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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斩愁》--- 璇儿 [逆水寒同人]...[第3页] |
作者:有真爱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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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把脸贴在他脸上。“因为我就要失去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了,而且,将会是我亲手葬送。” 你可以说我迂,我若再放过你,若活着,我戚少商无颜立于天地之间。若死了,下黄泉也无颜见我兄弟。 所以,我将亲手毁灭,我此生挚爱。 我不敢想像,那是一种怎样的痛。 为什么我们明明相爱,却又互相伤害。 如果活着,我们必定终生痛苦纠缠,至死方休。 如果杀了你,有多痛,多悔,就由我一个人承担吧。 顾惜朝的眼神,飘飘荡荡。他茫茫然地望着车窗,不知道在看什么。也许是在看自己的心罢,戚少商如是想。 55 戚少商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怀里。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一看,顾惜朝不知何时睡到他怀中来了,还使劲往他怀中钻。 戚少商早就知道他怕冷,可今天这小市镇上哪找得到条件好些的客栈,他内功被封住,更加畏寒。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揽紧,你要我替你取暖,也罢。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来得温暖。 问题是顾惜朝很不老实,在他怀中动来动去,直弄得戚少商浑身燥热,直想把人压在身下。这月余以来,天天夜里是看得到吃不到,戚少商早已得快疯了,偏生他连睡着了还不忘来挑逗一下。那股若有若无的暗香还留在他身上,更是撩人。 戚少商咬了咬牙,这时候,若再碰他分毫,自己还算是人吗?总不成,先动了他,再杀了他?戚少商实在怀疑自己那时候是否还下得了手。 冲出去,附近正好有个水塘,去清醒清醒也好。 喝了几碗酒回来,戚少商发现房中已空无一人。戚少商冷笑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这情形是否在他意料之中。也难怪,顾惜朝是何等人物,怎甘心在他手里等死? 戚少商冷笑了一声,你内力被我封住,我倒看你逃得到哪儿去。心中怒火渐渐涌上,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把我对你的感情当筹码。我真该在霹雳堂一剑杀了你的。 戚少商展开轻功,已经把这个小市镇的几条离去的路都转遍了,却还是没见到顾惜朝的踪影。心中奇怪,他无法施展轻功,怎么可能比自己脚程还快? 戚少商忽然笑了一笑。顾惜朝,我有办法了。 戚少商望着小镇尽头一家极不起眼的小客栈。你是在跟我玩一个游戏吗,在咫尺之地逃来逃去,很有趣吗? 推开门,顾惜朝赫然便在房内。他的脸色苍白如玉。 “你还是找来了。” 戚少商右手一松,一群蝴蝶绕着顾惜朝翩翩而飞。“那该怪你自己,不把天香从你身上去掉。天香本来就是招蜂引蝶的,我虽然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必然还留在这小镇之上,不过这样,也免了我挨家挨户去找。” 顾惜朝淡淡道:“若非这一带始终找不到去掉天香之香的药物,若非你封了我内力,你休想找得到我。” 戚少商笑道:“你知道我找得到?” 顾惜朝道:“我还没如此小看你。” 戚少商在他身旁坐下。顾惜朝只穿了中衣,赤足坐在床上。戚少商伸手握住他脚踝,道:“你既然知道我必会找到,为何要逃?你当真要我用强?” 顾惜朝被他捏得百骨欲碎,咬牙道:“等死是我的一贯作风吗?即使会被你找到,我也要逃。” 戚少商手上加力,道:“那我就让你想跑也跑不了!” 顾惜朝痛得汗如雨下,道:“那你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痛快!你以为等死很有趣吗?” 戚少商怒道:“那你以为我亲手杀你很痛快吗?”眼看稍一用力就可捏碎他骨头,看他痛成这样却又不忍,放了手。 顾惜朝伸手抚着脚踝,道:“我们都是自找的,自作自受。所以,都别抱怨了。反正我话先说在前面,我决不会坐以待毙的。我没杀人。” 戚少商淡淡道:“我们就试试看吧。我倒看,你逃得到哪儿去。” 顾惜朝笑道:“这是一场游戏吗?追逐的游戏?” 戚少商道:“是,不过是以死为赌注的。你也可以杀了我,你也就自由了。” 顾惜朝涩然一笑:“我可以吗?我怀疑。我若还能杀你,我就不会救你!” |
56 杭州,永竺寺。 戚少商叹了口气,心想这变成游山玩水了,但看到顾惜朝那淡淡的笑和迷蒙的眼神,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不明白,偏到这处寺庙来做啥,难不成顾惜朝想出家? 顾惜朝伸手抚着那块已被人摸得光滑如镜的大石,脸上神色若有所思。 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二位施主,也是来看这三生石的吧?” 两人回头望去,是一个老僧,低眉垂目,看不清面貌。老僧又道:“二位可听过三生石的传说?” 戚少商道:“还请告之。” 老僧的声音,低回曲折,讲述着那一个似真又似幻的传说。 富家子弟李源,因为父亲在变乱中死去而体悟人生无常,发誓不做官、不娶妻、不吃肉食,把自己的家捐献出来改建惠林寺,并住在寺里修行。 寺里的住持圆泽禅师,很会经营寺产,而且很懂音乐,李源和他成了要好的朋友,常常坐着谈心,一谈就是一整天,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有一天,他们相约共游四川的青城山和峨眉山,李源想走水路从湖北沿江而上,圆泽却主张由陆路取道长安斜谷入川。李源不同意。圆泽只好依他,感叹说:“一个人的命运真是由不得自己呀!”于是一起走水路,到了南浦,船靠在岸边,看到一位妇人正到河边取水,圆泽看着就流下泪来,对李源说:“我不愿意走水路就是怕见到她呀!”李源吃惊地问他原因,他说:“她姓王,我注定要做她的儿子,因为我不肯来,所以她怀孕三年了还生不下来,现在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再逃避。现在请你用符咒帮我速去投生,三天以后洗澡的时候,请你来王家看我,我以一笑作为证明。十三年后的中秋夜,你来杭州的天竺寺外,我一定来和你见面。” 李源一方面悲痛后悔,一方面为他洗澡更衣,到黄昏的时候,圆泽就死了,河边看见的妇人也随之生产了。 三天以后李源去看婴儿,婴儿见到李源果真微笑,李源便把一切告诉王氏,王家便拿钱把圆泽埋葬在山下。 李源再也无心游山,便回到惠林寺,寺里的徒弟方才告诉他,圆泽早就写好了遗书。 十三年后,李源从洛阳到杭州西湖天竺寺,去赴圆泽的约会,到寺外忽然听到葛洪川畔传来牧童拍着牛角的歌声: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 李源听了,知道是旧人,忍不往问道: “泽公,你还好吗?” 牧童说:“李公真守信约,可惜我的俗缘未了,不能和你再亲近。我们只有努力修行不堕落,说不定将来还有会见面的日子。” 牧童掉头而去,从此不知他往那里去了。 老僧叹道:“三生石,也不知,是真是假?古来痴心人多啊……”转过身,竟头也不回地去了。 戚少商喃喃道:“三生石上旧精魂?”把手放到那块光滑如镜的大石上。 顾惜朝的声音,空寂如风:“你相信吗?你相信今生之缘,来生可续?” 戚少商沉默着。“我不知道。我想,我不相信。” 顾惜朝涩然一笑:“前生,飘渺而不可捉摸。来世,不知在何处。今生,偏又把握不住。我该怎么办? 朝戚少商伸出手,道:“把湛卢给我。” 戚少商微一迟疑,顾惜朝道:“我内力被你封住,你怕什么?” 戚少商拔出剑,递给他。顾惜朝接过剑,皱了皱眉,道:“不成,你解开我穴道,我没法运劲。放心了,我不会逃的,我赢不了你。” 戚少商笑道:“我还敢信你?” 顾惜朝低声道:“信我一次罢。只要一会?” 戚少商听他软语相求,心中一软,解了他穴道。 顾惜朝拔出湛卢,运劲于剑身,剑尖咝咝,如行云流水般在石身上划过。刻完后,顾惜朝剑在左腕上一划,鲜血洒出,他手腕一甩,顿时染红了石面,染红了他刻上去那首诗。 顾惜朝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包住伤口,把剑递给戚少商。“好了,走吧。” 戚少商拔出逆水寒,剑光一闪,血滴到被染成一片绯色的诗句上。收回剑,转头望着顾惜朝,眼中尽是悲伤不忍。 |
我以为可以烧尽一切,原来并没有。发生了的事情,是再怎么样也无法抹煞的。 当耳边的惨呼声归于平静之后,顾惜朝眼前的血红方慢慢褪去。 身边,是遍地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顾惜朝湛卢落在地上。再看江逸含,头与身子离得好远,脸上还带着那抹冷笑。 顾惜朝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呕了出来。呕得连苦水都出来了。 我不要再想起,那不堪回首的记忆。 我又杀了人,戚少商若知道,绝不会原谅我的。 我又怎么能跟他说,我是为了我的秘密不泄露?即使他知道,也不会容许我杀人。 今日有一个江逸含,明日又会有谁?我就一直杀下去吗?! 突然听到身后有树枝被拨开的声音,顾惜朝一凛,右手已伸到衣襟里握住神哭小斧,慢慢转过身去。 是戚少商。戚少商如雕像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连表情也没有了。很久很久以后,戚少商慢慢从满地的尸体上移上视线,凝视着顾惜朝的眼睛。 戚少商的眼底,似有什么东西,泯灭了。“我本来是想对你说,我不想去等那个虚无飘渺的来生。我只愿今生与你,不离不弃。我宁愿我什么也不曾看到,我宁愿相信你,霹雳堂不是你所为。只是……看来,我们只有等下辈子了。” 顾惜朝手一松,神哭小斧落到了地上。 噗地一声,水泡破了。 梦碎尽了。 我们终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已发生的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59 又是黄沙漫漫,朔风如刀。 又是夕阳如血,鲜红似火。 顾惜朝道:“又走回到这个地方了。” 戚少商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凡事不过三。” 顾惜朝淡然笑道:“如果让你再选择一次,你是否会不愿与我在旗亭酒肆相逢?” 戚少商眼望天空。苍穹浩渺,无边无际。 “再让我选择十次,百次,我还是会选择与你相逢,相识,相知。有了你,生命是另一种形式的完整。你让我明白,人世间还有另外一种情。我不后悔。” “即使你愿意在杀我之后,永久承担无尽痛悔?” “是。” 二人骑在马上,并肩而行。 “少商,我想知道,人死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也许什么都没有。 “……是吗?” “我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的你,对我处处设防,总是瞪着眼睛看我。仿佛不是你要杀我,而是我要杀你。” “那天,也是这个时候吧。夕阳的光,是金红色的,与黄沙辉映,给你的身影也镀上了一层金色。我怕被你看出破绽来,不敢看你,你却叫住了我。” “我不知道,第一眼看到你时,究竟是何感觉。也许,那便是心动。” “我记得,那夜我们一同去偷酒之时,你说,我的心跳得好快,你感觉得到。我的心真的跳得很快吗?” “是啊,很快。就像只小兔子在乱蹦。” “……是吗?” “真的。” “你知道吗,那夜我弹琴,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 “我也是,我想那夜,我是醉了。” “炮打灯很烈,没掺水的酒啊。” “不是因为酒,是因为你。你笑得真美,你看着我笑时,眼里一点阴翳也没有。那么纯净,那么美。我为什么相信你,只因那一刻,我看到了你灵魂深处。” “我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已看不清自己的心。” “你是三秋之菊,孤标傲世。你是雪中寒梅,凌霜高洁。你是晓来枫叶,醉染霜林。你是逆风之鹰,浩渺苍穹。你是尘世舞蝶,蹁跹扑朔。你心高于天,你颠倒众生,你逆天而行,不惜天怒人怨,血海茫茫。你便是那血海之中,一缕天香。”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为什么你们都如此说我,我没有你们所想的完美。赵佚如此说,佩裳如此说,你也如此说。” “你并没真正意识到你灵魂深处的纯净,你让世俗的黑暗与血腥掩了你的高洁。我也罢,佩裳也罢,赵佚也罢,都是爱你的人,我们看到你的真正灵魂。从见你第一眼,我便看到你的心。你为何只看到黑暗的一面,看不到有光的一面。” “我从未求过谪仙境界,我不是水边洛神,也非姑射真人。我只是俗之又俗的一个俗人,要的也是最世俗的东西。名,利,权势,还被爱恨情仇所苦苦拘束。” |
“……你一直如此想,所以,这便是今天的悲剧根源了。” “……对不起。” “如今还说什么对不起呢,一切,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只愿,时光可以停止。凝滞在我们最初相见那夜也罢,停滞在现在这一刻也罢。” 走到半山之上,顾惜朝回头望去。 曾几何时,我也在这里,回头遥望。也是如此的景象,大漠孤烟直。苍凉,壮阔,而寂寥。 我还记得,那时的矛盾,挣扎。第一次,因为晚晴,因为我对权势的着了迷。第二次呢?因为什么?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怎能不注定你我的悲剧,原来你我从最初相识起,便已是黄昏。黄昏过了,便是长夜。我本在长夜之中,不醒的漫漫长夜。 如今,我的长夜,终于到了终结之时。 让我再看一次落日,再看一次这黄沙漫漫。 这是我梦中的地方,永久不醒的梦。 我们的感情,只是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是雨后的彩虹,夕阳西沉时的晚霞,红日东升前的晨曦。我不知道,它是否真实,又是否能有天长天久。 而如今,梦已活生生地被打碎。我听得到梦碎的声音。 是我,是我一手写下的悲剧,我用手中的剑,毁了你我的一切。 穷尽世间之水,洗不净手上的血迹。 我不悔,永不悔。世上之事,发生过了,就无法忘却。时间不可能倒转,即使倒转,我想我还是会作同样的选择。 任它随聚随散,我顾惜朝,至死不变!为达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亦可逆天而行!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宁愿身陷血海,若我身有天香,天香也一同湮灭罢! 在马背上抽了一鞭,顾惜朝催马直向连云寨顶上奔去。 戚少商,宁可死于你逆水寒下,我也决不愿为你改变。改变了的我,就不再是顾惜朝。失了我自己,还谈什么爱与不爱。 断垣残壁,黄沙半掩。朔风猎猎中,连云寨的牛皮大帐依然还在,只是,早已千疮百孔,残破不堪。当日的断戟残剑,历历在目。 戚少商如雕像般地站在那里。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色已全黑,他仍然一动不动。 顾惜朝在帐内生起一堆火,默默注视着戚少商的背影。 戚少商冲到顾惜朝面前,发狂似地摇他,道:“是你!是你毁了我连云寨,是你杀了我的兄弟!你知不知道我看着兄弟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是什么感觉?你知不知道我眼睁睁看着红袍死在我面前是什么感觉?看着她死,却无力救她?知道雷卷在城中遇险,我一路杀进去,仍然救不了?” 顾惜朝被他摇得发晕,一言不发。 戚少商掐着他脖子,掐得他喘不过气:“我说过,即使我不杀你,天都不能容你!我最后还是容了你,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你说!从认识到如今,我究竟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顾惜朝被他掐得满脸涨得通红,哪里说得出话来。戚少商手上加力,狂叫道:“你还是人吗?你究竟是人吗?一次不够,还有二次?你听到没有?我一来到这里,就仿佛听到群鬼夜哭之声,他们恨我!恨我背弃了他们,恨我不但不替他们报仇,还一心维护仇人!” 戚少商终于松开手,顾惜朝脖子上赫然五道红印。他一放开,顾惜朝立即又呛又咳,戚少商再若用力,他便没命了。 戚少商拳头捏得格格作响,道:“你听到没有?当年一战,流血千里,连云寨一直渺无人烟,相传夜半会有厉鬼之声。这山下的人都如此传说……惨烈呼喊之声,兵刃碰撞之声……你听到了吗?” 顾惜朝喘过一口气来,道:“没有。除了风声,我什么也听不到。人死了便成了灰,还有什么声音?” 戚少商劈面给了他一耳光:“你当真死不悔改?!” 顾惜朝转过脸,冷冷道:“我没错。你不必再替我找不杀的借口。” 戚少商的狂怒,忽然在这一刻冷静了下来。他伸手在顾惜朝颈上的红痕上抚了抚,道:“疼吗?” 顾惜朝摇摇头。 戚少商朝帐内走去,“来,喝酒。” 顾惜朝笑道:“即使是死囚,问斩的头一夜,也该有断头酒可喝,不是吗?” 戚少商不语,把一坛酒摆在他面前,拍开泥封。 |
“我听到了。很轻,很静。” “……雪会湮没一切的……” “……我爱你,决不湮没于雪中。” 好罢,没有天,没有地,就当世界是一片空茫,仿佛是天地初开的混沌。只是两个孤寂的灵魂在寻求温暖,不论这温暖的方式是以何种方式取得。 不管时间流逝,不管今夕何夕。只见洞外雪住了,又飘洒。只见日升月恒,一次又一次自迷茫的双眸中掠过。是在冰雪中的最后一点火热吧,就像那燃烧的木柴,在迸发出了最后的光和热之后,逐渐熄灭,化为灰烬。 可能真的是疯了,管它是情是爱还是单纯的欲望。这是在死亡渐渐逼近之前所寻求的最后的凄艳?天呵,顾惜朝茫然地想着,那洒落在这黄砂地上的夕阳的光晖哦,像血。双手拥紧了戚少商。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人终究有一死,先让自己在死亡之前纵情享受吧。疯了也罢,什么也好,如果灵魂真的可以变得毫无意义,如果真的可以把灵魂毫不留恋地抛开,哪怕只有一瞬间,我也愿意尝试。 还说什么伤害,还说什么原谅。相互牵绊,相互纠缠,彼此已经是被蜘蛛网牢牢地拴住,逃也逃不开了。最后换来的,就是这一瞬间的深情相拥,就是这仿若已凝结成永恒的紧紧的拥抱。原来情感真的是一个一个的结,纠纠缠缠,丝丝缕缕,牵牵挂挂,这一百一千一万个结纠集在一起,你如何能解开它,你又怎么能解开它。如果真的要剪开,那或者,就只有用手中的剑了,斩断吧,让我们的爱恨情仇,在剑光下一闪而灭,让所有的丝丝缕缕,所有的纠纠缠缠,所有的牵牵挂挂,化为记忆中的烟尘,化为满天灿烂的碎片,化为天际一闪即逝的流星。 我要这一刻永留脑际,直至死的那一瞬。 我只要听你在我耳边的呢喃,说爱我,一直说,一直说。 就算这个爱字,就像那白日烟花。 一闪而灭。 顾惜朝,你曾用你手中的剑,想斩断你对我的感情。你下了手,我只见寒光一闪,你就毅然决然地斩断了你我之间残余的一切。你现在仅凭你的吻和拥抱就想让我忘记你的残忍?不,决不可能。你把一切当儿戏,我不能再原谅你。 戚少商凝视着那张熟睡的脸庞。在火光照耀下,竟有淡淡的红晕。他唇角却带着个薄薄的笑意,似乎很久不曾睡得如此安心过。 一声龙吟,逆水寒终于出鞘。 我想,是最后一次了罢。 你不要醒,如果你现在做的是个美丽的梦的话,那就更不要醒。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带着你的微笑,走吧。 我爱看你这样平静的微笑。我愿意永远看着你。 生也罢,死也好。 不要醒,就这样,静静地。你不会有痛苦的,我也不忍让你痛苦。 晚晴会等着你的。 我……也会来找你。黄泉路上,不会让你孤单的。我会陪着你。 生不能在一起,就让我们死在一起吧。 无力与上天相对抗,至少,可以选择死亡。 我会杀了赵佚,杀不了他,就让他杀吧。 反正,黄泉路,只有一条。 我们都不要喝那碗孟婆汤,今生无缘,来世再续。 我想,不管隔了几百年,还是几千年,茫茫人海中,偶一回首,我还是会马上认出你。 你是我今生所爱,唯一所爱。 千年不悔,万年不灭。生生世世,永不变。 今生,让我用手中的剑,绝了你我一切恨与怨。 来世,让我们无憾无怨,再携手罢。 结语: 我们都能选择的。我们都错过了。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请,再选择一次罢。 我们的结局,由天定,也由我们自己的手。 所以,我们会有不同的结局。 你愿意选择哪一个? 第一个结局 虚花悟 第二个结局 归去来兮 第三个结局 涅磐 ---------------------------------------------- 61 第一个结局 虚花悟 剑触到顾惜朝衣衫之前,戚少商却硬生生顿住了。 顾惜朝已缓缓张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如水。既无妩媚之气,亦无阴狠暴戾。 戚少商握剑的手在发抖。 我不忍,我真的不忍。我怎能杀,与我耳鬓厮磨,缠绵缱绻的人。我怎能杀,与我昭誓三生,不离不弃,爱之入骨之人 |
也许,从你离开我那一天,我便不曾醒过罢。 只是,为何,半夜梦回之时,总感到,你就在我身边。你的气息,你的低叹,在我耳边回响。 是梦?非梦? 五年来,江湖之上,再未有九现神龙戚少商的消息。你究竟,在何处? 顾惜朝一仰脖,把酒倒入口中。五年来,唯一练好的,倒是酒量吧。 顾惜朝从酒肆中走出,已是半醉。长街之上,一灯如豆。大红的灯笼挂在酒肆门口,在寒风中晃动,透着血色的诡异的光。烟雾迷漫,看不到街的另一头。 顾惜朝忽然全身一僵,杀气!好强烈的杀气!他浑身立即崩紧,右手已握住湛卢的剑柄。 雾气氤氲之中,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了。黑色的衣袍,黑色的面罩,竟似已与夜色溶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亮如鬼火。 “顾惜朝?” 顾惜朝握住剑柄的手,慢慢收紧。“是。阁下是?” “杀你的人!” 剑气直到面前,好快的剑!这是什么剑法?幽冥鬼域而来的?当真是自己杀人太多,地狱都派了人来索自己的命?! 忽然后面剑气直来,来的人竟不止一个? 顾惜朝暗叹一声,罢了罢了。虽然死得莫名其妙,但死亡来得太快,也太真实。 叮叮两声轻响,两个黑衣人猛然仰天倒在地上。 顾惜朝一愣,低头看去,两人太阳穴都被一枚袖箭打中。 顾惜朝一时间,不知自己,是否还在人间。 “少商!戚少商!我知道是你!你出来!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夜半时分,窗外叹息的,是你吗?你是活着,还是死了?” “戚少商,你出来!你活着也好,死了也罢,让我见一见你!” 长街空寂,灯光凄迷,烟雾茫茫。死一般的静。 再一次,顾惜朝心里恐惧得发慌。天地间,仿佛又只有他一人。 一提气,向前追去。为什么,身在雾中,走不出这团雾?这便是我的梦魇,长夜不醒的噩梦。我总是在梦中疯狂地追逐,你的背影便在前方雾气之中,似远又似近。我却永远触不到你! 追到一片旷野之中,不见边的芦苇,一片白茫茫,在夜风中,犹如飘动的雾。 还是找不到你。你还不肯出来吗? “戚少商,你还不肯原谅我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发了疯一般地在江湖上四自游荡,如同孤魂野鬼。你忍心让我一个人飘泊如转蓬般,无望至死?” “我求你,我求你出来!我什么都答应你!这多年来,我双手再未染血!我可以失去一切,不能失去你!” 天地间,还是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你真的不肯见我? 铮地一声,湛卢出鞘。顾惜朝横剑于颈,道:“你不肯原谅我,你以终生不见作为对我的惩罚。我无法再忍受,今天,我把命还给你。” “我骗了你很多次,但,想你的心情,是真的。” 手腕一动,湛卢直向颈上刎去。 生亦无欢,死又何惧。我已受够了。 一个人影如箭般射来,扣住他的手腕。 湛卢落在芦苇上。轻轻柔柔,没有发出声音。 戚少商抱住顾惜朝:“你真傻。” 芦苇发出轻轻柔柔的声音。把两人的身影掩盖在一片茫茫白雾中。 让我们再拥抱一次好吗? 我好想你,好想你。 如果这是梦,就让我永远不要醒。 让我在你的怀中,永远沉睡。 戚少商搂着怀中的顾惜朝。“你怎么一直睁着眼睛?” “我怕,怕你再离开。” 戚少商轻抚他的发丝:“我不敢,我怕跟你在一起,希望会再次破灭。” 顾惜朝注视着他,道:“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 戚少商默然无语。 顾惜朝道:“我这样做,你可以放心吗?” 右手一扬,一把金针出现在手中。 戚少商一惊:“你要干什么?” 顾惜朝道:“这样你就该信我了吧?” 金针过穴,内力自散。 戚少商怔住。他实在想不到顾惜朝会以这种方法表明心迹。 顾惜朝握金针的手停在半空。最后一针下去,他一身武功,便将毁于一旦。 顾惜朝一咬牙,直刺了下去。 手腕一紧,戚少商再次握住他手腕。 “我信你。” 不忍见你毕生苦修,付之东流。 不忍见你狂傲绝世,为我所毁。 惜朝,我仍是无法忘你,不能伤你。 夜夜窗外看你,我心痛如绞。 我们一同,远走罢。 从那日起,江湖上传说,有一人青衫翩然,身佩世间罕见宝剑,却从未见他出手染血;他飘逸俊秀,犹如不染尘埃的仙子,却清影落寞,在红尘中游荡,永远在找寻着什么。 也有人说,他已找到了他所要的,世人也终于看到了他的笑靥。他的绝艳一笑,只为一人。孤标傲世,只为你隐;一样开花,却为你迟。 事实如何,唯有他们自己知道。 两人的桃花源,又岂能让他人知晓? 你见过天边悠悠白云,溶溶青山下的小屋吗? 你有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受吗? 你有没有试过一整天对着一朵花,看它慢慢绽放出它的绚丽? 那满山坡的菊啊,开放得如此灿烂。 一个青衣男子,飘然立于遍野菊中。秋水为神,玉为骨。 他手中捻着一朵黄菊,凑在鼻端,嗅那淡淡幽香。 蓦然回首,对那个凝视他的英气逼人的男子,微微一笑。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后记 我知道这个结局,太过理想化,如陶渊明《桃花源记》一般,只存在于幻想之中。本来是写他们天各一方,永不相见,最终不忍,于是,有了归去来兮的结局。 谨以此结局,献给所有希望他们幸福的人,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
顾惜朝笑道:“我最不相信的,便是发毒誓。若是真有天理,我早被天打雷劈了。” 佩裳道:“这个誓,是我族中,最毒的誓了。”从怀中取出一只金盒,递给顾惜朝。“里面是一只神虫,可以找到我的。你有什么事找我,便可以以蜡丸书信附上。” 顾惜朝一挑眉,道:“也罢,就算你回去告诉赵佚你见过我了,我也没损失。你走吧。不过……”他斜睨一旁那个车夫,佩裳忙道,“他是我族里的人,对我忠心耿耿,你不用担心。” 顾惜朝退到一边,一拱手,笑道:“娘娘请。” 佩裳看了他一眼,眼光中不无幽怨。轻叹一声,上了马车。戚少商也觉得惊奇,顾惜朝什么时候转性了?以他的心狠手辣,哪怕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女子,也是不会手软的。何况这个女子,还是欺骗了他,又在他身上下了惨绝人寰的奇毒的人。 3 夜里,两人在一家客栈里投宿。戚少商在房中坐下,看顾惜朝懒懒地倒在床上,伸手去拉他,道:“不开心?去喝酒吧?” 顾惜朝不动,戚少商拉住他的衣袖,把人拉了起来。顾惜朝不愿意地一挣,却抵不过戚少商的力气,站了起来。 两个人坐在客栈的屋顶上。月光流泻在顾惜朝身上,脸上。他的脸上似有月光在流动,发着淡淡的光晕。眼睛像漾着的两颗黑色的水银,很深,深得似乎看不到底。又很清,清澈得像夜里的月光。 戚少商望着他,酒也淋不掉戚少商眼中的忧虑:“你不在意你体内的碧蚕蛊?” 顾惜朝笑道:“我已经有应对的法门了。” 戚少商道:“什么?” 顾惜朝慢慢道:“赵佚虽然强到几乎完美的地步,但是,他还是有弱点的。” 戚少商冲口而出:“你就是他的弱点!” 顾惜朝抿抿唇,笑道:“不错。但是,不止我是他的弱点,还有一个人也是。赵佚并非无情之人,否则,他母亲死那天,他早就杀了我了。” 戚少商疑道:“真是你杀的?” 顾惜朝笑了,月的光华在他脸上,眼睛里流转。“那已经不重要了。” 戚少商道:“你认为,他很重视唐灵?” 顾惜朝如墨画般的眉一挑,道:“你莫忘了,唐灵本是有夫之妇。赵佚不仅娶了她,还立为正妃,这决不是件容易的事。若不重视,绝不会如此用心。” 戚少商把一壶酒倒入口中,眼睛却没有离开顾惜朝。顾惜朝已有些醉意,笑道:“你傻傻地看着我作什么?” 戚少商答非所问地道:“你身上有月光。像泻地的水银……”伸手去想揽他到怀中,却被顾惜朝微微一闪,躲开了。 戚少商的手怔在半空中。顾惜朝的眼中的月光,有些凄清,有些悲凉:“不要碰我。” 戚少商愣住了。“为什么?” 顾惜朝道:“我讨厌别人碰我。”轻声道,“你要不要听我讲故事?” 戚少商道:“你说。” 顾惜朝把一壶酒全部灌下肚,红潮上脸,渐渐蔓延到脖子以下。 京城二十年前,最著名的寻花问柳之地,便是嫣然阁。里面只接待高官,贵族,至少也得是一掷千金之人。你见过那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景象吗?是了,便是那般……只见那秋月春风,等闲而度。只见一张张娇美的春意浓浓的脸,脂粉之下却是苍白与疲惫。 我就出生在那里。从我记事那日起,我就没看过我娘笑过。她很年轻,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岁。她很美,可是,她苍老得好快。人家的一年,恐怕是她的两三年。 她总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虽然,我跟她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她看我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我们从彼此的瞳仁中,看得到对方的影子。 她反反复复地吹一支曲子,我问她那叫什么曲子,她说,叫慕颜曲。是一个爱着她却抛弃了她的人为她作的。我如今还记得,她吹箫,那手指白得像半透明似的,映着白雪寒梅,和她鲜红如血的衣裳,鲜红如血的嘴唇,黑得像乌鸦的翅膀的头发,像一幅画,凄艳的画,美得触目惊心。 五岁那年,我被人从她身边带走了。我还记得,那天,有一个女人去找她。一个蒙着厚厚面纱的女人。她衣着很华贵,气质也很高雅。我娘看到她,愣住了,然后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我就被带走了。 |
她们在房里说了很久,很久。我没有等到她出来。 你知道我被带到哪里了吗?对,是地狱。 即使那里面的孩子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要学很多东西,还是件很苦的事。琴棋书画,诗词曲赋,天文地理,奇门五行。当然,武功是最重要的。教我武功的人姓莫,我们叫他莫师傅。他是我十岁那年才被请到的,他第一次见到我,便用非常奇怪的眼光盯着我,后来,他一次又一次地对我说,我长得像他最喜欢的人。 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们那时有一样必须要学的,就是媚术。我十五岁离开那里之前的每天深夜,我都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杀尽那里的人,任何人。 我十五岁那年,我发现,莫师傅每年有一天,都会喝得大醉。那年,他要我陪他。于是,我用他授我的神哭小斧杀了他。说来惭愧,我苦修至今,离他的境界还差得远,回想起来都是一头冷汗,当时我居然杀得了他? 于是我放了一把火,把那个人间地狱烧了。烧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嫣然阁很大,有楼阁亭台,有美人如玉。火光冲天,我眼前,一切都是血色的红。我在火光里狂笑,我终于毁了这个毁灭我的地方。我在最后一具尸体上补上一剑的时候,我面对苍天发誓——那恐怕是我一生中最真心的一个誓言——从这一刻开始,我要忘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去。我要从头来过,以我的才能来成就我的骄傲。包括我娘,我也要忘了她。仇恨只会是成功的枷锁,我要忘记一切,彻底忘却。就当那片记忆是个空白,根本不曾存在过。 我以为什么都被火烧成了灰烬,什么都不剩了,我真的曾经这样以为。可是,我却不知道,发生了的事,却是再怎么都存在的,无论如何也抹煞不了的。黄金鳞竟然揭穿了我的身世,唤醒了我心底最惨痛的记忆,我杀了他。我知道赵佚之父是造成我命运的元凶,一方面,确是我不甘心金殿之上那莫名其妙的失败,不甘心空有一身才华却输得一败涂地;一方面,我也想知道,当年的悲剧,与此有何关系。人终究是有好奇心的。于是,我夜探王府,却没料到那又是另一场宿命的开端。总归,把所有有关系的人都拉到了一起。 凤血凝,水龙吟……如果我不曾见到那支凤血凝,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发生……只是或许……我想我那争名逐利的心,若是不满足我终归是不会甘心的。然而,至少,如果不见到,我可以把母亲的嘱咐,我对身世的疑惑与仇恨忘却,抛至脑后,毕竟那是上一代的事,毕竟母亲已死……可是,也许这就是命,偏把一切摆在我的面前,我怎么还能够选择。 江逸含,她唤起了我的回忆。那个只想扔到记忆最深处,如果心上的记忆可以用刀子一刀刀划掉,那么,即使把心划得血肉模糊,我也甘愿! 逸含,似乎也是个名门之后,因为抄家获罪,家里一家老小,男的被斩首示众,女的被发到各王府为奴。逸含来的时候很小,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我,但是,她从小就很依恋我。我是不想杀她,可我不愿让嫣然阁留下一个活口,我不能留任何知道我来历的人在世上。一个婊子的儿子,就足以让我被所有人羞辱,羞辱到我想杀人的地步。似乎所有人都可以因此羞辱我。如果,如果再有人知道了我的武功来历,我将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那天,我其实并不想杀逸含。不管怎么样,她是我喜欢过的人。毕竟,我毁了她的脸,这比杀了她还让她痛苦。可是,她当众侮辱我,把我的一切揭露在路人面前!我承认,我发疯了,我杀了在场的所有人。你知道我眼前是什么吗?十年前那场大火!连着嫣然阁一起烧过了的大火!我想尽一切办法去忘,忘了那片血色的红,可是,每个人似乎都要我想起来!每个人都不许我遗忘!难道,错的是我?! 戚少商慢慢把身边的人拥入怀中,细细地、轻轻地吻他的额头,鼻子,脸颊,嘴唇,一直滑到他的脖颈。 “你娘对你说了什么?” 顾惜朝道:“那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诉你。”微微一笑,笑得有几分天真,也有几分促狭。 戚少商用手指轻轻触碰他的眼睑,道:“忘记吧。把悲伤的,不快乐的,和所有的仇恨都忘记。否则,你永远也摆脱不开。” 顾惜朝摇头:“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记住。可是,有时还是会想起来。我也是人,我也有好奇心,凤血凝水龙吟摆在面前,我怎么可能不好奇?” “好奇的结果呢?” 顾惜朝扭扭嘴唇,笑容中有阴狠,也有苦涩。“没有比这个结果更糟糕的了。”叹息一声,低声道,“我恨那片火海里的一切……” “你真讨厌我碰你,也要杀了我吗?” 顾惜朝的眼神,像把天上的星光收到了眼里,一直在闪耀。“不。” “为什么?” 顾惜朝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低语:“因为,你是唯一的例外。” 戚少商继续细细地、轻轻地咬啮他的脖子,挑弄他的耳垂,顾惜朝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脸颊也慢慢泛起水光般的红色。 戚少商低声调笑道:“你可真经不起挑逗。” 顾惜朝在他怀里,含含糊糊说:“那是因为是你……换个人我就当他是死人……赵佚就别想有这福份……当我十年训练是吃素的吗……” 戚少商脸色一僵,手突然一松,顾惜朝自他怀中滑了出去。房梁本来滑不溜手,顾惜朝足尖在屋脊上一点,凌空一个翻身,已落在一旁树梢之上,随树梢上下起伏。青衣素袍,飘然若仙,眉梢眼角似嗔似笑,道:“你怎么把我扔出来?” 戚少商仰起头,把酒倒在口里。抹了抹嘴,道:“惩罚你在这个时候来说最扫兴的事情。” 顾惜朝唇上浮起抑制不住的笑意,道:“既然扫了兴,也什么都不用做了。我回房了,你慢慢赏月饮酒吧。”衣袂微展,已消失在月光之下。 戚少商望着那上下摇动的树梢,呆了半晌,苦笑道:“真是促狭,好聪明的拒绝方式,而且还是我自作自受。”摇摇头,望着天上冰轮,脸色又变得沉重?? |
一醉解千愁……真的可以解千愁吗?其实,举杯消愁,只能更愁。 4 霹雳堂内,已是鸦群狂舞,蛛网暗结。堂内器物早已残破,戚少商把手指放在几上,厚厚一层灰尘。 江南早已入春,绿意盎然,唯有这庄园之内,却似深秋。踩着满地的枯叶走进去,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得戚少商寒毛直竖。 四周很静,静得只有鸦群被惊起,扑拍动翅膀飞起的声音。 戚少商沉默着,问道:“尸体呢?难道全被移走了?” 顾惜朝冷笑道:“你以为赵佚会有这个心情?我没猜错的话,肯定是烧了,毁尸灭迹,一了百了。” 戚少商摇摇头,他相信顾惜朝说的是真的。 顾惜朝忽然问道:“那地下石室的雷远,所镇守的究竟是什么?” 戚少商道:“霹雳堂的秘密,岂能为外人知?” 顾惜朝瞟了他一眼,笑道:“你跟你那卷哥不是好得很吗,他都不告诉你?” 戚少商白了他一眼,道:“你根本是在没话找话了,不要胡说。那本是霹雳堂最大的秘密。” 顾惜朝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像个坟场。不说两句话,心里发毛。” 戚少商冷笑道:“你还会心里发毛?顾惜朝何尝有过心慈手软的时候?这倒是件新鲜事。我从没见你手下留过一丝情。” 顾惜朝闭了嘴,不再说话。行到那地下石室前,顾惜朝按戚少商当日的方法,在龙形把手上连击三下,石门缓缓滑开。 里面雷远的尸体,早已不见。靠墙是一排铁柜,上面锁着铜锁。顾惜朝拔出湛卢,砍掉铜锁,锁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戚少商浑身一激灵。 戚少商道:“里面应该是霹雳堂自开创当日,所有的卷宗记录。我虽然不知道内容,倒也听雷卷说过。” 顾惜朝道:“我也是如此猜想。不过……少商,我跟你打个赌,这里面,必定是空无一物。一张纸,也找不到。” 戚少商抢前一步,拉开铁门。果如顾惜朝所言,里面空空如也,还依稀闻得到纸墨香味,却被搬得一无所有。 戚少商注视着空空的铁柜,良久,慢慢道:“江南霹雳堂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也不过是江湖帮派,为何朝廷定要灭它?” 顾惜朝摊开手道:“答案就在这一柜子卷宗里。不过,我保证,它们早已随着尸体,一起灰飞烟灭了。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看到了。” 戚少商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就是那天,你说要到里面看看的时候?” 顾惜朝道:“不错。那时你正在气头上,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何况,我也被你弄得心灰,有时真想让你一剑杀了算了。若你真下得了手,那时赵佚定会告诉你,霹雳堂所灭是他所为,你才会后悔一辈子!”眼神忽然变得恍惚,道,“如果那天,我没有睁开眼睛,你那一剑,是不是真的会刺下来?” 戚少商长叹一声。“我不知道。” 顾惜朝瞪着他,眼神不无恨意。“戚少商,你见过西湖的断桥残雪吗?我们两人之间,就隔着那座断桥。” 断桥残雪,为西湖十景之一。大雪初霁,白堤皑皑如链。日出映照,断桥向日桥面积雪融化露出褐色的桥面一痕,仿佛长长的白链到此中断了,真如铺琼砌玉,晶莹朗澈。当积雪初融时,桥上的雪光融融,看去有似断如残之感。 戚少商心生不祥之感,勉强笑道:“断桥,只是看上去像是断的,实际上它是一座完整的桥。” 顾惜朝笑了,笑得很恍惚,也很伤感。“只要看上去是断的,就足够了。至于实际是不相连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说呢?” 戚少商心惊,心惊得发慌。“惜朝,你胡说些什么?” 顾惜朝伸手在那铁柜上无意识地轻敲,在空荡荡的石室中发出回声。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还是各走各的比较好。” 他轻描淡写说来,听在戚少商耳中却是轰地一声。“你什么意思?” 顾惜朝笑道:“我不想再被你这大侠的那么多道德教条拘束。我们总归是不同的人,硬要在一起,最后恐怕不是你杀了我,便是我杀了你。” 戚少商靠近一步,伸手想触碰他,顾惜朝却飘退了几步,戚少商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戚少商苦笑道:“我以为,你在乎我。” |
顾惜朝笑了,又是那种恍恍惚惚的笑容。“那天夜里,是梦吧。是酒太烈了,我们做了一个梦。现在,梦醒了。” “你又骗了我。” 顾惜朝摇头道:“你明知道,我没有骗你。” “别走,惜朝。我信你。实际上,我信不信你都不重要,我对你的感情你很清楚。我那时在霹雳堂发火,你不能怨我,那时一切一切都说明是你所为……也确像是你的作风……你叫我当时怎能不错疑你?” 顾惜朝忍无可忍,叫了起来:“你是大侠,你就一定要把我改变成跟你一样的人?我们的出身,环境,朋友,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你怎么能要求我跟你是一样的人?晚晴要我做大侠,你也一直要我做到不忘侠义,稍不注意就是一堆仁义道德的大道理压过来了!我不是,我生来就不是那种人!我天性凉薄,我阴险毒辣,你为此很是烦心,不是吗?你成天像防贼一样盯着我,生怕我又做出什么让你大侠声名蒙羞的事,我知道你很累,我也很烦!你把我身上那些你认为的坏处全部弄得没了,那顾惜朝还是顾惜朝吗?你就要个顾惜朝的空壳吗?” 戚少商怔了半晌,无言以对。顾惜朝的话像大铁锤一样,敲在他心上,敲得他发痛。“我对你的感情,你都怀疑?” 顾惜朝咬牙道:“我不怀疑!我从来没怀疑过!从认识你第一刻开始,我就不曾怀疑。我不需要问情来替我找答案。戚少商,我知道你矛盾,矛盾得到了痛苦绝望的地步。你在扬州对我说,愿恩怨两泯,今生共渡,我虽然明知道这话如镜中花,水中月,我仍然想去捞水中的月亮!” 戚少商望着顾惜朝。顾惜朝的眼中,有雾气,而且越聚越浓。“你在霹雳堂上,当着所有人对我说那番话,我很感动。我从未想过你有勇气把你的感情昭告天下。所以,在霹雳堂布下天香的那一刻,我压根就没想过要留一个活口。因你那句话,我却犹豫了。我也不知道我最后会如何抉择,灭,还是不灭?就像你不知道你那一剑最后会不会朝我刺下来一样……我们生来是什么人,就注定了我们之间不会有好结局……背道而驰的想法,怎么能让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平平静静地过呢?都说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安乐。我们俩正好相反,患难时可以生死与共,一旦碰到别的问题,就会触礁了。” 戚少商伸出手,眼中尽是苦涩:“惜朝,你终究不愿跟我一起?” 顾惜朝涩然道:“你总要我改变,你为何不肯为我妥协?” 戚少商想哭,又想笑,声音暗哑:“难道我为你妥协得还不够多?!” 顾惜朝眉梢眼角已无往日的傲气嘲弄,只有深浓得化都化不开的悲哀:“是,很多,太多了。我也体谅你,不再去挑战你所能忍受的限度。你也放我一条生路,不要再强迫我放弃我自己……你一样是在杀我,你明不明白?” 戚少商注视着他,眉头深蹙,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痛心:“你当真打算继续去做你明知道不对的事?” 顾惜朝苦笑道:“你真是我的知音。” 戚少商又气又恨,怒道:“你总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 顾惜朝眼神一变。戾气顿生,道:“若是碧蚕蛊发作,我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那时,恐怕才是你一剑杀了我轻松!先是罂粟,后是问情,现在又是蛊毒!你当我是什么?我也是人,我也有我的极限,我也快要疯了!你,你在这个时候,不管我的死活,反而来跟我讲大道理,跟我说仁义道德!你是不是还要跟我说,舍生取义,比命重要的还有很多东西?对我来说,命就是最重要的,人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希望都失去了?否则,我何苦要在赵佚手底下苦熬?我在宫中时,你想像得到我是怎么挣扎着活下来的?你知不知道每夜子时发作时,人都不是人了?你知不知道什么自尊都被赵佚磨得一点不剩,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我为他侍寝你知道吗?我有多少次都想自我了断你知道吗?你以为我活得痛快,活得高兴?!” 戚少商沉默了,心像被针刺着。他从来不敢问顾惜朝在宫中的遭遇,也不敢想像。“可是,你是自作自受!若你当初不到王府,不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地步?” |
顾惜朝狂笑道:“那你难道要我一直留在你连云寨?息红泪可以当你压寨夫人,我在那里,面对你那些恨不能把我食肉寝皮的手下,我心里是何等滋味?再回江湖闯荡?当年万里追杀,我顾惜朝在江湖上人人唾弃,我还能再回江湖?” “但那也并不意味着你要再入官场,求那功名富贵!” 顾惜朝忽然平静下来,看着戚少商,眼中有玩味的神色。“少商,你倒说说看,你是如何成名的?又是如何当到连云寨大当家的?” 戚少商一愣道:“我如何当到?你还不清楚?当年七大寨主自相残杀,我胜了他们,他们便奉我为寨主。至于如何成名……”说到此处,陡然明白了顾惜朝问话的意思,沉默不语了。 顾惜朝微微扬起头,道:“你少年时期,难道不是挑战了不少高手,打败他们,一举成名?息红泪也说过,你十五岁时,便在京城一夜间连败十大高手?你心里爱息红泪多少?你为了江湖第一美人,跟雷卷割袍断义,难道就没一丝炫耀的心理?戚少商,不要以为你是大侠就真的是圣人了,你九现神龙的名头,是杀出来的!你说你是为了七大寨主不再自相残杀才接这位置,我当然知道你侠义之心,也知道你有保国之意,但是,你就没有一点私心?摸摸你的良心,回答我!不要一味对我非难,我是小人,你也君子不到哪里去!” 5 5 戚少商被顾惜朝这一番话说得如雷贯耳,将自己那点不愿宣泄于外的心思确实揭露得丝丝入扣。苦笑道:“我本就不是圣人,一个江湖草莽而已。” 顾惜朝黯然道:“我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人性本恶,只是靠了后天的教化,来压抑各种欲望。你命比我好,有人指点你走上正途。我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挣扎成人的?你难道真不明白?一棵树,已经在长的时候被人活生生做成了盆景,你还要它恢复本来的挺拔,可能吗?” 顾惜朝转过身去,戚少商看到一袭青衫下的清瘦身形,骤然心痛地发现,比起在宫中见到他,又生生瘦了几分。我究竟做了什么?我不是说爱他?不是说要对他好?为什么伤害他的偏偏是我? 顾惜朝的声音,似从远处飘来,似在雾中轻颤:“我走了。” 戚少商咬牙道:“你真的硬生生要把我的心剜出来?”自背后拥住他,感受得到他的颤栗。“不要走,惜朝,不要走。我怕再见之日,太过渺茫。我怕你像一股轻烟,随时都会消失在我眼前。” 顾惜朝轻轻道:“那么你能告诉我,我们该如何相处吗?你真相信我吗?你根本是强迫自己相信,我怕你用那种不信任的眼光看我。你又能原谅我吗?我还记得你在连云寨上的痛楚,根本没有鬼哭之声,你却说你听到群鬼夜哭。那是你的良心,你的内疚,无时无刻在折磨你!日后同样的事若再发生,你会不会杀我?少商,问题太多了,不是有感情就可以解决的。我不想杀你,也不想被你所杀,更不想被你的侠义窒息而死……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实在是倦了,倦得无力承担了。若是我们永远被自己的心束缚,只会把我们两人都逼疯。我现在,只想先保住自己的命,才能谈以后,不是吗?”轻轻挣脱戚少商的手,往外走去,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心底是快乐的。我就仿佛听到,一朵花慢慢绽放的声音。只是心上长了很多杂草,我拔不掉。” 戚少商望着他的背影,道:“你是不愿意我跟你去冒险?” 顾惜朝没有停步,道:“你跟我在一起,我反而缚手缚脚,不能随心所欲,按去我的想法做。”眼望阴沉欲雨的天空,低低道,“若我不死,终有再见之日。若我死了,盼每年旗亭酒肆相逢之日,为我在空中祭一碗酒。” 苗傅的轿子正行至路上,忽然停了下来。苗傅坐在里面,突然感到轿子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喝问道:“怎么了?” 一旁的副将忙回道:“苗大人,有人挡在轿子前面。” 苗傅一皱眉,道:“什么人这么放肆?”半撩开轿帘一看,却是个青衫书生,风神如玉,眉梢眼角似笑非笑,却有几分煞气,几分邪气。 苗傅微微一愣,这青衫书生容颜俊秀,似有几分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当下不敢大意,走下轿子,道:“你是何人?” |
灵儿,我为你抚琴三日。你在天有灵,应该能看到,我已守了与你之约。初遇之时,你曾对我说,如果有人敢伤害你,我会怎么做? 我说,你要怎么做,便怎么做。你娇笑着回答,疗愁最毒之时,便是开谢之时,枯萎之前。今日,我就遵守诺言,让害你之人,尝尝千针万刺入体之苦。 15 顾惜朝嗓子早已喊哑,根本连话也说不出来。赵佚命御医替他清洗伤口,撕开衣襟,那遍体的刺伤密密麻麻,鲜血淋漓,直是惨不忍睹。御医看着都觉心寒,不知如何下手。 赵佚淡淡道:“这么麻烦做什么?找桶盐水来,把他泡里面,不就洗干净了?” 一桶盐水送了上来,赵佚伸手抱起顾惜朝,把他丢进了盐水里。 顾惜朝大张了眼睛,张开嘴来,却哪里还叫得出声。叫了三天三夜,喉咙怕都喊破了。目光也已涣散,眼中空洞无物。赵佚冷冷道:“想死是不是?没那么容易。我对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你却害了唐灵,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容你。” 顾惜朝只求速死,整个人浸在盐水里,根本是如火烧般剧痛无比。痛的感觉渗入到伤口,他眼前一片昏花,什么都看不清楚。 赵佚道:“很难受,是不是?别着急,惜朝,听我讲个故事,听完了我就让你出来。”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以我身份,怎会练成这身功夫?我又怎么会练玄天七音?其实,皇室中人,练武的本来也不少,只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练武是件苦事,哪里可能把精力花在这上面。我又怎么能例外,我对江湖武林毫无兴趣,皇室中人,尤其是像我这种嫡系皇子,生平最大的,恐怕也是唯一的梦想,也就是皇位。 我父亲偏要逼我学,我也不得不学。哪个孩子不贪玩,我问我父亲,学这个有什么用?我只要可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需要用到武功的地方,自有高手去替我做,何必我自己苦练? 父亲却说:我本来也以为没有用,所以我也没学。我以为权势可以办到世上几乎所有的事,除了生老病死。然而,有一天我却发现,并不是那样。我这一生最心爱的一个女子,便被一个男人抢走。不仅如此,他还在夜半单枪匹马闯我王府,用剑指着我脖子说:你能怎么样?不要说你这里是王府,就算是皇宫大内,我想杀你,我一样能杀你! 他逼我发了毒誓,不再寻找他跟我那心爱女子的下落。他也知道,任他武功再高,遇到千军万马,一样也逃不掉。所以,佚儿,你一定要够强,强到没有人可以奈何你!还有,记住,不要爱上任何人。永远不要。一旦你爱上了,那个人就成了你最致命的弱点,你最后是该身登大宝的,不要为情束缚了你。 所以我练了玄天七音。那门功夫虽然是百年无人练成的功夫,但其实有个很简单取巧的方法,就是从小时候练起。我练一年,能抵旁人三年五年。这门功夫,最大的禁忌就是动情。练玄天七音之人,是绝对不能动真情的。百年之前,那唯一练成此功的龙玄灵,也是终生对他所辜负的爱妻不能忘情……最终走火入魔,武功尽失。我从练的那时候起,便知道,这辈子是不能动情的。你却让我动了心,几乎让我送了命。 赵佚说到这里,见顾惜朝已痛得神智迷糊,伸手将人湿淋淋地抱了出来。顾惜朝的头发全湿透了,一绺绺地贴在面颊上,水淋淋的面上,也不知是盐水还是汗水。 我少年时期,也在江湖上胡闯,我就是在那时候遇上唐灵。论姿色,她不算绝美,但她有股灵气,轻颦浅笑间,就让我着迷了。那时,我几近走火入魔,江湖传说,唯有疗愁可治。疗愁实是天下第一奇花,它的枝、干、叶、花,用处大不相同。用来下问情之毒的是花根,解毒的是花叶。而盛放之花,可以控制我所练的功夫。唐灵万般无奈之下,终究盗出疗愁,叛出唐门。她是唐门嫡系,也是唐家老太君最疼的孙女儿,她心里一般是千般痛万般不舍,但为了我,依然走了不归路。 顾惜朝早痛得嘴唇发白,浑身发颤,赵佚在他颤动的唇上轻轻抚摸,轻声道:“很痛是吗?我也不想让你痛,让你难受。可是,你要我怎么待你呢?待你好,你却不领这份情。不领情也就罢了,你偏要杀我最重要的人。我母亲,我儿子,我妻子。我身边的亲人,你真是一个都不放过,赶尽杀绝。唐灵说得对,我不能再对你不忍了。”凝视着顾惜朝早已散乱无光的眼神,道:“你明白了吗?她救过我的命。我对她起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会一生一世对她好,不让任何人伤害她。而今,她却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你杀了。” |
戚少商眼见没人追来,虽然不解,但逃命要紧,出了天牢,翻身上了马,把顾惜朝也拉了上来。顾惜朝靠在他身上,却觉得很少有过的安心。这一刻甚至觉得,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世上毕竟还有一个人牵挂着自己,感觉就如同是浸在暧洋洋的水里面,四肢百骸都舒展开了。 戚少商把人搂在怀中,微怒道:“我不管你,是相信你,你偏要出去生事!” 顾惜朝低笑道:“难道要我一辈子躲在金风细雨楼?” 戚少商狠狠白了他一眼,道:“若我今天来迟一步,你这条小命,就玩完了!这倒好,一杯毒酒了结了顾惜朝,传出江湖怕人人都要笑!” 顾惜朝反唇相讥道:“我哪有你戚大楼主声名远扬?戚大楼主可是越来越威风了,我哪里及得上?你……”话还没说完,嘴便被什么温软的东西堵住了,戚少商一手搂住他脖子,发疯似地在他唇舌之间纠缠。 唇舌缠绵过后,顾惜朝已经脸泛潮红,气喘吁吁。推了戚少商一把,道:“你真是不分地点,不分场合?还不走!” 戚少商咬着他脖子,道:“急什么……反正都是大半夜里,在哪里都一样……” 顾惜朝横了他一眼,眼波流动,笑道:“你这脸皮倒真是越来越厚了。”在马肚子上踢了一脚,道,“不过,我建议还是回金风细雨楼,我觉得床比草地舒服些。” 戚少商嘿嘿笑道:“我还真以为你没兴趣呢。” 顾惜朝叹了一口气,靠在他身上,轻声道:“刚才我真以为,我死定了,虽然我一直都希望你会出现。” 戚少商微吁道:“我是见你多日不回,有些担心,后来有消息说你到过唐门,这才把我吓着了。紧接着国丧三日,我直觉就知道跟你有关系。杨无邪力劝我不要闯宫,我也知道皇后大丧,戒备森严,但也不得不闯。好在金风细雨楼势力甚大,虽然隐密,但总算探知了你被关在天牢,由刑部会审。还好消息来得及时,否则……”思及方才毒酒之险,不由得冷汗淋漓。 顾惜朝却蹙眉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压根便不相信赵佚会这样轻易放过我。说不定到时候连同金风细雨楼都会遭殃。” 戚少商道:“我立即通知王小石,叫他回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不愿再把这大好基业葬于我手中。然后……”拥紧顾惜朝,咬着他耳朵道,“我们还是走吧?爱到哪里都可以。” 顾惜朝轻笑道:“你真是个霉星哪,你当了哪里的老大,哪里就要跟着倒霉。” 戚少商笑道:“你也怕会倒霉?” 顾惜朝仰头笑道:“我?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戚少商能够再仔细看看顾惜朝,就会发现,顾惜朝眼中深切的绝望。戚少商并不了解赵佚,他的想法还很天真。赵佚绝对不会放过顾惜朝,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所以,即使走到天边,也是躲不过的。 回到金风细雨楼,戚少商叹道:“我们住的小楼被唐灵用天女散花炸得粉碎,可惜了你的琴啊书啊什么的了。” 顾惜朝微微一笑,道:“身外之物,何足挂齿。” 戚少商笑道:“以后再给你找张琴好不好?你一辈子都为我弹琴,好吗?” 顾惜朝回头望着戚少商,眼神空茫迷离,似有光点在闪烁。那凄凉之极的神色,竟是戚少商见所未见的。戚少商一惊,托起他的脸,道:“你怎么了?” 顾惜朝强笑道:“没什么。好,你说的都好。我一辈子为你抚琴,哪怕弹到手指断掉都无所谓。明天……不,现在好不好?我现在出去找张琴。” 戚少商一把拉住他,奇道:“惜朝,你怎么了?半夜三更,你到哪去找?你今天怪怪的。” 顾惜朝强笑道:“不,没什么。”看到墙角堆的酒坛子,笑道,“你搬了家还是弄这么多酒来?来,我们喝。” 戚少商依言去拿酒,却见顾惜朝噗地一声,吹灭了灯。戚少商道:“你做什么?” 顾惜朝笑道:“我喜欢月光。淡淡的,很清,很冷。我……很喜欢在月光下看你的脸。”端详着戚少商的面容,道,“你真的没怎么变啊,跟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没多大的区别。” “是吗?” 顾惜朝恍恍惚惚地笑着:“少商,你还记得旗亭酒肆那一夜吗?” |
顾惜朝轻悄悄地进了房,只见戚少商背对着他,坐在窗前。顾惜朝的视线立即落在戚少商面前的那只茶杯上,心中一紧,立刻抢上前去,察看那茶有没有被戚少商喝掉。 忽然间脉门一紧,已被戚少商扣住。顾惜朝一惊,抬头看戚少商,戚少商静静地看着自己,那眼神竟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你是何人?” 顾惜朝脑门中轰地一声炸开,浑身一软,若非戚少商扣着他脉门,已经站立不稳了。“少商,是我,我是顾惜朝,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戚少商缓缓摇头,“不认识。” 顾惜朝无力地半靠在几上,头脑中一团乱麻,完全理不出头绪来。不,不,不。怎么会这样? “你不是说,你永远不会忘记我吗?旗亭酒肆一夜,永生难忘,你真的忘了。”顾惜朝凄然道,“你是骗我的?还是真的忘记了?” 戚少商注视着他,“你在说什么?”戚少商的眼睛很清亮,清亮得让顾惜朝觉得,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到。那曾经熟悉的一切一切,都在他的眼睛里消逝了。 寒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在风中乱舞,最后全部落在地上,被践踏入泥土里。 “你还记得我们初识吗?你说,七略是本好书,你说,谁说我是疯子,他自己才是疯子?你还记得我为你弹琴吗?” “你还记得炮打灯吗?记得杜鹃醉鱼吗?记得旗亭酒肆吗? 戚少商依然摇头,但被顾惜朝眼中的绝望与痛楚震慑,放开了他脉门。 顾惜朝无法忍耐地狂叫起来:“如果你忘了你爱过我,那你至少该记得,你恨过我!你总说,我是你血海深仇的仇人,你却一次又一次放过我;你总说,我让你不知如何是好,你明知道九泉之下难以面对你的兄弟朋友,你还是下不了手杀我!你全忘了?一丝一毫都不记得了?连云寨你不记得了?雷卷你不记得了?息红泪你不记得了?” 戚少商缓缓道:“我记得连云寨,记得雷卷,记得红泪。唯一不记得的,却是你。顾惜朝是谁?” 顾惜朝笑了。这一笑凄美得像绿叶的枯萎,水中涟漪被风抚平的一瞬,蝴蝶翅膀被折断时,那种哀艳的感觉。 “我是谁?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戚少商会对着我问,顾惜朝是谁。” 戚少商眼中的疑惑比冰冷更让顾惜朝冷到了心底。戚少商看着眼前的人,他眼中的凄然绝望让自己的心有刺痛的感觉。为什么会痛?我不知道。 顾惜朝一步步朝后退,直到抵拢了墙壁,再也退无可退。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原来一切都可以消逝得如此彻底。你说了你永生不忘的。不过一夜之间,你就把我忘却得干干净净。你不再爱我,甚至不再恨我。你心中根本就不再有我。 原来遗忘竟是如此简单。简单得让我根本措手不及。 我们曾经期望,可以把从前的一切,尽数遗忘,从头来过。原来那根本只是个梦想,彼此遗忘了,我们就只是陌路人,纵使相逢,怕也只能是擦肩而过。 还说什么缘定三生,今生无缘,来生再续。一切都是假的,是骗人的! 跌跌撞撞地冲出楼外,却撞上了一个人。抬头看,却是赵佚。 “现在你懂了,最大的痛苦是什么吗?”顾惜朝喉头一甜,胸口剧痛,咯出了一口血。 陷入昏迷之前,他只感觉到赵佚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侧,低低的蛊惑的话语在耳边呢喃:“其实,被忘却并非最大的痛苦,最痛的,莫过于,爱一个人,却根本不被他所爱……你很幸运,你爱的人,都爱你……” 顾惜朝只祈求,是梦,是一个恐怖的梦。告诉我,这只是个梦。梦醒了,一切都跟以前一样。戚少商还会像从前一样看着我,对我笑,叫我的名字。 你说恨我啊,你说恨我也行,想杀了我也行,但,请你不要忘记我!如果连你心中都没有了我,那我还能拥有什么?! 戚少商一手按着头。刚才房中那个人的绝望让他心伤,心痛,心寒,甚至有想流泪的感觉。我觉得我们似曾相识,可是我搜遍了我的记忆,却找不到你的影子。 “楼主?戚楼主?” 杨无邪的声音总算把他唤醒了。戚少商抬头,勉强笑道:“什么事?” 杨无邪道:“属下只是来问问,昨日楼主夜探天牢,似乎还挺顺利的?” 戚少商张大了口,是啊,我昨天夜里是去了天牢,可是,我去干了什么?我为什么一点也不记得了?心中一阵阵发寒发空的感觉,跳起来道:“我昨天是去干什么了?” 杨无邪奇道:“你不是去救顾公子了么?我昨夜听到你们回来,不想打扰,今日来问问戚楼主,楼主,你这是怎么了?” 戚少商喃喃道:“顾公子?谁?” 杨无邪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凝视着戚少商,道:“楼主,你不至于真不记得顾惜朝了吧?” 戚少商把捂住脸的手放下来,道:“没错!他是说……他叫顾惜朝,可是,我却不记得他!我脑海里根本没有一丝一毫他的影子……我真的认识他?” 杨无邪沉重地叹了口气。“楼主,怕你是着了谁的道儿了。江湖传言,有一种奇毒,名为忘情,能令你忘记心爱之人。我一直以为是传闻,不足取信,而今看来……唉!” 戚少商急问:“那毒是取自何处?” 杨无邪道:“据说是唐门。” 戚少商按着头,破碎支离的记忆在拼命地打旋。唐门?唐灵?脑中一团混乱,越来越痛。 戚少商道:“你可知道我跟顾惜朝是如何相识的?又发生过些什么?” 杨无邪道:“楼主请稍等。”转身出去,过了片刻抱了一叠卷宗过来,道,“戚楼主,这是金风细雨楼一直以来搜集的有关你跟顾惜朝的资料,你可以慢慢过目。” 戚少商默默无言。杨无邪道:“楼主,属下记得,有一次你喝醉了酒曾说,如果可能的话,愿意把什么都忘记,从头来过。如今,你是忘了,却更不快活。” 戚少商如遭雷击,是吗?我忘了,我却一样痛苦迷惘?如果我们真的相识,那么,那个人,那个在我面前脆弱得像是到了绝望地步的人,他的心情又是如何?? |
我爱你,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我反而只能给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这次,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们一起走。这火,便是最后的桃花源。我终于相信,原来,被血染红的桃花源,便在这里。在这半天如血凄艳的火光中。 逆水寒正要穿胸而过,忽然穴道一痛,整个人不由自主半跪下来。 只听赵佚的声音,淡淡响起:“你想死?你想随他而去?” 戚少商怒道:“这难道还要你允许?” 赵佚道:“你不配,我也不配。” 戚少商狂叫:“放开我!” 赵佚道:“你应该知道,他选择此时,此地,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他死,就是要揉碎你我的心。他伤了心,也绝了念。我是始作俑者,最终伤他的却只有你。因为他爱上你,只有你能伤他。所以……你就留着这条命,今生今世,为此后悔吧。”刚才用了真力,现在才发现,浑身骨骼轻响,劲力似已在离体而去。 下雪了。洁白的雪花,如轻絮般飘落下来。赵佚一口口地呕血,仿佛直要把心呕出来似的。血溅在白色的雪上,如同红梅,鲜艳欲滴。 如果说我们这场战争中,有实际的输赢的话,那么便是,我的毕生功力,毁在你手里。我不能动情,却为你动了真情。我赔上毕生功力,我输得心服口服。为了你,值。 大火燃了三天三夜,终于熄灭。灰烬中,只有湛卢剑丝毫无损。仍然亮如秋水,灿如寒星。 这场火,仿若把一切恩怨情仇都烧成灰烬般,大火之后,天空一片明净,纤尘不染。 “请你让我把他的骨灰带走。他说过,要我把他葬在旗亭酒肆。” “……这样的大火?恐怕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那里的任何一撮土,都可以。” “……你带走吧。” 戚少商坐在路边一家小酒家内。又是熟悉的黄沙漫天,落日如血。风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地痛。戚少商紧了紧衣襟,手指轻触桌面上那个冰凉的黑色小瓷罐,心中一痛,喉咙一甜,一口血涌上了喉头。戚少商硬生生把这口血吞了下去。自己酿的苦果,是该自己咽的。 听得有个女子的声音在叫救命,又听得几个男子的狞笑之声。戚少商麻木地坐着,依然在喝他的酒。已经懒得动了,根本不想动。 只想把这个人的骨灰埋在初识的地方,埋在那个被黄沙淹没的旗亭酒肆。自己是不是也等于是个死人了? 戚少商胸口又是一阵大痛,直痛得五脏六腑都纠成了一团。自从目睹顾惜朝在火中自刎那一刻起,总是这样的痛法。 一个绿衣女子跌倒在戚少商身边,双手抓着戚少商衣襟,叫道:“大侠,大侠,你救救我吧!求求你!……”戚少商握着逆水寒的手紧了一紧,又松开。那股倦怠之意弥漫在四肢百骸,不想再挪动一分。 一个男子狞笑着扑了过来,戚少商一皱眉,以剑鞘把人挡开。那绿衣女子抱住戚少商的腿不放,戚少商眉头蹙得更深,弯腰想把她拉起来。 忽听一声脆响,戚少商回头,只见桌子被其余几个男子掀翻,桌上的瓷罐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戚少商茫然抬头,望着满天烟尘,在眼前弥漫。渐渐弥漫到眼中,戚少商的眼中,渐渐凝结成雾气,狂吼一声,逆水寒出鞘。 砍,劈,刺,削。带起一缕缕血光,一片片血肉。 红色的雾,迷住了他的眼。 一滴眼泪自戚少商眼角渗出,滴落到黄沙地上。 原来,一切都是空。 我们相约三生,期望三生石可证前缘,可求来生。那本来就是个梦想。永远不会成为现实。 戚少商抬头望天,苍穹浩渺,无边无垠。戈壁黄沙,无边无际。天地之间,唯有己身,孤零零立于天地之间。 本来一切都是空,我又如何能悟?本来一切,便是虚花。我们都是痴人。 一只信鸽落在戚少商手臂之上。戚少商茫茫然地打开纸卷,上面写着:楼中有变故,请楼主速回。 戚少商手一松,纸卷落在地上。 旗亭酒肆,总归会成我梦中的风景。那夜的琴音,也只是梦中的绝响。 这几年,好像是一个梦。梦醒了,这个世上,却已物是人非。 还清晰记得三生石上所刻那句诗: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只是,如今已是梦碎魂断,生死永隔。 最后,还是一般的阴阳悬隔,永无再见之日。 那场大火,把我的心,也烧成了灰。 你却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然后再孤伶伶地活下去,惜朝,惜朝,你真残酷。 戚少商往来路大步走去。风沙吹散了满天的灰烬,也吹碎了戚少商眼角的泪珠。 附:高宗年八十,病逝于德寿宫中,善终。葬于永思陵。高宗擅书法,有草书《洛神赋》遗世。 ——第三个结局《涅磐》完 ——《斩愁》全文完 后记:《涅磐》这个结局,才算是斩愁的真正结局,才算是把该交待的都交待清楚了。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最后誓言还是一句空话,人生哪来那么多的永远?三生石的前世今生,更是虚无缥缈的梦。不过,这个结局其实也跟第一个结局《虚花悟》一样,是个可以有所联想的结局,请自行体会吧,笑。 感谢长期以来一直支持《斩愁》的大人们,敬请期待第二部《虚花悟》?? |
虚花悟 --- 璇儿 http://post.baidu.com/f?kz=92968554 |
在哪搬的?这简单,我记得《逆水寒》吧里也没啊!不过超好看,那个虐心啊!!55555555 |
我表我表~~~~这文我不看不看~~~~再悲也不看~~~~~~满地打滚中………… 小顾已经很惨了还虐他干吗?身败、名裂、妻亡、羽散、心灰、志困~~~T-T知道有人虐他作为顾迷的我~~~~~想死~~~~~~~当年看耽美文的时候看见有人推这部电视剧,我满怀YY的P颠P颠跑去看,结果反而被掰直了~~~~而且我也知道我完了,最近几年是甭想找到男朋友了~~~~ 5555555~~~~~好多话想讲讲不出~~~~~介绍几个顾迷做关于小顾的MV还有篇文~~~~~不是BL大家见谅~~~T-T痛苦涕淋中……人家就是不想看见小顾被虐嘛~~满地打滚中…… 鹰在飞 (神哭小斧的作品~我的最爱~~~超专业水准~~~) http://www.163888.net/sing/openvideo.aspx?id=31067 (神哭小斧的作品还有个根据《逆水寒》改编的《大话逆水》,是讲顾戚啦~BL~~~) 红叶舞秋山 http://www.163888.net/sing/openvideo.aspx?id=20923 蓝莲花 http://www.163888.net/sing/openvideo.aspx?id=44814 离弦 http://www.163888.net/sing/openvideo.aspx?id=72704 大话逆水寒 预告http://www.163888.net/sing/openvideo.aspx?id=30772 1 http://www.163888.net/sing/openvideo.aspx?id=30778 2 http://www.163888.net/sing/openvideo.aspx?id=31063 3 http://www.163888.net/sing/openvideo.aspx?id=31064 4 http://www.163888.net/sing/openvideo.aspx?id=31066 我只搬我超喜欢的~~还有很多大家自己找吧~~~~有兴趣的话~~~~ 搞笑篇 小顾快跑 http://www.163888.net/sing/openvideo.aspx?id=55001 |
看一次伤心一次~~~哭去了~~~~ |
啊啊..小墨..这电视偶米看过..文文偶也8会看.虐``~~汗. 对了..给你纸..鼻涕..擦擦 |
谢谢~~~接过纸~~~~"噗唏~~~~" 爱去看看那个MV啊~~~~~~超好看~~~~~ 电视剧对我来说更虐~~~~ T-T |
忘忧谷链接: 上: http://bbs17.xilu.com/cgi-bin/bbs/view?forum=13178&message=219 下: http://bbs17.xilu.com/cgi-bin/bbs/view?forum=13178&message=848 |
恩,的确是虐的没话说,从精神到肉体小受太惨,偶也不是很爱哭的,可这文,让我55555555555,不过很好看,几主角个性太宣明,都好强,各不相让,文笔也不错! 电视剧对我来说也虐~~~~ |
虐啊…哭惨了 |
听说极度虐! |
惨绝人寰啊- - 不过我看的好象还不是这个版本。 哭死我了 |
在别人的blog上看文,看完了死摸到人多的地方号叫一句,以示此文惨烈。 儿子自己虐不心疼,别人虐便疼到死去活来,我乃后妈,却不称职?? |
顶啊~惜朝啊~我哭!5555555555555 老早就看了,不顶不厚道 我吐血推荐那! |
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逆水同人文啊.... 天池雨的《斩悉》续——你不会有事也写的妙,实在是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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