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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三世问情+番外(穿越时空)by 笑扬[第3页]

作者:貔貅莲华
首页 上一页[2] 本页[3] 下一页[4] 尾页[1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车驾前,早有奴才在车前蹲下俯身做为踏脚。云苒一脚踏上,在小奴的小心搀扶下上了马车。临进车厢前,云苒回身朝谢聊宏微微一笑道:“谢卿,朕的台州就交由爱卿你了。一年後,朕在京城的扶摇殿上等著爱卿。”
  明白云苒指的是三年一次的回京述职,面对皇帝的郑重托付,谢郡守慌忙跪下谢恩:“臣定当尽心竭力,不敢有负陛下所托!”
  云苒满意的点头,含笑弯腰低身进了马车。小奴放下车帐正要高声发令起驾时,一阵迅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向著皇驾而来。来人被挡在了皇驾队伍的前面,引起一阵混乱。
  生怕惊了驾的台州郡守赶忙前去查看情况的,就连本已上了後面一辆马车的云墨舞也下了车,来到云苒的车驾边守著。没多久,谢郡守就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陛下,臣有要事起奏。”隔著厚厚的帘帐,谢郡守向云苒禀报道。
  “什麽事?”车内传来云苒清冷淡漠的声音。
  “陛下,刚才守城的士兵来报,有人带著箫国柳城、安县以及越城的户籍名册和印玺来到城外请求归降。”谢郡守话音一落,在场的文武官员皆满脸震惊。
  ——终於来了!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云墨舞轻皱眉头,一副担忧不已的愁苦模样,倒是车内的云苒没有半点动静。
  “陛下?”等了半晌没有回应,谢郡守再次出声请示。
  “前来请求归降的是什麽人?”
  “回陛下,据闻前夜箫国柳城、安县以及越城出现了大规模的城民暴乱,前来归降的人好像是暴乱民众的首领。”
  车内又是一片寂静。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眼看著已近巳时皇驾起程的吉时已过,车内终於有了动静,明黄的帘帐被一只洁白的素手掀起。
  “天云王云墨舞跪下接旨。”不知为何,云苒的声音听来比之前更冷了。“朕命你留在台州处理归降一事。你可以前去三城放粮,台州郡的储粮可由你随意调度。台州刺史胡威陪同天云王前往,负责天云王的出行安全。”
  “臣等遵旨!”云墨舞与台州刺史胡威一同在车前跪下接旨。
  “三哥。”云苒忽然叫住云墨舞。云墨舞闻声抬头看向他,静静的等待他的後话。
  “你要怎麽去安抚那三城的百姓朕不管,但只有一条要记住:不可接受名册和印玺,不可受降。”云苒看著云墨舞的眼神有些难懂,似是波澜汹涌,却终是归於了平静。
  ——不能受降?云墨舞有些不懂。
  云苒一直以来的雄心大略自己是很清楚的。他想要箫国,为此他已经在暗中布置了许久。现在的一切,不也是他筹划许久才得到的结果吗?却为什麽要平白放弃得到这三城的大好机会?要知道,这三城对箫国的重要性就好比湮国的台州一样。它们是箫国的门户,门户一旦大开,他想要得到箫国岂非更加顺利?
  云墨舞是真的不明白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只能依言而行。“是,陛下,臣一定谨记在心。”
  云苒轻轻颔首,这才放心下来。
  “起驾!”在长长的号角声中,威仪的皇驾终於起程了。
  
  接下来的事情一切都由云墨舞主持。他先是亲自接见了前来请求归降的那几个人,发现他们原本都只是一些寻常百姓,只因在村上或是县内小有名气又曾经过“高人”指点迷津,於是决定联合起来策动饱受饥荒而苦不堪言的百姓们,在一天夜里同时在数个县、镇中起誓。起誓的一共有六个县,最後只有柳城、安县以及越城起誓成功,拿下了城池。
  经过商量後,他们决定归降湮国。因为天云王的仁德,他们相信有这样一位仁王的湮国一定会是值得三城百姓依托的国家,有这样一位兄长的湮王也一定会是一位圣主明君。如今,这些起誓的人连同三城百姓都已经算是箫国的叛逆了。
  面对这些诚心归顺并一心信任著自己的三城百姓,云墨舞的心中十分矛盾不安。云苒不许自己接受三城归降,一定是因为他还在计划著什麽。而这个计划到底是什麽,最後又会有什麽样的後果,自己却完全不知道。其实,自己根本配不上仁王的称号,自己对他们根本无能为力。他不能违背那个人——他的君王、他的爱人,面对他,自己只能顺从,无条件的顺从。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们!
  云墨舞别开头去,不想面对他们真诚而热切的眼睛。
  
  经过一番周旋,云墨舞巧妙的避开了受降的问题,只代表湮王同意向三城送去救济的大米各千石。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让那几位起誓义军的首领高兴得忘乎所以,他们都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箫王是否会放过他们这些叛国的叛逆?湮国并未接受他们的归降,那些得不到保护的三城百姓,他们最後又将会怎样?
  ——这一切都无从知晓。
  两日後,云墨舞分别从台州各县调来粮食三千石,在刺史胡威的保护下分三批将粮食运往柳城、安县以及越城三地。
  序幕,悄悄的拉开了……
  
  “——报,涵王到!”侍卫的一声通传,惊醒了正在帐内补眠的云墨舞。此刻,他正身处湮军驻扎在箫国柳城外的大营内。自两日前将最後一批粮食送抵柳城後,云墨舞就率兵在此驻扎下来,一面分派粮食给城中百姓,一面帮助城中义军维持柳城的秩序。
  还没等云墨舞起身穿戴整齐,帐幕就被人掀起。一缕阳光透过缝隙射了进来,与靠在帐门边的高大身影形成强烈对比。
  “侄儿见过王叔。”云墨舞不慌不忙的系好衣扣後才上前迎接。
  “舞儿,好久不见了。”倚在门口的涵王一动不动的细细打量著那个在自己眼前,已经两年不见的心上人儿。云墨舞依旧如从前一般的清冷绝,只是气质、神情比起以前的青涩,更多了几分沈稳,眼中隐约还透著些许的无奈。
  “侄儿不知王叔远道而来,未能亲自出迎,请王叔恕罪。”云墨舞告罪道,语气是说不出的疏离淡漠,让云休十分的无可奈何。
  云休轻叹了一声,“舞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一样的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对於云休的轻语,云墨舞恍若未闻。
  “不知王叔驾临,是有何旨意吗?”自两年前从焰国逃回来後,云苒就将涵王云休派往了北疆镇守边陲,无旨不得擅离。这次他既然能够来到台州,必定是得了什麽旨意而来的。
  经此一问,云休也敛了心神,收起了眼中的忧郁正色道:“箫国新王已经派兵五万往柳州而来,陛下要我来台州驻守,以防不测。”
  “这麽快?”云墨舞没想箫国的动作会这麽的迅速。
  “新王才刚刚继位,下面就出现了这样大叛乱,那位新王怎麽会不急?要想挽回受损的王室尊严,自然要使出一些雷霆手段了。”聊聊数语点破了其中奥秘,云休向云墨舞道:“陛下有旨,让你速速跟我撤回台州。”
  “那城里的百姓怎麽办?”自己撤走了,那些人该怎麽办?他们的家在那儿,不可能跟著一起撤走。那麽一旦箫国军队到了,他们该怎麽办?还有那些起誓的义军,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下场……
  云休有些惊讶的看著云墨舞,皱著眉头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舞儿,你果然连这一点也没变,还是如从前一样!你心中明明知道他们会有什麽下场的,不是吗?为何还要来问我?为什麽不去问问你那个至高无上的湮王陛下?是不敢,还是不想?你害怕面对那个人的真实本性吧?你根本不愿去认清他那残酷的一面,不是吗?你把一切都看得清添楚楚,却总是这样的自欺欺人……舞儿,你这样爱他,值得吗?”
  云墨舞咬著唇不语,特意别过头去避开了云休探询的眼神。
  见云墨舞如此,云休也不再多说。舞儿对那个人的感情,一直以来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能够回头的话,他也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的痛苦了。欲罢不能,欲爱不能啊!想到这里,云休忽然自嘲一笑。自己与舞儿相比,又如何呢?
  看著眼前倔强的人儿,云休眼神暗了下去。“舞儿,准备一下吧,申时一到我们就动身。”
  “王叔,我们真的不能帮……”
  “舞儿,他们的命运早已经注定了。而且,那个人的决定岂是你我能改变的?他的话就是圣旨,如果你能够反抗,那你现在这麽的痛苦又是为了什麽?”云休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云墨舞。
  云墨舞不再作声了。当晚,他们便回到了台州城。涵王与其所率的三万大军并未进城,只是在台州城外扎了营,与箫国柳州遥遥相对。
 
云休最后这句话,让云墨舞停住了挣扎惊讶的看着他。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是的,湮、箫两国就要开战了。圣旨也已经下来了,你要不要听听?”
  “不……”云墨舞摇着头。不想听,不要听!
  “朕奉先帝之成业,登极以来,谨守祖训,尊贤重士,勤政爱民,造福苍生,不求有功于万世,但求无过于天下!云王仁义,闻达四海。上有社稷之功,下有爱民之德。今箫军无故袭我边境,伤联手足,致使我子民百姓流离失所,痛失家园。湮自立国以来,与邻为和,未曾有今日之辱,是故孰不可忍!君不见将士遗墓青草长,百里空巷悲泣长。班声动,北风起;剑气冲,南斗平。今召四海一心,戮力共诛之,不雪此耻,不消此恨!” 不雪此耻,不消此恨?云墨舞怔怔的听着。
  “这是陛下亲撰的,写得真好,不是吗?”云休用力扳过云墨舞的脸,直看入云墨舞眼中,“此檄文一出,定是群情激愤、万众一心了。而我们对箫国用兵也有了借口,名正言顺。如此众志成城,何愁箫国不灭?舞儿,我怎么能不佩服他!想我云氏祖先百年之遗愿,终于要得偿所愿……他果然厉害!先皇传位于他,果然不错。”
  “先皇所作安排,岂会是你我能臆测到的。”更何况,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是当初的苒儿。
  “是呀,如若不是他,谁又能坐得稳这个皇位呢!”颇为讽刺的叹了一声,云休复又高深莫测的对云墨舞道:“舞儿,你虽有能力,但关键时刻却总是心慈手软。换作是你,这皇位早已是我囊中之物。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潜阳是你派在我身边的吧。他原名杨浅,祖籍鹿州,是你原来的贴身侍卫杨武的亲弟。十年前受你之命改名换姓后投入我的麾下,奉命暗中监视我的举动,对吧?”
  “你……”云墨舞大惊失色。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不能怪你,舞儿。你总是太天真了。”云休轻笑着,手指轻轻摩娑着云墨舞的面宠,一脸宠溺。
  云休的亲昵动作让云墨舞非常的不舒服,“请王叔谨言、慎行。”云墨舞意有所指的警告,抬手就要打掉云休的手。
  “谨言慎行?!哈哈哈,我的野心朝野尽知,不是吗?况且,我又何必在你面前遮遮掩掩的?我想要你的心,也从未掩饰过!”云休炙烈而火热的眼神紧紧纠缠着云墨舞。云墨舞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却被云休猛的钳制住。云休突然俯身吻住了躺在床上正虚弱的云墨舞,“舞儿,舞儿……”炽热的双唇纠缠着云墨舞的不放。
  “唔,你放……放开!”
  
  “唔!”一声闷哼,云休受惊般的突然从云墨舞身上跳起来。手捂着唇,云休不敢置信的看着云墨舞,一缕鲜血自口中溢出。“你、咬、我?!”
  云墨舞躺在床上大口的喘气,狭长的凤目冷冷的、鄙夷的瞪着云休。“王叔请自重!”
  “好,好,好……我不能碰你,只有他才能碰你是吗?”云休的脸因愤怒而变得扭曲,“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想着他?!告诉你,你的苒儿根本就不要你,你死也好,活也好,他不在乎你!”
  “我的事,与王叔无关。”云墨舞死死的咬住唇,直到发紫,甚至沁出血珠来也没松开口。“陛下是君,我是臣,陛下要怎么做,做臣子的都无权干涉。也请王叔不要忘了这一点!”
  “你……”云休还想上前。
  “王叔,我乃先皇御封的天云王,赐有天云剑。刚才王叔一失冲动失了寸,我不与王叔计较。但若再有下次,陛下面前我定是要向王叔讨个公道的。”
  云休立时僵在当场,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你以为我会怕他?”
  “你不怕他。”这是事实,“可你也动不了他。”这也是事实。“你们要如何去争,以后都是你们的事,我不想再牵扯在内了。”
  “你能放他不管?”云休不信。“这么多年来,你几时放下过他?”
  “不放又能如何?难道还要再死一次吗?”云墨舞一脸迷茫,很是疲惫,似乎想要看破什么。
  望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其实坚强的云墨舞,云休不甘心啊!为了爱那个人,不管多少的屈辱折磨他都咬牙挺过来,一切都只是为了爱那个人……
 
  云苒被云墨舞的话刺中,脸色微微一变,但又很快的掩饰了过去。他轻扯嘴角,牵出一丝勉强的笑,故作不明的问:“三哥怎么这样说呢?朕怎么会知道……”
  “陛下既要如此,就当是臣的失言好了。”云墨舞冷笑一声,不愿再多言。
  “三哥,是否有人对你说过些什么?”云苒问:“如果朕没猜错,应该是涵王吧?你信他?”
  云墨舞看着一力为自己开脱的云苒,默然不语。
  “三哥应该知道的,涵王虽然表面上臣服,暗里却是一向与朕不和的。三哥怎可轻易便信了他的话呢?”
  “陛下……”悠悠的低叹了一声,云墨舞终于开口。“涵王确实是与臣说过些话,但臣从头至尾都未信过他。”
  云苒继续追问:“那三哥今日如此,又是为了什么?”
  “臣,信的只是自己的心。”
  室中一片寂然,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你,知道了?”云苒的声音瞬时变得冰冷。
  “臣不知。”云墨舞飞快的答。“臣只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云苒再一次被云墨舞的话刺到,一时语塞。下意识的上前几步,云苒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云墨舞,却不想被他微微偏身闪过。
  对云苒伸出的手,云墨舞像是看不见,只低声淡淡的告退道:“陛下日理万机,臣不敢打扰,请恕臣先行告退了。”
  “你……,下去吧。”
  直到云墨舞的背影消失在御书房门外,云苒才收回了抓空的手。
  一丝惆怅悄悄的爬上心头。是不习惯吧!一直那么温柔的人,居然会留给自己这样冷淡的背影。云苒不舒服的皱了眉,如是想道。
  
  云墨舞平安还朝,朝野上下一片欢腾。天云王府门前也是贵客往来,络驿不绝,只不过都被云墨舞以长途跋涉致使身体微恙为由,闭门谢客了。而且就连每日的早朝,云墨舞也没有去,只是让人告了假在家休养。
  这一连串奇怪举动,让朝上的官员们不无惊讶,他们不明白天云王为何突然如此做法。倒是云苒没说什么,轻易的便准了一月的假,还下旨从太医院派了两名御医前去天云王府侍候。云苒的举动,无疑向人表明了云墨舞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以及皇恩的浩大。
  可最让众人惊异不解的是,不久之后云墨舞又向帝王上呈了一份奏折,并在其中表明了其归去的决心,请求准许懈下所有职务,另赐一块小小的封地,从此做个自在闲王。
  这个请求云苒自是没有准许,只当是云墨舞累了,又多给了他一月的长假。不料云墨舞此番决心是异常的坚决,他不放弃的一而再、再而三继续上书,最终惹得云苒震怒,将其所有奏折都压下,丢至一旁,再不翻看。
  不明白这君臣二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为了国家、为了朝政,包括太尉孙迟和丞相陆廷离在内的几位大臣也多次去到王府好言劝和,结果却都是一样的被云墨舞给冷冷拒绝了。一来二去,劝的人多了,云墨舞便让下人在外挡着,拒不见客。
  云墨舞的举动让云苒实在恼了,于是连连下了三道旨意宣云墨舞进宫面圣,否则便要以藐视皇恩的罪名问罪。谁知云墨舞在接了旨后不但不进宫,反而让人将先皇御赐的天云宝剑拿了出来,将其高挂在王府大门前,让所有的人都进不得。
  说到这把天云剑,它剑长三尺,宽一寸半,剑身扁平,玄铁打造,通体银白,是先皇心爱之物。据传是把上古神剑,能够驱除邪魔,保卫正气。后来先皇亲手将其赐给了云墨舞,并当众宣布“遇妄臣,可诛之;若君庸,可责之。”
  这一下,就连奉旨前来拿人的禁卫军也只能站在王府的大门外,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了。
  
  随着一声“陛下驾到”,这一次终于是云苒先低头了。天云王府的大门也在紧闭了两个多月后,终于为湮国至高无上的王打开。
  “三哥。”在王府总管的引领下,云苒来到了云墨舞所在的花园。云墨舞背对着他站在花园的一角凉亭中,孤零的颀长身影透着几许寂寞、几分箫索。
  云墨舞转过身来,并未像从前那样上前行礼,而是表情淡漠、疏离的看着云苒,只轻道了一声“陛下”。只一声,便似有千种愁绪、万般无奈在其中。
 
  “这么久了,三哥可曾气消?”
  “陛下。”又是一声轻叹,云墨舞道:“臣的心中并无怨恨。”
  “既然心中无恨,就不要再如此,明日便来早朝吧。”云苒好言劝道。
  闻言,云墨舞却只淡道:“陛下,请恕臣不能遵旨。”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苒微微变了脸色,“既然不再怨朕,为何仍不肯回朝?莫不是心中仍然介怀,‘不怨’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云墨舞浅浅一笑,拈起一叶花瓣在指尖,以指腹轻轻摩娑着,然后松开,任其掉落,零落成泥。“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臣只是看破而已。”
  “哦,堪破红尘?!”云苒盯着那瓣飘落在地的花瓣被雪水浸湿,融入泥中,染上红尘。又问:“就连苒儿的遗愿也放弃了吗?”
  “人都已经不在了,即使拿到了这天下,也仍只能是遗憾,不会完美。既如此,又何必执着,何苦执着呢?”说到此,云墨舞抬头望向云苒,“臣也劝陛下不要再执着了。人生不易,生命无常,究竟什么才是真正值得执着的?你要的真是这天下、这江山吗?”
  看着笑得那么恬然,笑得那么超然物外的云墨舞,云苒不语。
  “其实,你自己也不知道吧。”云墨舞笑笑,又转过去看向亭外,“从以前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替苒儿取得天下。”
  “到底是为什么呢?”云墨舞喃喃的问,但却并不执着于得到答案。
  两人就这样在亭中痴站了半晌。
  “陛下还是放我走吧。我留在这里,也只会像现在这样不管世事,不能帮你什么。”云墨舞再一次请求。
  “那你就继续这样呆在王府里吧。”云苒冷酷的再一次拒绝,“朕现在绝不可能让你走。”现在的湮国还很需要云墨舞的威望和能力,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就放他走?!
  “既如此,恕臣不远送了。”云墨舞打算送客。
  转身毫不留恋的先行离开,云墨舞觉得自己每多看云苒一眼,每多和他说上一句话,心就会更痛上一点。实在是太累了,他真的不想再过多的纠缠下去。
  “我会等你回来的。”云苒对着云墨舞离开的背影如是说。
  是的,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不可能放得下。
  而且,我也绝不可能让你放下……
  ——不可能,绝不可能!
  
3-10
  自从天云王府回来后,高高在上的帝王再也不曾提起过天云王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被刻意的遗忘了。而天云王府的大门,也如之前一般紧闭。这种情况,自然也没有人敢再提起这件事。如果不是年轻的帝王偶尔会状似不经意的向人问起有关天云王府的情况的话,或许大家都要以为天云王已失君宠,被湮王给放弃了。
  当云苒得知云墨舞近来钟情于摆弄花草之后,还曾差人送去过几盆珍贵的兰花,后来还听说那些兰花被养得不错。总之,往后的两个月里一切平静如常,只是朝中少了一位风华绝代的天云王。
  随着时间的推移,湮、箫两国的战势越来越激烈。箫军主帅林崖因莫须有的罪名含冤死在了押解回京的途中,这其中的诸多内情不必多说,反正将倾之国,必有‘妖孽’乱世。现在的箫国已如强弩之末,大半领土被占,撑不了多久了。
  对于目前的局势,云苒觉得非常满意。至于其它各国对湮、箫两国这张战争的态度,颖国自然是站在湮国这边的,而焰王的沉默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了。为了这个,自己已经算计了太多,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倒是那个不知所谓的韩国,这么的不识好歹,肯定是不会让它存在太久的。
  “就在箫国之后吧……”冷笑着,云苒决定了。
  “陛下,丞相陆廷离,御史大夫邵卿,太常寺卿张承,太府寺丞刘严在殿外等候召见。”
  “宣!”云苒不自觉的紧了紧眉头。不知道又有什么事,看来的那几人,大概又是为了钱的事吧。
  
  “不知几位爱卿前来,是所为何事?”
  照例,最先站出来的是丞相陆廷离。“启禀陛下,堰郡来报,堰江大堤已于近日内修筑完成,臣相信今年的堰江夏汛定能安然度过,陛下可以无需再担心了。”
 
  经小奴这么一说,宋雁君看着云苒日渐消瘦的身形,只能叹息,不再多说了。
  席间,云苒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晚膳也未曾多用几口,只侧身坐着看那亭外开着的兰花,寂寞的姿势,苍白的手,拿了银樽一口一口的浅浅饮着,看一会儿,又摇摇头。长长的睫羽轻垂着盖住了子夜般的双眸,云苒含首低眉的闭着唇,笑意在唇畔若有似无,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坐于下位的宋雁君,则面有忧色的望着他的君王。
  
  天刚亮的时候,就听到从皇宫的方向传来一阵阵的隆隆号角声,响彻了整个京城。
  听见了这么大的动静,云墨舞便披衣而起。站在开满了桃花的园子中,透过那枝枝叉叉仰望着天空的一角。如此闲赋的日子,就像天上飘着的白云,忽聚忽散,无根无萍。
  “呜——呜——呜——”又是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云墨舞皱起了眉。自从回京后,自己就未曾再出过王府,对于朝中的事务也不曾再过问过。现在,不论外面发生了些什么,自己也已经全不知晓了。
  今日宫中吹响了这么隆重的号角,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王爷,早膳已经准备好了,不知王爷要在哪用?”管家云诚来到园中请话。
  “啊,是吗?”云墨舞回神,“那就送过来吧,我在园子里用。”
  刚才又想了些不该再想的事,不是早已下过决心要忘了那个人,不再过问与他有关的任何事的吗?怎么总是管不住呢……
  想到这,云墨舞只觉心中一阵酸一阵涩一阵疼地翻涌。
  “是。王爷还有何吩咐吗?”
  云墨舞回过身来,看着老管家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云诚,你说外面怎么这么吵?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爷……”云诚惊讶的望着自个儿的主子。主子已经很久不曾问过外面的事了,怎么今儿个就突然的开口了?!
  见云诚一脸愕然的样子,云墨舞只能在心中苦笑。叹了口气,云墨舞挥手道:“算了,你也不用答了,下去办你的事吧。”
  “王爷?”老管家云诚只能愣愣的看着主子走远,一点也不明白自己的主子为何又不问了。
  
  闲赋在家的几个月,云墨舞除了种种花草外,闲来无事还爱写写字。当初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就曾让他写了一幅字挂在御书房内,一直到现在还在那儿。
  “梅花三十本,围以疏竹篱,入春甫十日,开遍南北枝。少年轻节物,老大复苦衰,坐见零落尽,一杯初未持。”写完,云墨舞轻轻的吟了出来。
  “禀王爷,宋将军来了,说是有圣旨。”
  “圣旨?”云墨舞停了笔,搁在砚上。抬头一望,不远处廊中站着的正是卫尉宋雁君。“端杯茶去,然后送客。”云墨舞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王爷,臣奉皇命前来宣旨,还请王爷不要为难末将。”许是听到了云墨舞的话,宋雁君不请自来的到了云墨舞的面前。
  云墨舞冷着脸,对站在亭外的宋雁君说道,“宋将军,并不是本王有意要为难将军你。只是本王早已决心归隐,不管陛下允不允,本王都不会再过问任何朝政。你即使是宣了旨,本王也不会接的。”
  “王爷,陛下说了,臣今日只是来宣旨的。王爷接不接旨,那都是王爷您的事。但如果臣不能将陛下的旨意带到,那就是臣办事不周,有违皇命了。所以,还请王爷成全!”
  云墨舞倒是没想到宋雁君会这么说,一时愣住,只能眼看着宋雁君在自己前面单膝跪倒,一手撑地俯首拜到:“王爷,请您体谅臣的难处!”
  “宋将军,你……你快起来!”云墨舞赶忙上前相扶,“你要宣什么旨就宣吧,本王不为难你就是了。”
  “多谢王爷成全。”宋雁君起身,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拿过金黄丝绢写成的圣旨,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国气紊乱,朕欲求助以天卜。今往郦山祭天,着天云王云墨舞暂代朝政。钦此!”
  云墨舞并未照惯例领旨谢恩,只是随手接过了圣旨放在一旁,问了句:“陛下是祭天去了?”
  “不是。”宋雁君否定道,“臣不敢有瞒王爷,陛下是去了燕荡山。”
 
  “燕荡山?”他去那里做什么?云墨舞心中不解。不过即使不解,云墨舞却也不再多问,只是告诉宋雁君道:“你既已宣完了旨意,应该可以复命了。本王也不留你,你告诉陛下,就说本王的心意已决,请勿再强求。”
  “王爷,请稍等。”宋雁君挽留住欲走的云墨舞。道:“陛下还有一物要臣交予王爷。”
  他……会有东西要给自己?!
  “是……什么东西?”云墨舞回身疑惑的看着宋雁君,只见后者从袖中掏出一物,拿在手中递向自己。“桃花?!”
  “是的,王爷。陛下说这枝是宫里面开得最艳的一枝桃花了。陛下还说王爷爱花,于是折了让臣带给王爷。”
  云墨舞伸出手去,轻颤着接过了那枝依旧艳丽的桃花,轻声问道:“就只是这样吗?”
  “陛下还让臣问王爷一句:‘何处不是红尘?’”
  “何处不是红尘?”云墨舞看着手中的桃花,喃喃的重复。
  “是的,陛下是这么问的。”宋雁君肯定的回道。顿了顿,看了眼处于迷茫中的云墨舞,又继续说了下去:“陛下说王爷如果执意不愿接旨,那必是真的堪破红尘了。既如此,也不便再强求,只是希望王爷能最后为他再做一件事,就是将这枝桃花葬于那红尘之外。陛下说,这桃花出于红尘,长于红尘,盛开于红尘,它将最美的一切都留在了这红尘里,直到最后的凋零。陛下觉得如此美丽的桃花就要被这凡尘俗世所掩埋,实在不忍,所以希望王爷能将它带到红尘之外的净土,让它在那清静之地慢慢谢去。”
  红尘之外的净土?清静之地?云墨舞的手轻轻的抚过手里的那枝桃花。如果自己真找得到这么一处,又岂会在这里?万丈红尘之中,真的会有那样的一块清静之地吗?
  “就是这样,所以陛下才让臣问王爷‘何处不是红尘?’,王爷可有回答?”
  云墨舞不说话,只是看着一片艳红的桃花瓣轻轻从枝头飘落,掉在自己的脚畔。风一吹,便被带到了更远处,翻滚了几下,染上了尘土。
  “他……为什么去了燕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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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重要的考试今天考完了,电脑今天也修好了,真是双喜临门。於是赶紧写了点发上来,希望大家笑纳! 3-12
  长河落日,天地苍茫。远远的,一列壮观的大型车队渐行渐近了。
  走在车队最前面的是十几列手执长戮的士兵,一位英气勃勃的年轻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引路。队伍的中央是一辆富丽华美的马车,马车的周围有十六名金甲护卫默默守着。紧跟在马车后面的还有几十辆载着粮草的粮车,每架粮车旁都有四名士兵守着。队伍的最后是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的长阵,整齐的走着守护湮国帝王的三千禁卫军。
  车队就这样轱轱辘辘的在路上行着,朝着湮国的边境孟县而去。
  
  “陛下,前面就是孟县了,要不要派人先去知会一声?”隔着帘子,外面响起了一个年轻有力的声音,是此次随驾护卫的武卫将军程路。
  他是宋雁君手底下的人,也不知宋雁君是从哪里找到他的,一个十分有才干又有些傲气的少年将军。年纪不过十八岁,就有一身不错的武艺和领兵打仗的好本领,只要能再好好的历练几年,将来必成大器。
  想到这,云苒回道:“不用了,今晚我们不入孟县。你吩咐下去,就在这附近扎营吧。”
  “是!”程路领命而去。
  
  云苒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枝眼看就要谢去了的桃花,想起了与它从同一株桃树上折下的另一枝,想必此刻也正静静的躺在某人的手中,等待着花落时最后的绚烂吧……
  ——何处不是红尘?
  天是这么的大,大到无边无际,地又那么的宽,宽到没有尽头,这一天一地间,哪里不是红尘,哪里能跳脱于红尘之外?
  人间处处是红尘,哪里会有什么净土。即使是世外,也仍在那万丈红尘之中。
  就算是九天碧落,众神有序天地有尊,不过是又一处红尘!
  还有那幽冥黄泉,忘川河中流淌着的,不也是千千万万个红尘吗?
 
  “——啪!”
  “秦天,你好狠,你好狠的心啊!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却在我的面前护着他……你好狠啊,秦天。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没有好下场,秦天,我诅咒你们秦家的人都没有好结果,不得善终!还有你,商清,你这个抢人家丈夫,破坏别人家庭的不要脸的贱人……”
  ——妈妈,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也姓秦,您连我也要诅咒吗?我是您的孩子呀,妈妈,我就在这里,您为什么不看看我?您不要我了吗?为什么?
  “慕容若绯!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怎么能这么的没教养,你……清,你去哪,你别跑,清!”
  ——爸爸,为什么要让妈妈这么的伤心?妈妈在哭啊,她在哭,您看到了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老师?为什么要一直的说对不起呢?老师,你说说话呀,劝劝爸爸妈妈吧,你为什么不看着我,为什么要推开我?你们都不要我了吗?
  “唉,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真是造孽哦,造孽啊!”
  ——福伯,你又在为什么叹气?你不是一直都说从未见过像爸妈这样恩爱的夫妻,也从没见过像我们这样幸福的家庭吗?为什么要叹气呢?
  
  “——吱!”刺耳的煞车声。
  “碰!”
  “秦天?不,不,秦天,秦天,啊——”
  “……”
  “啊呀,看呀,撞到人了!”
  “流了好多的血啊,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活不成了吧,满脸是血啊,好可怕!”
  妈妈疯狂的尖叫声不停的在耳边响着,父亲满脸是血的倒在了血泊中,那鲜红的血刺痛了双眼,还有跌坐在路边双目空洞的望着这一切的老师……
  痛,
  好痛!
  “这世界上,妈妈最爱的就是你了!”
  ——骗人,妈妈骗人!
  “哈哈,有你,是爸爸这一辈子最大的骄傲!”
  ——骗人!爸爸,你也在骗我!
  “幸福吗?老师最大的幸福,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看到我最重要的学生的笑容了!”
  ——还有老师也是,你们都在骗我!
  什么最重要的、最爱的是我,全部都是谎言。你们最爱的、最重要的,根本不是我,根本就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什么幸福,什么爱?!
  幸福就是让妈妈尖叫着诅咒吗?幸福就是爸爸倒在血泊里吗?
  这就是你们千方百计想要给我的幸福吗?!
  那么,爱呢?爱又是什么?
  我已经不懂了,也不想再懂。
  一个接一个的断断续续的画面突然间翻腾旋转了起来,然后又一齐扑过来,所有色彩在瞬间变成可怕的黑白。
  ——走开,走开,都走开!
  ——不,不,不!
  
  “——不!”倏的睁开眼,云苒从床上猛的坐起,急促的呼吸着,全身瑟瑟发抖,一片冰冷。
  帐中突然亮起了烛火。
  “陛下,您怎么了?”一直在帐内侍候的小奴被云苒的惊叫声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探视。
  “没……没事,朕没事。”云苒阻止了小奴的探视,“你去,给朕打盆水来。”
  “是,奴才这就去!”
  很快的,水打来了。
  夜里的溪水寒得刺骨,云苒就着冷水擦了把脸,感觉清醒了许多。
  为什么还会想起呢?
  都已经那么久了!在幽冥地府中混迹了无数个没有白天黑夜的日子,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七年了,为什么还是会想起?
  云墨舞…??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小奴问。
  望着帐中跳跃的灯火,云苒吩咐道:“你将桌上的那张纸……拿来。”
  小奴走过去移开了桌上的纸镇,拿起压在下面的宣纸呈给了云苒。云苒只是看了一眼,便伸手揭起了灯罩,将它放到了烛火的焰心上。
  纸,烧着了。
  火焰飞窜,灼热的温度烫伤了指尖。云苒松开了手,任它落在地上,燃尽,成灰。
3-13
  押送粮草的车队进入孟县后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在稍作补给后便立即起程了。队伍来到燕荡山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正午。
  “陛下,前面就是通天堑。是不是现在就……”被派到前面看路的小奴回来禀报。
  云苒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传令下去,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后进入通天堑!”
  这通天堑,指的是一条十分崎岖又狭长的山道,它就在燕荡山的山脚下,两边尽是陡峭的山崖绝壁。且越进到里面就越窄,到最后只能容下一辆马车通行了。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之前的两次粮草就是在这通天堑里被劫的。而燕荡山上的那些人,就是凭着这条通天堑做为天然屏障,使得朝庭的军队困在当中,头尾不能相顾,无法展开攻势。
  ——炎华琰,这次我们就在这里再对一局吧!
  “——起程!”
  
  队伍进入通天堑后,因为道路狭窄之故开始拉长,渐渐的变成了一条蜿蜒的长蛇阵。通天堑里很安静,静到只有马匹的踢踏声和车辕转动的轱辘声。
  忽然,刮起一阵大风。
  伴着大风扬起的,是飞沙走石。
  “——冲啊,杀!”一瞬间,冲杀声四起,空气中充满了死亡的味道。
  “快,保护粮车!”
  “——护驾,护驾!”
  “锵、锵”,到处是短兵相接、刀枪交刃之声。押运的队伍被挤在了狭窄的通天堑内,前后出口被突然冲出来的盗匪装扮的敌人堵住,他们拿着刀剑拼命的往中心杀来。
  “陛下,我们……我们被围住了,我们……”被吓坏了的小奴也拿了把刀,装模作样的挺身站在云苒前面护驾,可颤抖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恐惧。
  “朕知道。”云苒的目光异常镇定,让人猜不透。看着就在自己眼前展开的血腥杀戮不曾有过丝毫的动容。
  “陛……陛下,程将军他……他什么时候才……才会来?”
  “这个嘛,朕也不知道。”声音缓长低沉,,似乎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啊?那……那陛下,如果程将军他……他来不及的话,我们怎么办——啊!”忽然一只带血的手臂朝这边飞来,小奴吓得尖叫了起来。
  通天堑已成了人间地狱,地上尸横遍野,到处是残肢断臂,断肠血迹。不少人还在惨叫,不少人已经没有了声息,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血腥的味道。太恐怖了,真是太恐怖了,让人惨不忍睹。
  “陛……陛下,如果奴才不幸……不幸以身殉国,请陛下能将奴才埋在……埋在离陛下近的地方,那样的话,奴才来世……来世还侍候陛下您!呜……”小奴浑身哆嗦颤抖着,语无伦次了起来。
  “放心,朕会命人为你竖碑立传的。”冷冷的看了一眼挡在身前小奴,云苒颇觉碍事的一手推开了他下令道:“竖起王旗!”
  王旗在血雾弥漫的通天堑中被高高举起,湮国的士兵们纷纷向王旗聚拢。云苒骑在马上,被将士们紧紧的护在了中央。
  敌人也看到了那面金色的旗子,一时竟停住了攻势,两方紧张的对峙着。
  “真是想不到,湮王陛下居然会亲自驾临!”从敌方阵营中传出了一个洪亮且并不陌生的久违了的声音。
  “有客自远方来,朕岂能不迎?更何况是如此尊贵的稀客!”
  听了云苒的话,那人忽然大笑:“我是否可以认为,陛下您是专程为我而来的?”话里不仅轻浮,且有明显的刻意挑逗之嫌。
  云苒并不生气,只淡淡一笑:“这是当然。不然,这燕荡山中还有什么值得朕亲自前来的?”
  话到这里,两人的目光逐现凝重,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轰——隆隆,轰——隆隆!”
  忽然听到奇怪的巨响声,人们纷纷抬头往上看。
 
  "那就算平手好了。"那人语不着调的说。
  原本搁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忽然移到了脑后,那人手指轻碰了一处,立刻引得一阵刺痛。
  "这里,肿了,可能是你摔在地上时撞到了坚硬的石头。御医看过了,说脑中或许会有瘀血,情况可能会不大好。你可有什么不适?"
  云苒忽然皱了眉,"你好像不希望我死。"
  "呵呵,我怎么会希望你死呢?"那人大笑,炙热的呼吸喷在耳边,"我说过了,我要你啊!怎么会让你死呢!"
  "我以为焰王陛下生擒下我,是想用我换取离开湮国的出路呢。"云苒嘲讽道。
  "那是为了要赢你!"他没有否认,"只有彻底的赢过了你,才有可能得到你。我怎么能在这里就输?我不想输,特别是你!况且……"话到这里陡然一顿,"况且,你也不会希望两国现在就交锋吧。否则,你也不会只带了这些人来。"
  "……"云苒不语,沉默。
  
  "有时候,真的很讨厌现在的身份。"那人忽然开口。
  "可那是你不能丢弃的责任。"而且云苒也不认为他会舍得抛弃。
  "是呀,所以才会讨厌。"耳边飘来的声音很轻,"能够让四海臣服,百夷来朝,成就天下一统的霸业,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我绝不可能就此放弃。"那人的一缕发丝轻柔的贴在了面颊上,坚定的声音再次传入云苒耳际,"对你,也一样。"
  "是吗?你不会赢的。"云苒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我还不想成为你的战利品。"
  "只是这个原因?"
  "最重要的当然是和你一样。试问一个真正的帝王,谁不想让四海臣服?"
  "不,你不是!"
  "为什么不是?"云苒反问。身为湮国的王,想要一统天下很奇怪吗?
  "因为你来了这里,因为你如此地冒险。看看你这一身的伤,你根本不在乎这天下,甚至,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里。真正在乎这些的人,根本不会让自己轻易的犯险,而且明知是险,还要以身犯险。告诉我,你争这天下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第二次有人问到这个问题了。
  --我代替你和你的三哥一起完成你们统一天下的理想,而你则替我活在另一个常世!
  因为这是一个承诺,对那个已经离去了的,真正的云苒的承诺,
  因为除了这个承诺,自己对这个世界,就再没有什么别的意义了,
  而且……"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要做什么。"云苒微微抬头,朝向那人的方向。"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更应该值得我去执着的吗?"
  云苒眼中一片黑暗。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回应他的只有一个深切的拥抱,它的温度正好填补了寒夜里的清冷空虚。
  身上人的体重已经全部压在了自己身上,但却都恰好的避开了伤处。什么也看不到,视觉失去了作用,其他的感官反而变得异常敏锐起来。云苒感觉着那人温热的呼吸贴着自己敏感的颈项传至耳根,伴随着一个个深深浅浅的亲吻,像是怜惜,安抚。
  这样的焰王和从前所见的完全不同,出乎云苒的意料之外。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脸庞滑入唇中,"你在流泪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是你的眼泪。"声音很轻,如同丝缎般柔软低沉,惑人入睡。
  "我的?"
  这涩涩的,苦苦的液体,是我的泪吗?
  
  PS:怎麽样,这样的小炎有没有让大家对他有些改观?!我可是一直很喜欢他的!
3-14
“臣等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雁君?”云苒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的。
  “陛下,正是微臣。”宋雁君的声音传来,“臣等来迟,使陛下身陷险境,请陛下治罪。”
  “这并不关你的事,何罪之有?”宋雁君既已在此,想必是焰王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拿自己的性命安危与宋雁君做了交换。此刻,怕是早已离开了湮国境内。
  “谢陛下不罪之恩。”
  “雁君,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就在陛下遇险那日。”
  “原来如此。”怪不得焰王这样的人物也会被困住,原来是螳螂捕蟑,黄雀在后。不过,既然宋雁君能这么快的赶来,想来云墨舞他……
  “陛下,是王爷命微臣赶来护驾的。”宋雁君仿佛已看出了云苒心中所想,说道。
 
“我……该做什么?”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
  虽然已经看不到,但还是可以想象得出此刻云墨舞脸上的表情,那应该是无比怜惜与心疼。不想他再继续看着自己那双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的眼睛,云苒别过头去躲开云墨舞的视线。
  从肩头落下的几缕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去扶摇殿接见群臣,传我的旨意,从今天起由你主政,直到……直到我的眼睛复明。”
  
  PS:这一段之后,不知大家有什么感想。欢迎大家踊跃发言,长评多多!3-15
  初夏,天气已渐闷热起来。御书房内,云墨舞正忙于批阅一天的奏章。
  “王爷,这是通州送来的奏报。”
  疾书的朱笔一停,云墨舞抬首吩咐道:“拿过来吧。”
  湮国的大军正打到箫国的通州,眼看着延京就在眼前了,现在,一切都以军情第一。翻开奏报,里面例行公事的大致汇报了下一步湮军作战方略以及统兵主将,另外就是再次请求朝廷调拨一些急需物资送到军前。
  云墨舞没有迟疑的提笔批了一个“准”字,然后交给一旁一同处理政务的丞相陆廷离。“这军前的事必须即刻就办,一刻也拖延不得,就有劳丞相大人了。”
  “哪里!王爷,臣这就去办。”说完便匆匆退下了。
  “王爷,黄太医在殿外等候进见。”
  “传他进来。”云墨舞抬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没想到就已到正午了。自那天以后,自己便下令命黄太医在每日的这个时辰来向自己汇报那人的情况。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两个月。
  “臣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
  “起来回话吧。黄太医,陛下今日的情况如何?”
  “回王爷的话,经过这几月的调理,陛下身上的伤都已痊愈了,也不会留下什么遗症。只是,陛下的眼睛……还尚需一些时日。”
  “黄太医,你告诉本王,到底还需要多少时间?” 
  “这……”黄太医脸色暗了下来,心中琢磨了一会才道:“陛下之所以会看不见,乃是因头部剧烈碰撞导致脑中淤血所致。臣等正在以针炙之术为陛下散开淤血,然后再配上几副对症的药物,想信只要加以时日,陛下的眼睛一定可以康复。”
  云墨舞听了,不说话。
  又是“只要再假以时日……”,这句话,这两个月来自己每日都要听上一遍。云墨舞无奈的摆了摆手,“下去吧,好生照应陛下。”
  “是。”黄太医走了。
  没多久,宫人进来请膳。云墨舞精神有些疲倦,没什么胃口,便将他们遣了下去,自己一个人去了御花园散步。
  
  ——实在太累了!
  这段时间,自己几乎是夜夜批阅奏折到四更。休息不了二个时辰,又要去上早朝。一想到从前那么长、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那人独自一人处理着这些复杂繁难的国事,独自支撑着湮国走到了今天,云墨舞心中就一阵疼。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天颐宫,云墨舞在宫外徘徊了一阵才走了进去,正好迎面遇上从内寝宫中出来的太监小奴。
  见了云墨舞,小奴像见了救星似的一脸惊喜,急走了几步上前道:“王爷来了,奴才正想要去见您呢!”
  “怎么了?”云墨舞急忙看向内殿,问:“难道是陛下他……” 
  “啊,王爷不必担心,陛下并没什么事。”见云墨舞这样,小奴怕他误会了什么,于是急忙解释。“不过是奴才心中有些忧虑,想着是不是该向王爷您禀报。”
  “哦。”舒了一口气,云墨舞又问,“你有何事要禀报?”
  “王爷,近两年来陛下的胃口一直就不大好,这您是知道的。可这些日子,陛下吃的比以前更少了。有时,只动了一口就让奴才们撤下去。这不,您看看那边。”小奴指了指宫女们陆续撤出来的盘子,“唉,几乎就没动过。奴才侍候了陛下这么久,实在心疼啊!这样下去,不光会影响陛下的病情不说,更重要的怕是会伤了龙体。王爷,您看这如何是好?”
  小奴的话让云墨舞眉头紧簇。
  走进内寝殿,就看到云苒坐在床上。他仍是闭目躺着,不言不动,整个人比二个月前确实又消瘦了不少。
  “陛下一直都是这样?”云墨舞问。云苒的脸色十分单薄苍白,像个重病之人似的,感觉不到生气。
 
  “是的,王爷。陛下都已经两个月未出过宫门了。”说到这里,小奴叹了口气,“奴才觉得陛下应该去外面多走动走动,那样对陛下的病也会好些,倒是常劝陛下来着。可陛下……”话到这里打住了。
  “小奴,是谁来了?”想是云苒听到了动静,于是出声询问。
  “回陛下,是三王爷来了。”小奴回道。
  听到是云墨舞来了,云苒从床上坐了起来,就要起身,小奴赶忙上前搀扶。
  “臣听御医说起陛下近来的精神好像欠佳,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精神吗?”云苒苍白的笑道,“大概是久不理事开始懒散起来,在寝宫里呆久了的缘故吧。” 
  “如此,陛下何不去御花园中走走?现在正值夏季暖日艳阳,御花园中又是百花盛开,臣愿陪陛下一起前往散心。”
  “不必了,朕不想去。”云苒皱眉,冷声拒绝。 
  可云墨舞却并不罢休,直接拉了他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放开朕!”云苒不情愿的被拖着往外走。什么也看不见的他,不敢随意挣扎,怕脚下一个不稳,让云墨舞看了笑话去。
  “陛下,恕臣斗胆。身为您的三哥,臣有责任这么做。”云墨舞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因为顾虑到云苒的眼睛,他走得并不急。
  “你……”
  
  因为是被云墨舞狼狈的拖来御花园的,所以云苒一直沉着脸,很不高兴。
  虽然一路上他都有很小心的照顾到自己双眼的不便,但云苒就是不喜欢这样。非常、非常的不喜欢自己这样的需要、这样的依赖着某个人。
  那样,会很可怕……
  “陛下,前年雁国送来的鹤望兰今夏已经开了。要不要去看看?那花开得极为娇艳,花蕊呈天蓝色,花萼却是艳丽的橙黄色。还有,底部是镶有紫色花边的兰绿色,整个花形绽开在浓郁挺拔的绿叶中,颇似仙鹤昂首遥望之姿,是名符其实的鹤望兰。”云墨舞小心翼翼的给云苒描绘着。
  “是吗?”云苒冷冷的笑应了一声,“它要是在去年就开了,多好啊。可惜,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听云苒说出这样的话,云墨舞一阵心疼。
  “其实,有些花并不是靠美艳而闻名的。像那桂花,共道幽香闻十里,绝知芳誉亘千乡。世人皆赞叹,不是人间种,移是月里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是吗?”云苒冷笑了声,“可是好像还未到桂花开的季节吧。”
  “……”
  
  “嗬嗬,来呀,嗬嗬,这里……”
  忽然,远处一串串似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几名娇俏可人的粉装宫女在前面的荷花池边嬉戏。
  “巧嫣凝春日,笑从双脸生。”看到她们的快活模样,云墨舞也禁不住微笑着轻吟了几句。见云苒有些疑惑,云墨舞解释道:“陛下,是几位宫女在前面的荷花池边嬉闹。”
  “荷花都已经开了?”
  “是的,都开了。今年的荷花开得有些早,不过却依然秀色空绝,馨香飘远。”云墨舞答道。
  风中一阵淡淡的荷香飘来,云苒不禁上前了几步。
  “陛下,小心!”
  云苒的前面是几级石阶,眼看着他就要踏空的时候,云墨舞及时的拉住了他。
  “放开!”一阵惊慌之后,云苒马上便推开了云墨舞。
  “陛下没事吧?”
  “没事。”云苒转过身,背对着云墨舞道:“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大概是明了到云苒对自己的拒绝和抵触,云墨舞也沉默了。他不知道还要不要这样继续下去,也许勉强他出来,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就这样,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沉默着,害跟在他们后面的小奴紧张不已。
  “怎么不说话了?”
  本以为决计不会再开口的声音响起,云墨舞愣住。
  “你拉朕出来,难道就只是这样?”
  本来就已经看不见了,如果他什么也不再说了,那么自己的世界只能又回到之前的孤寂、冷清之中。虽然不喜欢听他说那个自己已经看不到的鲜艳世界,但是他的声音很却很好听,让人留恋。至少,听了不会觉得那么的冷清,那么的……孤单。
  “臣……”云墨舞惊讶的看着云苒,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
 
  云墨舞倏的抬头。
  姬幽公主仍只是微笑,“其实本宫不说,王爷心里也该明白。本宫想与王爷叙的,是关于陛下的事。”
  “不知皇后对臣有何训示?”云墨舞直言问道。
  “王爷请先用茶吧。这是本宫出嫁时从焰国带来的碧宵,味道甘淳,想必王爷听过。何不尝尝?”说罢,姬幽公主举起手中的茶杯,放在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口。
  那边厢,云墨舞也跟着喝了一口。“果然甘淳,不错!”
  “王爷喜欢就好。本宫这里还有一些,呆会儿就差了人给王爷送去。”
  “多谢娘娘美意。只是既已饮过,送就不必了。”云墨舞婉拒道,“娘娘有话,但可直说无妨。”
  “王爷,本宫知你与陛一向下手足情深,这段日子以来真是辛苦你了。” 
  “娘娘,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职责所在。”
  “呵呵,不知王爷近来有没有听到宫里面传的一些个流言……”姬幽公主欲言又止。
  “既是流言,皇后又何必理之。所谓流言止于智者,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王爷所言极是。只不过此事关乎陛下的名誉和朝廷威望,本宫即使不信,但也不能不放在心上。”姬幽公主淡淡的瞥了一眼突然沉默下来的云墨舞,复又浅浅一笑,说道:“其实本宫也明白陛下将王爷留住在兰苑,乃是体谅王爷为国为民的辛劳。只是这毕竟于礼不合,传了出去怕是会有损皇家的声誉。陛下虽然是君,他说话就是圣旨,但有时候我们还是应该事事为陛下着想。陛下想得到的,我们要先想到,陛下没想到的,我们也应该替陛下想到。有些话本宫不好对陛下说,但王爷是他的三哥,想必你的话,陛下还是能听的。”
  云墨舞唰的起身,“皇后的意思,微臣已经明白了。如果娘娘没有别的事,请恕臣先告退了。”
  “王爷既已明白了本宫的意思,那本宫也就不多加打扰了。王爷国事繁忙,请自便吧。”话已点到,姬幽公主也不多作挽留。
  “臣告退。”云墨舞头也不回的出了栖凤宫。
  
  回去的路上,云墨舞心中很不平静。屈辱,悲哀,伤心,无奈……各种情绪如波涛般汹涌袭来,胸口有如针刺的疼。
  那个女人是他的皇后,是他是妻子,她完全有理由、有身份来对自己说那样的一番话。而自己也根本没有理由去辩驳!他确实是因心中对那人的眷恋、爱意和不舍,才放任自己无视祖制、礼法,放任自己假装听不见那些流言蜚语,不顾一切任性的呆在他的身边。
  只是,奈何,奈何……
  想到这里,云墨舞心痛得闭紧了双眼。
  也罢,还是离开吧!
  走到御书房的门口,云墨舞停住了脚步。深深的吸了口气,整理好堵在胸口的那些复杂情绪后,云墨舞才抬脚踏了进去。
  “你来了。”云苒一贯清冷的声音响起。
  云墨舞一怔,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快的又见到他。
  “怎么不进来?”云苒问。
  “陛下怎么来了这里?不是该在天颐宫好好休息的吗?”云墨舞表情复杂的望着殿中的云苒。他的眼睛现在看不见,所以自己不用担心他会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也不需要刻意去隐藏那种痛入骨髓的疼痛。
  “在得知了天大的好消息后,朕怎么还能静得下心来休息呢?”云苒开心的笑着,就连那没有焦距的双眼,此刻也带着浓浓笑意,“对了,皇后召你去所为何事?”
  “不,也没什么事。只是皇后担心陛下的情况,找臣前去问一问而已。”云墨舞不打算让他知道自己与皇后的对话。
  “真的吗?”云苒有些怀疑。
  “陛下,箫国已经递交了降书,该派何人前去受降?”云墨舞很快的转移话题。
  该派何人前去受降,此事可说是关系重大!云休现在是征讨箫国的元帅,手握三十万重兵,绝不可以让他处理受降事宜。万一他要是在箫国据地而起,后果是不堪设想。所以,必须尽快卸下他手中的兵权!
  “朕记得你说过,涵王已经识破了潜阳的身份了吧?”
  “是的。”云墨舞答道。到现在,他仍是不明白涵王为什么会把潜阳留在身边这么多年,却没有拆穿他。
 
  “流云,适意……”云苒想起那个总是一身黑衣,邪魅惑人的男子,“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仅用了两年时间就在颖国建立起了自己的稳固力量,并在安平王死后稳稳的控制住了颖国,现在,你终于要回来我的身边了!
  
  永和十二年十月,箫国灭。前箫国皇室陈氏一族尽数被诛。
  同年十一月,颖国降湮。颖王适意亲自于扶摇殿上献上传国玉玺。湮王亲口御封其颖王封号,世袭罔替,原颖国土地半数被分封给他作为属地,不缴不纳。
  
  “你们都退下去吧,朕要单独和颖王好好畅谈一番。”
  从扶摇殿下来后,云苒决定在御书房里单独召见新封的颖王,众人依言退下。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云墨舞回头看了殿中的那俩人一眼。云苒会心的笑容印入眼中,刺入心头微微作痛。
  “流云,你回来了。”云苒淡淡的笑着。
  “是的,我按照约定回来了。”流云,也就是颖王适意深深的看着眼前之人。三年不见,眼前的人变得更加成熟,更加的吸引人了,他的表情也不再像从前那么的寂寞。仿佛是要将云苒刻入心中一般,流云的视线紧紧的盯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
  当最后对上云苒那双无神的眼睛时,流云眉间一紧,怜惜之情溢于言表。“你的眼睛……”
  “只是暂时的看不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平淡得仿佛一点也不在乎。
  “怎么会这样?”虽然早在颖国时就知道了这件事,可是不亲眼看见,自己还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那样一个骄傲的人,面对这样的沉重打击,他又是如何撑过来的?
  “只是与焰王较量时,付出的一点点代价。”虽然没有赢,但也没有输。“过去的事无须多提,最重要的是,谁才是最后的赢家。”云苒转头朝向流云所站的方向,“我们一定会赢的!” 
  
  为了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云苒下旨在甘露宫设下盛宴款待颖王一行人。
  席上,一片欢言笑语,两方的人说说笑笑,有来有往,看起来倒还合乐融融。流云的位置就安排在了云苒的左下首位,与右下方的涵王云休遥遥相对,云墨舞则因为要照顾不方便的云苒,一直在他身后照应。
  虽然席间莺歌燕舞不曾停歇,但流云的视线最多的还是落在云苒身上。有时也会和云墨舞的眼光交错。因为俩人是早就认识有过来往,所以这个时候他们会相互微笑着点点头。
  “这第一杯酒,朕敬颖王!”云墨舞替云苒斟满了一杯酒。
  流云端起酒杯起身,“谢陛下!”
  两人同时一口饮尽。
  云墨舞再又斟了一杯,“第二杯,朕敬王叔!”
  云休也站了起来,“谢陛下!”
  又是一口饮尽。
  “最后一杯。”云苒忽然起身,举杯朝天挥手一洒,“朕要敬那些为国捐躯,不能回归故里的将士们!愿,英灵永存!”
  所有的人都随之站了起来,“愿英灵永存!”
  甘露宫中一片庄重肃穆。
  庄严的一刻过去后,云苒重新坐下,其他的人也跟着坐回了位置。 
  “接下来的时间,请各位宾主尽欢吧!”
  欢乐的鼓乐重新奏起,甘露殿上,云霓裳飞,一曲八佾舞。
  
  “颖王爷,本王敬你一杯。”云休笑容满面的忽然对上流云。
  “不敢。”流云的唇边挂着冷笑,他可没有忘记这位涵王是多么的野心勃勃。
  “颖王爷将整个颖国双手奉上献给吾主,对吾主真可说是其心可表啊!”涵王话中带刺,底下的官员听了,都立时僵在了当场,纷纷偷眼看向左下方的流云,不知后者会作何反应,心中各自捏了把汗。
  “能留在陛下身边是适意此生的愿望,纵万死,也不辞。而且,颖国能得主如陛下,更是颖国千千万万百姓之福!”如此暧昧不明的话语,流云却说得非常自然,一点也不在乎底下人的惊讶。“当然,适意对陛下之心,是万万不敢与涵王相提并论的。王爷半生戎马,征战沙长,保家卫国,守土开疆,此次更是一举灭了箫国,王爷建如此不世之功,这殿中上下怕是无人可及了!”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暗指涵王功高震主,野心勃勃。
 
  云休始终搁在桌下的手猛的用力攥紧,青筋浮现,眼中的眸光也变得阴沉起来。“这都是托了陛下的洪福,是我云氏祖先的保佑,使我湮国能够有机会一统天下,得以完成祖宗的遗愿!” 
  流云的反应仍旧冷冰冰的,唇边挂着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倒是先前对此一直不作反应的云苒开口了,“两位不必自谦,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缺一不可啊!”
  经云苒这么一圆场,殿上终于又恢复了欢乐的气氛。
  
  “——报!”侍卫突如其来的急报声再次打断了殿中的欢愉。
  鼓乐停了下来,歌舞姬也退了下去。殿中的人纷纷看向跪在中央的侍卫,一时间满座寂然。
  云苒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神色显得颇为不悦。“究竟有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启禀陛下,南阳郡八百里急报,韩军突犯我国边境!”
  “快呈上来。”不等云苒吩咐,云墨舞当即命人将奏本呈上。
  韩国?!我不去犯他,他倒先来犯我了!
  云苒微皱了眉头,从鼻中冷哼一声。好,很好!
  “还有什么事吗?”
  “启……启禀陛下,边关回报,近来焰军在边境地界频繁调度,大有……大有……”
  “大有什么!”云苒不耐的喝道。 
  “大有来犯之势!”
  “哐咣”,不知是谁没有拿稳手中的酒杯,砸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上位的云苒。
  云苒面上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双眼紧闭,指尖下意识的轻轻摩娑着手边的翠玉杯,嘴角仍噙着挂了一整晚的优雅微笑。他即不恼也不愠,无喜亦无忧,整个人平静得可怕,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这种让人胆颤心惊的沉默持续了许久,才终于被打破。
  “你们说,朕该怎么办呢?”清冽的眼眸张开了,双瞳虽不能视物,但其中的锐利光芒却是大盛。
  流云、云休同时刷的站起身跪倒在御前,“臣愿为陛下分忧,恳请陛下恩准出战!”
  云苒抿唇,满意的笑了。将手中的翠玉杯狠狠一掷,清亮的声音一字一顿;“战!”
  
  “陛下,颖王爷前来觐见。”小奴在外通传,并且推开了天颐宫的大门将流云让了进来。
  “臣今日特来向陛下辞行。”流云跪礼奏道。
  “起来吧。你这一去,凶险难料。一旦开战,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结束。这一路,可要小心啊!”
  “臣谢陛下关心。”流云起身,“臣此去不在陛下身边,也请陛下保重。”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云苒笑着起身,流云上前去扶。“王妃和云姒也要回属地了吗?”
  “是的,臣明日便会让家臣将她们送回陵都。”
  “把云姒留下来吧,朕很喜欢她呢。”云苒忽然提议。
  流云身形一顿,眼神一黯:“陛下……”
  “你不要多想。”知道流云大概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云苒笑着解释,“朕是真的很喜欢云姒。”微微的侧了脸朝向流云的方向,“朕希望她能成为瑞儿的皇后!”
  这一下,流云彻底沉默了。
  “流云,你应该明白我的用意。”云苒的话语重心长,“想要真正的保障颖的百姓的幸福平安,云姒就必须是瑞儿的皇后。这是非做不可的!”
  “她是我的女儿。”流云的声音低缓而沉郁,“我希望她能有个幸福的未来。她不需要那些至高无尚的荣耀,只要能有一个真正爱她的人陪在她身边,就足够了。”短短几句,饱含着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深沉的爱。
  “我明白。”像是保证似的,云苒握住了流云扶住自己的手:“我保证,她一定是幸福的!”
  流云深深的看着云苒。他看起来非常的坚持,是那种不允许人拒绝的坚决。其实,自己早已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他,至如今,还有什么可拒绝的呢?
  反握住云苒的手,流云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得到流云的答复,云苒满意的笑了。“对了,朕还有件东西要交给你。”
  流云疑惑的看着云苒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块圆润光泽的佩玉。看那玉的质地和雕工,都是非常难得的。
 
  ——这便是天子无情!
  
  殿外,寒蝉凄切,骤雨初歇,只有几瓣残花孤零零的挂在不堪风雨的枝头。
  
  3-21
  永和十四年二月,湮国四十万大军分别兵临焰国的瑛州、锦州城下。
  此二城多丘陵而少平地,山势连绵起伏,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焰国最重要的一道边防要塞。一旦被突破,就如同打开了焰国的大门,湮军面对的将会是一片平原,焰军再无险可守。
  焰、湮两国的大战,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庭院中,一道纤细的人影迎风而立。
  “陛下,怎么出来了?”云墨舞拿了件披风来到云苒身后,“现在才二月,虽已入春,但天气尚寒,陛下应保重身体才是。”
  “朕没事,只是想出来走走。”云苒回身,靠上云墨舞,“军前的情况如何了?”
  “还是和之前一样。涵王和颖王明日便会来此觐见陛下。”云墨舞回道。
  他们此刻正身处位于瑛州和锦州后方一百里不到的汾县。湮国的四十万大军已将瑛州、锦州围困了一月有余,却还是攻不下来。云苒在蔫京坐不住了,于是决定亲临军前督战。
  “焰国的雷虎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坚守两座孤城到现在。”云苒的话中不敬佩之意。“我军在此地耽搁了这么久,一直久攻不下,对军中的士气实在是很大的打击。”
  云墨舞不知该说些什么。行军打仗不是吟诗诗作对写文章,他不懂。
  “不管如何,要尽快拿下才是。而且,宋雁君那边……阿嘁!”一阵冷风吹过,云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陛下,我们还是进去吧。”云墨舞拧眉拥紧了他。不知为何,云苒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不论怎么调养都无济于事,御医也查不出什么问题,只说是先天不足才会这样。
  知道云墨舞在担心什么,云苒点点头,由他牵着回了屋。
  一朵洁白的梨花从枝头轻轻的飘落,在空中不断旋转着舞出美丽的弧线,落在云墨舞的肩头。
  云苒柔和一笑,眼神不复之前的空洞,瞬间明亮。
  
  “涵王、颖王到!”
  话音未落,背光中,一黑一白的两个挺拔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臣云休(适意),叩见陛下!”流云依旧是一身的黑色,云休则依旧是一身白色戎装。
  座上的人不说话,只是阴沉着脸。
  “臣,叩见陛下!”两人再次叩拜。
  见云苒仍是不作声,一旁的云墨舞出声提醒:“陛下,两位王爷来了。”
  “朕知道。”从鼻中哼出几个字,云苒的脸色更见阴沉了。
  “臣等无能,作战不力,有辱天威,敬请陛下责罚!”见云苒这样,两人立刻意识到皇帝正在生气。
  “一句无能,一句敬请责罚,就算是对朕的交代了?!”云苒“砰”地一下拍案而起,怒声喝斥道:“如果朕手下的将军都像你们这样,一打不好仗就请罚,朕都罚了,那谁来继续带兵?这仗还要不要打了?”
  云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云苒大声喝斥了下去:“两座孤城,你们围了一个多月还没有攻下来,居然还有脸来见朕!大军久滞不能前进,耗费臣大,你们知道为了你们的军费、粮草,朕和朝中的大臣们伤了多少神,费了多少心?”
  “陛下息怒!”
  “息怒?你们要朕如何不怒!”云苒双目圆睁,急促的喘息着,右手撑在桌上,“朕告诉你们,焰王已派了凌冰焰率大军前来支援,用不了几天就会到达。到时,别说拿下城池,恐怕还会被他们狠狠的反击回来!” “臣等知罪!”
  “朕要的不是这个!”重重的在桌上捶下一拳,云苒咬着牙问:“你们告诉朕,还要多久才能拿下来?”
  “这……”谁也不敢给出确切的时间。
  “十日。”云苒冷冷的抛出了他的底线,“十日之内,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拿下瑛州和锦州!朕已经命宋雁君从孟县斜插入焰军后方拖延住凌冰焰的援军,但是你们必须在十日内拿下,并赶去与他会合。”对韩的战争已在半月前结束,没有给宋雁君整军休息的时间,云苒便将他调入了对焰军的战场。“你们做得到吗?”
 
  “臣愿立下军令状,若不得胜,愿受军法处置!”流云抬头,表情依旧冷漠,他的声音是沉稳而坚决的。 
  “颖王爷!”云墨舞有些担心。这军令状不是儿戏,一旦立下,是没有半点情面的。
  “臣,也愿立下军令状。”云休也跟着表示。
  “好!来人,笔墨侍候!”云苒挥手,招来侍卫取来笔墨。“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你们最好能够做到,否则,朕要你们提头来见!” 
  “遵旨!”
  
  三日后,是商议好一起攻城的日子。
  这一日的天空灰蒙蒙的,如一快铅灰的布低低地盖在头顶,仿佛预示着一种不详的征兆。枯树在冷风中瑟瑟地摇摆,金戈铁马声穿越浓重的迷雾而来,展示在众人面前的,将会是一幅用鲜血织染的悲壮画卷。
  近百部高大的发石车前后呈一字排成两列出现在锦州城下。随着战鼓的擂响,巨大的石块腾空而起落在高高的城碟之上,烟尘飞扬。城上的士兵互相推搡着四处乱窜,躲避着头上不断坠落的大石。几轮攻势之后,弓箭手发射火箭将城头引燃,步兵们在木驴的掩护下前进到护城河下,用劲弩射杀守军,然后竖起十余丈的云梯往上爬,冲车也隆隆的推了上来。
  守城的将官大声呼喊指挥士兵们反击。密密麻麻的箭雨落入湮军中,有人不断的从云梯上掉下来。还有巨石和烧得滚烫的热油不断的倾泻而下,湮军伤亡惨重。
  战场上杀声不断,血雾弥漫,战斗正酣。
  士兵们肩上扛着大盾,口衔横刀冒着箭矢奋勇前进,弓弩手在盾牌的掩护下立身向城头仰射。城头上已经有一些湮军的死士攀上了去与守军进行肉搏战。不断有人从城头上摔下来,又不断的有人重新登上去。
  战斗就这样在反复的你争我夺中进行着……
  
  陪云苒一起坐在湮军主帅的营帐中,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战鼓、喊杀之声,云墨舞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知过了多久,长得仿佛永远也不会结束似的,有传信兵闯了进来。“陛下,攻上去了!” 
  云苒挺身而起,双手握拳捏得死紧,浑身颤抖仿佛在控制着什么,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备马!”
  “陛下!”云墨舞拉住了云苒,“战斗还没有结束,不宜此时前去。”只是刚刚登上城头而已,一切才开始,战斗远还没有结束!而且以他这样的身体,也实在不宜到那种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去。
  云苒转向云墨舞,他簇着眉头,为自己忧心仲仲的模样,已经见过不知多少回了。
  是的,云苒的眼睛已经可以看见东西了。也不知是为什么,大概是长年的针炙和服用的药物终于有了效果吧,某天,云苒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可以视物了。不过,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云墨舞在内。云苒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有人陪的感觉,真的很好……
  至于其他的,还不愿去想。
  
  登上城头并不意味着战斗结束,他们还没有获胜。接下来的,将是更为惨烈的巷战。每条街巷,每栋屋宅,甚至是一个枯井、一角房檐,都是双方争夺的目标。
  战斗,正以不可思议的惨烈程度进行着。鲜血染红了护城河,艳红的颜色浸透了城中的每一寸土地。放眼望去,倒下的人竟比站着的还要多。
  
  三天两夜的残酷激战结束,湮军终于攻下了锦州。瑛州也在云休猛烈的,更不惜代价的攻势下成功拿下。此役,湮军共死亡将士一万一千九百余人,伤二万二千余人。
  焰军死守城池,被灭,雷虎将军自刎于锦州城头。
  大战过后,焚烧尸体的火焰燃遍大半天际,一天一夜不能息灭,锦州几乎已成一座空城。
  焰国的门户,终于被鲜血和死亡打开……
  
  三日后,湮国大军赶至巨木。
  此时,凌冰焰所率领的二十万援军正被宋雁君缠上,正要突破的关键时刻,被赶来的湮军左右夹击,终以凌冰焰退守晚城告终。
  至此,湮军总共伤亡五万五千余人,焰军伤亡三万七千余人,后世称之巨木之战。 
  
3-22
  门户一开,焰国的形势变得极为不利。即使是拥有如凌冰焰这等的名将,但是独木难支,也不能力挽狂澜,败势愈见明显。到最后,就算是焰王亲征,也已于事无补了。
 
  “陛下……”被云苒这样盯着,炎皇后心中一凛。难道是那件事……已经知道了?
  “皇后,朕当初答应你的,有未曾做到的吗?”
  “不,陛下当初答应臣妾的,都做到了。”
  “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做?”云苒的语气一紧,面色微愠。微微颤抖的身躯透露出此刻他是多么的愤怒。
  “敢问陛下,臣妾做了何事?”炎皇后不答反问。
  “你……”情绪濒临失控,云苒真的忍不住想要掐死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胆敢如此的无视自己。“不要与朕打哑迷,你心中明白朕指的是什么。”
  炎皇后只双目灼灼的望着云苒,对于他的指控,恍若未闻。
  “朕今夜来,只是想警告你,不要以为你做什么,朕都可以装做不知。”云苒冷冷发出警告,“你将那些受过恩宠的妃子们弄到哪里去了,朕可以不问。先祖有训,后宫不得干政,可你却暗中拉拢朝中大臣,建立自己的势力。这些,朕也可以置若惘闻。但是,朕警告你,别把那些个心机动到朕的身上!”
  “陛下,你怎么可以这样指责臣妾!”悲呼一声,炎皇后一脸怆然。“臣妾自进宫以来,一直克守宫规,谨守皇后的本份,为陛下打理后宫一日不敢倦殆,却只换得陛下的‘别有用心’,臣妾不服!”
  “够了!”云苒甩开被她抓着的手,不愿再纠缠下去。“总之,你给朕记住一句话:朕答应你的,绝不会失言。不该你的,你也别失了分寸,做过了头。”说罢,一甩袖,头也不回的离开。
  “陛下!”炎皇后突然起身,上前拦住了云苒,“不知天云王,陛下要怎么处置?后宫中的女子,不论谁,都是皇帝的女人。天云王与宫女私通,淫乱后宫,这是许多人都看到了的。难道陛下要放任不管?陛下当真要为了他一人,坏了祖制和规矩?”
  终于承认了吗?
  云苒缓缓的转过身来,怒视着皇后。“你终于承认了?”
  “是!一切都是臣妾安排的。”炎皇后终于供认不讳,高傲的抬起头,无畏的迎向云苒的愤怒目光:“可我只是想夺回自己的丈夫!”
  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女人,云苒忽然讽刺的笑了。“朕从来就不是你的。朕答应过你的,也从来不包括这一条。”
  “你!”
  “别忘了朕刚才说过的话。如果不是你看在曾经帮过朕……”而且以后还有用处,“朕绝不会留你!”无情的话语就这样从云苒口中吐出,连脸上的笑容都异样的残酷。
  炎皇后被云苒眼中的残忍震得跌坐在地上,呆呆的一动也不动,浑身还在发抖。直到宫外响起一片“恭送陛下”的声音,她这才从恐惧中惊醒。
  他说的是真的,那个眼神,那种笑,冷得不像人所有的……
  
  御书房
  “陛下,天云王来了,就在外面。”
  “让他进来。”云苒背对着大门,头也不回。
  云墨舞醒来的时候,一看到房中的情形,就猜到大致发生了什么事。刚走出兰苑,就被守在外面的小奴给拦住,带到了御书房。
  心中一片混乱,云墨舞不知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面目,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即将要见到的那个人。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仅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再见一面!不管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一定要再见他一面,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刻在心里,融进血液里,一定要,一定要!
  “罪臣云墨舞,参见陛下。”
  “之前的事朕已心中有数,三哥何罪之有。起来吧。”
  ——查清了?
  云墨舞万分诧异的起身,却看到云苒背对着自己,心中顿时又是一片黯然。
  “小奴,替朕宣旨。”云苒将拿在手中黄金丝绢递出。
  “是。”小奴接过,展开大声宣道:“天云王云墨舞接旨!”
  云墨舞立刻又在殿中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云王在朝多年,为国鞠躬,功在社稷,利在春秋。朕深知天云王志在山水,喜好清静……故将东郡、沛郡、南阳郡赐封于其。三日后出发,非传诏不得归京。钦此!”
  ——非传诏不得归京!
  一句话,仿佛将云墨舞打入了阿鼻地狱。他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差点就要支撑不住的摔倒。
  “王爷,还不谢恩?”小奴出声提醒。
  “臣……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万岁!”云墨舞慢慢的抬头,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人。背影,背景。至始自终,留给自己的只有一个背影。
  “三哥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云苒的声音是一贯的那种冰冷。
  云墨舞用力的闭上眼,深吸口气,然后再睁开,定定的痴望云苒:“臣此去后,还望陛下……多、加、保、重!”说罢,狠下心,旋身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御书房。
  “陛下,王爷他……”小奴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云墨舞,有些难过的想说什么,却在见到云苒此刻的表情时,硬是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情意初开,浑然不觉
  待到天涯,始知为君
  3-25(完结)
  永和十五年十一月,良国灭,雁国降??
 
  “给。”从手边的食盒中拿出了一块雪白糕点,流云小心的送到云苒唇边。
  “嗯。”云苒咬了一口,“还不错。可是比起我以前尝过的颖王妃的手艺,好像还差了那麽一点。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心疼王妃,所以找别人做了给我的?”云苒狡黠的笑著。
  “……”流云沈默,那双漂亮而邪魅如黑水晶的眼睛牢牢盯著云苒不放。
  “谢谢你,流云。”云苒轻轻的说。他知道,些糕点其实都是流云亲手做的,从自己不经意的说喜欢吃的那天起。
  流云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摇摇头。“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办到。”
  云苒淡淡的笑开了。
  “我曾经许过承诺,也都一一做到、完成了。可是,流云,对不起。惟独答应过你的,我恐怕做不到了。”云苒看向默然不语的流云,“你会不会怪我?”
  “你希望我怎麽回答?怪还是不怪?”流云望了过来,“不怪,是骗人的。”他低下了头去,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只是,这样也好。你就会永远记著我,记著你还欠了我一个承诺,一个做不到的承诺。”
  流云的回答让云苒既感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不过,他就是这样的让人猜不透的啊!
  “我会记住的。”云苒认真的说。 蹙著的眉宇舒展开来,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你笑了。”
  “……”云苒有些糊涂。
  “你虽然常笑,但那些笑却是假的,笑意从不曾到达过眼底。这,却是第一次。”流云看著云苒的眼神似有些回味,“很美!”
  云苒笑意更浓了。“是吗?那就把它送给你了。”说完,主动凑上前,在流云的唇上轻印下一个吻。
  “流云,瑞儿就拜托你了。”
  
  永和十六年正月十一,湮王驾崩,谥号成帝,葬於东陵。
  永和十六年正月十四,太子云瑞即位,改年号启盛,并立颖王之女云姒为後。
  统一的战争到此结束,而在朝堂上,一场更加残酷的利益争夺才刚要开始……
  
  尾声
  
  南阳郡!天云王府
  “让开!”手提天云剑,云墨舞横眉怒对阻住自己去路的潜阳。
  “王爷,不能去!”云墨舞的疯狂模样让潜阳心如火炙。
  “不能去?为什麽不能去?他都死了,难道连最後一面都不让我见吗?”云墨舞捂著胸口,一脸怆然,悲痛万分。“不,你们谁也拦不了我,我一定要去见他!” 
  “王爷!”潜阳用身体再次挡住向外冲的云墨舞,“先皇早有旨意,非传诏不得入京。难道王爷想要抗旨不遵吗?!”
  “我管不了那麽多!”
  “可即使王爷赶去了,先皇也早已入殓,您还是什麽也见不到!”潜阳大吼。
  云墨舞冲撞的身体一僵,半晌抬头,泪水从紧闭的眼中悄然掩落。“我还是不能不去,不能不去见他最後一面。就算只能站在他的皇陵外……”
  一道冷光划过,天云剑出鞘。
  “王爷……”潜阳捂住被剑伤了的手臂,看著飞奔出去的云墨舞,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拔了剑。
  “潜大人,怎麽办?”同样呆住了的王府侍卫问。
  “还能怎麽办?追呀!”
  众人追到王府的马厩,只见里面一片狼藉,一匹马也没有了。想是云墨舞牵了马後,怕众人追来,便用剑斩断了马绳,放跑了王府里所有的马。
  王爷,你这是何苦呢!
  看著远方消失的身影,潜阳只能在心底唉叹。
  
  云墨舞不顾一切的催马狂奔。
  长发在空中翻飞,掠过耳旁的只有呼啸的风声。云墨舞什麽也听不到,什麽也看不到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去蔫京,去到那个人的身边去,哪怕只能见最後一面……
  天空开始下起雪来。风雪模糊了双眼,吹痛了脸颊,前路渐渐看不清楚。 
  为什麽要下那样的旨意?
  说什麽无诏不得回京,为什麽不肯让我再见你一面?
  难道你早已决定了今天的离去?所以才连姓名都不曾留下。只因这世间对你来说,除了那一个承诺,便再没有其它留恋了吗?
  为什麽!为什麽你总是可以这样的残忍?
  在我以为,你的心中或许有我的时候……这麽的残忍!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那你又以为这世间万物何以有情?!难道你真以为,你的无情无欲才是完美?”煌步步紧逼。
缔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表情却依旧冰冷如初。“煌,只要你现在放开我,我便什麽也不会追究的。”
“放开?”煌英俊的脸庞因一种名为求之不得的痛苦而扭曲,“要是可以的话,我又怎麽会绑住你?”
“你别执迷不悟。”缔再劝。被反绑在身後的手指悄悄的打了个手诀。
“你说错了,应该是执迷不悔才对!”煌细语轻笑著贴近了他的唇边。
冰冷的唇瓣一触即分。
“你……”煌狼狈的从缔身边退开,左手捂著受伤的右肩,看著缔从容的坐起身来。“你居然挣开了我的九龙索。”
“煌,记得吗?我从未输过你。”缔冷冷的开口。手腕翻转,一把莹光闪闪,光华万丈的宝剑立即显现在他手掌之间。
“钧天?”煌一眼便认出那是缔的神器。“你要用它来对付我?”
“既然你执迷不悟,堕入魔道犹不知返,我只好用它将你拿下。”说罢,拉开了剑势。
“好,很好!你我也许久不曾一较高下了吧,今日我便以玄鞭领较一下你的钧天!”煌甩手凭空一抓,一支长长的银鞭即刻握在了手中。
一人执鞭,一人持剑,黄白的两个身影在空中你来我往,互相追逐著。无数寒光乍起,两人的攻势皆是越来越凌厉,就连洞顶的锺乳石也被强大的劲气震落下来。一时间,洞内飞砂走石,尘埃飞扬。
几个起落间,两人一同飞出了洞外。随後“轰隆“一声巨响,溶洞崩塌。
长长的发丝随风起舞,缔俏面凝霜,一袭白衣立於青云之上。衣袂翻飞中,他冷冷劝道:“煌,放下玄鞭,随我去碧落天府见樽。”
“樽?缔,你总是那麽的信任他。哼,你可知他……”话到一半,煌忽然就不说了。用力一扬手中的玄鞭,道:“要我去见他,等你赢过了我手中的玄鞭再说吧!”
话音刚落,玄鞭呼啸著发出一道气流,夹著闪电劈向缔,去势迅猛宛如奔雷,力拔千钧。缔的身形一闪,避过玄鞭的攻势。将灵力贯注入钧天之中,旋即回身挥剑迎了过去。
两个淡淡的身影在空中交汇,只一瞬便已过了数十招。忽然,红白两道光芒突现,轰然一声,两人乍然分开。
“不错,居然是平手。”煌抹掉嘴角流下的鲜血,笑道。此刻的他看起来很狼狈。而本已受过伤的缔也是一脸惨白,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缔眼中的寒光更盛。不容多说,剑花一挽,回身又是一剑。煌手中的玄鞭一甩,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这一回,是最後的一次交锋,谁也没有丝毫的闪避。
“唔……”煌闷哼一声。
“你……”手中的钧天直刺入煌的心脏。看著煌依旧含笑不悔的眼睛,缔有了那麽一刻的动容。“你……为什麽?”为什麽在最後关头松开了自己的玄鞭?!
“因为……舍不得……明知你无情……还是……舍不得……”断断续续的爱语在风中飘散,最後留下的,只有深深不舍的眷恋眼神。
“煌……”
一抹妖异的血红在他眼底悄悄划过。
“我等来迟,还望帝君恕罪。”
匆忙赶来的众仙家跪於身後。
缔回头,向众人颔首。
“地皇一念之差,堕入魔道,毁了禁园,夺去‘七情草’,现已为我所诛,你们都起来吧。”收了钧天,敛起纷乱的心绪,缔淡淡吩咐道:“本君现在有些倦了,先回九天宇阁休息。你们也各自散了,回去处理一下善後。”
“谨遵帝君意旨。”
九天宇阁
从深深的倦殆中幽幽转醒,缔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星眸微睁,发现一个本不该在此处的人居然就坐在面前。
“樽,你怎麽会在这里?”支著有些昏沈的额头,缔在心中隐隐觉得有什麽事发生。“到底出了什麽事?”
“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呢?”一脸温和笑意的青衣人微微显得有些无奈,“缔,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我?”缔有些疑惑。
难道是……七情花?!想到这里,缔轻簇了眉头。
心中一动,白光一闪,人就不见了。
琼玉宫的玉阶上还残留著淡淡血迹,浓浓的血腥味弥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帝君!”几个还在打扫的小仙忽见到缔在此出现,脸上立刻出现惊慌的表情,甚至含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出了什麽事?”其实在缔的心中,答案早已明了。
“帝……帝君……”
“缔!”青色的人影应声而至,出现在缔身後。樽温和的安抚一旁吓坏了的小仙们,道:“这里交给本君,你们退下吧。??
 
终于搬完啦~
好象有虐心的样子咧~
PS:到最后又来一段H,让我又费劲了一下,晕!
 
很长,看得好累
不过值!
顶一??
 
华抱抱哦~~嘿
真的I短哩..
还说有不少H..嘿..来..香一个~~^_^
 
0
 
厚厚,偶还米看捏~
 
真素不错的文啊....
风贼笑ing~`
——懒人7~``
 
我是悠. 这文好长.辛苦的华.  我看的手机都没电一块. 就是有点让人堵的虐. 顶.
 
好看好看~~~~~~~~~~~~
 
欧欧欧欧,我恨啊,时间啊时间??
 
经典啊!虽然我更喜欢流云,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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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5:08:53  更:2021-07-12 15:3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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