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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原创长篇武侠《江湖道》,人在尘世,心在江湖,欢迎各位评价[第7页] |
作者:jrskyfl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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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众生渡江 江浪连绵,络绎难绝,一排一排的浪花高高涌起,又被后继的浪花层层碾压,大江东去水无痕,不知埋下多少英雄骨。 骑在马上的李洛嫣哈欠不断,天尚昏黑,她便被陆伯霖的敲门声所吵醒,与红芍迷迷糊糊离了客栈,向长江边进发。 “李洛嫣,快一点。”陆伯霖催促道,这段流域为宋唐两国的交界处,江北黄州归宋,江南鄂州属唐,现下宋唐两国交战,江边封锁甚严,三人纵马沿江行了十余里路,也未寻得客船渡江。 “伯霖,我们游过去可好呀?”李洛嫣提议道。 陆伯霖回头瞪了李洛嫣一眼,今日李洛嫣穿的是一件烟萝纱衣,若是下江游泳,恐是要水透衣衫,凸点尽显了。 “伯霖,我今日这身衣裳很好看吗?”李洛嫣见陆伯霖难得注视自己良久,不禁甚为喜悦。 陆伯霖忙望向别处,正要策马拉开些距离,却听远处有人呼道:“等一等,等一等,请问前面的是陆伯霖陆少侠吗?” 陆伯霖寻声望去,见后方百丈远处,一人一马疾行而来,马上之人骑术了得,右手提着酒囊,左手向陆伯霖招手,竟只凭借双腿,驭骏马前行。这人不多时抵至众人身旁,他双足轻点马背而起,一个云里翻腾,干净利索落在地上,口中发出记呼哨,马儿随之也驻足停下。 来人身材中等,鼻直口方,容貌不俊不丑,相比之下,反倒是他的那匹马更为吸引目光。此马通体洁白,周身上下无半根杂毛,骏彩非凡,无镫无鞍,若仙界下凡的神马,眼中透着桀骜不驯,可在这人面前却又温顺无比。 陆伯霖见这白马,便猜出此人身份,问道:“朋友可是白马郭通?” 这人哈哈一笑,抿了口酒,道:“不错,江湖游侠,白马郭通。陆少侠见我白马知我身份,我见陆少侠四剑断出你的出身,这可算一见如故?”郭通说完便想去拍陆伯霖的肩膀以示友好,却被陆伯霖轻轻一闪躲开了。 郭通不以为意,道:“陆少侠,郭通久仰你的大名,今日既有幸得见,可否愿意一较高下?” 这番话郭通说得轻描淡写,可几句不到便提出比武较量,陆伯霖摸不准用意,却也丝毫未惧,应道:“郭兄弟既有心比试,我自当奉陪。” |
郭通听罢,大喜于色,道:“好,那我们就在这江边比试如何?不过话先挑明,在此比武我可是占了地利之便,我自创的几式剑招恰可在这江浪中发挥出最大威胁。” 陆伯霖恰也是爱迎难而上之人,旋即身形轻纵,跃至江边,立在奔腾不止的浪花间,拔出御风奔雷二剑。郭通大喝一声,右手过肩,斜抽出背后单剑,全身紧绷,右足疾点地面而起,整个人若离弦之箭。他右手的剑锋斜刺向陆伯霖前胸,同时左手五指逆转,卷带起数朵浪花,甩向对方双眼。 遭浪花袭眼,陆伯霖一时看不清来剑方向,却也不急不慌,听声辨位,左手御风剑封住来剑去路,同时侧转身形,避开水浪,奔雷剑斜刺向郭通小腹。郭通见状,立马中途变招,舒展身形,由半空落水下,剑式由刺击改横削,袭向陆伯霖双腿。 陆伯霖随即用御风单剑力撑地面,腾空而起,奔雷剑直劈而下。郭通不敢怠慢,未等招式变老,双足并起,若鱼尾般在水中一摆,灵巧闪开。 两人你来我往,浪涛此起彼伏,远望而去,若双龙戏珠。郭通右手持剑,左手却未停歇,不断发力聚合水浪,待行到第六招时,已形成了一道一丈多高的水墙。见时机成熟,郭通手腕骤抖,中途连变三式,剑锋穿水墙而来。此时浪声震耳欲聋,加之频频变式,水墙相隔,郭通满怀信心,陆伯霖再以之前听声辨向的方法是行不通了。李洛嫣在岸边看得焦急,大声提醒却被浪声盖过。 水墙遮蔽视线,对手从何攻来实难预知,只见陆伯霖臂膀骤然发力,双剑由下往上,竟也瞬间建起了一道一丈高的水墙。连穿两墙,郭通剑势渐微,待要再攻时,却被对方水墙所挡,判断不出墙后陆伯霖所处的方位了。被陆伯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郭通道了一声佩服,翻身跃回岸上。 郭通收剑回鞘,深鞠一躬,道:“陆少侠,我郭通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陆伯霖徐行上岸,回道:“郭兄弟,这场江中比试,你我胜负未分,何须自谦?” 郭通摇头道:“非也非也,郭某拿得出手也只有这自创的破浪七剑,如今七招已过,剑招悉数被你破解,余下招式平庸无奇,不值一提。”此人开诚布公,毫不在意输赢胜败对自己名望的影响,陆伯霖不由对郭通多了几分好感。 |
李洛嫣先前担心陆伯霖安危,如今见郭通并无恶意,便走上前恭维道:“这位郭大哥,你武功也十分了得,虽输给伯霖,却也称得上天下第二厉害了。” 郭通一乐,道:“这位姑娘,江湖上强手云集,这天下第二我可愧不敢当,老一辈里的中原五大家不消多说,光年轻人中,以陆兄弟所在的江湖四公子为首,之后少林明诲、华山徐镜、丐帮独孤飞的武功怕是皆在我之上,只不过若是论到马上骑术,嘿嘿,不是我白马郭通自夸,天底下还真没有比我厉害的。” 听到这几人的名姓,陆伯霖又忆起了离家前父亲的训斥,浪流奔腾,新人频出,又有谁可一直屹立在潮头不倒?初入江湖时曾幻想着名扬天下,如今却觉得江湖四公子不过是引人妒忌的虚名,做一个无人打扰的剑客多自在逍遥。思及于此,陆伯霖心生自嘲,自己不也没全然放下对名利的追逐吗?否则为何誓要挑下华云天‘九州第一剑客’的名号? 凡人有欲,故有烦恼,陆伯霖几日前已寄信至江陵九州剑庄约华云天决战,若是无船渡江误了约期,那可如何是好?陆伯霖向郭通问道:“郭兄弟,你可知附近哪有客船渡江?” 郭通思索道:“其他渡口不太好说,但往前两里的一苇渡口应是有的,那儿徘徊着不少排帮的船只,排帮中人既不听命于北面宋国,也不服南面唐国的管教。” 听得排帮,陆伯霖想起一人,不知此次渡江,是否会遇见那位外号‘寒江独啸’的万归亭万大当家?四人沿江边纵马而行,不多时便到了一苇渡口。 此时天光大亮,虽未见到摆渡客船,但渡口已候了不少人,一个青年和尚背负戒刀,面朝众人,似在讲经布道。“诸位施主,此一苇渡口非彼一苇渡口,昔年我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之处在如今的金陵幕府山下,而非此处,故此一苇渡口乃是虚名,非实指尔。” 这和尚说话甚是迂腐,引得几人哄笑,众人候船闲来无事,其中一人反诘道:“大和尚,这你就说错了,达摩祖师是在幕府山一苇渡江不假,可又怎知他未到此处一苇渡江?纵是达摩祖师未到此处一苇渡江,但只要有人来此一苇渡江,那此处便可称作一苇渡口。” 青年和尚摸摸头,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道:“这位施主,据贫僧所知,从古至今可一苇渡江者,唯我达摩祖师,故别人来此一苇渡江的说法并不成立,至于达摩祖师是否也来此一苇渡江过,请容贫僧回少林寺翻阅相关经文记录,再来告之施主。” 候船众人中不乏江湖人士,听这和尚提及少林寺,便有人问道:“大和尚,你可是在少林寺修行,请问法号如何称呼?” 这和尚双手合十,虔诚答道:“贫僧法号明诲,在嵩山少林出家。” |
陆伯霖闻听此言,不禁有几分惊讶,没想到这性格呆板的和尚竟是少林方丈智心的五弟子明诲,传言此人的金刚指和慈悲刀在少林寺中罕逢敌手。 明诲继续讲解起佛经中的故事,众人虽听在耳中,但有兴趣者寥寥,时有人出言捣乱,明诲倒也不厌其烦辩解反驳。 陆伯霖觉得无趣,正要凝神构思新的剑招,忽见一人走来,向自己低语道:“陆公子好。” 这人相貌硬朗,留一撇小胡,未待陆伯霖回话,便自报家门道:“在下杭升,昨日陆公子见过我。” 原来是他,昨日在杭府正堂时,有两人立在杭洛天身旁,这杭升便是其中一个。 杭升继续道:“陆公子,家父与你并无私仇,昨日出手时并不知晓公子身份,望陆公子不要记恨。” 对方态度友好,可陆伯霖就是不喜欢这人,草草应了一声,见终于有船驶来,便召唤李洛嫣和红芍准备登船。 驶来的是一艘平板大船,船抵岸后,跳下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一腰携短刃的汉子,虽生得高大,但举止间透着浮浪,他提高嗓门大声道:“我说诸位呀,非常时期,这价格也得往上涨涨了,渡江一人一两。” 一两银子折合铜钱一千文,可买两百斗米,这汉子开价一两,可谓是借着宋唐两国的战事,坐地起价了。众人哀叹连连,却又畏于排帮威势不敢质疑。 杭升这时大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这汉子打招呼道:“万三当家,今日你当值呀,有空来我鄂州城内玩玩,城里的青楼新来了几个姑娘,风骚得很呢。” 万三当家见是杭升,哈哈一笑,道:“杭少门主也来渡江?大家都是江湖兄弟,快上快上。” 杭升踏步上船,见陆伯霖还站在渡口未动,于是向万三当家引荐道:“万三当家,这位是鼎鼎大名的御剑奔雷陆伯霖陆公子,今日也来此渡江。” 万三当家闻言,向陆伯霖献殷勤道:“原来是江湖四公子中的陆公子呀,久仰久仰,大家都是江湖兄弟,快上快上。” 陆伯霖冷冷道:“万三当家,你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剑客而已。寻常渡船过江一人至多两钱,我这里有三人共六钱,请收好了。”说话间,六枚铜钱从陆伯霖手中飞出,齐齐定在了船板上。万三当家虽心有怒气,但见识到这手功夫,便也不敢多言了。 |
又有一个红脸汉子走了过来,却未与万三当家攀附关系,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两银子放在了万三当家的手上。 万三当家瞥了这汉子一眼,却没有接过银子,反将这人拦下,道:“应康,别以为你今日穿得人模狗样我就认你不出了,乞丐就是乞丐,一副穷贱相。” 应康闻言,索性脱下外衫,现出里面的补丁青袍,沉言道:“万归榭,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我应康是堂堂丐帮庐州分舵舵主,今日渡江有要事要办,你排帮虽与我帮摩擦不断,但昔年所定和约效力犹在,你莫要太过猖狂。” 万归榭呸了一声,道:“应康,若不是看在和约的份上,我今日便将你的银子吞了,你又能怎样?还不快滚,若是不服,去找你的刘长老哭鼻子呀。” 应康立在原处,若一尊石像,万归榭担心他动手,正要拔腰间短刀,却见应康一声不吭地走了。 余人见渡江不易,正要散去,却听一人高呼佛号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佛曰普渡众生,渡人过江乃是行善积德之事,你怎可要人银两?” 万归榭抬眼一看,见是一背负戒刀的年轻和尚,于是问道:“这位高僧,可是少林派的吗?” 见明诲点头,万归榭故作为难道:“高僧呀,我也想行善积德,普渡众生,只是我若不收银两,我和我手下的这些弟兄就没钱吃饭了,不如这样,我收每位客人一人十钱,渡他们过江。” 明诲面露喜悦,道:“多谢施主,善哉善哉。”率先取出十钱,放在了万归榭的手上。 众人虽觉万归榭心贪,但相较一两银子,十钱尚可接受,于是纷纷交钱上船。 郭通见状,不住摇头,正要与陆伯霖辞别而去,却见万归榭又将一人拦下。这回拦下的却不是什么乞丐,而是一女子,这女子年岁不大,孤身一人,容颜姣好,穿齐胸半袖纱衣,着芙蓉流苏短裙,虽打扮显得风尘味十足,却难掩眼眸中的清纯。 “这位姑娘,从哪来呢?”万归榭嘻嘻笑道。 “小女子……”这女子神色慌张,警惕地望向四周,忽泪如雨下,泣诉道:“小女子被人骗到城里的青楼陪客,昨夜好不容易逃出来,大爷行行好,送小女子渡江吧。” “渡江?好呀。”万归榭往女子胸口一摸,强搂着她往船上走去。 明眼人皆看得出这女子接下来会有怎样的遭遇,李洛嫣忙向陆伯霖道:“伯霖,快出手呀。” |
陆伯霖稳然未动,低言道:“这女子是青楼妓/女,为博同情,说得话未必可信,况且这儿有一位信仰虔诚的少林和尚,不需我出手。” 果不其然,只听明诲出言道:“阿弥陀佛,施主请松开手,莫要因情欲失去了理智。” 万归榭斜了明诲一眼,不予理会,直接将女子架起上了船。 “施主!再不松手……”明诲怒言道,引得万归榭带来的七八个手下围拢过来,以为和尚要出手了。 陆伯霖也甚是期待,却听明诲接着道:“贫僧要念经了。” |
“佛与菩萨众,缘觉及声闻。悉皆离女色,愚者不能知。普被魔罗降,离女色染污。能得身安乐,究竟得解脱……”明诲高声吟经,万归榭却不为所动。妓/女的无助挣扎反勾起了恶徒的淫/欲,万归榭竟要当众扒这女子的衣裳。 |
“笨和尚,拔刀呀!”一人纵身跳上船头,拳头朝万归榭狠狠砸下,正是游侠郭通。 “哎哟!”万归榭惨叫一声,两颗门牙被郭通的拳头撞了下来,“弟兄们,给我上!”自打哥哥成为排帮大当家以来,万归榭何时遭过这种罪,气急败坏吩咐手下人对郭通进行围殴。 武人杭升正要探掌加入战团,却被剑客拦下,陆伯霖冷冷道:“杭兄弟,莫要逼我也出手。” 杭升闻言,只得观战在旁。伴着明诲的诵经声,万归榭的手下一个接一个被郭通揍趴下,万归榭亲自拔出短刀,由斜刺里劈去,却被郭通撤步躲开。郭通连还三拳,前两拳被避开,而第三拳正打到万归榭的鼻梁上。万归榭再度惨叫,跌倒在地上。 郭通一脚踩住万归榭,厉声道:“快向这位姑娘赔礼认错。” 万归榭人虽被制住,嘴上却不求饶,骂咧咧道:“小子,你快放了我,否则看我大哥到时怎么收拾你。” 郭通向来自由自在,最恨受人威胁,抡起拳头便往下打,怒道:“万归亭来了又如何,真当我会怕他?小子你记住了,老子是江湖游侠,白马郭通。” 万归榭惨叫连连,被揍得鼻青脸肿,终于服了软,求饶道:“大侠饶命,我赔礼,我认错。” 郭通还不解气,道:“过去,向这姑娘磕三个响头认错。” 万归榭百般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走到那女子面前正要跪下磕头,忽听有人呼道:“且慢。” 万归榭立马一跃而起,面露喜色。郭通听这人声色雄浑,嗓音洪亮,知是江湖好手,往人群望去,却没寻到有这号人物,待往远处扫去,这才发现声音竟是由长江对岸传来。江风凛冽,水浪滔天,此人声音隔江传来,势头不减,可见内力之深厚。 “万归亭?”郭通疑声道。 “是我。”江北岸的人道,郭通声音不大,竟被这人听到了。 今日长江激流汹涌,排帮大当家万归亭脚踏竹筏,在江中恣意畅行,平稳而迅捷,丝毫不受浪流影响,一会便抵江南岸,他双足轻点,顷刻间落到了万归榭和郭通二人之间。 众人注目细观,皆想看看这内力深厚之人长相如何,但见万归亭身材谈不上高大魁梧,衣衫单薄,但双目透着精光,浓密的胡须有若钢针,平肩直背,自散发出一股强势威勇。 |
万归榭呼道:“大哥,这人瞧不起咱们排帮,欺负兄弟几个,你可以要为大伙做主。” 万归亭没有答话,朝郭通抱拳拱手,洪声道:“排帮万归亭,可否请教兄弟名号?” 寒江独啸万归亭,未及弱冠便继任排帮帮主,之后二十余年间,排帮非但未如江湖人所预测般分崩离析,反而愈发壮大,成为丐帮之下的第二大帮,足以见此人手腕了得,实力卓群。郭通见对方态度客气,并无冒犯之意,便也回礼道:“江湖游侠,白马郭通。” 万归亭点点头道:“郭兄弟,今日之事,我已大致了解,是我三弟万归榭不对,我排帮愿出一两银子予这位姑娘作为补偿,只是我三弟贵为排帮当家,一言一行关乎全帮声望,这磕头赔礼之事我是断不能应允的。” 排帮共有六位当家,对外自称排帮六杰,万归榭名列第三,外号浪里颠鸾,虽武功不如其他几个兄弟,但仗着是大当家万归亭的亲生兄弟,故个性最为跋扈飞扬。万归亭初时虽有约束,但弟弟屡教不改,加之近年来帮中事务繁忙,便也放由万归榭胡为了。万归榭听大哥言下之意是要放过郭通,不追究自己挨打一事,正要申辩,可甫一触及到万归亭凌厉眼神,便马上住了口。 郭通却是率性而为之人,对方虽让了步,但还是觉得便宜了万归榭这个恶徒,面上不由露出了愠色。 万归亭瞧出郭通心有不甘,于是道:“郭兄弟,你若是怒气未消,不如这样,你打我三拳出气,我不避让还手,全当我替三弟受过,你打完之后,与我排帮恩怨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郭通闻言,眉毛一挑,心道我拳法不若剑法精湛,但你万归亭不避不让,未免太小瞧了我,当即应道:“好,我就打你三拳,若是万大当家担心被拳力所伤,躲也无妨。” 万归亭微微一笑,两人来至岸边,摆好架势,郭通道了声留心了,随即一拳朝万归亭撞去。郭通第一拳招名为‘猛虎开山’,是拳法中最为普通的一招,不讲招式变化,直击对方胸口,但正因其直接了当,威力十足,郭通一来想试探下万归亭的武学路数,二来怕真震伤了万归亭心脉,故第一拳只出了五分力。万归亭果然不闪不避,硬接了这一拳,郭通只觉这一拳若打在石板上,手臂生疼,再看万归亭立在原地,纹丝未动。 |
郭通半惊半怒,不作停歇,双拳齐出,打出了第二拳。这一招唤作‘双龙戏水’,两拳分袭万归亭左右侧腹,打得迅疾异常,攻得又是人体柔软之处,郭通暗道这回你万归亭定是要避让了吧。却见万归亭依然立在原地,待郭通双拳到时,身子受力先是往左晃了两晃,又向右微微一歪,因势利导,以身体巧妙散力,将对方的左拳拳力转移到身体右侧,右拳拳力送递到身体左侧。郭通这一拳打下去,仿若自己左拳正撞到自己右拳之上,对万归亭未造成丝毫损伤。 众人见状,齐声叫好,万归亭自愿挨拳,看似低头让步,实则借机展现了他武学的精深。郭通额上冒出冷汗,心道,还剩最后一拳,就算不能震伤万归亭,也必要打得他倒退连连,煞煞威风。想到这,郭通先往后撤了两步,深吸一口气,聚力于右拳拳心,飞身纵起,朝万归亭胸口奋力击去。这一招虽还是猛虎开山,速度力量却皆要比第一拳快捷迅猛许多。只听得一声闷响,郭通终于把万归亭往后震退了一步,可随之便感到自己的拳力由对方胸口反弹而回,力道之强,直逼得郭通蹬蹬蹬连退了六七步,却还是未能尽数卸去,身子一歪,跌倒地上。 郭通右臂酸疼,一时难以抬起,陆伯霖忙走上前替他舒筋活络。万归亭轻呼口气,神色如初,见陆伯霖腰佩双剑,面目俊朗,于是问道:“请问这位朋友,可是御剑奔雷陆伯霖陆公子?” 陆伯霖坦然道:“正是在下,万大当家的三垣神功果然非比寻常。” 万归亭淡然一笑,朝众人道:“今日之事实属误会,我与这位郭兄弟探讨武学,无关输赢胜败,如今误会消除,诸位若想渡江请尽数上船,我排帮分文不收,就当与诸位交个朋友了。” 众人闻言,欢呼雀跃,从万归榭那要回了船资。强者以绝对实力送众生渡江,只余下游侠不愿接受恩惠,郭通翻身跃上白马,踏着江岸滚滚浪花,扬长而去了。 |
第十九章 假疯真癫 江面清澈无浪,岸上怪石嶙峋,暗红色的岩壁昭示着几百年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血战,壁上刻着两个大字,“赤壁”。(注一) 昔年杜牧经此写诗《赤壁》,托物咏史,今朝陆伯霖虽无此等雅兴,却也长舒了一口气,因为这标志着进到黄州入了宋境。 抵至岸边,船客纷纷下船,陆伯霖也与万归亭辞别。这位万大当家今日展现的实力超乎陆伯霖的预期,相较殷晖,或许他才是江湖中生代中的第一人,万归亭胸怀坦荡,在扬州蒙面偷袭靳穆的应不会是他。 陆伯霖正要催促李洛嫣与红芍上马赶路,却见李洛嫣拉着那青楼女子走了过来,不待李大小姐开金口,陆伯霖便知道麻烦来了。 “伯霖,可否带着这妹子同行,我方才问过她家中情况,妹子无父无母,身世凄凉,之前为讨口饭吃被骗到青楼强迫接客,若是继续让她一人漂泊,保不齐又会遇上歹人恶霸。”李洛嫣取出手帕替女子擦拭眼角泪痕,短短乘船的功夫,这女子似已成了李洛嫣的闺中密友。 “公子,求求你带上我,小女子名唤馨儿,甘愿做公子的牛马。”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陆伯霖面前,泪水滴答滴答。 此行目的是去江陵与华云天比武,可不是救青楼女子从良,陆伯霖背过身正要回绝,却听李洛嫣道:“馨儿姑娘快快请起,我替陆公子答应了。” 馨儿闻言,急忙磕头谢恩,陆伯霖狠狠瞪了李洛嫣一眼,可李洛嫣早习以为常,牵起馨儿施然而去了。 一男三女进到黄州城时,已是黄昏,街巷上时有成群结队的宋兵经过,甚是热闹喧哗。陆伯霖找了家客栈安顿好三女,刚想出去转转,又被李洛嫣黏上了。 虽说此地宋军纪律严明,但城中人多难免鱼龙混杂,陆伯霖不敢如鄂州那般甩开李洛嫣,只得一言不发,装聋作哑。 “伯霖,你逛过青楼吗?多久去一次?一次叫几个姑娘?”李洛嫣百般问询,可陆伯霖就是闭口不答。李洛嫣正自懊恼,忽见陆伯霖停下了。 |
前面围了一大群人,正当中一个乞丐手舞足蹈,动作夸张,时而学作猛虎下山,时而模仿巨蟒出洞,间或发出几声嘶鸣,惟妙惟肖,仿若真被鸟兽附体了。这乞丐少说也有六十岁了,浓眉上扬,高鼻阔口,本该是一副豪雄模样,可神态却有几分疯癫,衣不遮体,头发凌乱,周身尽是泥垢,别人给的赏钱看也不看一眼,全然沉醉在表演中。 李洛嫣问道:“伯霖,这谁呀?” 陆伯霖负手观摩这老乞丐的表演,依旧不答。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老乞丐结束了表演,往城外行去,陆伯霖悄然随在后面,见李洛嫣也跟了过来,这才开口道:“这老者方才表演的是一套精巧绝伦的功夫,将鸟兽捕食猎物的技巧融汇入拳脚之中,观其年岁容貌,极有可能是丐帮帮主洪若来。只是洪若来以侠肝义胆闻名江湖,而这老者却是疯疯癫癫,我打算前去确认一下身份。” 李洛嫣闻言,不由来了兴致,只听陆伯霖低声续道:“此人招法怪异,武功深不可测。李姑娘,若是发生意外动起了手,你一定要躲在我的后面不要乱动。” 李洛嫣心中一暖,轻轻挽住了心上人的手臂,不知是全神贯注于前方的老乞丐,还是假作不知,陆伯霖竟未有挣脱, 两人悄随着老乞丐出了城,进到一处山林中。山坡不算陡峭,却是树木苍天,地上遍是色泽鲜艳的菌菇,一条小溪由山间穿流而过。 老乞丐曲指成钩,若鹭鸟趾爪,从小溪中接连抓起几条赤红色的大鱼,也不点火煮食,而是直接生吞活剥,吃完鱼后,又摘了一把菌菇,放入口中咀嚼。 不多时有浓白色的液汁从老乞丐的口鼻中流出,老乞丐狂态毕现,时不时发出怪吼,四肢着地若猿猴般往山上爬去,最后钻进了一个黑乎乎的洞中。 月明星稀,已是深夜,等了一会儿见老乞丐没有出来,陆伯霖正寻思着是否回客栈,却忽感到不远处有人走来。 陆伯霖拉着李洛嫣寻地方隐蔽,可对方旋即便发现了两人的存在。只听一人冷冷道:“阁下是谁,有些事奉劝莫要多管。” |
陆伯霖定睛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男子,年龄要比自己长上几岁,五官棱角分明,发髻齐整显是有精心修饰,衣上虽密密麻麻打有补丁,却是干净洁白,污渍全无,尤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袖子,两道袖口又宽又长,非寻常布料缝制。男子的左右还随了两人,皆年过不惑,左边那人背负一把鬼头刀,右边那人腰挎一对铁爪钢杖。三人俱是乞丐打扮,却又气度非凡,未有寻常乞者的卑微懦弱。 陆伯霖思及一人,问道:“对面可是丐帮独孤飞?在下陆伯霖,路经于此,并无恶意。” 中间那男子应道:“陆公子,请你速速离开,丐帮中事,无需外人插手,若还当我摘星袖独孤飞是一号人物,也请往后勿在江湖中提今夜之事。”言语中竟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李洛嫣心道这人好大的口气,陆伯霖却未争辩,拉着李洛嫣往黄州城内走去。 二人方走不远,就听得一声怪叫,那疯疯癫癫的老乞丐从洞里窜了出来,手上提着一条蛇,蛇近六尺长,黑白花纹,臂腕粗细,竟是一条大银环蛇。可这乞丐浑不在意,用手掐住蛇的七寸叫嚷道:“哈哈,我守了七日,终逮到你这怪蛇,看我不吃了你,吸你功力,做天下第一高手。”说完竟一口咬了下去。 独孤飞忙道:“师父,别吃,有剧毒!” 可洪若来早已丧失理智,将蛇血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仰天狂笑,圆睁的眼中泛着可怖的红光。 独孤飞心痛万分,单膝跪地,另外两人也躬身弯腰,三人齐声道:“帮主,请随我们一道回去,帮中事务还需您来主持。” 洪若来充耳不闻,指着眼前三人道:“慕容城,华云天,宫彻,你们三人一起上,我洪若来何惧!”说完运掌成风,若猛虎捕食向三人直扑而去。 三人匆忙后撤,陆伯霖这时也折了回来,冲三人道:“你们洪帮主饮了蛇血,神志不清,你们再不出手,还待何时?” 独孤飞知陆伯霖所言非虚,对身旁两人道:“蔡长老,楚长老,事已至此,看来只有先将帮主制住,再想法子排出他老人家体内蛇毒。”说话间独孤飞的长袖挥出,如鞭似棍往洪若来胸口横砸而来,蔡楚两位长老也各拔出兵器,加之双剑在手的陆伯霖,四人各占一角,将洪若来困在正中。 |
洪若来仰天怪吼,毫无惧色,他身形晃动极快,变化莫测,时而像出山的猛虎,时而若撼树的灰熊,时而似奔驰的白鹿,时而又化为入水的蛟龙。四人的阵型瞬时便被冲散,只得各自为攻,斗至三十余合,竟落了下风。 饮了蛇血的洪若来,仿佛有无限气力,越战越勇,陆伯霖和独孤飞尚有余力防御,可蔡长老和楚长老已难应付。只见洪若来右足向上一勾,若巨蜥摆尾,力道十足,使刀的蔡长老稍迟一刻,腿骨便被扫中,身子倒跌而出。另一边楚长老本想借机挥杖而下,却被洪若来用指间夹住,洪若来的手指顺钢杖而下,锋利的指甲立时插进了楚长老握着钢杖的手,楚长老惨叫一声弃了钢杖,双手已是血肉模糊。 陆伯霖这边将陆家剑法中的精妙招式尽数使出,却总是被洪若来以怪异的姿势避过,而独孤飞的长袖虽侥幸击中了几次,但近乎隔靴搔痒,无法限制疯癫成魔的洪若来行动。 至入江湖来,陆伯霖遇到过许多高手,有的人或许实力略强于己,但终归有应对之策,可今夜面对洪若来,却是毫无取胜之机,难道这就是自己与中原五大家的悬殊差距吗? “独孤兄弟,我看还是先撤吧。”楚长老建议道。 独孤飞一言不发,继续挥袖出拳。现下丐帮内部派系林立,以刘长老为首的江淮九舵为一派,北面的卫长老洪生为一派,向来赏识自己的陈长老又为一派,几派表面看似和睦,暗地却是彼此不服,若想化解矛盾,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请自己的授业恩师丐帮帮主洪若来出来重整山河。三日前江湖上精通医术的林晖放已回信答应医治,只要将师父带回长沙天星阁总舵,这疯癫之病就一定可以治好。 双龙出岫,陆伯霖飞身而起,凌空至洪若来头顶时,使出了这式自创剑招做最后的尝试,不仅负着的双剑若飞虹般撞向洪若来后心,手中的御风奔雷二剑也由上至下,疾劈向他的双臂。观战的李洛嫣满怀期待,却见洪若来的手臂似仙鹤展翅,竟倒转半周避开,同时胸背处衣衫鼓胀,形若龟壳硬接了袭向后心的两剑。哇得一声,洪若来吐出口鲜血,却还是防下了剑招,面露狰狞,愈发疯癫。 陆伯霖一击未胜,独孤飞却借着洪若来避让陆伯霖四剑的机会,欺近到师父面前。独孤飞长袖齐出,若两道结实有力的绳索,将洪若来的下肢牢牢裹住,探出隐在袖中的手指,去点洪若来腋下的极泉穴。 这一指独孤飞拿捏的时机恰到好处,却未料洪若来本倒转半周的双臂瞬时又返了回来,往里一夹来压独孤飞的手指,独孤飞只得将探出一半的手指收了回来。此刻两人相距不到一尺,恼怒万分的洪若来挥掌拍向独孤飞的头顶,独孤飞若要闪避,必然要将好不容易缠住洪若来下肢的双袖松开。 危急之时,独孤飞孤注一掷,不闪不避泣吼道:“师父!”企图以师徒深情唤醒洪若来。 完了!洪若来置若罔闻,眼见丐帮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人物行将命丧黄泉,忽有一人冲上前拦腰抱住了洪若来。 |
是先前受伤倒地的蔡长老,他眼中尽是泪花,大声道:“帮主!” 依是徒劳,洪若来气急败坏之余,将本该拍向独孤飞的一掌狠狠打在了蔡长老的背上。蔡长老口鼻中立时溢出鲜血,却强忍剧痛继续嘶吼道:“帮主,你可还记得义丐?” 洪若来闻言一愣,似忆起了过往。“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义丐领着我们众兄弟北上黄河,誓死抗击入侵中原的辽主耶律德光?”蔡长老鲜血狂吐难止,终于力不能支,栽倒在了地上。 洪若来急忙弯下腰,抓起蔡长老问道:“义丐是谁,他与慕容城、华云天和宫彻三人相比,谁更厉害?” 蔡长老撑着最后一口气,苦笑道:“帮主,义丐就是你呀,他在我蔡慎心中是最厉害的人物,是我们丐帮兄弟的骄傲。”说完蔡长老头一歪,阖目而亡。 “义丐是我?我是义丐?我是最厉害的人物?”疯癫的洪若来自言自语,陷入迷茫。陆伯霖抓住时机,不敢托大,以剑尖连封洪若来周身十八处大穴,最后以剑背敲击后脑。洪若来晕倒在地,浑浊难闻的秽物不断从口中吐出。 “蔡长老!”独孤飞扑到蔡长老身前,可蔡长老已然死了。 李洛嫣见局势安定,忙奔到了陆伯霖身边道:“伯霖,你没事吧?” 陆伯霖摆手示意不用担心,对独孤飞道:“独孤兄,接下来怎么办?” 独孤飞半晌默然,良久才道:“事到如今,陆兄我也不瞒你了,近年来我的师父丐帮帮主洪若来痴迷武学,勤于练功,却不幸在一年前走火入魔,神智错乱。我和几位长老起初以为稍加调养便可康复,未料帮主竟趁我们不备溜了出去,至此音信全无,而帮中事务则实由我和六位长老及明师弟打理。五日前,帮中收到线报称有人在黄州看到了帮主的踪迹,我立时便与蔡、楚两位长老赶了过来,可谁曾想帮主饮了蛇血狂性大发,竟失手酿成大错。” 这时忽传来一阵呻吟声,被打晕的洪若来竟已醒转过来,陆伯霖和独孤飞不敢大意,正要摆好架势,却听洪若来悠悠道:“这是哪?飞儿,你旁边的人是谁?” |
师父清醒了?独孤飞心中犹疑,洪若来此刻却注意到了一旁蔡长老的尸体,惊道:“蔡长老!是谁杀的蔡长老?” 洪若来眼中红光褪去,看来是真恢复了神智。独孤飞忙解开洪若来周身穴道,扑通一声跪倒在前,道:“师父,此地是黄州城外,这位公子是御剑奔雷陆伯霖,您老人家修炼武功,误食毒蛇,迷了神志,故很多事暂时记不得了。” 独孤飞虽未明说,可洪若来已猜出大致情形,望着蔡长老的尸身,不禁老泪纵痕,扑倒上前恸哭道:“蔡兄弟,想当初你我在黄河边共抗辽人,出生入死,谁想今日我竟一掌害了你的性命。洪若来呀洪若来,你罪大恶极,不配为人!”洪若来挥掌便朝自己胸口打去,竟是未留余力,连吐数口鲜血。 独孤飞忙抱住洪若来道:“师父,事已至此,你老人家别太自责,快跟徒儿回长沙总舵吧。” 洪若来未有应答,低声叹道:“遥想当年,我带着帮中弟兄,也可算一方豪雄,可惜不知满足,一心惦记着天下第一的名头,痴迷练武,不仅疏于治理帮务,更是走火入魔误入歧途。” 人生在世,当有追求,可有的东西若是穷其一生来追求,那还值得吗?洪若来心有悔意,却又不甘,向几人招手道:“飞儿,楚兄弟,陆公子,还有这位姑娘,你们一道过来,我传你们一套功夫。”洪若来气运周身,弹地而起,拳脚轻盈而灵动,似已全然康复。 洪若来放缓招式,一边演示一边讲解道:“这套功夫名为十二禽戏,乃我毕生独创的武功,源于东汉华佗的五禽戏,五禽戏益寿延年,而我这十二禽戏却可杀人毙命,我常年观察山中鸟兽的一举一动,将鸟兽捕食猎物的技艺融会贯通于功夫中,在原有的虎、鹿、熊、猿、鸟五禽的基础上,又加入了蛇、龟、鱼、鹤、蜥、鳄、龙这七种**。姑娘你底子薄,只需跟着看看鸟、鹤这两禽的招式,回去向你相公请教,学会后却也足可防身。” 李洛嫣脸面羞红,偷望向陆伯霖,陆伯霖正专心致志模仿演练,不知可有听见。 |
第二十章 有德无仁 青黄色的落叶在江面起伏翻滚,时上时下,似在享受,又似在挣扎,苏远注目良久,江流汇入大海,不知这落叶也能否随之顺利抵达。 “闲钓江鱼不钓名,瓦瓯斟酒暮山青。践行兄,你说这鱼儿为何就不上钩?”身旁的冷流云刚放下鱼饵一会,便忍不住提竿查看。 “云贤弟,西施沉鱼的典故你可有听过?春秋战国时,美人西施来水边浣纱,清澈的流水映照出她俊俏的身影,鱼儿见到忘记游水,沉到了水底,你说这鱼儿既沉到水底,又怎能上钩?”苏远灵光一现,巧言应答。 “哈哈,谢践行兄美言。”望着水中倒影,冷流云会心一笑。这几日两人过得快活风光,参与芜湖水战的江湖人士在宋军进城后蒙得嘉奖,苏远和刘长老等几人更有幸与宋军主将曹彬同桌共餐。 “苏小友。”谈笑间苏远听得有人呼唤,原来是刘长老来了。 刘长老牵马背包,似是来辞行,苏远忙问道:“前辈,你这是要去哪?” “帮中出了一件大事,我必须火速赶回长沙总舵。临行前,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刘长老面色沉重,说完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了苏远手上。 苏远正要推辞,却听刘长老续道:“苏小友,我是想托你将银票交予一人,此人姓袁名仁,是景陵仁德山庄的庄主。” 对方如此信任自己,苏远当即保证道:“放心,前辈,我一定将银票交予袁庄主。” 刘长老闻言欣然,道;“这位袁庄主素有仁德之心,我丐帮受过他许多恩惠,此番芜湖水战若没有袁庄主的慷慨资助,我也无法召集到这么多帮手。苏小友,你到了仁德山庄后,可寻机与这位袁庄主结为朋友,或有助于你往后的发展。” 苏远感激不尽,两人萍水相逢,可刘长老处处替他着想,相较而言,清妍的父亲李维国就显得有几分冷漠。 “苏小友,可否送我一程?”刘长老望了一眼冷流云,似还有话想单独与苏远说。 |
苏远点点头,陪刘长老往不远处的官道徐行而去。路途平坦,远不若江上常有惊澜,刘长老忽压低声道:“苏小友,你可知我本名?” 刘长老的本名,苏远自是不知,就连冯淮英、单通达这几位行动的主要参与者也不知晓,向来只尊称为“刘老”。轻抚髯须,刘长老悠悠道:“我本名刘平初,苏小友,或许你应该听过。” 隐约是有些印象,苏远努力回忆,终记了起来,这名字在李维国一家来颍州借宿的那晚提过。 “当时吴越爆发政变,皇弟夺权,城中混乱,千牛卫柯无赦为防二皇子遭遇不测,找我们李大人寻求庇护,李大人和彭大林将军、刘平初主簿商议后,将二皇子带到贵府藏匿,未料离开不久,你家中便突发大火,州府兵马随之而至。” 原来这位丐帮的刘长老是当初吴越国的主簿。 “怎么,想起来了?看来你的父亲苏定海没全然忘了他的这位内兄。”刘平初自嘲一笑,“苏远,我是你的舅舅。” 舅舅?苏远出乎意料,这刘平初不单是吴越国的主簿,竟还是自己的舅舅? “当初你父母成亲时,我极力反对,是故我从不来苏府,你父亲肯定也很少提到我。”刘平初淡淡道。 “为何反对?”苏远不禁问道。 “你母亲出自官宦世家,而你父亲曾是江湖贼寇,那时他刚投靠吴越王,尚不是兵部尚书。”虽过去许多年,可刘平初还是耿耿于怀,“不可否认,苏定海确非等闲人物,凭着你母亲带来的广阔人脉和自身的卓越才能,在官场扶摇直上,后借吴越前线兵败之机,接替慕容城当上了兵部尚书。” |
刘平初口中的苏定海野心勃勃,和苏远记忆中与世无争的父亲形象大有不同。苏远当即质道:“前辈,你称你从未来过我家,可我听李维国大人的管家谭松说,在十五年前吴越爆发政/变的那晚,你与李维国大人、彭大林将军曾一道来我家中作客。” |
“李维国?这人也不简单。”刘平初忆起过往,万千感慨,“我是知情者不假,但送二皇子和柯无赦入苏府的是彭大林和李维国。起初我和柯无赦先找的李维国,打算将二皇子安顿在他的府上,可李维国百般推脱,称你父亲的兵部尚书府才是更为安全的避难之所,我虽不赞同,可情势危急一时难寻他处,最后只得在李维国和彭大林两人的强烈建议下,让柯无赦带着二皇子藏匿到了苏府,这位二皇子便是如今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无常公子钱思游。” 苏远大骇,若不是在京城李维国府上寄居数月,单凭颍州初逢的印象,他是万不相信刘平初对李维国的评述。 “你的父亲和李维国皆是精明人物,一个善于钻营,一个圆滑世故,我厌倦了庙堂上的尔虞我诈,是故辞官而去,后蒙义丐洪若来盛邀加入丐帮。谁知江湖如庙堂,不只有快意恩仇,更不乏明争暗斗。”刘平初心生感伤,他的政见主张在庙堂难以实现,本期冀在丐帮大展拳脚,谁知依旧阻力重重。 “前辈,我对您的话存有极大疑义。”苏远恭言道,虽觉是一面之词,可又感受到了情真意切。 “苏远,我观你数日为人,知你本性清正,今日表明身份,不求理清过去是是非非,只想让你明白,人心叵测,所见未必为实,所闻未必为真,你往后在江湖行走一定要小心谨慎。”刘平初在外甥的身上看到了妹妹的影子,他本想多陪几日传授点江湖经验,怎奈帮中突发巨变,自己必须赶回去争权。 “舅舅,保重。”临别之际,苏远终喊出了一声舅舅。 刘平初笑了笑,纵马而去,卷起滚滚烟尘。 苏远没有忘记舅舅的嘱托,于翌日同冷流云踏上了去往景陵的路程。 |
景陵为荆楚古城,从古至今出过许多名人,远有竟陵八友,近有茶仙陆羽,苏远和冷流云抵至景陵城时,恰是中午时分。仁德山庄是景陵大户,苏远打听好位置,不多时便寻到了庄前。 “仁德仁德,践行兄,何谓仁德?”冷流云指着庄门上“仁德山庄”四个大字发问。 “仁者,二人也,意为以人为本,德者,顺应自然之准则也,所谓‘仁德’,便是待人宽厚而好施恩德。”苏远答道。世人称三国刘备为仁德之人,可若要在亲眼所见人中寻一个仁德之人,苏远尚无人选。 “那依兄看,仁与德谁更重要?”冷流云继续追问。 “这……”苏远沉思片刻,“依我所看,仁为核,而德次之,若不以人为本,所施恩德不过沽名钓誉尔。” “践行兄高见,这仁德山庄确如兄所言,仁为核而德次之也。”冷流云含笑露齿,苏远知这位云贤弟必有下文,便洗耳恭听立在一边。 “仁德山庄原名袁家庄,庄中主人是袁仁袁柔兄妹,袁仁家境优渥,仗义疏财,故为江湖上有名的大善人。后有一名为方德的外地客商来到景陵,经商之余接济了许多穷人,在景陵的名声渐与袁仁齐名。袁仁闻言邀方德来家作客,两人同爱习武,姓名投缘,立时一见如故,结为异姓兄弟,方德至此留居庄中,山庄则取两人名字更名为仁德山庄。” “如此看来这袁仁与方德的情谊可称作一段佳话了。”苏远心向往之,上前叩门。 从庄中走出一仆,听明苏远来意后,称袁仁出门未归,问及何时回家,却又支支吾吾搪塞敷衍。 苏远有些奇怪,冷流云见状问道:“你们袁庄主未归,那方庄主呢?” 仆人这次回答倒很爽快,直言道:“方庄主在仙羽阁用餐。” 袁庄主不知何时归来,那只有先去找方庄主了,苏远和冷流云问清方位,向仙羽阁行去。 |
两人不多时抵至阁前,这仙羽阁虽只是一家酒楼,但样式风格独具特点,双层松木架构,重檐八角,檐上青葱翠绿,植有各种茶叶,阁中客人若想饮茶,店家便从檐上摘下几片。冷流云看得稀奇,叹赞道:“这茶仙陆羽的故里,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阁内此刻坐有十余桌客人,虽不识方德相貌,但闻众人言行谈吐,冷流云旋即便从中找出其人。苏远本打算直接上前拜见,冷流云却建议先从暗处观察这位方庄主是何为人。 “店家,来一壶酒。”冷流云挑了一张邻桌坐下,却听店伙计道,此店只售茶不卖酒。 冷流云哀叹一声,吟诗聊以自慰道:“清影不宜昏,聊将茶代酒。” 忽听一人回道:“小兄弟,我这自带了酒水,不如过来一道共饮。”冷流云定睛一看,说话之人正是方德。 这方德三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丝绸长衫,神情甚是和蔼。冷流云哈哈一笑,拉着苏远坐了过来,却见席上还有一白袍老者,目光黯淡,面色沉郁。 方德倒了两杯酒,递予苏远和冷流云,笑问道:“两位朋友可是外地人?在下仁德山庄方德,这位是仙索门掌门庞陌,欢迎来到景陵城。” 冷流云接过酒水,道:“原来是方庄主和庞掌门,久仰久仰,在下冷远,这位是我朋友苏云,久闻景陵是茶仙故里,特此慕名而来。”那白袍老者庞陌听得冷流云名姓,眉毛骤然一挑,随即面色如初。冷流云心中一动,自己的名姓里莫非藏有什么玄机?在淮阳师叔韦飞鹕有所反应,今日这庞陌亦是如此。 几人推杯换盏,冷流云对庞陌旁敲侧击,却是一无所获,倒是苏远与方德聊得不亦乐乎。苏远聊得兴起,便说明来意,将那一百两银票取出来交于方德。 “苏兄弟,这一百两银票我是万万不能收,我仁德山庄知丐帮开销甚大,往后这一百两定有用得着的地方。”方德推辞道。 “诶,方庄主,这银票乃是我受刘长老之托,你一定要收下。”苏远急忙又将银票塞到了方德手上。几番谦让,方德终还是将银票收下。 |
饭菜所剩无几时,庞陌站起了身,道:“方庄主,我们去城东擂台看看,袁姑娘今日比武招亲,还不知现下结果如何。” 听到比武招亲,冷流云兴致大起,道:“这袁姑娘可是袁庄主的妹妹袁柔?传闻这袁姑娘不单武功高,眼界更高,年近三十尚未出嫁,是江湖有名的老姑娘,怎今日想着比武招亲了?” 方德面有难色,言道:“几位,比武的擂台在城东,不如我们一道过去吧。” 几人行出仙羽阁时,却见阁外门前站着两人,左边的是一乞丐,披头散发,胡须蓬乱,穿件脏兮兮的短衫,一手拿短棍,一手端着装有七八个铜钱的破碗,右边的是一和尚,僧衣整洁,双手合十胸前,口中默念经文,只是面容惨白,许是有几日未有进餐。 方德从衣中取出一大把铜钱,铛啷啷投进乞丐的破碗,苏远却注意到了那和尚,问道:“明诲高僧?” 明诲面容憔悴,他与苏远只在李维国府上见过一面,并未认出苏远,答道:“这位施主,贫僧少林明诲,在此化缘。” “和尚,你这手中无钵,口又不言,谁知你在此化缘?”冷流云游历少林时听明悟大师提起过这位师弟,称明诲第一次下山修行,恐会遭逢不少劫难,如今得见果真如此。 “施主,贫僧只化有缘人,若求人施舍,怎可显得我佛慈悲?”明诲虔诚言道,这次出寺修行他本就未带多少钱财,一路上又被人骗去不少,如今已是空空如也。 冷流云哑然无言,苏远忙取出散碎银两交予明诲,道:“高僧,你快去买些饭食,勿要饿到了。” 明诲躬身拜谢,却不忘规劝道:“施主,你与我佛有缘,不如听我讲解一段经文,趁早阪依佛门。” 苏远闻言,慌忙拉起冷流云离去。冷流云哈哈笑道:“众生百态,少林的和尚也各不相同,明悟大师何等聪颖人物,竟也有这般迂腐的师弟,若不是践行兄你急着离开,我真想好好捉弄这笨和尚一番。” 苏远却替明诲辩道:“云贤弟,明诲并不愚笨,只是拘泥经文,不谙世事,我相信有朝一日他终会成为得道高僧。”曾几何时,苏远自己不也如明诲一样,执着于书中哲理,而忽视了世间万物的本来变化吗? |
见方德和庞陌走远,苏远正要快步追上,忽听冷流云道:“践行兄,慢些走,还记得我们之前有关仁与德的讨论?” “仁为核,而德次之,若不以人为本,所施恩德不过沽名钓誉尔。”冷流云重复起苏远先前所言,“仙羽阁前,明诲和乞丐,践行兄,你说这两人谁更需要帮助?” 明诲面色惨白,几日未进餐,乞丐虽衣衫褴褛,但破碗中尚有钱在,相较而言,那当然是…… “明诲。”苏远道。 “那为何方德将钱施舍于乞丐,而非明诲呢?”冷流云又问道。 因为乞丐的身份,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向来救济乞丐穷人。苏远明白了冷流云的言下之意,惊道:“云贤弟,你想说这位方庄主沽名钓誉,施舍乞丐只为赢得名声,有德而无仁?” “有德无仁?或许无德无仁。”冷流云若有所思道,他想起了临行时师父的谆谆告诫。 江湖乱世,你或会遇到好人,遇到善人,但绝不会遇到仁德之人,仁德之人要么是圣人,要么是死人。 |
第二十一章 招亲比武 台上,一男一女打斗正酣,男子二十七八的年纪,赤面浓眉,体型敦实,持一对判官笔,女子穿紫衫,乌丝结辫,身姿高挑,挥一条细长的软鞭。此女眼波明媚,丽齿丰唇,虽无大家闺秀的端庄典雅,但配以这身短打劲装,恰可显出她的英姿飒爽,若迎风盛开的姹紫桃花。 苏远观战几合,发现这女子武功根基不浅,软鞭有若银蛇,翻飞窜动,颇具章法,那使判官笔的男子用尽浑身解数,大汗淋漓,却还是拿她不下。男子一心求胜,打到后来索性只攻不防,仗着皮糙肉厚硬挨鞭笞,若非女子手下留情,早已皮开肉绽了。 紫衫女子见男子迟迟不肯认输,便收起软鞭跳出圈外,责道:“祁盛,你不是本姑娘的对手,为何还要在这苦苦相抗? ” 那男子本就红彤彤的脸霎时变得更红了,抹了把额上汗水,道:“阿柔,自打十岁那年我第一次遇见你,便下定决心此生非你不娶,今日我就算败了,也绝不会把你让与旁人。” 紫衫女子一声怒哼,抬鞭猛抽在祁盛肩上,骂道:“我袁柔不是你祁盛的私属,岂容你替我决断终身幸福,快滚下台去吧。”这回未留情面,在祁盛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祁盛却依旧赖在台上,丝毫无离退之意,台下观众议论纷纷,只听一人喊道:“祁盛,你没本事还赖着作甚,没丢够你老子铁笔判官祁永岁的脸吗?”此人嗓音洪亮,话未断绝便跳到了擂台上。 来人是一中年大汉,面容粗旷,手擒狼牙长棒。祁盛见是此人,不住摇头,道:“秦大冲,你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来凑什么热闹,瞧你这五大三粗的样,袁姑娘又怎会与你成亲入洞房?” 秦大冲满不在乎,道:“祁盛,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袁姑娘招亲可未有提及年龄限制,我老秦至今单身,从未娶过媳妇,怎就不能参加了?更何况我身为狼牙帮帮主,有横扫千军之勇,当年赶走了打家劫舍的恶匪马刚,保我荆楚子民安康,若能迎娶袁姑娘,也可算郎才女貌了。” “赶走马刚的明明是华大侠,你不过是去看热闹的罢了。”祁盛正想多辩驳几句,却被袁柔打断道:“秦帮主此言不假,只要能赢了本姑娘,答应一个要求,本姑娘即刻就和秦帮主拜堂。” |
秦大冲闻言,心中窃喜,一抖手中狼牙棒,道了声请,示意袁柔出招。袁柔也不客气,软鞭挥动,两人战在一处。 秦大冲武功要比祁盛高上不少,棒法七分刚三分柔,一丈长的狼牙棒在手中虎虎生风,来去自如,袁柔的软鞭则是柔中带刚,鞭身不与狼牙棒硬碰,而是避开棒身,专攻对方四肢腰腹。两人斗了近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袁柔软鞭一收,忽跳出圈外,道:“秦帮主,不打了,你我比试虽未分胜负,但你这身武艺,本姑娘佩服,若再斗下去,你体力强于我,获胜是早晚之事,本姑娘认输了。” 秦大冲喜上眉梢,却听袁柔续道:“只是秦帮主你还需答应我一事,唯有应了这件事,本姑娘才同意和你拜堂成亲,结为夫妻。” 秦大冲忙拍胸道:“袁姑娘,只要你不是让我秦大冲做伤天害理,违背良心之事,我秦大冲一定答应。” 袁柔面无喜色,缓言道:“这件事说来却也不易,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江陵的九州剑庄,找九州第一剑客华云天讨个说法。” 秦大冲本是自信满满,闻听此言,不由得倒退一步,道:“袁姑娘,你和华大侠有何恩怨,华大侠不仅是我们荆楚武林的领袖,更是整个中原武林的骄傲,你怎会跟他生了过节?” 袁柔朗言道:“半月前,我大哥袁仁应华云天之邀,去江陵九州剑庄品美酒赏樱花。从景陵到江陵,骑马至多一日行程,我大哥临行前曾与我交代,说至多三日便会回庄,可我一连等了五日,大哥却依旧未归,我与方二哥前去江陵询问,华云天称我大哥未至,却不巧被我们在九州剑庄的院子里发现了我大哥的玉石印章,印章上竟还沾着血渍。” 说到这,袁柔从怀中取出印章,展于众人面前。这印章比人指略粗,其中一侧边角处,有非常明显的血渍,底有四字,“景陵袁仁”。袁柔神情渐转悲切,道:“我拿着这沾血的印章质询,可华云天却依旧坚称未见到我大哥袁仁。我大哥明明是去九州剑庄作客,出发那日清晨,家中仆人亲眼看到我大哥出门,景陵到江陵官道太平,客商往来不断,也绝无半路遭人暗算的可能,故我大哥遇袭的地方唯有可能是九州剑庄,华云天之言分明是信口雌黄!” |
啪得一声,袁柔的软鞭狠狠抽在地上,此鞭名为“无痕”,正是她的大哥袁仁亲赠。“如今我大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柔自知武功低微,斗不过华云天这样的中原大家,故万不得已想出了比武招亲的法子,就是想请武功高强的正义之士,陪我一道去九州剑庄,找华云天讨个说法。” 秦大冲依旧摇头,道:“华大侠光明磊落,想当年在危难关头,救武林于水火之间,怎会加害你兄长?我想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袁柔笑讽道:“我还道狼牙帮帮主是多么胆识过人,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台下此刻已是吵吵嚷嚷,冷流云向苏远讲解道:“华云天救武林于水火之事,需从当年的几大高手说起。现下江湖有中原五大家,而放眼二十多年前的前朝,武林中同样有三个极为厉害的高手,这三人便是‘天极’慕容城,‘刀剑双绝’宫彻和尚不是九州第一剑客的‘追风疾剑’华云天。慕容城比其余两人年岁要大,先成名,志向也最为高远,一口问天剑征服了无数英雄豪杰后,弃江湖而心向庙堂之巅。” 慕容城之名,苏远听李维国、刘平初这些吴越旧臣提过数回,未料此人在江湖中竟也是呼风唤雨的名角,正想多听闻一些有关他的轶事,冷流云却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余两人身上。“慕容城离开江湖后,华云天和宫彻便冒了出来。先说华云天,此人以剑成名,可他的佩剑却是寻常铁剑,剑招同样平凡无奇,可唯有一点,剑快疾无比。华云天刚出道时,剑还不算特别快,败给了不少二流剑客,可后来或因勤学苦练的缘故,剑法越来越快,直接一招速败了威震江浙的名剑客陆飞雄,到了只见剑光难觅剑影的境界。” 冷流云将华云天夸得厉害,却没有如慕容城那般对苏远有冲击感。苏远心道这陆飞雄或许就是江湖四五流的小角色,自己说不定也能轻松将他打败。 |
“再说这宫彻,这人起先来历不明,仿若突然从江湖中冒出来一般,善使一口怪异长刀,可刀法中又夹杂着剑招,招式变化莫测,令人难以捉摸,却又有别于江湖任一门派的武功,故得名‘刀剑双绝’。此人好和人比武,先后约战了两百余场,竟无一败绩。就在宫彻功夫愈加精进时,江湖中忽有传言,称宫彻非中原人士,而是东瀛倭人,来中原是为窃取武林绝学。有人拿此事去询问宫彻,宫彻却也未加否认,承认自己原名雨宫彻,确是东瀛人,因仰慕中原武学文化,特此漂洋过海,前来切磋学习。” 苏远闻言评道:“如此看来,宫彻这人倒也坦诚,只是他这一承认,怕是难以继续在中原呆下去了。” 冷流云点点头,续道:“从那以后,无论宫彻走到哪,周围的武林人士皆对他心怀戒备。为防止宫彻将中原武学带去东瀛,传于东瀛武士用以入侵中原,终于在十七年前的泉州城外清水滩,爆发了那场震惊天下的血战。近二十余名包括华山、丐帮、江南铁链司徒等门派世家的顶尖高手,在福建冷府的大公子‘飘雨潇潇’冷潇的引领下,截杀准备乘船渡海的宫彻。此战惨烈异常,中原高手纷纷身死,竟奈何不了宫彻一人,直至最后华云天登场。”说到这,冷流云忽停下来不说了。 苏远不禁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冷流云望向远方,陷入了对那场血战的遐想,许久续道:“宫彻失踪了,而华云天衣无血迹,身无刀伤,回到了泉州城,同行的几个幸存者坚称宫彻死在了华云天的剑下,而尸身被冲进了海里。” 讲述完这段江湖往事时,台上的秦大冲和袁柔恰也结束了争辩。秦大冲一跺脚,道:“这个亲我不成了,我老秦媳妇可以不娶,但绝不能昧着良心去诋毁华大侠。” 祁盛见势,及时插言道:“阿柔,他不愿去,我陪你去,我就不信你我强强联手,比翼双飞,还打不过华云天一人。” 袁柔白了祁盛一眼,对台下人道:“既然秦帮主不愿答应本姑娘的这个要求,那么本姑娘就继续比下去,直到有人胜了我而且答应这个要求为止。诸位英雄豪杰,还有要登台的吗?” 袁柔连问三遍,无人应答,众人一来知袁柔武功高强,要想赢她着实不易,二来听到了她提的要求,皆不愿得罪九州剑庄。 |
见无人应答,袁柔叹息道:“也罢,明日一早我同方二哥与庞掌门去江陵找华云天讨一个公道,你们这帮男人若还有点胆量,就去做个见证,看看我和华云天到底孰是孰非。” 袁柔正要下台,忽听从远处传来一声疾呼。“姑娘且慢,鄙人不才,还想向姑娘讨教一二。”这人说第一个字时,人影尚在百丈开外,言毕之时已跃上了擂台。 冷流云暗道此人好快的身法,就连自己也未必能够赢他,定睛一看,却发现此人竟是中午在仙羽阁前讨饭的那个乞丐。 冷流云不由又细细打量了这乞丐一番,此人衣衫未变,左手没了行乞的破碗,右手却还拿着那根黑漆漆的短棍,胡子拉碴,满面尘灰,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额头,判断不出实际年岁。 袁柔看了眼这乞丐,却也未嫌弃,鞭梢一指,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这乞丐捋了捋乱发,道:“袁姑娘,请恕我暂且不说,待胜了你之后自会如实相告。” 对方不愿透露身份,袁柔也不追问,道了声请教了,无痕软鞭甩起,在空中化作一道银线,向这乞丐的脖颈袭去。 这乞丐不急不慌,右手短棍向前一迎,挡开了飞袭而来的软鞭,却也不主动进招,等袁柔二度来犯。袁柔手腕一抖,软鞭转而向下,往乞丐的双腿扫来,乞丐的短棍如影随形,随软鞭轨迹一道落下,提前护住双腿。此人有备而来,对每一记鞭招皆作出了准确的预判,身形不避,仅凭短棍便将袁柔的攻势悉数化解。行至第十七合,只听得扑嗤一响,短棍缠住了袁柔的软鞭 。 袁柔慌忙运力收鞭,却拉扯不回。这乞丐右手抓住软鞭的鞭梢,左手中食二指并拢,去点袁柔的云门穴。袁柔往右侧闪躲,可乞丐已飞左腿封住了退路,逼得袁柔只得弃鞭。 “我认输了,只是先前提的那个要求,不知阁下答不答应?”对方武功高深,袁柔果断认输,只要能报兄仇,纵嫁给这个邋遢乞丐她也心甘情愿。 |
这乞丐没丝毫犹豫,应道:“袁姑娘,我不但答应你的要求,而且我还知道你大哥现在何处。” 袁柔不由一惊,忙问道:“我大哥现在何处?” 乞丐往人群中扫了一眼,沉言道:“袁姑娘,对不起,你大哥袁仁在十日前就已遇害身亡,你只能看到他的尸身了。凶手不是从正面攻击,而是借与你大哥交谈之际,近距离突发暗器,袁庄主毫无防备,当场身亡,你若不信查验你大哥身上伤口便知。”这乞丐将袁仁遇害过程描绘得如此详尽,仿若就在现场。 袁柔闻言,紧咬银牙,问道:“害我大哥的是哪个卑鄙小人?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乞丐又往人群中扫了一眼,他虽打扮邋遢,但目光锐利无比。“袁姑娘,方才你向我提了一个要求,现下我也要提一个要求,望你能答应。” 袁柔忙点了点头,这乞丐随即道:“这个要求其实不难,只要安安静静等上一晚,明日清晨,诸位请来仁德山庄,真相自会大白。” 方德这时站起身,厉声道:“你这乞丐,无凭无据,诓这么多人来我仁德山庄是何居心?方才看你武功,却也不是丐帮功夫,你将我大哥被害时的场景描绘得如此详细,莫非就是你假借行乞之名,趁机暗下的毒手?你究竟是谁,若不据实交代,我方德可不客气了。” 乞丐哈哈一笑,将遮在额上的乱发尽数撩起,转玩着掌中短棍,昂首道:“不错,我的确不是乞丐,我是神踪侠影莫行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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