我夫君殷晖尚在,巢湖望阳坞就断无垮的可能。”司徒晏长链一挥,掷地有声。 “对!”众人重燃起了斗志。扇扫人间善恶,指定天下是非,当今武林,四十往上的老一代里,以中原五大家为最,三十往下的年轻人中,以江湖四公子为先,而三十到四十的中生代里,巢湖望阳坞之主殷晖乃是众多人眼中的第一人。 “哈哈哈,一尸两命,可叹明年的今日,殷晖要为他的妻儿祭奠。”笑声未绝,张泅的流星锤已飞出,直袭向司徒晏的脸面。 “夫人小心!”担心司徒晏安危,谢肱腾身而起,以足尖硬接对方来锤。 伴着一声闷响,谢肱向后连翻两个跟头,这才稳住,可流星锤又飞了过来。“碎金腿不过如此,何足惧哉?”张泅耀武扬威,丝毫未将谢肱放在眼中。 谢肱闻言,大吼一声,二度飞腿迎锤。 又是一声闷响,这次谢肱没有翻跟头,而是被震得连滚数圈,足下的谢公屐木板碎裂,腿骨生疼。 “二哥,让我来接。”桓朎打算出手,可谢肱清楚自己这位三弟空有蛮力,不通硬功,万没有接下流星锤的机会。 “碎!金!腿!”谢肱三度跃起,昔日谢安石(东晋名士谢安字安石)才华出众,诗文短而精美,得桓温评语‘安石碎金’,他谢肱难道就不能凭这双碎金腿破了张泅的流星锤? |
“咔!”随着一声脆响,谢肱跌落尘埃,他双腿被来势凶猛的流星锤震断,胫骨变形,血若潮涌,纵是他这样傲骨嶙嶙的硬汉,也克制不住失声嚎哭。 “姓张的,我跟你拼了!”桓朎正要扑上去,却被司徒晏拦住了。 “三哥,你去照顾二哥,这里交由我来指挥。”司徒晏不复往日柔情,言辞严厉,尽显一家主母之威,“众子弟听令,结阵围歼,共屠恶贼!” 望阳坞门人闻言,立时结成一个大圈,将张泅围住。 “乌合之众,今日送你们一块去投胎!”张泅挥动锁链,巨大的流星锤破空呼啸,遁天入地,望阳坞众人毫无迫近之机,阵形片刻便被冲散。 眼见望阳坞门人溃不成军,忽从阵外飘来一道白影,身姿灵动,一次又一次将已攻至眼前的流星锤惊险避开。 “什么人?”张泅吼道,这人竟能穿过外围的流星锤打击区域,突进到五尺之内的内环。 “无名小卒。”冷流云道,越往里突,锁链封来的频率越快,他虽仗着踏浪行空步可保性命无忧,但要进到三尺内剑锋可及之处依是难上加难。 场边,桓朎散万年遗臭气熏晕谢肱以缓解其痛楚,见从望阳坞方向飘来的五艘大船不禁心中一寒。船是殷家的船无误,只是甲板上站着的已是洪泽的水寇了。看来望阳坞真得失陷了,桓朎裹上大袄,来到司徒晏身旁,低语道:“夫人,如今望阳坞失守,对方又来了援军,我看我们还是撤吧。” 司徒晏权衡利弊,点点头道:“三哥,你护送二哥先走,我指挥余下人依次撤退。” 可是溃败之军,想要撤退谈何容易?鲍恶一直有留心司徒晏的动态,见她要走,立时率众寇围了上来,淫笑道:“殷夫人,这是要去哪呀?怀了我的种可一定要好好珍惜身体,不如来我床上安心养胎。” 司徒晏杏眼圆睁,长链出手,鲍恶潘霸双寇联手,左右夹攻。那边张泅虽奈何不了冷流云,却也未被冷流云缠住,他往前一抖锁链,流星锤擦着地面划出一道长沟,人、锤、链形成了一条封锁线,只听张泅高吼道:“兄弟们,增援来了,望阳坞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走。” |
苏远站在亭内,长叹一声。今日巢湖之战,限于自身武力所限,从始至终他都只能当一个旁观者,他有想法,有诉求,可又有什么用?只有坐视生灵被屠杀,因为这个世道是由武力最强者所掌控。 “且慢!”从湖边的小路行来了一队人,人也不多,不足十个。 张泅瞥了一眼,放声吼道:“什么人?江湖恩怨,勿要插手!” 队中方才说话那人向前一步,沉声道:“ 丐帮。” 之后,一个面色红润的年轻人也向前一步,朗声道:“华山。” 接着是两个佩剑的大汉,两人向前一步,齐声道:“泰山。” 最后向前一步的是一个挎刀负棍的男子,高声道:“崆峒。” 张泅的声音瞬间缓和了,问道:“几位朋友,敢问有何事请教?” 那为首的丐帮人道:“张大寨主,我们希望你率领你的寨中兄弟撤出巢湖,交回望阳坞。” 张泅半晌未言,表情毫无变化,没有人可以猜透他的心思。最后,张泅一挥手,朝底下众寇道:“弟兄们,我们走。” 就这么,洪泽十三水寨的贼寇悉数离去,巢湖的纷乱暂时告一段落。苏远的脸上浮现出了释然的微笑,原来约束秩序的不单只有武力,还有一样东西凌驾在武力之上,是一种称作道的法则,道很复杂,苏远尚不能全然领悟,但他已有了方向。道若放在江湖,称作江湖道,若放在世间,便是天道。 注一:有关杜荀鹤的身世,南宋周必大有作考究,认为杜荀鹤为杜牧出妾之子为编造的故事,详情可参阅周必大的《二老堂诗话》。 |
第十六章 共济同舟 水静无波,仿佛刚才的厮斗从未有发生过。 “多谢刘长老和几位英雄出手相助,此等恩情望阳坞永世记得。”司徒晏躬身谢道,她没有命手下人追击洪泽十三水寨的贼寇,今日一战,保全住残存下来的势力已是难得。 为首的丐帮长老对还一礼道:“殷夫人,张泅一伙杀人放火,谋财劫命,乃江湖荼毒,只是其势力根深蒂固,今日又是有备而来,故方才劝和是万不得已之策。”这刘姓长老年近花甲,白脸微髯,头佩纶巾,虽穿着丐帮特有的补丁服,言谈举止间却自显出几许文士风骨。 司徒晏颔首表示理解,言道:“刘长老,几位英雄,天色渐晚,不如乘船来我望阳坞用膳,巢湖中的银鱼鲜嫩可口,螃蟹膏肥肉多。”司徒晏邀刘长老等人上望阳坞,一来是表示感谢,二是担心张泅等寇去而复返。 刘长老和其余几人交换了下眼色,回道:“那就有劳殷夫人了。” 见刘长老等人登船,冷流云和苏远商量起接下来的安排,忽听有人问道:“这位少侠,你可是在淮阳醉晚楼戏斗荆楚太岁马刚的白衣俊才?” 冷流云闻声望去,问话的是那两个泰山派的人。原来是他俩,冷流云认了出来,是那两个当初在醉晚楼中吝惜请酒的大汉。 “董成,安胜,我们是泰山五剑中人,家师是泰山派掌门旭日东升凌绝剑崔鹤,不知少侠姓甚名谁,哪派中人?”董成安胜自报姓名,向冷流云问道。 好长的名号,不知崔鹤其人有没有他名号这么厉害,冷流云心中嘀咕,口上却道:“久仰久仰,我叫小冷,江湖闲人。” 本已上船的刘长老这时转过身,他扫了冷流云和苏远一眼,向苏远道:“这位小友,可否告知姓名?” 苏远不似冷流云般暗藏心机,如实相告道:“在下苏远,颍州人氏。” “苏远?好名好名。”刘长老和善一笑,“两位可有空随我们一道上望阳坞?” “刘老……”刘长老身旁那挎刀负棍的男子似有微词,这人大脸浓眉,年岁未至三十,一双豹子眼警惕地注视着苏远和冷流云。 “淮英,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刘长老轻拍了拍这个叫淮英的男子肩道。 冷流云对江湖上的事颇有兴趣,隐约察觉这伙人似有一个大的图谋,刘长老的邀约正合心意,于是同苏远登上了船。 |
借泛船闲谈的机会,冷流云摸清了领头几人的身份。丐帮的刘长老外号‘儒丐’,为丐帮六大长老之首,华山派的年轻弟子叫单通达,是华山掌门魏陌离之徒,至于那个叫淮英的男子全名冯淮英,是淮南富户,在崆峒派门下学过几年武功。这几人皆称得上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为何竟齐聚到了巢湖。 交谈间,众人评点起了当今江湖的后起之秀,华山派的单通达坚称自家师兄徐镜的掌法剑技不逊色江湖四公子,引得其余几人争论不休。苏远听得无趣,便起身来到船边,眺望沿途的湖山美色。 “暖掠红香燕燕飞,五云仙佩晓相携。 花开鹦鹉韦郎曲,竹亚虬龙白帝溪。 富贵万场归紫酒,是非千载逐芳泥。 不知多少开元事,露泣春丛向日低。” 身旁有人吟诗,若不是吟诗者声色沧桑,苏远还当是冷流云又泛起了诗兴,转身望去,发现是刘长老。苏远熟读唐诗千首,这一首却从未听过,不禁问道:“前辈,此诗甚妙,可是前辈亲作?” 刘长老注视着远流入河的湖水,轻抚须道:“苏小友高看我了,这是我年少入仕时,一位行将归隐的官场前辈赠予我的临别之作(注一),如今算来,已近四十年了。” 原来这位刘长老在入丐帮前曾为官数载,难怪气度不凡,苏远正自寻思,忽听对方问道:“苏小友,你看这巢湖如何?” “山光水色,美不胜收。”苏远遣词造句,刘长老却是轻摇了摇头。 “巢湖上邻庐州,下依池州芜湖,三城鼎立,而巢湖位居正中。三国时曹孙争雄,曹军大将张辽在庐州逍遥津以八百破孙权十万之众,孙权一路逃至巢湖方避免被生擒活捉,之后曹军侵入巢湖,孙权大将甘宁从濡须河率百骑劫曹营还以颜色。”刘长老目光炯炯,远处的巢湖水流入濡须河,而濡须河又与长江相通。 苏远心下大震,视巢湖为兵家必争之地,这老者的见识果然与众不同,若非实际接触,又怎知江湖草莽中竟藏有这等龙凤人物? |
众人抵至望阳坞,司徒晏正要吩咐下人准备饭菜,刘长老却摆摆手道:“殷夫人,在用膳之前,老夫有一事相求。” “刘长老今日仗义出手,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司徒晏言笑晏晏,可一旁的桓朎忧心忡忡。今日望阳坞遭逢重创,若是丐帮的人借机提出什么非分要求,怕是又要挂起一阵血雨腥风。 “借船。”刘长老道。 “几艘?”司徒晏问道。 “五艘,而且必须全是可在江面上行驶的大船。”刘长老回道。 闻听此言,桓朎立时将手搭在了大袄领口,望阳坞的船先前被张泅弄沉了三艘,现下可用的大船只有五艘,这刘长老竟然狮子大开口,意要全数征用。 “桓兄,莫要冲动。”声音响起,冯淮英站在离桓朎不到一步远之地,本负在身后的三节铁棍此刻已握在手中。 司徒晏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刘长老,事关重大,可否请您老说明缘由?” “好!我要借贵府的五艘大船,攻占芜湖。”刘长老示意冯淮英收起三节铁棍,“现下宋唐在江南开战,长江以南的芜湖尚在李唐手中,我打算拿下芜湖,献于大宋。” 桓朎听言,哈哈笑道:“我说刘长老,你这是痴人说梦吗?望阳坞在巢湖内,芜湖在长江边,我们纵是把船借给你,你又怎么把船运到江中?” “简单!”刘长老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展至桌上,“巢湖与濡须河相联,濡须河又与长江相通,我已派人细致考查了濡须河的水况,绘制了水路地图,只需走濡须河,一日内便可到长江,抵芜湖。” 桓朎哑然无言,却听另有人道:“前辈,这线路确是可行无误,只是依芜湖这城池规模,少说也有三千唐军驻守,你这区区不到十人,纵是船到城下,又如何夺来献宋?” 刘长老定睛一看,见问者是苏远,不由面露嘉许之色。“苏小友,你这话问得没错,据丐帮内部线报,芜湖守军共计三千两百余人,战船二十八艘,要夺下城池确实需花费些功夫。不过此战势在必得,因为我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
名字起的这么大气很怕会写崩坏 |
刘长老走到房外,行至岸边,傍晚湖风阴凉,迎面而过。“这几日巢湖濡须一带起北风,船借风势,明晨出发,抵达芜湖的时间大约子时左右,深夜守军疲痹,不若白日尽责,此为天时。” “那地利呢?”司徒晏问道。 一人从刘长老身后转出,向司徒晏躬身施礼道:“殷夫人,在下丐帮池州分舵舵主燕征。就在今日,大宋中路军曹彬部已抵达池州城下,前线战事吃紧,居池州后方的芜湖定会抽兵增援,芜湖城中势必空虚,易于袭攻。同时,我丐帮芜湖分舵的三十余名弟兄在舵主秦先的统领下,现已混入芜湖守军中,预备明晚子时里应外合。此为地利也。” “至于人和,”刘长老重接过话道,“我丐帮从庐州、池州、芜湖三个分舵共集结了一百三十余名帮众,由庐州分舵舵主应康率领,于明晨在濡须口登船会合,算上冯淮英兄弟带来的三十余名门客和四下招揽的好手,此次参与行动者约有一百八十人左右。我们江湖人个个武艺娴熟,有以一敌十之勇,仿效当年张辽逍遥津八百破十万,甘宁濡须口百骑劫曹营又有何难?” 随行几人深受鼓舞,董成道:“何止以一敌十之勇,我泰山派门人以一打百都不在话下。” 安胜也道:“刘长老,冯兄弟,明晚你俩在船上看戏就好,攻城这事交于我和董师兄,定打得芜湖守军屁**流。” 群情激奋,忽飘来一声轻笑,声虽不大,可还是被几个耳尖的江湖人听到了。 “这位小兄弟,请问你笑什么?”刘长老双目直视冷流云道。 “没什么,笑笑而已。”冷流云淡淡道。 “老夫的计划中可有疏漏之处?”刘长老追问道。别无杂声,众人齐望向冷流云处。 “没有。”冷流云道,可片刻后还是隐忍不住,反诘道:“只是有一点我弄不明白,为何要助宋夺下芜湖?” “为何?小兄弟可是江南李唐人氏?”刘长老询道。 “不是。”冷流云道。 “那请问是哪里人?”刘长老道。 “江湖人。这个天下姓赵,姓李还是姓耶律皆与我无关的江湖人。”冷流云朗声道。 |
众人万没料到这白衣少年敢当众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立时低声议论,刘长老却只笑了笑道:“小兄弟,你说无关就无关了?其实我也曾想当一个江湖闲人,可惜历朝历代,从古至今,江湖与庙堂向来息息相关,共济同舟,天下这条巨舟若是翻了,无论你在庙堂,还是江湖,皆要落水蒙难。今日我联络江湖人士袭取芜湖,既为丐帮,也为江湖,更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幸福。”丐帮六大长老中,论资历刘长**不过洪生的舅舅卫长老,论武艺比不过鞭震四方的陈长老,可若论到高瞻远瞩,驭人领兵之术,全帮上下无出其右者,故得号‘儒丐’,居六大长老之首。 “恩……”冷流云虽应了一声,可明眼人可以看出他并不信服。 司徒晏适时插言道:“刘长老,我望阳坞答应请求,而且不单借五艘大船,还会从残存的门人中抽调十五人,由桓朎带领,供您攻芜湖之用。” “夫人……”桓朎闻言,甚是担心自己去后司徒晏的安危。 “三哥不必担忧,你走之后,我会带二哥寻一隐蔽之所疗伤照护,断不会给张泅那伙恶贼二度来袭的机会。”司徒晏言辞果决,夫君殷晖不在,她便是一家之主,这般驰骋江湖的快感她已许久未有享受。 “多谢殷夫人慷慨相助,以后巢湖望阳坞若是有什么麻烦,我丐帮绝不会坐视不顾。”刘长老躬身谢道,借船之事比预想中的要顺利许多,现下万事俱备,只剩一人或为后顾之忧。 刘长老转向冷流云道:“这位小兄弟,明晨我们便要出发前往芜湖,不知你意下如何?”虽自言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可刘长老自己心中清楚,夜袭芜湖毫无疑问是一招险棋,只要有一人走漏了风声,保不齐便要全军覆没,若是冷流云不答应同去,他为了此次行动纵是杀人灭口也是值得。 单通达拔剑在手,冯淮英端棍于胸,数十道凶光聚焦于冷流云一处。苏远忧虑不已,左右为难,冷流云是自己的知交好友,可这位刘长老也称得上是胸怀大志的豪杰人物,万万不希望这两人流血动手。 “诸位,紧张什么?”冷流云忍俊不禁,“我虽对两国纷争无甚兴趣,但既然诸位打算插手,那便也算作江湖风波了,我去看看热闹,诸位不会不欢迎吧?” “当然欢迎。”近望巢湖,远眺长江,所谓缤纷江湖,不过是人之向往,刘长老其实并不厌恶这个与众不同的白衣少年,人在年少总会有许多希冀,历经现实打磨,才会成长为如今的模样。 |
第二日天尚未亮,众人便由望阳坞乘船出发,至濡须口时,只见河边候着一百余人,为首者面若赤枣,身罩青袍,立在岸边一动不动若一尊石像。 “启禀刘长老,庐州分舵舵主应康率一百四十一名丐帮弟兄,在此恭候多时。”这尊“石像”洪声喊道。 刘长老飞身纵下船头,视察之后甚为满意,向应康道:“应舵主,有劳了。” 应康向前一步,贴近刘长老耳边低语道:“刘老,还有一事要向您通秉,陈长老那边,似发现了帮主的行踪。” “哦?”刘长老心中一惊,面不改色,“陈长老去哪了?还有卫长老和洪生那边有何动向?” “陈长老目前尚在长沙总舵,卫长老和洪生在京城吃喝玩乐,只是独孤飞和蔡、楚两位长老动向不明。”应康沉声回道。 丐帮第一大秘密,武林第一大笑话,丐帮帮主绰号‘义丐’的洪若来疯了,不仅疯了,而且还失踪了,这半年多来的帮中事务一直由刘长老等人决策掌控。此事无论如何不可走漏风声,独孤飞与陈长老关系甚密,又是洪若来的首徒,此刻怕是在寻找洪若来的路上。事关丐帮未来发展,刘长老一直密切关注,可今日芜湖之战箭在弦上,自己身为主将断不能抽身而走。 “刘老,要不我去?”应康试探道。 “好。”刘长老点点头,见冯淮英那边也引了三十余名门客前来会合,便高声言道:“诸位,人已到齐,我们这就启程去芜湖。” 队伍共计一百八十一人,除开望阳坞提供的五艘大船,丐帮这边筹集了七艘小船。刘长老分配兵力,各司其职,自己亲统一艘大船,其余四艘分别由单通达、冯淮英、泰山双剑和桓朎负责。 一路相安无事,船队恰在子时抵至芜湖。苏远和冷流云与刘长老同乘一船,由船窗向外望去,长江江面黑沉沉一片,星辰暗淡,景象模糊。 刘长老命人点燃火把,站在船头挥舞。过了一会,大约十里外的江面上,隐约可见有火光在闪动。 “是秦先兄弟!”池州舵主燕征看到火光,神情激动。 刘长老稳然而坐,道:“燕征,你领十八个弟兄,乘三条小船去与秦先舵主会合,我的大船会相随在后。” 燕征领命而出,刘长老又吩咐人传令,命冯淮英与单通达船行两翼,泰山双剑大船游走,而桓朎负责殿后。 |
众船随燕征的小船前行,不多时来到离火光闪动点不到一里之处。 对面孤零零停着一条船,船头的旗杆下燃着柴火,行在最前的燕征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低声喊道:“秦舵主,秦舵主。” 无人回应。燕征的小船这时已驶到离火光不到五丈远处,他抬头定睛一看,神色大骇,那船头的旗杆上挂着一人,正是丐帮芜湖分舵舵主秦先的尸首。 “中计了!”燕征惊呼,可立时被震耳欲聋的炸裂声所湮没,那条孤船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烟雾腾空,船屑飞扬,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力瞬时摧毁了以燕征为首的三条小船。 平静的江面瞬时沸腾了,号角此起彼伏,二十余艘李唐战船由四面而来,若一张不断编织的大网,意图将众江湖人士裹在其中。 有内奸,秦先和城中埋伏的三十余名丐帮弟兄怕是已全遭了毒手,形势危急,刘长老无从细想,当务之急是如何扭转颓势。 箭如雨下,矢若飞蝗,芜湖守军早有防备,既不撞船而击,也不接舷而上,而是备下大量羽箭,相隔数丈扫射,全然不给江湖人近身肉搏的机会。 “刘老,怎么办?”冯淮英隔船怒吼,他的大船身居左翼,伤亡惨重。 “寻机接舷,登船肉搏,只要冲散敌军阵型,箭矢便无发挥之处。”刘长老放声道。 “好!”冯淮英见泰山双剑的船离自己不远,于是喊道;“董兄弟,安兄弟,我去夺前面那艘敌船,你们替我增援掩护。”说完冯淮英口衔刀,左剑右棍,率船奋往前冲。 冯淮英出身淮南富户,从小酷爱习武,什么少林棍法,华山剑法,崆峒刀法皆有习过,一刀一剑一棍使得密不透风,身边同伴虽尽数中箭殒命,可自己终于欺近敌舰,登上船头。 “董成,安胜……”冯淮英回头一望,不禁破口大骂,战前夸下海口的泰山双剑此刻非但没有登船增援,更是掉转船头,往濡须河方向溜走。 “完了!”冯淮英心道,自己虽骁勇,但孤身面对一船官兵,怕是几无胜策。 “冯兄勿忧,我单通达来了!”来人喊声石破天惊,竟吓得三两名官兵立足不稳,跌入水中,正是华山派的单通达率众支援而来。单通达是华山掌门魏陌离的三弟子,习华山真气‘天罡逍遥气’数载,故得号‘气冲霄汉’。 借众兵丁惊魂之际,单通达飞身登船,他挥动宝剑,将天罡逍遥气灌入剑身之中,寻常兵士无甚内力,所持兵器凡同单通达剑身相碰,立时被震脱出手。单通达与冯淮英二人联手,越战越勇。 |
单冯那边激斗正酣,刘长老这边同样缠斗不断。刘长老与桓朎兵合一处,意图夺下敌船,可对方四五条大船合作一个扇形,箭阵甚密,难以阻断。 桓朎三次尝试登船皆无果而终,一身臭气无从释放,只得放声咒骂,发泄心中阴霾。 冷流云本打定主意不帮刘长老这伙人,可见到江湖人士接连遭难,还是动了恻隐之情。 今夜江战,惊心动魄,该吟何诗助兴?杜牧的《赤壁》?篇幅太短。李颀的《古从军行》?可惜描绘的是塞外。不如来一首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如何?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伴着吟声高唱,一道白影飞出,踏着滔滔江水,在箭阵中自由穿梭。李唐守军无不惊诧于这般奇异景象,待意识到自己犹在战场时,冷流云已登至战船之上。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冷流云继续吟唱,而剑已离鞘而出,剑招眼花缭乱,剑锋幻象重重,辅以踏浪行空步,船上众官兵难以形成包围,只得被动防守。 “弟兄们,冲!”刘长老大喜过望,敌兵纷纷手腕中剑,箭阵已现出缺口。 苏远一直避在舱中,见众人纷纷登船杀敌,正自犹豫,忽见刘长老持剑而来。“苏小友,之前从未杀过人吗?” 剑锋寒意森然,苏远点了点头,面有惧色。 “其实我也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我杀过敌,杀敌和杀人是不同的,杀人是为己而杀,而杀敌是为国而杀,为天下苍生而杀。”刘长老交剑柄予苏远手,“直为刺横为削,若是你实在用不惯剑,便用你父亲传授的惊雷掌,这些官兵大多未习武艺,不是你的敌手。” 父亲!苏远的记忆忽又回到了那个血色迷离的暗夜,苏府一家七口被害,自己眼睁睁看着父亲倒下。 “为父的这套惊雷掌,虽谈不上什么武林绝学,但毕竟也是这些年苦练的心血,趁着今日身子骨还算硬朗,与你们演练一番,望能有所领悟。”原来模仿父亲的不只是大哥,自己也一直以父亲为榜样。 |
斗志燃起,苏远冲出舱,登上敌船,一个唐兵迎面而来,苏远仿若看到了柯无赦,他挥掌拍去,那兵士哎哟一声,捂着胸口跌落江中。 杀呀杀呀,江面火红,血肉横飞,大大小小的船只,若一个又一个的修罗场。守军人数众多,江湖人士纵有以一敌十之勇,也渐渐被蚕食鲸吞,若不是有冷流云和刘长老数次出手相救,苏远也早已倒下。 “践行兄,我看我们还是夺一条小船撤吧。”冷流云拉住苏远道。 苏远双目通红,他望了眼刘长老,刘长老依旧在组织人手顽抗。“我不走!”苏远大声道。 一百八十一人的队伍,如今只余下不到二十人了。刘长老也开始动摇了,正要吩咐众人撤离,忽从远方传来了“咚!咚!咚!”的鼓响声。 鼓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呐喊声,震耳欲聋,一列船队由下游池州方向行来,黑压压一片,井然迅速,船首旌旗飘扬,在火光的映衬下,旗上的大字甚是醒目,那是一个“宋”字,大宋的宋。 大宋开国第一名将曹彬一日克池州,半日至芜湖。江湖心向庙堂,庙堂同样未有忘记江湖。 注一:刘长老所吟之诗为《春日期巢湖旧事》,作者谭用之。谭用之生卒年不详,约公元932年前后在世,善为诗而官不达。 |
本章芜湖之战的具体情节皆为虚构,按正史记载,开宝七年(974年)十月十八日,中路军曹彬部沿江北岸东下,南唐军误为宋军例行巡江,未加阻截,致曹彬军顺利通过湖口。二十五日,曹彬率军突然袭占峡口寨。闰十月初五,轻取池州,之后连克芜湖、当涂。 |
第十七章 玉树埋尘 这世上有比挑战九州第一剑客华云天还烦心的事吗?有,那便是与李洛嫣同行一路。 望着身旁的李洛嫣和红芍,陆伯霖长叹一声,自下黄山以来,二女已相随左右十日之久。以自己的轻功,当然可以舍二女而去,可江湖凶险,万一她们遇到了恶贼凶徒,那可如何是好?好在今日已抵鄂州,待过了长江入到宋境,时局应会好转许多。 陆伯霖寻了家客栈,刚安顿好走出房,李洛嫣和红芍便立时随了上来。 “伯霖,你去哪呀?”李洛嫣道。 “呃……”陆伯霖想去的地方有些凶险,可不能让这位李大小姐知道。 “不如我们去庾亮楼如何?”李洛嫣建议道。庾亮楼为鄂州当地古迹,原为三国时吴王孙权之端门,东晋咸和九年(公元334年),庾亮接任江、荆、豫、益、梁、雍六州都督,领江、荆、豫三州刺史,号征西将军,迁镇于此。庾亮在任期间,崇修学校,高选儒官,坦率行已,政绩丕著,为地方之典范,故楼更名为庾亮楼。 “好吧。”陆伯霖假意逢迎。一男二女打听好方位,不多时便来到了庾亮楼前。 “这不就是一座拱门,拱门上搭了一间房吗?”见到庾亮楼,李洛嫣甚是失望。 “李洛嫣,这你就不懂了,你要登楼而望,站在楼下看,自然无甚殊奇之处。”陆伯霖难得违心说起了谎话。 “原来是这样呀。”李洛嫣拉着红芍,两人登上庾亮楼,举目四望,却还是难以体会出古楼之秀丽超俗。 “伯霖……”李洛嫣正要质疑,回身一望,却发现陆伯霖没有跟上来,依旧站在楼下。 “李洛嫣,我去其他地方转转,晚上客栈见。”陆伯霖运起轻功疾行,生怕被李洛嫣追上。 “陆伯霖!”李洛嫣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匆匆往楼下奔去,却不巧与一人迎面相撞。 “对不起!对不起!”李洛嫣慌忙躬身致歉,对面的男子姿容俊美,面如丰年美玉,皎如玉树临风,似在哪见过。 “是你呀!”李洛嫣认了出来,这人她在黄山脚下见过,是巢湖望阳坞之主殷晖的家仆。 “李姑娘?”这人也记得李洛嫣,神色略是局促。 李洛嫣起了疑心,道:“说!你是不是受殷晖指使,一路跟踪我和陆公子而来。” 这人忙摆手否认道:“李姑娘,你误会我家主人了,我来鄂州实属个人行为,只为一登这庾亮楼。” |
“登楼?这破楼有什么好登的?”李洛嫣难以信服,回击道。 “李姑娘,在下姓庾名胧,这个理由可还算信服?”这人脾气甚好,被李洛嫣纠缠丝毫未怒。 “原来是来凭吊先祖,好吧,本姑娘信你一回。”对方毕竟是美男子,三言两语便消除了李洛嫣的猜忌。 庾胧轻叹一声道:“李姑娘,这句话你就说错了,庾某粗鄙之人,蒙幸与庾文康公(庾亮谥号文康)同姓,并非其后人。” 李洛嫣不以为然道:“庾公子,何必妄自菲薄,以你之容貌,完全可以比肩江湖四公子,四公子的称呼要改‘四’为‘五’了。” 庾胧闻言,急忙制止道:“李姑娘,莫要乱说,我只是区区一家仆,你若看得起在下,喊我‘庾四’即可。” 庾胧登至楼顶,眺览远方,鄂州临长江而建,江岸美景隐然可望,不知谢二哥护着夫人可有到家? “数年湖上谢浮名,竹杖纱巾遂称情。 云外有时逢寺宿,日西无事傍江行。 陶潜县里看花发,庾亮楼中对月明。 谁念献书来万里,君王深在九重城。” 吟毕这首崔峒的《书情寄上苏州韦使君兼呈吴县李明府》,庾胧哀叹一声,此次家主殷晖北上洛阳联合金刀王家和银月南宫组建世家盟,却未有带他同往,庾胧自觉受到了冷落,甚是失望。 “他娘的,一个望阳坞的低贱家仆,装什么风雅?”有人大声骂道,丝毫不顾忌会传到庾胧耳中。 庾胧寻声望去,见是两个七尺大汉,于是沉言道:“两位,哪条道上的?” “天雷派,付英,祝豪。”两个大汉轻蔑道。天雷派是鄂州当地第一大门派,近年来迅猛崛起,放在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字号。 “奉劝二位收回方才的话,可以侮辱庾某,但巢湖望阳坞是地位尊贵的武林世家,容不得你们说半句污蔑的话。”庾胧双臂低垂,一对钢刺从袖中滑出,刺尖锋利如针,刺身光滑细长,名曰柴棘刺,为望阳坞前代主人所取。 “庾老四,少拿世家的名号压人,望阳坞不过明日黄花。”付英祝豪弓身探掌,打斗一触即发。 见有好戏看,李洛嫣与红芍迅速退至一旁,寻了一个视野开阔的高处伺机观战。 “巢湖望阳坞!”伴着一声断喝,庾胧踏步而前,左刺疾点付英双眼,右刺划向祝豪肋骨。 付英人往右闪,祝豪纵身而上,两人意图一前一后,对庾胧形成包夹。 |
庾胧怎看不出对方用意,见祝豪人在半空行将落至自己身后,立时举右手刺上击。祝豪嘿嘿一笑,竟不闪避,出掌迎刺拍下。庾胧臂膀一酸,柴棘刺若撞到硬铁之上,竟未刺破祝豪的手掌。 前后夹击之势已现,付英从正面猛攻,祝豪走后方突袭。庾胧虽挥动双刺,奋勇相抗,但因一式判断失误落了后手,只得主守而辅攻。 庾信楼上,三人你来我往斗了近二十余合,庾胧心生忧虑,鄂州毕竟是对方的主场,若招来大量天雷派门人,自己恐是不好招架。思及于此,庾胧骤转身形,两刺冲楼地板一划,以自己作圆心勾绘出一个径约三尺的圆圈,奋力向下一踏,人随地板坠至楼下。 付英祝豪未料到庾胧能想出这般逃生之法,直接从地板缺口跳下担心会遭遇伏击,只得沿着楼梯追下,可庾胧也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庾信楼上打斗正酣,可陆伯霖却也未闲着,此刻,他面蒙黑布,翻墙跃户,潜进了一所大宅院。这所宅子的主人姓杭,双字洛天,为鄂州天雷派掌门,老公子苗欢怀疑的三个顶尖高手中便有他,既已途径鄂州,陆伯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来此打探一下状况。 杭府院落宽敞,居鄂州城闹市,不仅建有十余座屋舍,更配有武馆道场,其门下弟子平日便在场馆内习武练掌。陆伯霖蹑足潜踪,寻至正堂,纵身隐于檐上,向里窥望。 堂内共有六人,左三右三。左边一老者端坐位上,其余两年少者则立在他的身旁,这老者面貌本不算丑陋,只是脸上贯布着数道伤疤,故显得凶恶。右边三人则齐坐在位上,前两人衣衫华丽,气质甚佳,陆伯霖的目光却停留在了第三个人的身上。此人内穿围裳,外披大氅,腰间佩剑,身姿挺拔,半面青铜面具覆在脸上,露出半面英俊的面庞,宛如一块半埋在泥中的美玉,让人疑惑为何要将余下半张俊脸藏在面具之下。 无常公子钱思游,这个人只有可能是他,陆伯霖思忖道。钱思游忽半扬起脸,面具下的表情难以推测,似在自我沉思,又似发现陆伯霖正藏于屋檐之上。 |
“我说三位殿下,”那面有伤疤的老者道:“鄂州这边我天雷派会全力协助当地守军,保证万无一失。” 右边为首的客人腰挂雕龙玉佩,他闻言后犹放心不下,道:“杭掌门,鄂州这边必须谨防赵匡胤的西路军部队,绝不可放集结在黄州城的宋兵渡过长江。” |
担心老者畏惧宋军的强大,坐在中间的客人插言道:“杭掌门,莫怕宋军,据前线战报,宋中路军曹彬部在池州被我大唐军杀得大败,宋兵伤亡惨重,丢盔卸甲。” 杭洛天急忙点头表示赞同,见坐在第三张椅子上的钱思游一直未有说话,便问道:“钱殿下,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
钱思游若有所思道:“杭掌门,若我来时没记错的话,你家的房檐下筑有一个麻雀巢。” 众人大惑不解,只听钱思游轻声道:“为何巢中的麻雀不叫了?” 其余几人尚在困惑,杭洛天已然心领神会,他那副看似慵懒的身躯骤然直飞而起,掌夹劲风朝陆伯霖隐匿的房檐狠狠拍去。 “咔嚓!”檐角被利掌震断,陆伯霖若迟疑半刻跳下房檐,怕是已被杭洛天所伤。 “什么人?”陆伯霖方一落地,杭洛天便紧随而至,天雷派门人闻得呼喊聚拢而来,三十余人将陆伯霖包围在院落中。 陆伯霖扫视四周,人多无碍,只要觅得空隙,便有机会突围而出,他只担心两个人,杭洛天和钱思游。 “看掌!”见陆伯霖不答,杭洛天探掌击出,他遒健的双臂若一对巨螯,朝陆伯霖胸口狠狠拍下。 陆伯霖本可拔剑,可突然心中一动,以江南的小庭花掌巧接,在扬州时,蒙面神秘人一翻两带,三合之内便破了他的小庭花掌,陆伯霖想试一试杭洛天的掌力,看是不是同一路掌法。 一合,两合,三合,似有相通之处,可招式变化又略有不同,陆伯霖难以做出决断,可也来不及细想,杭洛天的天雷掌掌势威猛,行至第七合,竟压制得陆伯霖连还掌的机会都没有了,直逼陆伯霖退至墙角下。 必须拔剑了!陆伯霖双足倒踏,沿墙直上,杭洛天道他想走,腾身纵起,双掌由高处封下,却不料这正中陆伯霖的下怀。陆伯霖上行一步便落回到地面,弯腰探臂,待杭洛天意识到时,御风奔雷双剑已持在手中。 “陆伯霖。” 一人认出了陆伯霖的身份,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与陆伯霖同居江湖四公子之列的无常公子钱思游。 杭洛天闻言,收掌退至一旁,向三位客人询道:“三位殿下,此人如何处置?” 钱思游朝其余二人道:“两位李殿下,这人就交于我吧。”他向前一步,手按宝剑道:“陆伯霖,我一直想与你一战。” 陆伯霖注视着对方的宝剑,钱思游的剑柄处挂着一块四爪青龙铜佩,这就是当初前朝武学宗师慕容城所使的问天剑吗?天降千年陨铁,而铸剑大师曾炼子将其一分为三,锻造成三口绝世好剑,第一口为问天剑,其余两口便是自己的御风和奔雷。 |
“可今日我并不想出手,因为今日不是一个好时候,我方人多势众,胜了你怕你不服,而且我一定要当着一个人的面击败你,让她知道谁才是更强的那个。”钱思游将手从剑柄处移开,指着陆伯霖,似在嘲讽。 他?陆伯霖不知道钱思游说的那个人是谁,若是刚出道时,陆伯霖早已拔剑相向,如今经逢江湖洗礼,为人处世则稳重了许多。 “陆伯霖,我今日只想问你一件事,那日你与我师父铁指铜爪柯无赦在京城比武之后,你可有再见过我师父他老人家?”钱思游忽然话锋一转道。 原来柯无赦是钱思游的师父,他口中的殿下便是无常公子钱思游。陆伯霖摇摇头道:“钱公子,自那一战之后,我再未见过柯无赦。” “好,我信你说的话,陆伯霖,你可以走了。”钱思游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走陆伯霖的举动,完全出乎场上众人预料。 同来的李仲宣立时道:“钱兄弟,我和我皇兄还没同意放人,你怎可自作主张?” 钱思游冷冷道:“钱某想做的事,从不需他人同意,李二殿下若是有疑议,大可过去将陆伯霖拦下。” 李仲寓担心弟弟和钱思游在天雷派门人面前爆发冲突,留下皇龙会内部不和的印象,急忙调解道:“二弟,陆公子是江湖中人,与赵宋并无瓜葛,今日就放他走吧。”李仲寓又转向陆伯霖道:“陆公子,久闻公子侠客英名,公子世居扬州,也可算作我大唐故人,若肯入我皇龙会,本王愿赏黄金,赐千户。” 陆伯霖淡然摆手,谢绝了李仲寓的盛邀,往府外走去,行了一步忽转身向钱思游问道:“钱公子,你我可曾见过?” 钱思游面无表情道:“没有。”目送着陆伯霖远去的背影,钱思游在心中默念,“没有人见过真正的我。” 陆伯霖回到客栈时,李洛嫣也恰巧由庾亮楼归来。李洛嫣神色兴奋道:“伯霖,我今日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物。” 陆伯霖不知李洛嫣说的是谁,却也难得点头应和,因为今日他也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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