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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原创长篇武侠《江湖道》,人在尘世,心在江湖,欢迎各位评价[第5页] |
作者:jrskyfl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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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不错,但是有现在小说普遍问题,开头不够吸引人,大部分读者现在都很没有耐心,如果不能再前五千字吸引到他们,你可能会丧失很多读者 |
第十二章 君子之约 二月京城,微风和煦,艳阳暖人,贡院外人头攒动,议论纷纷,有人欢天喜地,有人痛哭失声,原来是科举放榜,这关乎着举子们的一世前程。 苏远站在人群里,心中抑制不住的紧张兴奋,此次科举省试,由于种种变故,他准备得不算充分,临场发挥中规中矩,名列前茅是不指望了,只求榜上有名,告慰先父在天之灵,不辜负大哥和清妍的励勉。 好不容易挤到了榜单前,上面布满了名字,苏远细细查看,从头看到了尾,未寻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凉,又认认真真核对了一遍。还是没有,苏远呆立良久,夕阳西下,人群散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落榜了。 虽不是学识渊博,经天纬地之才,但以平身所学,博取功名应非难事,谁料到了京城,方知天下之大,人杰辈出,普普通通的一介书生,其实并无过人之处,论文采比不过天资聪颖的八斗才子,习武艺只会花拳绣腿难以防身,或许真要如蝼蚁般平平淡淡度过余生。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随着岁月的打磨,少数人实现了,少数人沉沦了,而大多数人同现实妥协,成了芸芸众生。 苏远回李府时,李清妍正在小花园内,数着枝上一朵又一朵的梅花,她望了苏远一眼,便知晓了结果,准备了千言万语,可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说完抽身离去,生怕自己的心意会改变。 无颜挽留,苏远默然回房,任由黄昏转入月夜,昔日豪情壮志,犹如照来的洁白月色,可见而不可得焉。 若是没考上,接下来又有何打算?清妍数月前的问话,苏远有作思量,可如今到了抉择之时,忽又没了方向。真要回颍州,继续备战科考吗?下一次省试时间未定,参照往年惯例,短则一年之期,长则许要三年,自己可以等,但清妍有时间等吗?况且凭自己的学识,复习三年又真有把握考上吗?” 前途未卜,心乱如麻,现实愿景交织纠缠,人生路上几多仿徨。世上的许多事不是冥想便可得出结果,谁也无法预知迎接自己的是幸福还是失望。透过窗纱,苏远眼前一亮,虽辨不清未来的情状,但那道倩影正徘徊在外面的小径上。 脚步轻而急促,李清妍来回踱着,向来沉稳的她此刻同样仿徨,她忧虑之前的言行刺激到了苏远,打算推门进去安慰,可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诫,不可放低姿态,娇纵情郎。 房内房外,月光普照,书生佳人为情扰。开门是最简洁明了的方式,也是最本能原始的冲动,房外的清妍这时不会拒绝,可房内的苏远却犹豫了。为人君子,希求的不是一时之快,而是长相厮守,比起短暂的温存,苏远更需要给出一个坚定的承诺,可人在低谷,又能给出怎样的承诺? |
“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这句话出自韩愈的《争臣论》,阐述的是韩愈“文以明道”的主张。清妍相借的韩愈文集中收纳了这篇文章,故苏远熟读于心,犹疑之时,忽又念起了这句话。韩愈三次落榜,屡遭贬谪,可无论潮起潮落,犹不忘君子初心,他苏践行难道就不能以此为榜样?君子修身,与地位无关,与才气无关,科举落榜不是末路,游闯天下,无论在哪皆可践行文以明道的理想。 有了答案,苏远没有去开门,吹灭烛火,装作入睡躺上了床。 第二日,苏远早早收整完毕,来到厅堂。见李维国在用膳,苏远躬身言道:“李伯父,多谢这几月来的照顾关怀,苏远不胜感激,今科举结果已出,小侄名落孙山,遂决定启程离京,出外闯荡。” 李维国毫不惊诧,道:“苏远,你有如此见识也不枉这几个月在京城的备战拼搏。非是我对你冷眼相待,而因你是一块璞玉,需经雕琢方能成器,若待你太好反而会心生懒散。此次科举失利,未必就一定是件坏事,你尚年轻,出去闯荡也好,积累人生阅历,日后机遇还很多。” 见苏远点头表示认同,李维国甚是欣慰,喝了勺粥,悠然道:“有时看到你和苏辽,就忆起了我的两个儿子。” 原来李家还有两个男丁,只是为何从未听闻?苏远正自揣测,忽听李维国问道:“苏远,你大哥回颍州了?” 苏辽是在苏远考试前五日离开的京城,说是有生意要回去处理。听得问询,苏远如实相告,却见李维国欲言又止,似还有话说。面对长辈,不好明问,苏远试探着闲聊了几句,直至要起身告辞之际,李维国这才将话题转回了苏辽身上。 “苏远,请替我带一句话给你大哥。”李维国的神色忽变得严肃,“你们的父亲在生前是一位值得称道的人物,但请不要重走他的路,他所走的是条修罗路,灰暗、血腥而又荆棘遍布。” |
带着困惑,苏远辞别了李维国,没有直接启程,而是来到了李清妍的房前。正要敲门,门便开了,李清妍立在门边,原来等候多时了。 “准备走吗?”李清妍轻声询道。 苏远坚定回道:“身为七尺男儿,怎可一直寄人篱下?君子修身,岂可止于书而不知天下事?岂可居一隅而不晓黎民苦?天宽地广,我当游闯天下,方不负青春年华。” 李清妍欣然一笑,转而面现忧愁,道:“那还回来吗?” 四目相对,尽是离别苦。年华似水,佳人如花,人生的长流里,水中花开不过转瞬即逝的繁华,怎可心贪,一人独赏?苏远怅然道:“清妍,等我一年。若是功成名就了,一年后我定来李府提亲,若是没来,就忘了我吧。” 泪眼朦胧,素来沉稳的李清雅也抑制不住情感,泣涕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红色同心结,小心翼翼交予苏远。“远哥,这是我编的同心结,你我一人一个,期年之后,清妍等你归家。” 苏远将绳结牢牢握在手心,转身而别,不忍回首再望。青春的约定,有的随风飘散,有的永远印在了心上。 |
@灼墨百里凉笙叹 |
“比武开始,由江南铁链司徒世家的司徒晟对阵扬州陆家的陆伯霖。” 扬州今日是个艳阳天,嘉宾席上坐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是剑震江浙陆飞雄,折扇轻挥谈笑自若的是巢湖望阳坞的主人殷晖,操着流利江淮官话玩世不恭的是当地名流老公子苗欢,此外还有泰山五剑中的卜好和陶利,身居公门的黄山派弟子靳穆。伴着这声宣告,场下呐喊四起,助威阵阵,可场中的正角陆伯霖无动于衷,他拔剑作了个守势,待对方主动来战。这一次比武是陆伯霖的父亲陆飞雄筹划安排的,自儿子回扬州以来,他每隔一月便往司徒世家送一封挑战帖,在收到第五封挑战帖后,现任司徒世家的家主司徒晟终于按耐不住,接下了这场挑战。 司徒家和陆家同列武林八大世家,且均在扬州,此番比武,不仅是司徒晟和陆伯霖两人的比斗,更是两家在扬州城的地位之争。可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铁链司徒人才凋零,前不久刚折了一个司徒早,司徒七兄弟现只余下老三司徒晟和老七司徒晨两人,比试前大多江湖人认定陆伯霖必胜无误。 司徒晟今年三十有九,对面的陆伯霖比他小了一轮还多,他望了眼场边欢声谈笑的看客,大吼一声,挥动起象征着显赫家世的簪缨铁链,向陆伯霖横扫而去。 陆伯霖以右手的奔雷剑拦下铁链,同时左手的御风剑出,直刺对方下盘。司徒晟立时纵起一跃,他的招法比其四弟司徒早要稳健,江南铁链以‘缠’字诀和‘扫’字诀为要领,司徒晟虽有缠锁之意,却不急于展现意图,而是通过不断挥扫,寻求一击必杀的机会。 簪缨链为司徒世家家传之物,坚硬无比,陆伯霖试了几合,见斩断不了,便开始潜心寻觅司徒晟招法上的弱点。两人对走了二十多合,终还是司徒晟这边先现出破绽,他的簪缨链本打算扫袭陆伯霖的腿骨,却被陆伯霖预判出了招式,结果同御风剑绞在了一处。 |
两家同属武林正派,若不是父亲执意求战,陆伯霖原不打算卷入这场强弱明分的争斗,他见胜机已现,便改刺为切,以剑背拍击司徒晟的臂骨。 司徒晟闷哼一声,却未松开握着簪缨链的手,手臂上的疼痛刺激着的是神经,可场边看客们的眼光犹若利刃,深插进了他的胸口,利刃不会说话,可司徒晟知道它们要说什么。陆飞雄割出的是鄙夷之刀,妹夫殷晖挥出的是无奈之刃,而弟弟司徒晨刺出的是失望之剑。 一下,两下,三下,陆伯霖以剑背连拍司徒晟臂骨三下,可司徒晟就是不松开握着簪缨链的手。司徒晟面色青了,衣袖烂了,臂膀肿胀,整个身子的重心完全倾斜在了手臂上,狼狈的模样犹如拼死护着骨头的狗。正当场边要爆发出热烈的讥笑时,陆伯霖收起了剑,淡淡道:“这场比武算和。” 陆伯霖走下场时,父亲率先迎了过来,陆飞雄的神色流露出极度的不快,沉声道:“为何言和?” “因为他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人说父子情深,可陆伯霖和父亲的关系却尤为淡漠,两人唯一的纽带似乎只剩下了陆家剑法,一人教一人学,仅此而已。为陆家剑法扬威正名,替陆家门人耀祖争光,在父亲的灌输下,这成了陆伯霖与生俱来的使命。 陆飞雄眼珠一瞪,正要训斥,却见殷晖、卜好、陶利等人聚了过来。殷晖一展手中折扇,朝陆家父子笑盈盈道:“陆大侠,陆少侠,恭喜获胜,我已备下酒宴,不如一道喝上几杯?”殷晖地位不凡,乃东晋名臣殷浩之后,其家族与扬州陆家、司徒家同列武林八大世家,自己更是娶了司徒家的独女司徒晏为妻。 听殷晖大方承认儿子获胜,陆飞雄心情好转了几分,点头应下邀请,谁知一旁的陆伯霖冷冰冰道:“父亲,孩儿要回府中练剑,就不陪您和殷公子了。”陆伯霖转身而去,留下窃窃私语的众人。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独在异乡时,陆伯霖常会思念起家乡,只是他怀念的是扬州古城, 而不是陆府的宅院,打从回扬州以来,每在家中多住一天,便多生出一分厌倦,积累在心间。 陆伯霖未直接回府,而是趁着这难得清闲的机会,朝桥边行去。父亲管教甚严,陆伯霖不习文不喝酒,练剑之余唯一的乐趣便是游走在二十四桥上。 河道淤积,连桥下流水也不似当初那般灵动,陆伯霖轻叹一声,别人嫉妒他江湖四公子的名头,可他却羡慕别人平静和睦的生活。少时父亲虽终年不在家,但母亲会带着自己在二十四桥边玩耍。在母亲口里,父亲得了一种叫“比武”的病,陆飞雄不是在与人比武,就是在与人比武的路上。建隆元年,李重进在扬州起兵叛乱,陆飞雄依旧在外比武不归,城中缺粮,疾病肆虐,母亲便是在那时染上重病,郁郁而亡。 虽然一直暗示不去想,可陆飞雄那张严苛的脸还是浮现在了回忆中。那是一个萧瑟寂寥的秋日,父亲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他不是先去给亡妻上香,而是神色沮丧,将剑怒掷在地,歪斜着靠在墙边,仿若被抽去了剑客的脊梁。不知是幸或不幸,在陆飞雄垂头丧气之时,小陆伯霖手持着木剑出现了,他挥着剑其实只是想引起父亲的注意,谁知陆飞雄看到多年未见的儿子后放声狂笑,将儿子高举在手上,陆伯霖的练剑之路便由此开始了。多年后陆伯霖才知道,那时正逢父亲第三次挑战华云天失败,两人的江湖之路渐成云泥之差,华云天声名鹊起,成了世人传颂的九州第一剑客,而父亲偏居江浙,沦为了资质平庸的寻常武人。 |
眼前现出一家店面,上书七个字,“李姑娘的江湖汤”,闲庭信步,陆伯霖竟鬼使神差来到了平日里那家避之不及的汤店,门板虚掩,似已打烊,不知那位李姑娘在不在里面?当初将李洛嫣赶走时,陆伯霖原以为可以彻底躲过这个桃花劫,未料李洛嫣固执任性,竟和丫鬟红芍扎根在扬州,开了这家汤店。别家店铺是为赚钱,这家汤店意在交友,汤水价钱实惠,老板又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虽说口味一般,生意却是日趋兴旺。 脚步声响,有人从店内走了出来,陆伯霖不假思索,下意识飞身上檐,之后甚是懊悔了,自己坦坦荡荡,为何要上檐躲藏?出来的却不是李洛嫣,而是她的丫鬟红芍,她将白日里卖剩下的残汤分与街边的乞者,然后回房了。 陆伯霖摇摇头,自嘲一笑,见天色已晚,纵起身形向家行去。 进到陆府,陆伯霖照例先闯三道关卡,过关后回到西院卧房,却见父亲坐在房中,竟早自己一步回到了家。 “回府练剑?说!去哪了?” “到二十四桥边散了散心。” “散心?还有空去散心?”陆飞雄一拍桌案,“你散心的时候,知道别人有多努力吗?” 陆伯霖未作回答,辩解沟通是多余的,唯一要做的,便是安安静静听父亲训话。 “中原武林人才济济,你一放松,别人就迎头赶上了。”一本册子扔到了陆伯霖面前,上面记录的是陆伯霖要超越的前辈和提防的对手,陆飞雄隔三差五便会翻出来对儿子进行敲打。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名字便是中原五大家之首,九州第一剑客华云天。 “看着这些名字,你难道就不羞愧吗?枉我平日还拿华云天和你比,如今想来,真是高估你了。”陆飞雄犹如一只暴怒的野兽,张牙舞爪,口水四溅,“好!那我就放低标准,比比你的这些同龄人。顾少白,十九岁时将青城壮大成川蜀第一门派,之后十年未逢一败。孙名望,二十一岁继任八卦掌门,剑掌双通,娶武林八大世家中的洛阳金刀王家千金作为靠山。钱思游,精通各家绝学,得问天剑,平蜈蚣帮,威震湖广江南。还有丐帮独孤飞,华山徐镜,少林明诲,这些青年俊杰怕也是你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在父亲口中,江湖上没有朋友,只有对手,他教儿子练剑就是要把这些对手统统打败,可这不是陆伯霖练剑的缘由,他练剑仅仅是因喜欢。回扬州的这几个月,陆伯霖已受够了父亲的斥责,可父亲依旧喋喋不休。 “留你在扬州,是让你一心练剑,准备对华云天的挑战,而不是虚度光阴,四处游玩。” 华云天,华云天,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原点,自己当初打不过,就教儿子来打,将自己的期望强加在儿子的肩上。父子间多年的隔阂积怨终于在这一刻爆发,陆伯霖纵声吼道:“别说了!我明日就去江陵找华云天!” 陆飞雄错愕地瞪着陆伯霖,这是儿子第一次正面挑战他的权威。 话已出口,陆伯霖畅快无比,索性撕破脸面,对天誓道:“我陆伯霖立下誓约,若不赢下华云天,永不归扬州家门。” 房内沉寂了,人不语,夜深沉,良久,陆飞雄愤然起身,拂袖出房。 |
注:本章提到的《争臣论》为韩愈在唐德宗朝时所写的一篇时政评文,文章以问答的形式阐明了“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的主张,这是韩愈第一次提出“文以明道”的观点。这里的“道”,不是儒家的空洞理论,而是怎样治理社会和如何解决现实中的问题,受韩愈启发,我最终将小说的名字拟定为“江湖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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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杀身之祸 天微亮时,陆伯霖悄然离开了家。 这么早走,是为了避开父亲,避开每次离家时父亲必说的那句话,“切记,为陆家剑法扬威正名,替陆家门人耀祖争光。” 陆府已消失在街角,陆伯霖轻拉马缰,放缓了速度,只为在扬州城中多停留一刻。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赢华云天永不归家,只是华云天号称九州第一剑客,剑法超群,自己登门挑战恐是毫无胜算,如此想来,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扬州了。 于是陆伯霖又来到了桥边,一座一座悠悠走着,走着走着又来到了那家汤店前。临行之际,还是同李姑娘告一声别,否则害人家一直在扬州苦等,也不太好呀。 时候还早,店门前的长凳上,客人稀稀落落,其中一个陆伯霖还认得,是黄山派的迎松手靳穆,这人似是公门中人,前几日还溜进了司徒世家的墓地,掘了铁链锁江南司徒早的墓。 见有熟人在场,陆伯霖临时又变了主意,打算离开,可正在大声吆喝的李洛嫣这时已看到了他。 “陆公子!”还是那袭粉衣,只是较上次分别时,李洛嫣的身形瘦了,脸上的酒窝更甜了。 “李姑娘……”陆伯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洛嫣抢过了话头。 “我昨天有看你和司徒晟的比武,你不仅干净利落地胜了,还给司徒晟留了情面。”李洛嫣喜悦道,似早忘了两人上次分别时的尴尬。 哎,陆伯霖真后悔来告别了,只消和这位李姑娘搭上一句话,她便会像糖水般柔情蜜意地缠着你,再也难分开。 “我其实是来……”好不容易找着了说话的机会,陆伯霖正要表明来意,忽然面色骤变,一道黑影挟劲风朝李洛嫣直袭而来。 拔剑已来不及,陆伯霖跨步向前,探臂将李洛嫣揽入怀中,另一手出指去点来人的膻中穴,与此同时,坐在位上喝汤的靳穆也意识到了危险,他由斜刺里飞出,以黄山派的独门掌法十松掌,去切这人的椎骨。 “靳兄小心!”陆伯霖忽然意识到上当了。这蒙面黑影身形倒转,并没有真去袭击李洛嫣,而是推掌撞向人在半空的靳穆,声东击西,原来打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黄山派的靳穆。 靳穆身在半空,招已切出,眼见对方攻至,只得匆匆收掌回救,以十松掌中的接引式护在心口,未料这蒙面人的掌力超乎寻常的刚猛,先断掌骨,后裂胸骨,靳穆的身子倒飞出一丈,落在地上不知死活。 |
蒙面人正打算抢步上前,复补一掌保证万无一失,可陆伯霖这时也探掌黏了过来。陆伯霖知对方掌力强劲,不敢硬碰,使得是偏柔巧一路的小庭花掌,未料对方一翻两带,三合之内便以刚破柔,化解困势,继续逼向倒地未起的靳穆。 陆伯霖心中一惊,小庭花掌已是自己所习的上乘掌法,竟被轻易化解,看来这人的掌力犹在自己之上,为今之计,只有拔剑了! “姓陆的,少管闲事。”蒙面人哑声言道,瞧出了陆伯霖的意图,掌向一变,开始阻扰陆伯霖拔剑。陆伯霖本打算拔腰间御风奔雷二剑,可连试数次,难觅良机,逼不得已只得腰板发力,以双龙出岫的招法将背后双剑弹出,接握在手。 剑若飞虹,谁堪敌手?陆伯霖啪啪啪连攻三剑,直逼得对方倒退数步,未还一掌。形势看似逆转,忽见那蒙面客阴恻恻一笑,随之双掌迎剑锋而出。 空手断剑!这人先前不还掌是假意示弱。意识到危险迫近,陆伯霖急忙往后倒掠,双剑虽被震断,但好在人避开了对方凛冽的掌风。 断两剑,还有两口,陆伯霖拔出腰间的御风奔雷双剑,倒掠之后他已没有机会阻拦蒙面人杀靳穆,但他绝不会认输。蒙面人却不在意与陆伯霖的比武,他只有一个目的,杀靳穆灭口。 志在必得,蒙面人举掌拍落,却未如预想般砸塌靳穆的头盖骨,触感软柔丝滑,似泥似水又似绵,竟有一人趴在靳穆身上,用自己的躯体卸去了蒙面人的刚猛掌功。这人斜了眼蒙面人,用江淮当地的方言责道:“哎哟,好痛!” 借此良机,陆伯霖持剑迫来。蒙面人权衡利弊,迅速抽身而走。陆伯霖奋力追逐,却还是让对方隐去了行踪,无奈之余,只得重返到了现场。 此刻汤店门前围了一大波看热闹的人,李洛嫣见陆伯霖回来了,忙低声道:“陆公子,没事吧?” 陆伯霖没有回答,他走到那个替靳穆接掌的人面前,躬身道:“多谢苗公子,今日有幸一观阁下的翻云覆雨四十八式,果然名不虚传。”此人打扮醒目,戴红花,穿绿衫,蹬皂靴,虽年过四十,但肤质保养极好,举手投足间尽是浪荡风流,正是扬州城当地名人老公子苗欢。 “不足夸,不足夸,胭脂堆中悟出的功夫,放在武学上,只可算旁门左道了。”苗欢笑声荡漾,“快把这位靳兄弟抬进店吧,我看还有救。” 几人小心翼翼,合力将靳穆抬到了床上,刚关上门,苗欢便扶墙而靠,连吐三口鲜血。 |
“苗兄!”陆伯霖急忙取来内伤药,递予苗欢。 “我无大碍,这些药拿去给他服吧。”苗欢摆摆手,指了指靳穆。 众人将药灌入靳穆口中,却见他依旧昏迷不醒。苗欢面色惨白,呻吟道:“这人的掌力真是刚猛。” “此人武功极高,蒙面示人,怕是江湖中成名许久的人物。”陆伯霖压低声音,“会是金陵的沈醉心吗?金陵扬州一江之隔,他是皇龙会的逆党,靳穆是公门中人,两人说不定有利益上的纠葛。” “不会是他,虽说心如止水沈醉心武功上强于你我,但绝不会是他。其一,我早年和他有过交往,知其秉性,其二,他的拳脚功夫‘君卿手’风格偏柔,非刚猛一路。”苗欢用手揉搓着周身各部,那动作甚是老练。 “那还有谁?”陆伯霖心下暗忧,本打算去江陵挑战华云天,未想还没离开扬州,就遇到了神秘高手。 “此人拳掌刚猛无俦,习武至少有十年。”苗欢思索了会,“现下我所知道的江湖人中,符合这样条件的高手有三个。”话说到了关键部分,苗欢却停下来不说了。 “哪三个?哪三个?”李洛嫣兴致正浓,急忙敦促苗欢继续说下去。 “两位小姑娘,去帮我倒碗汤,你们的苗公子口渴了。”支走了李洛嫣和红芍,苗欢语气一转,贴近陆伯霖耳边轻语,“第一个是丐帮帮主洪若来,他位居中原五大家之列,且以拳脚著称,第二个是排帮当家万归亭,此人内功深厚,修行的是由内至外的拳掌功夫,第三个则是新崛起的天雷派掌门杭洛天,传闻他出掌时声若天雷,凶猛浑厚。” 见李洛嫣端着汤水回来了,苗欢便住了口,他将汤一饮而尽,却未入腹,而是就着体内淤血全数吐了出来,摇头道:“真难喝,这汤真是我们扬州美食中的耻辱。”李洛嫣听言气不打一处来,陆伯霖却注意到苗欢面容渐复血色,知道他这是在疗伤运功。 趁着李洛嫣尚未完全暴怒,苗欢急忙道:“姑娘,你不是想知道是哪三个高手吗,我这就告诉你,你可要牢牢记得。” 李洛嫣一听,立时将讥讽忘得一干二净。只听苗欢嬉皮笑脸道:“这第一个嘛,是扬州丽春院的蕙心姑娘,口技了的,尤善吹箫,杜牧诗中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说得便是她了。第二个是京城白矾楼的秀玉姑娘,虽不是头牌,但手法娴熟,善解人意,是去年我在京城意外发现的沧海遗珠。最后一个是金陵烟月楼的芦絮姑娘,屐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一双玉腿又白又长,只可惜多年未见,不知是否已嫁为人妇。” |
“啊?怎么都是女的?”李洛嫣一脸困惑,不知丽春院、烟月楼是什么江湖门派,怎么之前从未听人提过。 “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谁规定女的就不能闯江湖了?姑娘,我很看好你哟。”说到调戏小姑娘,苗欢可是此中老手。 陆伯霖在旁看不下去,出言提醒李洛嫣道:“李姑娘,苗公子说得是那种女人。” “哪种?”李洛嫣尚未意识出端倪,反诘道。 “走啦。”苗欢见情形不对,立刻开溜,走之前还不忘调侃陆伯霖,“陆公子,靳穆和两位姑娘,你可都要好好照顾呀。” “苗欢!”陆伯霖本想与苗欢商量接下来的安排,却见苗欢朝丽春院的方向行去,真是受了重伤也不忘风流快活。望着面前的二女一残,陆伯霖既头疼又为难。 将靳穆留在这?那是断然不可的,万一蒙面人去而复返,李洛嫣和红芍不就牵连蒙难?送去家里养伤?昨日说好不归家,难道今日就要毁约了? “陆公子?陆公子?”李洛嫣瞧出了陆伯霖的心结所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位靳大哥是哪个门派的?” 听李洛嫣问起,陆伯霖不假思索道:“黄山派的。” “不如我们送他去黄山疗伤如何?”李洛嫣心怀期待道。 我们?陆伯霖明白了李洛嫣的意图,可是仔细想想,这似乎是现下最好的选择,黄山派掌门铁胆震八方卓岳是靳穆的授业恩师,断不会见死不救,有了李洛嫣作伴,自己也不必在路上为照看靳穆下功夫。打定主意,陆伯霖面上却还是故作高冷,不置可否。 “陆公子,我保证在路上不缠着你,一定安安静静,快马赶路。”只要能同陆伯霖在一块,李洛嫣什么也愿意做。 “好吧。” 陆伯霖简明的回答让李洛嫣和红芍欣喜若狂,二女一边收拾着行囊,一边交流起黄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整理妥当,陆伯霖置了辆马车,命李洛嫣和红芍打扮成回娘家探亲的少妇丫鬟,护着靳穆悄悄出了扬州城,朝黄山进发。 |
由扬州至黄山,需过长江入江南,陆伯霖知宋唐两国交战在即,原担心时局紧张影响出行,未料畅通无阻,顺顺利利到了黄山脚下。察觉到有高人暗中相助,一路上陆伯霖反复猜测其身份,而这位高人也在几人到达黄山时现身了。 来人三十五六的年纪,穿着考究,戴软纱簇花巾,系玲珑环玉带,披一件花团锦簇大紫长袍,端一把金边银缕铁骨折扇。折扇一开,上有行草,“扇扫世间善恶”,光凭这六个字便可知其身份,原来是巢湖望阳坞的主人殷晖。 陆伯霖同殷晖有过几面之缘,不过仅是点头之交,于是抱拳拱手道:“殷兄,一路暗中照护,多谢了。” 殷晖哈哈一笑,扇子一合一开,现出折扇的另一面,上面同样六字行草,“指定天下是非”。李洛嫣心中寻思,这男子好大的口气。 只听殷晖回道:“陆兄弟,你我都出自武林世家,同道中人,何须言谢?反倒是殷某有一事要与陆兄商量。”殷晖伸出左手,一个姿容俊美的仆人立时将一张上好材质的五色流沙笺呈送到了他的手中,“武林八大世家,每一个家族都至少有三百年历史,先祖也多是前朝名人,陆兄,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东吴大都督陆逊之后吧?” 扬州陆家尊西晋陆机陆云兄弟为祖先,而东吴大都督陆逊为陆机陆云的祖父,名头更甚,殷晖提陆逊出来无疑是在抬高扬州陆家的尊贵地位。陆伯霖闻言,未露欢悦之色,只是点头轻嗯一声。 “崧生岳降,龙血凤髓。”殷晖啪得一合折扇,却面转忧色,叹道:“只可惜现如今的武林八大世家,荣光已不复当年了。太湖孟家、福建冷府名存实亡,江南铁链司徒前些日子你也看到了,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殷某心痛万分,心痛万分呀。” 殷晖展开了手上的五色流沙笺,道:“殷某不才,有一颗壮志雄心,打算联合剩下的六大世家成立一个世家盟,共振我们祖上的基业。这流沙笺上所写的是一份盟书,我的姐夫司徒晟和金陵任家的少主任疾现已缔盟签约,就等着陆兄你了。” 原来如此,这殷晖千里迢迢护送,为的是这纸盟约,可陆伯霖对江湖中此类拉帮结盟之事无甚兴趣,只想笃心练剑。 |
见陆伯霖不表态,殷晖继续劝道:“如今江湖,北有少林华山,南有丐帮排帮,以这两派两帮势力最盛,少林华山是名门正派就不提了,可这丐帮排帮中人多是乞丐船夫,出身低贱,举止粗俗,陆兄弟,你就真忍心让这些人压在我们武林世家的身上?” 对方毕竟帮了自己一个忙,陆伯霖不愿亏欠人情,思虑了会道:“殷兄,此事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可否容我三思,以后再作答复。” 殷晖看出了陆伯霖意不在此,可还是不死心,道:“江湖关系错综复杂,一个人武功剑法再高,难免还是会有许多头疼难办的事,可若是有了组织,众人齐心协力,困难不就迎刃而解了?此次你入江南上黄山,我便是动用了金陵任家在江南的关系,所以你才一路畅通,途径府县州镇时,从未被盘查询问。我在扬州时曾找你父亲谈过结盟的事,老人家思想固执不同意可以理解,可陆兄你是年轻人,眼界该放得长远点。” “多谢殷兄,我上黄山去了。”陆伯霖淡淡道,下了逐客令。 殷晖摇了摇头,收起了五色流沙笺,道:“陆兄弟,既是如此,那我先去洛阳找金刀王家和银月南宫,望你回心转意。” 辞别殷晖,众人见黄山路窄难行,便将马车行李寄放在山脚的旅店,背起受伤的靳穆,沿着山道攀行。陆伯霖负着靳穆走在最前,反是两手空空的李洛嫣和红芍二女,远远落在了后面。 黄山山体多为花岗大岩构成,自华夏民族诞生伊始,便已存在,传言轩辕黄帝当年在此炼丹,故得名“黄山”。山有四绝,奇松、怪石、云海、温泉,爬至山腰,遥望周遭,云雾飘绕,松石似生出灵性,伴着鸟兽啼鸣,仿若在仙境穿行。 陆伯霖见身后的李洛嫣快消失得没了踪影,不由喊道:“李洛嫣,你能不能走快一些,我们来黄山不是赏景的。” 李洛嫣闻言,笑靥如花,道:“陆公子,你终于不称呼李姑娘了,而是直呼我的名姓了,那我可否称你作伯霖?” 靳穆这些日情况毫无好转,不仅意识一直模糊,而且全身烫热,陆伯霖担心长时间负着靳穆会加重伤情,只得妥协道:“李姑娘,你唤我什么都行,我只求你走快些,我也好送靳穆上山疗伤。” 李洛嫣急忙道:“好的,伯霖。” |
黄山派门人居住的房舍在黄山七十二峰中的紫云峰上,许是访客频繁,路上石阶有修葺拓宽,道边每隔两百步便竖有路牌。来到门前,陆伯霖通秉了自己名姓和来访缘由,不多时便有人迎了出来。 来者不是黄山掌门铁胆震八方卓岳,而是他的长子卓完。卓完与陆伯霖年岁相仿,眉浓发密,额头泛光,估摸着修炼了不少养气的内功,他对陆伯霖十分客气,抱拳迎道:“陆公子,多谢仗义出手,救了我靳师哥一命。” 陆伯霖神情严峻,道:“对方出手歹毒,掌力刚猛,我尝试了各种药,虽暂时保住了靳穆的性命,可他意识未复,全身烫热。” 卓完闻言,忙细细查看靳穆伤情,但见靳穆掌骨胸骨虽已敷药重接,可中掌处依旧血块淤积,未有起色。 “靳师兄怕是心肺受了重创,脑部经脉遇阻,故迟迟未恢复意识,还引发了热病。”卓完皱起眉头,“家父在外宣扬黄山武学,恐怕要半个月后方能回来,不过不必担忧,因为还有我卓完在。”卓完直起身,朝门人招手道:“去山下取些灵泉水来。” 黄山有四绝,奇松、怪石、云海、温泉,黄山派同样有四绝,松掌、铁胆、绝气、神水,这神水指的就是紫云峰下的灵泉水了。不多时,泉水取来,水呈朱砂色,温而不烫,芳冽异常(注一)。卓完褪去靳穆衣衫,在众人的帮助下,将他放进了大木桶,之后把取来的大部分灵泉水倒进水桶,而余下的小部分直接灌进了靳穆口中。 “云谷一绝气!”卓完大吼一声,两掌紧贴在了靳穆的背胸,这正是黄山派独门气功云谷一绝气,既可攻敌,亦可疗伤。 缕缕淡雾升起,汗珠布满了卓完的额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撤下双掌,精疲力竭,一时连话也说不出口。 起效了?众人正自疑惑,忽见大木桶中的靳穆哇得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睁开了眼。 “柯……”靳穆太虚弱了,方吐出一个字,又晕了过去。 |
见此情状,卓完很是自责,若是父亲出手,这时的靳师哥怕已康复了。陆伯霖拍了拍卓完的肩,靳穆其实已无大碍,补充饮食,复原只是时间问题。 “卓兄,靳穆就交由你照顾了,我先告辞了。”陆伯霖刚走出门,李洛嫣就立时黏了过来。 “伯霖,猜猜看,我在靳穆衣中发现了什么?”李洛嫣手中拽着一沓纸,十分兴奋。这些纸本藏在靳穆衣衫内侧的口袋,位置隐秘,故之前未发现,直到李洛嫣整理靳穆褪去衣物时方被找到。 陆伯霖接过纸瞥了眼,纸上画的是五个指孔,这图案有几分熟悉,想起来了,这是柯无赦金刚爪留下的伤口。数了数,有九张纸,每张纸上画的都是五个指孔。陆伯霖不解其意,正要放下,忽意识到了什么,拿起那九张纸一张一张又重新查看了一遍。 果然有玄机,九张里有七张的图案是完全一致,其他两张的五指指孔间距分布各不相同。陆伯霖和柯无赦在京城交过手,知道金刚爪的特性,爪上的每一根铁指可单独活动,也就是说每次杀人时,除非刻意为之,否则伤口的形状不会完全相同,留下的五指指孔肯定分布不均,而要留下七个一模一样完全一致的伤口,这绝不可能。换句话说,造成这七处伤口的,并不是金刚爪,而是另有凶器,这凶器虽也有五根铁指,但却是固定不动的,所以才会留下完全一致的伤口。七处伤口,是七条人命吗?这凶手伪造成用金刚爪杀人,却被靳穆给识破了,靳穆难道是因此而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背后可是隐藏了惊天大案?”李洛嫣见陆伯霖沉思良久,忍不住问道。 “没有。”陆伯霖不动声色道。此案不简单,而他只是一个剑客,搭救靳穆已是仁至义尽,破案这种事就交给其他人吧。 将纸归还原处,年轻的剑客走下山,踏上了挑战九州第一的征途。 |
注一:灵泉水的描述,部分取自《黄山志》的记载。宋元符三年(1100年)正月,休宁民金居德与太平民牛振兄弟来浴汤池,以晚不克,明日迎晓而往,则见数池尽变赤色,洋洋若流血,咸惊观。须臾地势倾动,池波沸涌汹汹之声如雷,屋舍皆震。三个驰报寺中,寺众曰:“此必朱砂见也”乃相率往观。有客僧惟谅,觊其有利于己,裸身入浴,众止之不可。于是行都邓道明急用新旧瓶二十四贮藏之。明成化中(1465—1487年),泉忽变赤,流三日,人无知者,惟一僧浴之,寿逾百年。万历乙卯(1615年),朱砂又复涌出,遍溪皆赤,芳冽异常,饮者宿疾咸愈。 |
好文,写的很用心,读起来比较愉快,希望可以看多的章节。另外,前期是不是更多描述主角的成长,节奏紧凑些,尽量不节外生枝,这样会更吸引读者,一点想法,不要介意。 |
第十四章 霜寒一剑 来时深秋去时春,莺啼花开,中原大地万物复苏,春意盎然。 苏远策马南行,出京城后没几日就抵淮阳,途经醉晚楼,不禁忆起了那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少年,时隔数月,不知冷流云现在江湖何处? 楼还是那座酒楼,几月前被马刚劈坏的墙壁,早已修补好了,苏远走进楼,来到当初的座位前,环顾四周,食客们三两为伴谈天喝酒,淮阳第一名捕燕六坐在八仙桌边,绘声绘色讲他如何英明神武,巧捉笑面人屠。 物是人非,苏远苦笑一声,正要离去,忽见一个年轻人走进了酒楼。年轻人细眉凤眼,白衣飘飘,他看到了苏远,于是信步行来,笑问道:“这位兄台,江湖浪迹,萍水相逢,可否赏碗酒喝?” 两人相视一笑,人生四大喜事,虽未金榜题名,但有幸他乡再遇故知。 几月未见,冷流云依旧英俊潇洒,白衣一尘不染。苏远吩咐店小二端上陈州特曲,心照不宣,共饮美酒。 和苏远分别后,冷流云先是在京城游玩了大半月,之后取道去了武学圣地少林寺,虽未一睹少林方丈智心大师的风采,但有幸受到了达摩院首座明悟的热忱款待。明悟是方丈智心的大弟子,不仅精通佛法,更是武艺高强,居中原五大家之列,智心方丈年近八十,难怪江湖上有传言,称下一任的少林方丈非明悟莫属。只是寺中的粗茶淡饭冷流云实在吃不习惯,住了几日便告辞离开,之后数月在宋辽边境游历,五日前由燕云归来,过淮阳恰与苏远相逢。 “北国风光,相比江南水色的婉约,别有一番风情。践行兄,你可知待到腊月,风雪不歇,天地间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那景色当真壮美极了。”聊到燕云美景,冷流云兴致盎然。 苏远点点头,问道:“云贤弟,你既到燕云,那可有去幽州,幽州为燕云十六州之首,辽人的南京府,比之我大宋的京城开封如何?” 冷流云道:“各有千秋,开封繁华似锦,幽州城坚楼固。” 苏远闻言,神色黯然,不由想起了壮志未酬的杨继川,他此去北疆御敌,不知何时可复幽州? 两人正在醉晚楼闲谈,忽听得楼外一阵骚乱,见冷流云起身而出,苏远便也随了过来。 楼外的长街上,此刻围了一群人,中有两人似在争吵,其中一人年纪轻轻,衣衫华丽,腰间挂着块玉,似是富家公子,另一人打扮干练,精神饱满,手牵马,腰佩剑,亦是气度不凡。见到后面那人,苏远一愣,此人他认得,乃是将门之后李继隆。 |
只听李继隆道:“这位兄弟,此枪乃我珍爱之物,不予外借观览,请你让开,莫要拦路。” 华衣公子瞥了眼挂在李继隆马上的长枪,枪身呈银白亮色,枪柄处刻有两字,“霸图”。他嘴一撇,道:“说你枪好是看得起你,小爷我非要看看你又能如何?汪三两,去把他的枪取来。”这人也不顾李继隆反对,召左手唤身后廋汉去拿李继隆马上银枪,右手则看似无意,轻轻往李继隆左臂一碰。 对方衣衫华丽,举止轻浮,李继隆本道他不会武功,不料此人右手若怪蛇缠物,趁着没有防备,瞬时将李继隆的左臂锁住。李继隆暗道不好,气运丹田,竟是挣脱不开,在左臂受制成定局的情况下,速发右指点对方肩胛穴,意迫他松臂放手。 华衣公子早有对策,以闲着的左手拦下。李继隆连发三指,被其左手一一化解,而那个叫汪三两的瘦汉,这时已缓缓绕过李继隆,眼见马上银枪要落入他的手中。 李继隆无计可施,焦急之时往人群中扫去,忽看到了苏远,忙向他使眼色。苏远未反应过来,冷流云却瞧得一清二楚,问苏远道:“践行兄,那人可是你的朋友?” 苏远一点头,冷流云立刻跳至场中,剑鞘一挡,先拦住汪三两取枪,旋即单足轻点,朝华衣公子腰间踢去。 华衣公子不愿就这么撤回制住李继隆的右手,脚底轻滑,人往后仰,避过冷流云的拦腰飞踢,同时左手化手刀相封,接下了李继隆攻来的第四指。以一敌二,华衣公子正沾沾自喜,忽腕部一紧,定睛看去,左手腕竟被冷流云稳稳扣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华衣公子趁人不备,制住了李继隆的手臂,却未曾想自己也着了冷流云的道。冷流云正要发力让华衣公子撤手认输,忽觉背后劲风袭来,忙用剑鞘一格,只觉剑身被一物缠住,回头望去发现是一条绳索。使绳的是一老者,年过五十,却膀阔腰圆,孔武有力,和冷流云比拼气力未显疲色。冷流云收剑不成,反是这老者的麻绳愈缠愈紧,意从冷流云手中夺剑。 一时之间,场上四人运气凝神,皆想以力占取先机。苏远正寻思着该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化解纠纷,忽听有人高声喊道:“我乃淮阳第一神捕燕六,你们几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聚众作甚?”原来是在醉晚楼里喝酒的捕头燕六站出来主持公道了。 |
四人忙着比拼,无暇答言,燕六的一双小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开始推断起几人身份。看模样皆非淮阳当地人,燕六正准备各打五十大板,忽又心中一惊,暗自庆幸没忽略了场边的汪三两,这汪三两看上去无势无威,可燕六知道,他是丐帮淮阳分舵舵主,瞧这情形应是华衣公子的手下。 强龙不压地头蛇,权衡利弊,燕六打定主意,冲李继隆道:“据本神捕明察,是你先挑起的是非,陪我去衙门走一趟吧。”说罢伸手便往李继隆身上拉去。 李继隆此刻已是大汗淋漓,他和华衣公子最先交手,左臂被制多时,现已麻木,几无知觉,燕六猝然来拉,纵未发力也难招架,落败是小,若是一时不慎气脉运转不周,整条左臂说不定就此残废。 危急之时,围观人群忽一阵骚乱 ,一人从人群中撞了过来。此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最奇的是肩上趴了只松鼠,他身形奇快,三窜两纵到了冷流云和使绳老者之间。使绳老者担心对方偷袭,麻绳一松,朝这人当胸打去,这人身轻似燕,凌空一闪而过,又转到了华衣公子身边。华衣公子不敢怠慢,忙撤回锁住李继隆手臂的右手回防,对方却是足尖轻点,一招燕子三抄水,连跃过华衣公子、李继隆、燕六三人,待众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穿过长街,消失不见。 这人来无影去无踪,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将场中困局化解。李继隆跌坐在地,大口缓气,华衣公子不住按摩着被冷流云扣住的手腕,显也经脉受损。冷流云收回剑,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年轻人,你武功不错,算得上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是陆伯霖,还是孙名望?”使绳老者朝冷流云问道。 冷流云不卑不亢道:“多谢前辈抬爱,晚辈既不是御剑奔雷,也不是八卦游手,不过无名小卒尔。若晚辈没猜错,前辈是丐帮六大长老中的卫长老,至于这位公子,自然是你外甥,丐帮帮主洪若来之子,锦衣华丐洪生。” 冷流云所料不差,这二人正是卫长老和洪生。丐帮帮主洪若来近年来不知为何,甚少抛头露面,帮中事务全交给了六大长老和三个徒弟打理。洪生仗着自己是帮主之子,舅舅又是六大长老之一,在帮中胡作非为。丐帮本秉承清苦朴素的治帮理念,可洪生却好穿秀美华服,每到一州丐帮分舵,必吃喝享乐,极尽奢华之风,锦衣华丐的诨号由此而来。今日他与舅舅卫长老来到淮阳,逢李继隆牵马经过,看中了马上霸图银枪,故百般刁难,想占为己有。 卫长老见冷流云不肯透露师承,有些恼怒,沉声道:“年轻人,你既不肯说,不如再让我试一试你如何?” |
冷流云毫不畏惧对方丐帮长老身份,横眉冷对,正要拔剑,忽听人群中嘈杂声起,又一道人影飘了过来,这人不管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径直来到燕六面前,一拍燕六肩头,大声道:“喂,你这捕快,可看到一个身法奇快的人从这经过,快告诉我他去哪了?” 燕六正因眼前这档破事烦心,忽听有人叫他捕快而不是神捕,不由无名火起,正待发怒,抬头看时却又瞬时怒意全无。 面前站着一位女子,亭亭玉立,袅娜多姿,三千青丝束于脑后,一把宝剑悬于腰间,穿着件红边白底绸衫,料子虽不名贵,但配在她身上,恰衬托出独特的气质,似傲雪寒梅,又若月夜孤霜。 燕六见到这绝世冷美人,呆若木鸡,半晌不知作答,还是冷流云接话道:“这位姑娘,是有一人经过,只是现今走远了,不知去向。” 女子柳眉微皱,杏眼圆睁,道:“ 那是一个飞贼,偷了我随身银两,我虽发觉,却还是让他溜了。” 洪生忽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他奶奶的,小爷腰间的玉怎么没了。” 众人一听,忙纷纷检查随身财物,竟皆有钱财遗失。 洪生气急败坏,指着李继隆道:“你这王/八/蛋,是不是和飞贼一伙,合谋盗走了本小爷的美玉。” 李继隆这时恢复了元气,心道若再不公开身份,恐旁生枝节,于是微整衣衫,从怀中掏出份文书,递到了燕六面前,道:“这位捕快,我是李继隆,乃朝廷命官,先父是当年追随圣/上立下赫赫战功的李处耘,此番我奉命调迁荆湖,路过贵地,这里有上任文书,若你还是不信,可拿去同你们娄知县求证,我和他也算旧识。” 燕六一听,冷汗直流,今日铸成大错,难道要自毁前程?只听一声脆响,燕六往自己脸上狠抽一记巴掌,赔笑道:“小人我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李大人。”又指着洪生和卫长老道:“来人,把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刁民给我抓起来,若不是李大人手下留情,你俩早已命丧黄泉。” 洪生还想辩驳,卫长老忙使了个眼色,拉着外甥往人群外退去。 燕六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却忌惮两人武功,并不敢真的动手抓人。李继隆听冷流云所言,知这二人在丐帮地位不低,如今事情解决,便也不打算深究,放任二人离去。 |
见人群散去,燕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涕道:“李大人,您放心,今日人手不足,让贼人脱围,来日小人调兵遣将,定抓住这两个恶贼。”见李继隆不答复,燕六又道:“李大人,现下恰是用膳之时,不如进到醉晚楼,我燕六带李大人尝尝我们淮阳城的山珍海味。” 李继隆也有些饿了,便对苏远道:“苏兄弟,今日多谢你的这位朋友仗义出手,继隆感激不尽,不如一道进去坐坐?”话说一半,李继隆注意到那清秀女子尚未离开,便也主动邀道:“这位姑娘,今日在此偶遇也算缘分,可否赏脸共餐?” 苏远和冷流云点头应允,那女子沉思片刻,也跟着一并进了醉晚楼。 众人方一落座,燕六便运起了马屁神功,对李继隆极尽吹捧。李继隆虽知燕六是信口胡说,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窃喜,口若悬河。 “诸位,实不相瞒,我此番去荆湖,实为伐取江南。”李继隆端起酒杯,“李煜昏庸无道,不理朝政,正是我大宋兴兵灭唐的好时候。本月初,圣/上分兵三路,东路由吴越王钱俶领兵,自杭州北上策应,中路由曹彬将军和安仁美将军率主力,从江陵沿长江东进,西路军则负责牵制驻扎在湖口的唐军,保证中路主力进击。而我正要随曹彬将军一道,直捣金陵。” 谈到战事,李继隆眉飞色舞,难掩心中激动之情,不由多透露了几句,忽意识到席上人多为初识,若是酒后失言,泄露军中机密,那可追悔莫及,忙住了口,朝身旁的绝色佳人柔声问道:“这位姑娘,看你腰间佩剑,也是习武之人,可否请教芳名?” 这女子未加犹豫,大方道:“我姓宁,名傲霜。” |
听得女子姓名,李继隆面露喜色,道:“原来是‘一剑霜寒’宁女侠,失礼失礼。江湖人说‘南梦芷,北傲霜’,能一睹两大美人之一的宁女侠芳容,继隆实乃三生有幸。” 这番话可谓极尽恭维,可宁傲霜听言,却轻哼声道:“李公子若当真知道我这号人物,直说不就罢了,又何必提起纤云彩蝶林梦芷,莫非公子和林梦芷有过一面之缘,她的容貌功夫当真艳压群芳?” 李继隆未料对方如此在意江湖地位,要知林梦芷因父林晖放的缘故,早早便在江湖扬名,而宁傲霜是近两年才声名鹊起的新人,将此二人放在一块,已有称赞宁傲霜之意,没想到这位宁姑娘毫不领情。李继隆忙解释道:“宁姑娘,我也只是听江湖传闻,并未见过林梦芷姑娘,想来你和林姑娘定是一时瑜亮,各领风骚。” 宁傲霜柳眉轻挑,依旧不依不饶道:“不知李公子认为我和林梦芷谁是瑜,谁又是亮?” 虽说宁姑娘近在眼前,林姑娘远在他方,但李继隆却不想在她人背后议短长,被宁傲霜这么一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冷流云见气氛不对,忙转移话题道:“宁姑娘,听闻你恩师是颇为神秘的落花阁主,江湖上有不少传闻,我甚是好奇,不知这位阁主是男是女,年岁几许?” 宁傲霜瞥了一眼冷流云,道:“公子既知家师身份神秘,又何必刨根问底,师父生性淡泊,与世无争,从不理会江湖俗事。” 位高权重的李继隆和风流倜傥的冷流云相继在宁傲霜面前碰了钉子,众人见状,谁也不敢继续与她交谈,宁傲霜却也毫不在意,旁若无人自顾用膳,结束后道了声谢,离席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燕六见宁傲霜走远,小声道:“凭本神捕火眼金睛,我敢断定这宁女侠一定出身高贵名门,是故敢这般飞扬跋扈,不晓世间人情。” 冷流云却摇头道:“燕捕头,我的意见与你向左,这宁女侠非但不出自名门,反倒有可能是一个孤儿,自幼在师父的抚养下成长。” 苏远咦了一声,问道:“云贤弟,你这是从何推断而来?” 冷流云轻叹口气,道:“因为我也是孤儿,从宁姑娘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相似的天性。” 看冷流云见识异于常人,李继隆想起尚未请教姓名,便拱手道:“这位白衣少侠,可否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冷流云笑答道:“我姓冷,名流云,初入江湖,还请多多担待,李兄既是践行兄的朋友,那便也就是我冷流云的朋友了。” |
李继隆未听过冷流云之名,抿了口酒,又问道:“请恕我孤陋寡闻,敢问冷兄弟师承何处,莫非是中原五大家的弟子,习得如此精湛武艺。” 冷流云微笑摇头,道:“李兄高估我啦,我的师父是无名之辈,我也不过侥幸学得一招二式。”见一旁苏远面带困惑,冷流云解释道:“践行兄,李公子说得中原五大家是指现下活跃在中原武林中,功夫最好的五个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被誉为‘九州第一剑客’的华云天,其他几人是丐帮帮主‘义丐’洪若来,华山派掌门‘华阴君子’魏陌离,少林达摩院首座明悟和金陵‘心如止水’沈醉心。这五人皆有超过二十年的江湖阅历,而且武功各有所长。” “不错,”李继隆接话道,“华云天的剑术,洪若来的拳脚,魏陌离的精气,明悟的内力和沈醉心的心境,在江湖上皆是闻名已久,受人尊敬。只可惜沈醉心这人和江南国主李煜私交甚好,不仅和李煜一道吟诗作画,还收了李煜的两个皇子作弟子。如今江南覆灭在即,沈醉心作为皇龙会匪首,怕是要帮着李煜作最后的顽抗了。” 李继隆拿起酒壶,往苏远和冷流云的杯中满上了酒,端杯道:“今日有幸,蒙二位出手相助,我李继隆是庙堂中人,亦懂江湖之礼,往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必将殚精竭虑,鼎力相助。” 苏冷二人见李继隆如此开诚布公,忙站起身,举杯共饮。 李继隆酒量虽好,但连饮数杯,也有了些许醉意,他叹了口气,道:“几位,虽说我结识了不少朋友,可在情场上,却是个门外汉,今日初逢上宁姑娘,未谈上几句话就无果而终。” 几人急忙安慰一番,李继隆续道:“还有那拒绝了我提亲的李姑娘,虽明面上推说我俩或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远房兄妹,可我心中明白,她是心有他属。”李继隆端了杯酒,递到苏远面前,“苏远,你和李姑娘两情相悦,如今我自知无望,甘心退出,祝你们早结连理,待我灭唐归来时,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苏远听闻,又忆起了和清妍别离时的场景,心有苦涩不得说,唯有接过酒,一饮而尽。 |
餐毕,李继隆与众人辞别,奔赴前线。燕六见李继隆走了,转瞬也消逝无踪。冷流云望了眼天色,故作神秘道:“践行兄,可有空陪我去赌场试试身手?” 苏远暗自困惑,他的这位朋友爱喝酒吟诗,却不嗜赌。苏远点点头,两人一道行出醉晚楼。 接连进了淮阳城四家赌场,冷流云却皆匆匆而过,不在赌桌前停留,直到来到第五家时,这才止了步,轻轻指了指其中一张桌边围着的赌客。苏远定睛一看,那儿站着一个衣衫破旧的男子,肩上趴着一只松鼠,他聚精会神盯着桌上来回滚动的骰子,竟是先前那个在醉晚楼前搅局的神秘客。这人面黄肌瘦,一脸愁容,双眼却放着精光,尤为醒目的是一双手,左手只有三根手指,右手也只余下四根。 冷流云悄声道:“践行兄,先别急着问,一会有好戏看。” 这人在赌场赌至天黑,身上银两一分不剩,这才不舍离开,冷流云扯了扯苏远衣角,两人悄悄尾随在了他的身后,这人鬼鬼祟祟,来到一大户人家的院墙根,将松鼠从肩上放下,口中发出了音似鼠叫的吱吱声,这松鼠立刻噌的一下,跃上墙头,钻进了大户人家的庭院。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松鼠重现墙头,爪子上竟衔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里面应装了不少贵重之物,它正要朝主人跑去,忽又听得几声吱吱声,那声音和主人所发一模一样,竟是由冷流云发出的。松鼠闻声,茫然站在原地,看看墙下蹲着的主人,望望冷流云,不知所措。 那人也很惊讶,站起身,却未逃走,细细打量着冷流云,缓缓道:“司马飞鹰是你什么人?传声控鼠的本事,江湖中除了我,只有他会。” 冷流云露出了狡黠的微笑,道:“是韦飞鹕韦师叔吗?师父说你外号‘九指神偷’,怎如今变成‘七指神偷’了?” 那人不答话,双足一点墙根,身子如乘风踏浪,姿态轻盈,纵上了墙头,接着凌空一跃,悄无声息落回了原地。冷流云也双足一点,跳上墙头,纵身一跃,同样落回原处,身法竟如出一辙。 |
那人这才言道:“你当真是我师兄的徒弟?我师兄‘雅盗’司马飞鹰,十七年前忽然销声匿迹,无影无踪,这么多年了,我一度以为他不在人世,未曾想竟收了徒弟。” 冷流云点点头,躬身道:“韦师叔,师父说你嗜赌成性,十赌九输,有次输赔本无力偿还,被人削去了一指,落得‘九指神偷’的名号,如今九指变七指,看来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咯?” 韦飞鹕尴尬一笑,却是继续问道:“小师侄,可否告知名姓,今年贵庚?” 冷流云回道:“韦师叔,我姓冷名流云,今年十九,初到江湖。” 韦飞鹕听到名姓,身子微微一震,随即摇头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年龄不对。”见冷流云面有困惑,他却也没解释,转言道:“冷师侄,他日等你回到你师父跟前,请代我向他问好。师兄虽不认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弟,师弟却还记挂着师兄。白天我顺手拿的东西,输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这簪子,送与你当见面礼了。”韦飞鹕左手三指从怀中一掏,将一枚色泽暗淡的簪子弹了过来。 冷流云接过簪子,放在掌中细看,这是女子佩戴之物,心道或许是那位宁姑娘的,正思索间,忽感一道剑光袭来,暗道不妙,纵身跃起,方发现这一剑意不在他,而是直刺向对面的韦飞鹕。这一剑来得迅捷,寒光闪耀,冷流云担心师叔闪躲不及,情急之下连剑带鞘一抬,去封来剑去路。 “铛”一声响,两人各退一步,皓月下,女子持寒光宝剑,满脸愠怒,正是白日在醉晚楼前相逢的冰山美人宁傲霜。 “别拦着我!”宁傲霜怒道,她剑身上镶着一只归雁,显得与众不同。 “宁姑娘,我师叔虽为惯偷,但一向只是小偷小摸,未干过伤天害理的大恶事,望你能放他一马。”冷流云紧握剑柄,这女子出剑极猛,较男子未落下风。 宁傲霜没有回话,而用手中的宝剑作答,一连攻了七剑。冷流云剑身抖转,连挡了七剑。宁傲霜正要攻出第八剑时,冷流云倒行而退,闪至数步开外,躬身道:“宁姑娘,我师叔已走远了,我们不妨也就此言和?” 长剑直指,美人紧咬朱唇,半晌不言,看模样犹未消火。苏远见冷流云躬身收剑,不作防备之态,暗自担忧,正要上前劝说,却见宁傲霜终于轻哼一声,宝剑还入鞘中。 冷流云举起簪子,道:“宁姑娘,这簪子是你的吗?” 倩影回眸,宁傲霜也不言谢,劈手将簪子夺走,啪的一掌甩在冷流云脸上,转身就走。簪子划破肌肤,在白皙的俊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苏远急忙询道:“云贤弟,伤得重吗?” 冷流云摇摇头,笑了笑,不以为意,抚摸着被劈得破烂不堪的剑鞘,目送着宁傲霜消逝在夜色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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