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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鸢尾花开(父子兄弟)[第2页] |
作者:水陆将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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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经是转天凌晨,二弟子桥蜷在他身边,脸上犹挂着泪痕。他强忍着痛撑起身子把子桥从头到脚翻看了一遍,没看见明显的伤痕后才艰难地松了口气,可正要趴回床上时,子桥却忽然醒了过来。 他没说话,子桥也就安静的蜷缩在床上不出声,黑暗中,他只能看见弟弟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格外明亮,似是闪着光,渐渐地就要溢出水来。 “桥桥,哥哥没事。”他伸出手慢慢地揉着子桥冰凉的脸颊,怕吓坏他一般又柔声补上一句,“真的,哥哥没事。” 子桥还是不言不语,只是倔强地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后才松开小手轻轻环上他的脖子,将冰凉的脑袋靠在他颈间,他一下下拍哄着怀里的小家伙,良久后,滚烫的液体终于晕湿了他的睡衣,小家伙压抑着抽噎哭得无比艰难:“哥哥你一直不醒,爸爸还把我的玩具车扔了,我很害怕。” 小家伙手劲不小,边哭边用力抱紧他,他扯到伤口痛到暗暗吸气,只得逗逗子桥引开小家伙的注意力:“你是难过哥哥还是难过你的玩具车啊?” 不曾想一句话竟引得子桥哭得声嘶力竭,他慌了神,不顾伤痛就要把子桥抱过来,子桥却先一步按住了他,像他以前哄他睡觉一样用额头抵着他的头,一边哽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要...玩具车了...我也. ..也不出去玩了...哥,你...你好好的...行不行?” 子桥悲戚的乞求让他心头蓦地一酸,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家伙,知道哀求出声没人应的绝望,所以紧紧抱着弟弟,就像抱住了不久前的自己。 “哥...我会听话的...你以后好...好好的,行不行?”听不到他的回答,子桥哽咽得愈发厉害,小手箍着他的脖子越圈越紧,似是抓着茫茫大海中的那唯一的一根浮木。 他抱着弟弟微微笑着,良久,终于落了泪,轻声回了子桥一句“行。” 此后经年,子桥和他貌合神离,他却仍是能时不时的想起夏日那个带着些微寒意的凌晨,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小家伙那么紧地抱着他,只是为了要他一个“好好的”的承诺。 |
看在小爷更了这么多的份上。。。不许潜水。。。!!! |
******** “大哥?大哥!”我有些惊慌地叫道。我在薛子默身边躺了许久,渐渐觉得不对劲,他还是苍白着脸,但是却好像是痛苦地蹩着眉,冷汗一股股地冒了出来,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颈,一手的汗渍。 我不停地推着他叫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颤着眼睑睁开了眼。我没敢出声,因为我发现他的眼神似是没有焦距,他看着我,但更像是透过我看到了一些过往的人,和过往的回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微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又闭上眼深呼吸了许久,再睁开眼时,他温和的眉眼终于与平日无异,我轻舒口气趴回床上,只觉精疲力竭。 “小五,你太偏执。”薛子默的手轻轻抚着我的头,我索性把头埋在臂弯里,不肯应他,但却听到身后他鲜有的叹息声,“你从小就把所有事看得很透,怎么会不知道,每个人或早或晚都是会离开的。” ——每个人或早或晚都是会离开的。 薛子默淡然的话语飘到我耳朵里,我的眼眶却忽然又有些发热。我当然知道,而且明白,所有人总有一天都会离开,区别不过是或早或晚。可是,我原本以为那是几十年以后,要等到我们都长大成人,要等到我们都成家立业,到那时我才能以一个过来人的态度回望我们或喜或悲的过往,平静地接受身边的人生老病死,在这之前,我甚至从没想过我会在十五岁这年直面亲人的死亡,这么早,又这么突然。 “要想清楚自己将来要做什么,爸爸不会干涉你,你才更要对自己负责,还有,有什么事多跟子桥子琳商量,你还小,总归有你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记住他们是你兄姐,无论何时总会护着你。”薛子默像留遗言一样一句句叮嘱下去,我却再听不下去,索性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既是想打断他,也是想问出困扰了我许多年的一个问题。 “你当年......为什么不逃......?” |
************ 为什么不逃? 薛子默微微一愣,看着小弟难得认真的神色,他也就配合地将脑袋靠在墙上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唔......这真是个好问题。 是因为他老爹暴戾的家法?是因为他二弟口口声声的哀求?还是...因为他舍不得这个家? ——不,显然都不是。 薛子默在心中默默剔除了若干选项,好一会儿后才回过头含笑看着眼前被全家人捧着纵着的弟弟。 十五岁了,眼前的孩子早就不是五年前含泪瞪着他骂脏话的冲动小鬼了。他一路清醒地看着这个小了他八岁的弟弟一步步地慢慢长大,并从最开始就认清了整个薛家只有这一个小孩可以肆无忌惮地自由生长这一事实,所以他向来认命地去完成父亲给自己布置的超出年龄范围外的功课,乖乖承担着家里的大人肆意加到他身上的所有压力,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些难受呢?是因为曾经同样是个孩子的子桥拼命忍着眼泪那么难过地问他“为什么”么? ——大哥,为什么? 小他四岁的子桥那年好像还不到十岁,功课做得不好挨了辅导老师的戒尺,正战战兢兢地伸着被打肿的双手跪在书房里等着挨父亲接下来的教训。他那时也是正巧去书房交一份报告,于是就这样被子桥紧紧地拉住了衣角。他知道子桥害怕,那孩子在薛家就像个寄人篱下的孤儿,他好歹还有父亲偶尔不着痕迹的关怀,子桥却是看见父亲就忍不住打哆嗦,所以他从懂事起就知道照顾这个没人想要的弟弟,总是记得抱抱他哄哄他,好让他觉得这里不是别人的家。他就着子桥的小手蹲下身,先是拿桌上的抽纸仔细替他掐了泪,然后就是看着子桥红肿的双手又疼又气:“乖,别哭了,很疼?唉,桥桥,你为什么不能再争气点?”他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小五咯咯的大笑,他忍不住站起身,就看到院子里对待他们向来苛刻的父亲正举着小五笑得弯了眼睛。那一瞬间,他仿似是被阳光刺痛了眼睛,微微闭了眼,待回过神想安抚还在地上的子桥时,那孩子却已经努力咽了眼泪,抬起头看着他想挤出一个微笑:“我尽力了,真的。” 那时子桥的目光有种不符合他年龄的疲惫和悲哀,他那么费力地仰头看着他,是在问他,但也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用着微微困惑和委屈的语气问:“大哥,为什么?” 一样留着薛家的血,为什么薛子安唾手可得所有的自由和爱护,他们却只能被要求乖乖听话任人摆布?一样生为薛家的男儿,为什么薛子安就可以安然地享受薛家的庇护,他们却必须为了薛家的荣耀拼死拼活地杀出一条坦途? ——大哥,为什么呀?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子默回想着,哦,对了,他只是倾身抱住了有些单薄的弟弟,在他耳边轻声说:“别人给的,都是留不住的,子桥你记住,想要的东西,要自己抢过来。” 他不曾想到,自那以后,子桥牢牢记住了他的话,并一意孤行地将其贯彻到底,他那时不过是觉得子桥还小,还过于软弱,谁曾想,整个薛家最软弱的其实是自己。 |
***** “哥?”见薛子默迟迟不回答,我不禁出声叫道,真是稀奇,乖宝宝薛子默竟然也会走神诶。 “嗯?”薛子默被我唤回神,只是稍微沉吟了一下就开口回答道,“你问我为什么......唔,因为我害怕啊。” 害怕?我睁大了眼睛,第一反应就是他在哄我,“你骗我!”我有些失控,“是二哥对不对?是二哥把你要偷偷出国的事告诉了老头子,所以你才没走成不是么?!” “当然不是,”我听见薛子默有些破天荒的用着微凉的语气缓缓道,“我想走的话,谁都拦不住。” “......可,我明明看到了......”我有些结巴,“那天二哥跪在你面前,他......你哭了。” “子安,你看错了。”薛子默的语气依旧清淡到泛不起一丝涟漪,但我却被他叫得有些心悸,要知道,我家温雅的大哥哥叫我们这些小的向来都亲亲切切的用昵称,只有极少数被踩到了底线的时候才会叫我们全名警告一下,我就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那极被薛子默偏爱的二哥子桥就在被警告过后还不知死活地顶过一次嘴,然后他就被我家大哥拖进了卧室好一会儿,我估摸着或许是那时候二哥的下场太过凄惨以至于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才导致我这么多年来只要一听见薛子默叫我全名我就头皮发麻再不敢跟他呛声。 “......小五,”估计是看我又开始赌气,薛子默轻笑着叹了口气又转而开始激我,“嘿,你多大了?打不得骂不得就算了,现在就连说都说不得了?” “......”我偏过头看着窗外开始大范围洒落的夕阳,决定暂时采取冷战政策,对敌方的威逼利诱全部不予理睬。 “咳咳,”薛子默忽然毫无预兆地咳嗽了几声,我皱皱眉,还不待回头,他含着笑意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小五?安安?陪我去顶楼花房看看好不好?” “......”冷处理,冷处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啦。”我感到身后的薛子默已经掀开了被子,甚至还听到他手边的输液瓶被他的动作带弄得丁玲桄榔,忍无可忍,我一咕噜爬起来就冲着坐在床边拔了输液管的薛子默大嚷开来:“你多大啦?!就不能消停会儿啊!” 薛子默听罢,似笑非笑地环顾了一下他的房间然后挑眉看着我,我先是被他瞧得愣了一愣,等反应过来后立刻羞得耳尖子都红了,丫丫的,想我薛小爷一世英名,这一个下午都在人家屋里哭闹打滚,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此时竟然还有脸敢指着人家的鼻子骂他......呜呜,让时光倒流吧,回到我踏进他房门前吧,我一定会阻止当时脑残的自己来找他的! “嗯....那啥,你不是要去顶楼吗?我陪你,快走,快走。”我快速地蹦下床给他拿了件外套,搀着他便要迈步离开。 但就在踏出房间的那一刻,他忽然侧过头看我,笑容里是我多年没见过的明朗,我微微有些失神,紧接着却听见他附在我耳边轻声呢喃:“安安, io pregherò per il tuo futuro in cielo un liscio, addio.” 我怔怔的看着他,确信自己在那一瞬间记住了每个单词奇怪的发音,却却完全理解不能,“什么意思?” 薛子默微微笑着,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半月状,我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的翻译,却只听他用和刚刚一样好听的声音掷地有声地说了一个单词:“Secret.” “%&***#¥%”我瞬间气结。 |
顶楼的玻璃花房是齐依舫留下的,当然,在那个年代,齐依舫只是在顶楼种些花花草草,后来能发展成温室玻璃花房则完全是我家老头子睹物思人的结果,由此也可以看出我亲妈的胸襟是多么的宽阔才能容忍自己丈夫三不五时的上顶楼赏赏花念念旧。 我很少往楼上跑,一则是因为它在顶楼,我懒得往楼上窜,二则就是因为我长这么大唯一一次挨得狠打就是跟这花房有关。 或许是因为我苦大仇深的表情实在太明显,薛子默刚被我扶到椅子上坐下就忍不住喷笑了出来:“小霸王,你七岁就敢上房揭瓦,现在摆这副苦脸想让我同情你?” 我翻翻白眼在他身边坐下,两手拖着脑袋看着落日余晖撒到玻璃房顶上投下的美丽光影。7岁时,我就是被这光影蛊惑,才没注意到脚下正给花浇水的管子,绊了一跤摔得半死不说,还好死不死摔到了花丛里压坏了好些幼苗,老头子知道后气急败坏地把我骂了一通,我当时又委屈又生气,就干脆大半夜跑到花房里把玻璃给砸了,此举一出,当即震惊了薛家上上下下,虽然我为此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但仍然没能拦得住薛家一大群七大姑八大婆添油加醋的宣传,如此这般,便成就了我多年屹立不倒的“霸王”之称。 “父亲曾经跟我说过,母亲真正种过的花其实只有一种,鸢尾,它在希腊语里的意思是‘彩虹’。”不同于我盯着变幻的光影看,薛子默的目光一直落在了正前方似开未开的花苞上。 “小叔说,这是一种开在通往天堂路上花,受到这种花的祝福而生的人,往往多才多艺,还有着闪亮和辉煌的个性。他说,我和我的母亲都是受到了祝福的人。” “我觉得他是在胡扯,我从不相信这些眼睛看不到的东西,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把能拿到的一切都牢牢抓在手里,所以这么多年来,我知道开花的时间,知道它们的花期,甚至知道这是我母亲遗留下来的除了我唯一活着的东西,我却一眼都不想来看。小五,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这不是祝福,是诅咒。” 生而丧母的孩子,没有因为失去至亲而得到怜惜,反而因了母亲的才气而背负着莫大的压力,生活中有关母亲的点点滴滴都是上一辈的人反复灌输,他们说他母亲爱他,他们说他是他母亲留下的珍宝,他们说...... 年幼时的薛子默曾靠着那么多的“他们说”拼凑出了一个幻想中的母亲,然后他发现,那是一个毫无瑕疵的神,而不是那个带给了他生命给过他最初温暖的女人,所以他一夜间长大,从此失去了一个孩子对母亲正常的渴求。 |
差点忘了。。。 “ io pregherò per il tuo futuro in cielo un liscio, addio ”:我会在天上祈愿你们的未来一片坦途,再见。 以上翻译出自谷歌,小寒不负任何学术责任。。懂意大利语的亲们不要拍哈~~ |
****** 我有些惊讶地微张着嘴,不敢相信薛子默竟然跟我说了这么多,薛子默见我沉默,便偏过头冲我笑笑,复又有些调皮地对我眨了眨眼,问道:“你不是对五年前的事很好奇?” 我傻傻地跟着点头,觉得今天的薛子默简直好得不可思议,看,他都准备给我讲一千零一夜了。 “那天答应了父亲后,我就回去联系了我舅舅。”单单这一句话的开头就把我震了个外焦里嫩,哎呦老天诶,这还是我那二十四孝哥哥不? 或许是猜到了我那震惊的小心思,薛子默看着鸢尾花苞的笑意顿时扩大,紧接着就道:“唔,对,是小少爷那一声脏话骂醒了我。” “......”我算是体会到啥叫如鲠在喉了......干脆望望天望望地再不给他一丝能调侃我的表情。 “然后我就以‘将来参军假期很少’为理由在那一个月假期里和我舅舅频繁联系,你知道他早就想让我离开薛家,所以在得知我要去美国后他简直是不遗余力地帮我清除了一切障碍,而我所要做的,不过是在薛家再演一个月好孩子,这对我来说简直没有难度。”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我只要在假期结束前几天的晚宴上跑出来,所有的一切就结束了。但就在最后几天,我却忽然犹豫了。犹豫的结果就是我在计划中准备逃跑的洗手间门口多转了两圈,然后就遇到了子桥。” “我确信我没露出破绽,但我还是低估了子桥的侦查力,他发现了楼下接应我的人,并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父亲一路派人跟踪我,并在半路上就找到机会把我截了回来。至于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是,我知道,而且记得非常清楚。那天宴会中途,老头子突然脸色大变,叫上我们直接回了家。我当时还好奇薛子默为什么不在,结果到家没多久,就看见他被老头子的两个警卫员送了回来。 |
我从没见老头子发过这么大的火,就连我小时候砸了玻璃花房都没见到他这副简直气疯了的模样。见他直奔着薛子默去了,我妈忙赶着想拦住他,却被推了一个趔趄,我冲上去扶住我妈,本来想发火,却被老头子狂怒的神色吓得直打哆嗦,我妈六神无主,眼见着老头子的拳脚已经上了薛子默的身,只得让家里的闲杂人等先出去,然后厉声让两个吓坏了的警卫员用最快的速度通知我小叔和姑姑。 一片混乱。我当时吓傻了,脑子里只剩下薛子默忍着痛叫的惨白神色,他捂着胃,不敢躲,可也得避开老头子气急了要招呼到他要害上的腿,等到他终于忍不住痛叫出声,我已经被吓得在我妈怀里嚎啕大哭了。 或许是薛子默的惨叫终于让老头子回了神,也或许是我和我妈的哭喊吓到了他,老头子终于冷静了下来,停下了不断踢打的脚,拿起了客厅里的鸡毛掸子决定换一种文明一点的打法。 我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又重新钻回了我妈怀里。我不敢看,也不想看,我不能忍受我一直高贵温雅的哥哥被老头子那样羞辱,他18岁,却在大厅里被脱了裤子打屁股。我甚至听见老头子不断挑剔他的姿势,然后就是挟裹着风声的抽打声和薛子默竭力压抑却仍然清晰可闻的粗喘声。 那是我一生中眼泪最多的一次。明明没打到我身上,但我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后来回想起这件事,不难想到我那时无比幼稚的想法:既然没勇气冲过去替他挨打,那就替他哭出来吧。 小叔和姑姑冲进来时,老头子刚把手中的掸子打断,没有了刑具,又余怒未消,深知老头子性格的小叔和姑姑立刻兵分两路,一个冲过去把老头子连哄带劝地拉去书房,一个和老妈合力把薛子默扶了起来。 从头到尾一直沉默不语的二哥就是在这时冲薛子默递过去一条毯子和一杯水,姑姑本就心痛得说不出话,此刻更是边抢过毯子把薛子默裹好,边埋怨二哥不知道帮衬不知道变通,然后就是越说越气越骂越凶。我看老妈一脸纠结,明显是想劝几句,但又怕惹急了和老头子一样暴脾气的小姑子,所以只好端着水喂了薛子默几口,希望濒临昏迷的薛子默能撑着说几句话,劝劝把他当心头肉疼的小姑子。 但谁也没想到,本来安安静静的薛子默竟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姑姑吓了一跳,一时没抱住让他跌到了地上,薛子默一手撑着地脸色煞白地就开始呕吐,所有人都被吓傻了,直到老妈一声尖叫嚷着救护车,我们才发现薛子默的呕吐物里已经参杂了血丝。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还没回过神,老头子已经越过我抱着薛子默匆匆出了门,小叔和姑姑立刻跟了出去,老妈则打发我和二哥上了楼,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一个星期后,一脸倦容的薛子默才出了院。 |
******* 回忆闪过之后,我沉默了许久,终于在墨蓝的天幕即将迫近时问道:“你那时为什么犹豫?” “都说了是因为害怕啊。”薛子默轻笑着说。 那时的我还是不懂薛子默怕的究竟是什么,直到很多很多年后,我成了家立了业,一次睡前无事便蹭到儿子床前一块儿听老婆讲故事。很简单的一个小故事,就是一只被人类细心圈养的小老虎在长大后被放归山林,因为不知道怎么捕猎结果活活饿死的故事,初衷不过是为了教育儿子要自力更生不能依赖成性,却硬生生地让我想起了那个已成为过去的大哥。 ——因为......我害怕啊。 被悉心圈养的小老虎,被以强硬的教育手段逼迫长大的薛子默;一但被放归山林,一但要踏入从未涉足过的花花世界;小老虎的选择是活活饿死,薛子默的选择是被抓回了家。 ——都说了是因为害怕啊。 那么多年后,我才蓦然明白当年薛子默深入骨髓的对外界的恐惧。因为从来没被允许选择过,因为从来没有踏出过被圈定的圈子,所以面对未知的世界,首先产生的就是对自己的怀疑,对自己的否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老头子强势的教育成就了他优秀的大儿子薛子默,却也彻底毁了他儿子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笑的退缩,可悲的懦弱。 “嘿,小五,鸢尾花,开了哦。”寂静中突然响起的,是薛子默温润如水的声音,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一株蓝紫色的花苞正慵懒地优雅地展开了花瓣,花瓣上还带着少许的露珠,它们顺着展开的花瓣缓缓滑落,似带着一道蓝紫色的光,最终却是落到泥土里不留一丝痕迹。 我震惊于这一刻生命的绽放不能言语,直到目睹了一株株鸢尾花开,才意识到薛子默已经很久没有说话。心跳忽然慢了一拍,我强忍着恐惧侧过头,见到薛子默安然地闭着眼,神态安详得似在小歇。 “哥?”我握着他的手,冰凉。眼中渐渐蓄了泪,我探过身紧紧抱着他,感觉到他已经不再跳动的脉搏,终于忍不住哽咽,最后泪流满面。 我15岁这一年,23岁的大哥薛子默在了我身边停了呼吸,彼时,一株株的鸢尾争相开放,满园溢香。我想,那是这些齐依舫花费心力种植的“彩虹”,终于在最后的时刻,把她唯一的儿子带到了无忧的天堂。 |
大哥over了,哼哼,爷就不信还炸不出乃们的留言了。。。! |
咳咳,不好意思拖了这么久,老二的番外实在是让我呕心沥血。。。 ,废话不多说,放文啦~~ |
薛子桥番外之告别 生不逢时,是薛子桥回首往事时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 他有一个大他五岁的哥哥,有一个小她一岁的妹妹,还有一个小他三岁的弟弟。所以他开始记事的时候,整天看到的都是围着启蒙的哥哥转悠的父亲,和抱哄着幼弟幼妹喂奶的母亲。如果你有很多的兄弟姐妹,你就会知道,独自活在父母看不到的角落里,是一种怎样恐怖并且寒冷的感觉。 他牙牙学语时,身边没有鼓励哄逗他的父母;他蹒跚学步时,不远处也没有张开双手等着他扑过去的怀抱,所以他学什么都要比哥哥慢一点,对外界的反应也都要比哥哥慢一拍,所以他父亲就认定了他有些呆傻有些不成器,所以他之后的大半辈子,都对别人冲他伸过来的手带着本能的畏缩,也对别人不带目的不设防的拥抱藏着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畏惧。 直到后来再大一点,他的哥哥终于在百忙之中看见了他,而起因就是他在庭院里狠狠摔了一跤,然后他哥哥把他抱回了家。 只不过他大哥到最后都不知道的是,那天他是故意挑他大哥在院子里的时候摔的,他只是想看看他亲人的反应。在这之前,他已经用这招试过他父亲,也试过他母亲,但他们最关心的反应也不过是叫来保姆对他好生照顾,肯抱抱他,然后亲自给他上药的,只有他哥哥,所以那一天他哭得稀里哗啦,根本不是他大哥以为的摔得狠了,而是因为那份迟了太久的关心,还是他自己耍了心机才换来的。 从那以后,自己还是个孩子的大哥就开始偷偷学着怎么给他当家长。他做功课时,会把自己抱到他屋里让他玩玩具;他去学功夫时,会把他放在院子里视线所及的地方溜达;就连他去宴会时,都会拉着他的手告诉别人自己是他弟弟。那段时间,他的世界几乎就是这个哥哥撑起来的,他万能的大哥在他狭隘闭塞的世界里大手一挥,就轻而易举地给他带来了光,带来了温暖,带来了依赖。 所以那时候的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他甚至都可以因此忽视掉父亲有些轻蔑的目光,可以忍受随着年龄增长而日益超出他能力范围的功课,可以假装看不到弟妹在家里受到的不平常的偏宠,也可以不去在意家里的亲戚朋友对自己和哥哥天差地别的待遇...... 只要,他的哥哥好好的,他便不介意做个人下人,一辈子活在自己大哥的影子里。 可是,他八岁那年,他亲生母亲回来了,带着和他一同降临在人世间的妹妹子琳,回到了薛家。 |
即使很多年过后,他依然不能用语言描述自己第一次见到子琳时的震撼,那是他双生的妹妹,却在第一次踏进薛家时就直接仰头对着让他恐惧不已的父亲说:“妈咪说你是我爹地,但我没见过你,如果你不能拿出本事让我佩服你的话,那我就一辈子都不喊你爹地。” 小姑娘一句汉语说得磕磕巴巴,却一点都没给人弱小的感觉,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有着让任何人都不容忽视的飞扬神采,那种飞扬和他小弟安安都不一样,安安是被宠坏了的跳脱,子琳则是极度自信下衍生的骄傲。 没有人会不喜欢那样的孩子,特别是他推崇强权的父亲。他甚至亲眼看见自他落地就没怎么碰过他的父亲一把捞起了才第一次见面的大女儿哈哈大笑,还隐约读到他今天才知道的亲生母亲望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可怜和失望。 他有点害怕,想转身逃跑,却跟急匆匆赶来的大哥撞了个满怀。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依靠。 他有些怕冷的就势钻进了大哥怀里,大哥也就一边得体地和大家打着招呼,一边用他身体不好为借口把他打横抱上了楼,明明知道这样的姿势要耗费本来就不大的哥哥更大的力气,也知道大哥是为了帮他挡住那些扑到他怀里后就流得一塌糊涂止也止不住的眼泪才这么做的,他却还是用尽了全力把哥哥的脖子攀得紧紧的,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排解一些心里莫名的难过和小小的委屈。 那天晚上,他的亲生母亲来他房间找他,不像子画和子安的母亲,他亲娘上来第一句话就直白地直接刺进了他心里,她对他说:“子桥,你的人生本该和子琳一样,可是你却自甘堕落。” 自甘堕落,这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是个太严重的词,他霎时间就惨白了脸色只想逃离他母亲去找他哥哥,可他母亲根本不给他机会,她挡在他的床前,直视他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对他说:“你要的生活是什么?是畏畏缩缩地做你爸爸眼里的废物,还是战战兢兢地长大等你大哥和弟妹的施舍?薛子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她把他拖到镜子前,指着镜子里脸色苍白满眼恐惧的自己接着说,“恐惧、懦弱、畏缩,你把你自己逼成了一个胆小鬼。你看到子琳了?她和你一模一样,却有资本让人在这个年纪就瞻仰她的骄傲;你喜欢你大哥?别忘了他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是人人交口称赞的世家子!你羡慕你弟妹?子桥,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他们父母双全有能力过着不用拼命还自由自在的日子!你有什么?告诉妈妈,你有什么?如果你不为自己打算,你在薛家要怎么活?!” 那个晚上,他一直觉得自己疯了。他看着镜子里濒临崩溃的自己,头脑却异常平静,就好像心里面住了一个小人儿,从头到尾都用着冷漠的眼睛等着那个懦弱的自己彻底崩溃,然后他就可以获得新生。 “子桥,”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良久,耳边终于传来一声叹息,“看看妈妈。”他没反应,只是呆呆地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身后的母亲抱在了怀里,一开始还只是轻微的触碰,后来就抱得越来越紧,他渐渐觉得窒息,却终究只是看着镜中紧紧搂着他不放的母亲沉默。 “子桥,妈妈对不起你。”他看到有一行泪缓缓从他骄傲美丽的母亲眼里滑出,砸在他肩上,好似留下了一小块滚烫的灼痕,烫得他微微有些心痛。“宝贝儿,求求你站起来,蒋家的孩子没有懦夫,我不稀罕薛家的钱,但我要我蒋莹的儿子活得顶天立地。” 是夜,他母亲细心地帮他洗漱搂着他入睡,他期盼已久的母爱终于来到他身边,他却一夜梦魇,难以安眠。 |
五天后,他母亲带着子琳离开,他躲在屋里看着小轿车缓缓开出院子,爆发了和他大哥的第一次争吵。 说是争吵其实也不尽然,他大哥是出了名的温雅,对待弟妹更是宽和温柔,所以如果他只是在发泄这些天的压抑,那么他大哥就一定会好脾气地一边任他嚷一边耐心哄他,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直到他口不择言地喊出一句“我恨父亲我恨母亲,我恨薛家的所有人”。他说的是气话,但他不能否认他心中确实这么想过,所以几乎是瞬间,他看见他哥哥立刻沉下了脸警告他收回刚刚的话。 他从没见过他大哥对他摆脸色,所以短暂的惊愕后是更加汹涌的委屈。他大哥脾气好,可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他的拒不认错抵死不屈,于是等他回过神,他已经被自己亲大哥扒了裤子压在腿上扇了好几巴掌了。 他挨过授课老师的戒尺,也挨过父亲的藤条,跟那些比起来,大哥的巴掌简直不值一提,可因为那是最疼他的大哥,所以那种痛就被无形中放大了好多倍,甚至于都衍生成了他即将被遗弃的恐惧,让他哭得撕心裂肺把他大哥吓得愣是再不敢动手。 很多年后他再想起往事,都觉得他大哥不是在养弟弟而是在养祖宗,他宠他,甚至都超过了父亲宠安安。 没人见过那样的薛子默,没有理由没有原则地护着他,舍不得他痛看不了他哭,见不得他被欺负也受不了他被轻视。他自落地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何德何能,竟让他大哥待他如珠如宝。 如果后来他没听见父母在夜里的谈话的话,他或许真的会一辈子跟在他大哥身后,做个没理想没抱负却天真快乐的世家子,他不会变成一个耍尽了心机只为了得到地位和未来的卑鄙小人,他不会杀红了眼看不到身边的一切,他也不会......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那天晚上他睡得晚出去找水喝,路过父母房间时听到他们在谈论大哥,就多呆了会儿。继母还是如常的温温柔柔:“子默肯定是你的接班人,子桥呢?那孩子也很聪明,就是有点自卑。”“自卑?没能力的人才会自卑,你看看子琳,再看看子桥,我看着就来气!反正也没什么出息,将来随便给他找个工作得了,子默护他跟护犊子似的,也出不了什么事。”父亲的声音是几年不变的不屑,他靠墙听着,头一次没哭。 ——你要的生活是什么?是畏畏缩缩地做你爸爸眼里的废物,还是战战兢兢地长大等你大哥和弟妹的施舍? ——自卑?没能力的人才会自卑,你看看子琳,再看看子桥,我看着就来气! ——恐惧、懦弱、畏缩,你把你自己逼成了一个胆小鬼。 ——反正也没什么出息,将来随便给他找个工作得了。 ——宝贝儿,求求你站起来,蒋家的孩子没有懦夫,我不稀罕薛家的钱,但我要我蒋莹的儿子活得顶天立地。 父母的话交织在他脑海,他就静静地在黑暗中站了良久,最后终于无声地微微笑了出来。 如果说他母亲递给了他一个潘多拉的盒子,他父亲就是亲手替他打开的人,他放出了一个魔鬼,一个他自己都不认识的魔鬼。 那年他九岁,学会了隐藏。 |
之后的很多年,他在所有人面前沉默而安静,扮演着一个胆小而自卑的孩子。他把功课学得不好不坏,让他父亲彻底认为他无可救药;他悄悄把所有人的目光和压力都转移到了薛子默身上,只为了躲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学他自己需要的东西;他甚至把他哥哥的录取通知书偷偷放在了父亲书房,只因为他不想承担他大哥逃走后父亲可能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他背叛了最爱他的哥哥,彻彻底底。 他的童年活在被人忽视的压抑里,他的少年活在浸满怨毒的毒汁里,他机关算尽耍尽心机,都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曾经轻视他的人面前给他们好看。不用告诉他什么爱能战胜一切之类的鬼话,你要知道,当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被怨恨冲昏了头,他的双眼就会自动屏蔽掉那些阻拦他脚步的柔软情绪,不疯魔,不成活。 那样的疯狂的情绪延续了好多年,直到他看见他大哥的眼泪。 那是他大哥出逃被抓回来的第八天,堪堪被允许出院回家,他在自己屋中眼看着去接哥哥的车驶进了院子,踌躇许久,终于还是抵不住心里密密麻麻纠结的疼痛去看了他。 他从没见过那样狼狈的哥哥,倚靠在白色大床里的大哥病弱得好似一张要随风飘去的白纸,他看着他,苍白着嘴唇,青黑了眼圈,再掩不住满身的疲惫和倦意,良久,移开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梧桐,他愣在当地,霎时间泪流满面。 在他的记忆里,他大哥一直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他能随时随地把他举起来抱抱,也能想出各种各样的方法逗他开怀大笑,不管他闯什么祸,他大哥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并且无限次的原谅他,就是这样毫无原则的纵容,才让他忘了,他哥哥也是人,被伤的狠了,也是会痛的。 他哭了许久,不出声,只是不断地流泪,他大哥也就那样看着窗外,不声不响直到日光微移。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心软的到底还是做哥哥的那个,他只听见一声轻轻的“桥桥”,已经快干涸的眼泪便愈加汹涌,他索性“扑通”跪倒在他大哥床边,这才终于让他大哥回头看了他一眼。 “哥,你别吓我......”他再顾不得其他,扑上去紧紧攥着他大哥瘦得几乎只剩了骨节的手。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畜生,我对不起你。”眼泪模糊了他的眼,他哽咽着不知所措,最后只剩了语无伦次。 “你别走,哥,我害怕,你别走......”他一刻不停地乞求原谅,像个哭闹无理的孩子,直到一双大手伸过来细细替他掐了泪,他才有些迟钝地止了哭声。 逆光的房间里,他大哥的憔悴的病容还是带着与生俱来的温和,他那时似乎看到了他哥哥眼中与儿时无异的宠纵和无奈,可也只是一瞬间,他就震惊地看着他哥哥微笑着落了泪。 他傻在了原地,可他哥哥却依旧笑容平和,语调温然,甚至还保持着十几年雷打不动的优雅轻轻叮嘱他:“桥桥,未来是你自己选的,你要好好的。” 他忽然止不住颤抖,伸手学着他大哥的样子去拭他的泪,冰冷的液体,直接凉到了心里。他也是从那时忽然明白,那份他曾经悉心藏在怀里任谁也不能觊觎的感情,被他扔到地上践踏了那么久,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
十三岁过后,他大哥就被送去参军,一别五年。 他好像也就是在那一夜间长大,学着些不咸不淡的应酬,让着有些叛逆有些骄纵的弟妹,偶尔跟继母说些不着痕迹的贴心话,再在父亲跟前做个听话平庸的儿子。日子就在一日日的消磨中渐渐流过,等到他大哥回了家,他才恍然发现他竟然已经有五年没再哭过。 一开始他是不知道他大哥得了病的,只是隐约觉得家里的气氛有些奇怪。父亲天天早出晚归,脾气狂暴得似只困兽;继母日日围着大哥,吃穿用度都要悉数过问;姑姑几乎住在了薛家,每日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发呆;小叔倒是比较正常,就是变得有些一惊一乍,好多次把他吓了一跳。种种异状让他隐约猜到有一件大事即将要发生,但他大了,知道有些事人家不想他知道,他就不会去问。直到有一天,他大哥在指导子画作画时,突然抽搐着晕倒。 之后的一切就发生得极其迅疾,入院,诊断,不可医,回家。他看着家中大哥淡静等死的侧脸,恍惚中就想起了小时候他大哥给他讲的佛家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 他的一生,对所有的人和事似乎都是求不得,先是他父亲,再是他母亲,现在终于轮到了他大哥。这或许就是冥冥中上天在告诉他不该强求他命里没有的东西,那些他所谓的自由他幻想的未来,到头来都像是一场笑话。一个噩耗,就足以毁了他得以安身立命的一切。 后来他大哥出葬时,他没有哭,反而是向来与大哥不算亲厚的小弟子安嚎啕个不停。是以人人皆说薛家次子薄情寡义,狼子野心,说得多了,连带着他父母看他的目光都带了寒心和怀疑。他对此充耳不闻,只顾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说,从得知他大哥发病到死亡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被困在了一个奇怪的世界出不来。他总觉得只要他不去告别,他大哥就还能活得好好的,所以他大哥在世时,他就只挑他大哥睡熟后才去看他,他大哥死后,他就无论如何都不肯向其他人一样哭着说永别。 这样荒唐的执拗持续了好久,直到子安最先从亲人死亡的阴影里爬了出来。 他其实一直觉得子安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孩子,明明有着一双比所有人都通透的眼睛,竟然还能在看透了世间许多黑暗后保持了本性的纯真,不过这或许也是大哥选择在那孩子身边走完最后一程的原因,不是父亲,不是继母,不是姑姑和小叔,也不是...他。 “io pregherò per il tuo futuro in cielo un liscio, addio.这是大哥留下的话,我听不懂,但二哥你......应该明白吧。” 他听着子安口齿清晰地复述,沉默良久,终究还是用手捂住脸试图掩去脸上一塌糊涂的泪水。 ——我愿在天上祈愿你们的未来一片坦途,再见。 心口猛然间痛得难受,他再顾不得子安还在身前,蹲在地上就开始疯了般地嚎啕。留给所有人的遗言,偏偏用了整个薛家唯独他会的意大利语,混蛋,你想告诉我什么? ——桥桥,未来是你自己选的,你要好好的。 他听见自己身体里那头受了伤的野兽在走投无路地嘶吼,他看见他幼弟子安惊慌失措地含着泪抱住了他。他觉得他这辈子是好不了了,心底那道好不容易被他大哥用温柔治好的伤再次撕裂涌着血,稍稍一碰就要痛得疯掉。 ——桥桥,不要天天粘着我嘛,来,跟哥哥说再见,再~见~ 遥远的记忆再次闪过脑海,他忽然一把推开子安跑到了隔壁大哥的房间。空荡荡的卧室冷冷清清,他跪倒在地面,以头触地,嘴唇嗫嚅了半晌,最后才和着眼泪挤出几个字:“对...对不起...大哥...再见...再见...再见......” 那是最后的告别,虽然迟了那么久那么久。 |
为毛现在发帖都要验证了啊?!麻烦死了。。。 话说虐二哥真是虐的我心力交瘁。。。想看渣爹的再忍忍,我大致有想法了。。 再有就是原来《踏歌》里催着我写新文的亲都在哪里。。。我写了呀,你们倒是看看呀。。 |
我卡文了卡文了 。。!憋了好几天憋不出来几段。。果然我还是适合虐儿子么。。。 。。 咳咳,小寒就是冒出来告诉你们一声表心急。。我虐渣爹没经验,,需要时间嗷。。 耐心耐心哈~~亲爱的们~~~ |
我也不知道为毛一个小番外要写这么长。。。 但还是要告诉大家一声:未完待续。。。因为明天就要滚回学校军训了,所以剩下的估计还是要攒好久。。。希望大家还有耐心哈。。 另:最开始薛家老二说的“I miss you”可以理解为“我想你”,也可以理解为“我错失了你”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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