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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君问归期未有期[第3页] |
作者:雾逸朦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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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405楼: 因为打之前就说好了嘛,总不能假装忘记了吧 |
大家说,这回要不要让小袁补完呢?哇哈哈哈~(朦胧最近真是越来越邪恶了) |
恩……发生了很多…… p.s. 上一章略有修改(当中加了一小段),朦胧一直没有发到这里来。所以,朦胧呆会儿先发的是上一章修改部分,然后再发下一章(感觉朦胧好罗嗦,写了一大串居然还是没到关键情节……咳咳,关键情节指什么,相信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
番外——看朝花(七) 袁静宸的时间表订得相对宽松,基本其中的每一项内容都可以为他省出宝贵的十几分钟,再加上中间休息的时间,到吃晚饭时,除了下午该完成的功课外,他还补完了上午的两项功课。这样的成果应该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不过离袁瑾的要求还是有不小的距离。 毕竟下午才被哥哥不着痕迹地警告过,晚饭时,袁静宸便不敢再吃得潦潦草草。虽然就坐在哥哥旁边,但他也不会为示自己改过而刻意多吃些菜或做些什么。他知道,这些,都不是哥哥真正要的。 真正的认错从来不含刻意做作的成分,是否改过的评判者只有自己,不是哥哥,不是老师,也不是身边任何身份的其他人。 有时候,袁静宸也会想,在自己心里,哥哥究竟是怎样的。或者,说得明白些,对于哥哥,自己到底怕不怕? 不怕,那是不可能的。自己会怕哥哥手里的尺子和皮带,会怕哥哥脸上失望的表情和环绕周身的气场。有时,哪怕只是哥哥严肃的目光都足以让自己不敢抬头。 但是,怕,同样也是说不过去的。如果真的怕了,怎么可能在明知几小时后面前这人有可能要再将自己痛打一顿的前提下,依然坐在他旁边,气定神闲地用着晚餐,心就如同镜般的湖面,莫说风雨,就连搅场的鱼儿都没有。 不过这才是自己的哥哥——平淡却不冷淡,会严厉也会温和的哥哥。 饭后,袁静宸依旧去补自己的功课,而袁瑾则是在稍微地收拾后开始处理公务,未雨绸缪地完成一些开学后会用到的计划书。 袁瑾虽然总是一脸严肃,教训袁静宸时也屡屡下狠手,可他心里对这个小他许多的弟弟其实是极为疼惜的。只不过,他不会向很多人那般,事事宠着纵着罢了。 对于中午时惩罚的力度,袁瑾心知肚明。那样的肿痕,说不疼,才是连戳破都显得幼稚的谎言。他又哪里真能让弟弟再忍着痛把作业送来自己书房。 袁瑾暗暗算着时间,在离九点还差十分钟的时候,去橱里取了把尺子,背着手走进了弟弟的卧房。进了门便见弟弟还是如同下午那样,腿曲跪着,右手在作业本上奋笔疾书。 “唉”袁瑾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眉眼和面部线条都不自禁地软了下来。 从下午到现在,除去吃饭,少说也有七个钟头了。虽然后来也用了垫子,可只一想到弟弟竟跪了那么长时间,袁瑾的心就像被谁紧紧攥住了似的,疼得喘不过气来。 袁瑾不作声地看着弟弟。十四五岁就要进高中的年龄,身子发疯似地长,愈发宽阔的肩和脊背似乎也有几分男人的味道了。袁瑾默默地瞧着,忽然,不知何故地,又觉得穿着睡袍的弟弟的背影还是显得单薄了些,就像以前,那个小小的孩子。 想着想着,又觉得难受起来。 弟弟不是那种莽撞爱闯祸的孩子,他聪明懂事、善解人意,无论是哪方面都可谓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可偏偏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到了自己手里动不动就挨打受罚,也不晓得究竟一年里有多少时间他的屁股压根沾不得凳子,他挨的打恐怕比那些真正不愿上进的调皮蛋还要多许多吧。 大概就是因为优秀,所以做错的事,无论大小,都显得醒目。 心思转到这里,袁瑾不由地觉得自己似乎是对这个弟弟有些过分苛责了。可转念一想,又还是赞同《陆游家训》中所谓的“后生才锐者,须常加简束”的说法。 这么聪明的弟弟,更当要好好教导才是。 袁瑾这么想着,一面握紧了手中的尺子。尺两侧薄薄的边毫不留情地咬进袁瑾的掌心,硌得他生疼生疼,可他也不觉得有多么不舒服。 毕竟,挥板子的时候,痛的从来都是两个人。 |
回复443楼: 是觉得虐得太厉害了吗?朦胧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其实下一章我想放小袁的……(虽然只在⊙⊙的数量上) |
回复447楼: 欢少,你真是……………… |
回冷へ若冰:朦胧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只不过好象写文的时候总是扯着扯着就扯远了,眼看过一千了但该写的还没写.原本我今天想把这段虐写完的(都在心里酝酿了很长时间了,连草稿写成都已有几个礼拜了,结果还是……) |
番外——看朝花(九) 袁静宸从小被袁瑾教训,单是屁股上就不知挨过多少回打。可这么长时间,袁瑾却从没给他立过规矩。“不许动,不许挡,不许叫”之类的话袁瑾绝不会说,甚至在他教育弟弟的字典里,“不许”这类词都是出现频率极低的。 这不好,袁瑾总是这么想。小苗的成长不仅要阳光温暖,雨水滋润,更要有足够新鲜的空气和足够广大的空间。 因此,所有他给弟弟的惩罚和教训都是允许有例外和特例的。 例如说,倘若袁静宸对这次教训实在觉得委屈,他有绝对的权利在被惩罚之前跟哥哥说清楚,无论他的话是否被认同,这都不会成为袁瑾额外怪责他的原因。 甚至于,不只是委屈的时候,哪怕仅仅是因为痛得实在受不了,或者在除了惩罚项目外有别的觉得难受的地方,袁静宸都是被允许在任何时候讲述的。 但有些事情即使没有明确的规矩来约束,也是不能被认同的,就比方说在挨打的时候不经允许随便乱动。 袁瑾从来都告诉弟弟,痛到极点的时候可以说出来。教训并不是虐待,作为哥哥,他会顾虑弟弟的感受和伤势。但在接受袁静宸认为可忍受的范围内的责打时,无论什么原因,他都应该保持自己的身体姿势。 毕竟,袁瑾不是明朝的锦衣卫,也不是县衙里天天拎着板子练拍砖头的衙役,他可以尽量避免在教训中对弟弟造成身体上的、真正的、持久的损害,但他无法保证。一旦弟弟在责打中突然移动,他就有可能会因收力不及而发生一些不被人希望看到的意外。 袁瑾将靠垫重新摆正,看了弟弟一眼,声音里有几分无奈的叹息:“你趴回来吧……” 袁静宸听出哥哥声音里隐隐约约的宽恕,心里更加难过。每次总是自己做错在先,惹得哥哥教训。 这“教训”二字,说来简单,真要做又哪里容易。 莫说抡板子这样的力气活儿,就是这打罚中的心思与顾虑都多如牛毛。责打与虐打,一字之差,便是截然不同的行为,可其中的度量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把握清楚。 打,不能蜻蜓点水,亦不能如狂风骤雨一般过于凶狠地摧残。蜻蜓点水的责打不如直接宽恕来得更有效,而满眼凶光、红着脖子、青筋毕露地抡板子的人本身也就配不上这“教训”二字了。 袁静宸有时想,如果要说从小到大,哥哥教了他哪两样东西,那其中一样一定是对自我的严格,也就是古老的“慎独”之说,而另一样恐怕便是宽恕了。 记忆里,除了极其少数的几次,哥哥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生过他的气。 打碎了东西也好,弄丢了装着不小数额的钱包也罢,甚至于一次因为一件冤枉事,老师亲自上门扯住哥哥唠叨了几个钟头,哥哥都只是在事后冲着自己宽容地笑笑。一言一行,分明地告诉他: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他的错误总是能被哥哥原谅和包容,而这样的原谅与包容从错误产生的那一刻便已经存在,绝不是用严苛的惩罚和屁股上淤肿的伤痕换来的廉价交易品。 袁瑾看出了弟弟的神游,却也没打断,更没斥责他:怎么惩罚过程中都敢随便开小差。 袁瑾不是神,弟弟此刻的心思他猜不到,却也同样不想知道。 无论弟弟是在想什么,做哥哥的,在弟弟思考时陪一陪,等一等,也总是应当的。 许久,袁静宸总算是回过神来,看看一脸平静的哥哥,刹时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一件事。但他也知道不能再这么放纵思维地想下去了,不然,难道真的要哥哥陪着自己等一晚上?虽然此刻屁股上还是疼得让人心慌,可总算也是趴在软软的床上,但哥哥却是站着等呢。 |
可若是打手、脸这类会露在外面的部位时,袁瑾下手总会有所控制。他会让弟弟感受到火辣辣的痛,可他不会让弟弟顶着一张留着巴掌印子的脸,或者带着一双肿起半厘米高的手到处走。哪怕是不用外出的假期,他也绝不会这么做。 脸和手,固然是给别人看的,可试问又有谁能对这样明面上的、教训后的伤痕真正坦然?那种印记,自己看一次,便是一次折磨,一次羞辱。 这么难受的事,袁瑾从来不舍得施加在自己乖巧的弟弟身上。 袁瑾弯腰把弟弟手里的纸巾团取出来,手摸摸弟弟被泪水润得湿乎乎的脸,又另取了张纸巾替他擦了擦,才轻声道:“时间晚了,你休息去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儿呢。” 袁静宸点点头,等哥哥把床上的垫子和落在一边的皮带收走,便自己上了床。 “这里,还好吗?”袁瑾看弟弟趴上床,膝盖在睡袍下半露出来才又想起弟弟跪了大半天这桩事,轻轻抚了弟弟被压许久的膝盖开口问道。 “恩,”袁静宸应了一声,又觉得说得太随便,忙补充道,“长毛垫子很软,跪着不怎么累的。” 袁瑾知道自己再怎么问,弟弟也总是说“不疼”、“不累”的,便不再多说,关上房间顶的大吊灯,只留床头一盏台灯给弟弟,就转身离开了。 在这个过于广阔的世界里,人恐怕连棋盘上的棋子都算不上。总在某一刻突然欣喜,觉得自己捕捉到了身边人的秘密,可又在下一刻明白,自己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 而有些东西,除非是命运刻意的安排,不然人哪怕终其一身,也不会窥见其真貌。 就如同袁静宸从来不知道,在十八岁以前,每次自己挨打后,袁瑾其实都会来看他。虽然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如何给自己涂药,虽然袁瑾绝对不会委屈他到要靠不上药这样拙劣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愤怒的地步,但袁瑾每次都会来看看,或帮他抹匀伤药,或在他陷于满是荆棘的噩梦中时轻轻拍他给予抚慰。 袁静宸一向有质量不错的睡眠,可也绝不是雷打不醒的死猪类型。 袁瑾是个懂得如何不打扰到弟弟甜梦的好哥哥,却也绝不是来无影、去无踪、行平地如踏雪无声的武林高手。 但命运的奇妙便正在此处。 十几年间,就算有时匀药会带来疼痛,就算有时身上太疼而使袁静宸根本无法安稳地入睡,可在袁瑾陪在他身旁的时候,他从来没有醒过。 也许有人觉得,袁瑾所做实乃愚蠢的无用之举。 可对袁瑾,能让弟弟的伤尽快地养好,他就已经满足。至于弟弟知道与否,实在没有区别。 对于袁静宸,是的,他的确不知道。可人是那么奇妙的动物,有许多东西哪怕不能在脑中、心里占得一席之地,身体也会有最纯粹、原始的记忆。 又有谁能够确定,袁静宸——这个敏锐聪慧的孩子,一定就没有半点感觉呢? -------------------------------------------------------------------------- 此番外中第一个小故事至此完结,这一整个“看朝花”的番外主要叙述两兄弟间高中时期的故事。原谅朦胧,此番外至少还有一个故事(还有增加其他情节的可能性),有关更小时候的番外可能要过一阵子才能写到了。 另:祝大家新年快乐!愿大家三天长假过得开开心心! |
回复:489楼 是的,的确与下文有关 |
番外——看朝花(十一) 当秋风卷下裸枝上最后一片黄叶的时候,袁静宸拿到了自己满是红叉的期中考卷。 那是怎样一个悲哀的过程…… 眼睁睁地看着按名次排序的试卷一份份发下,一份份地被它们各自的主人取走。那些同学或欢笑,或懊恼地拿着试卷走开,无论分数究竟合不合他们的心意,他们的心至少已经安定。 袁静宸虽然在老师发掉手上前五份试卷的时候,心里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可他完全不曾料到,自己的分数竟会那般恐怖。 袁静宸无法忘记在不知多久的等待后,隐约间,望见老师瞥向自己的目光。袁静宸把全部的目光聚集在那张发下的、白花花的试卷上,看着它经由前排一个个同学的手向自己传来。当袁静宸从坐在自己前面的同学的手里最终得到这张考卷的时候,尚不及去看顶端的分数,心就已凉了一半。 漫卷红叉,有那么一刻,袁静宸简直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考卷。他终究是把目光锁在了鲜红的分数上——那个极低的数字,旁边端端正正地写着自己名字。 袁静宸头一次,迫不及待地拿过计算器,将所有的分数重新算了一遍,可是没有意外,没有奇迹,老师给的分数完全正确。 他下意识地将考卷翻到反面,让那个难看的分数与桌面共处,蔽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去。可分数能盖住,红叉又哪里有地方躲藏,最后朝上的,依然还是一张糟糕的答卷。 袁静宸看着面前的卷子,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被那压抑的分数夺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恍然间,他想起几个月前正享受暑假的自己,日子过得悠闲而充实,几乎每天都能早早地上床,在柔软的大床上描绘甜美的梦,虽然期间也有因为几件小事而被哥哥痛打的时候,可日子总是过得那么惬意。 再回想开学至今,袁静宸真是觉得委屈了。 他已经那么用心,那么努力,刻刻不停地完成老师的作业,做那些好象永远做不完的卷子。虽然已入高中的他不再有初三升学时的压力,可功课从质到量都翻了不止一倍。 仔细算算,从开学后,哪一天他又在十一点前睡过?第二天又为了要赶早读课而不得不早起,日子真是过得无比紧张。 袁静宸实在太辛苦了,以致于连素来严厉的袁瑾都已默许他在早上无安排的周末晚起一个小时。如此的付出,如此的投入,却换来这样差的分数,要让袁静宸情何以堪? 老师一脸平静地走上讲台,如平常一样地讲解题目,甚至还会在讲到起兴时面露笑意。 可袁静宸始终只是看着自己的试卷,就算偶尔抬头看看板书,也再不敢去碰老师的目光。 对于考砸,他太没有经验,此刻更只觉得身边尽是尖刺,怎么动都是疼。 下课后,袁静宸自然地被老师叫出去谈心。这已是最后一节课了,深秋的傍晚,窗外一片暮色。袁静宸只能将考卷放好,强作镇定地看看旁边开始整理书包的同学,跟着老师走了出去。 那个总爱絮叨又是直性子的老师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身后跟的这个学生在萧瑟的秋风中,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这个老师和以前初中的老师显然是不一样的。他的问话无比直白,上来便开门见山地向袁静宸探问成绩迅速下降的原因。袁静宸看看老师,又看看空着的办公室,支吾许久,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老师对此显然是失望的,但大约是考虑到时间不早,也只是对袁静宸此次全线溃败的成绩略做点评,就放他回家。 袁静宸再回教室拿包时,其他人已全部走光,不知是否缘于考试成绩的刺激,连值日同学也一个不剩。袁静宸无奈,却也只能收好窗帘,关了窗和灯,再将门锁好,才放心离开。 袁静宸一路加快脚步,毕竟是晚了,今日的作业还有许多呢。他这样想着,远远地,便看见了哥哥泊在校门口的车子。 从他开学后,因为作业实在太多,袁瑾不愿弟弟挤公交多费时间,所以总会在放学时来接他回家。好在,袁静宸学校里放得晚,袁瑾就算下班后赶过来一般也不会迟。 袁瑾看弟弟走近,替他拉开车门,边自己走去另一侧边问道:“今日怎么这样晚?做值日吗?” 袁静宸正往车里钻的身子瞬间刹住,一时间,他竟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等袁瑾进了车,将车子发动起来,他才低声回道:“不是做值日……”说到这里,袁静宸又顿住了,心里翻来覆去,终究不愿将被老师留下的事讲出来,只是跟道:“下回,我再快些。” 袁瑾听他这样,心下也是疑惑。不过他也不追问,反正,重要的事袁静宸绝对不会瞒他,至于那些弟弟不想提的,便由他去吧。 |
回复494楼: 安然这个表情看得朦胧好慌……是朦胧哪里写得不尽人意吗? |
回复若冰:说没关系是不正确的,但大袁绝对不是因为分数或者名次而拍小袁。 |
回复499楼: 这个名字看着眼熟,楼上的亲是不是以前评过朦胧的其它文章? |
番外——看朝花(十二) 袁静宸坐上了哥哥的车,心里想的却还是今天学校里的种种,同桌惊讶同情的目光,老师责备或直接无视的眼神,光洁桌面上叫人胆颤心惊的试卷,一样样在他心头掠过,可却没有一件能让他获得些许的抚慰。 都说成绩好的学生通常有很强的好胜心,可袁静宸却是属于少数的那种特例。他不爱同人计较,也不愿和别人争抢,只要不是重要的事情,与别人发生争执他多半会先退让。这样平淡的性子原本是极易使他被别人忽视的,可他又实在太优秀、太光彩夺目,以致于连平淡都成了宽容大度的美德。 袁静宸不争不抢,却从小就是倍受关注的、老师的宠儿,这一回,几节试卷分析课下来,见有的老师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心里便真的是难过了。 今天从早上知道第一门分数的时候,他就开始默算名次,从希望到绝望,从期待到逃避,其实不是什么太遥远的距离。几张轻飘飘的试卷就足以把他所有的期待捧上天去,再狠狠地摔在他脚下。 此刻,袁静宸心里无比清楚:虽然最终名次还没有排出来,但这次就是班级排名少说也要比上次月考低上二十。 袁静宸看着车窗外华美的世界暗自苦笑:这样的分数,他甚至没脸把“失手”这两个字说出口来。袁静宸不禁又想起自己考试时满怀的自信和挥洒自如的落笔,如今看来,就连交卷时心中十足的把握都变成了刻骨铭心的讽刺。 袁静宸有许许多多不愿意看到的事,例如由己之过而牵累他人,例如让关爱自己的人失望……可是,袁静宸攥紧了书包带——那根正对着空调却没有一点温度的、凹凸有序的带子。今天,他已经让太多太多的人失望,就连哥哥…… 袁静宸猛得回过神来,是啊,这件事情,哥哥他,还不知道呢。 相比回家后,在车上,真是再好不过的时机。袁静宸清楚,等到了家里,哪怕只是在两个人间多放一张书桌,都会让他有一种不安的距离感。 也许哥哥会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听他讲,也许在听完分数后会不带怒容地叫他趴在床上或桌上,再褪下他的裤子,拿皮带、尺子一类的东西,打他十下、二十下、三十下甚至更多。 袁静宸知道自己这样的分数,哥哥怎么罚,他都已经没有辩驳的余地。可是,在那么冰冷而不愉快的一天的学校生活之后,他实在不想接受那种完全被控制在计划中的、不会有额外伤害却同样冷冰冰没有温度的责罚。 现在,他想要的,只有一杯热到足够让他的心暖起来的白水,和一个可以依靠的、温暖的怀抱。 他想:还是在车上说吧。至少,在车上的时候,哪怕离哥哥近些更容易被教训,可他还能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感觉到哥哥的呼吸。 “哥,期中考成绩出来了,我的分数很不理想。”眼见车子又飞速地驶过了几条街,再拖着就真要到家,袁静宸终于憋出了他今天和哥哥之间有关于成绩的第一句话 虽然袁静宸觉得自己的分数已经差到不可容忍,可话到嘴边终究是换了“不理想”这样稍温和些的词汇。 袁瑾轻轻应了一声,仍是握着方向盘继续驾驶。他从今天放学见到弟弟起,就觉得弟弟情绪不稳,却没想到是为了成绩。可弟弟的成绩一贯就好,即使是进了顶尖的高中,前两次月考也都在年级前十,因此,类似于“不理想”这样的词,除了“一定不如上一次”这一点可以确定,究竟是不好到哪个程度,袁瑾实在难以把握。 袁静宸清楚:哥哥不再追问自然是要等他自己说出来。他闭了闭眼,又哂笑,横竖第一句话都已经说出来,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可话虽这么说,每报一门分数,他的心就狠狠缩一下,全身的血都像是要被压成凝块一般,嗓子里不知何故地发涩,连声音都没有原先的圆润。 袁静宸的声音又低又轻,几乎要淹没在马路上的喧嚣里,可袁瑾还是听清了。甚至,他听到的更多,不止是分数,还有弟弟的失落和脆弱。 袁瑾有那么一刹那,情不自禁地想:他是否应该感激弟弟终究没有带上坚强的面具,装着不在乎的样子来跟他讲这些分数。毕竟,对于一个已经快要十五岁的男孩子来说,脆弱已经是谢绝展示的非卖品,会被藏在最暗的地方,等夜幕降临、他人沉入梦乡的时候,才会被主人悄悄取出,静静观瞻。 袁静宸怎会不懂?这样的分数,没有人能真的做到无动于衷。他也曾是重点高中一线的教师,自然明白:对弟弟这样的孩子,这个时候无论是责骂,还是帮着分析谈心,都只能是画蛇添足,徒让人心里纠缠难受罢了。 于是,袁瑾索性闭口,不再跟弟弟谈分数,也算是给个机会让弟弟自己把心平下来。 袁瑾想:只要弟弟能把心放稳放平,一次不好的分数,实在是无足轻重,无关紧要。 |
回复:512楼 安然,不好意思,今天朦胧未必能有机会发文的,如果发的话,可能在晚上吧 |
回复:516楼 朦胧在晋江一些,一章不到,只有一千多字,就不发过来了。而且,鉴于朦胧很能扯……所以其实还没到重要部分,发过来也是凭空吊胃口(呜……一定会被若冰骂……),所以就不贴过来了,等这章完了一起发。想看的朋友可以先去晋江 |
番外——看朝花(十三) 兄弟二人到家还不算晚,进屋后,袁静宸便自己先回房间去做功课,而袁瑾则在净了手,换了套行头后步进厨房。 绿油油的、有着大叶子的蔬菜是早上出门前就浸泡在水池里的。袁瑾把它们捞出来时,那些叶片上尤还带着晶莹的水珠。袁瑾将它们码放整齐,再拿过菜刀,从一把叶子的叶尖逐步往根处切。他落刀快而有规律,乍听之下,还真有几分大厨风范。 其实袁瑾本也和大多数男人一样,不擅庖厨之事,不过自从父母故去,他就不得已开始学习烧菜做饭的种种技巧。这十几年,他虽然没有潜心钻研,但厨艺确是日趋精湛。 当然,如今的世界中已有许多可以代替每日家中“洗烧炒煮”的东西,比如快餐或是街边随处可见的各种熟食店。这些自然比自己费心费力地做菜要快得多,也更为方便。可袁瑾却始终不甚愿意。 弟弟出生后不久就失父丧母,与其他孩子相比总是少了些什么。虽然有自己这个哥哥在,让他还不至于沦为真正的孤儿,但自己终究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因此,袁瑾想:哪怕自己再累一点,辛苦一点,也是要尽量给弟弟一个家的氛围。 大约六点半的时候,袁静宸从楼上下来,却见哥哥已经在端菜上桌了,小小两层楼的房子里满是各种菜肴的诱人气味。他忙洗了手,也钻进厨房,从消毒柜里拿出两人的碗筷来,在桌上摆好,再动手去盛饭。 盛饭,这原本是个简单的活儿。可袁静宸今天实在是不在状态,他手上拿着哥哥的碗,拎着饭勺,可心却还浸在那些分数里。 盛了几勺时,碗便已满了,可袁静宸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只是机械地将饭压压紧,再挖了饭往上盖。 袁瑾端着香飘四溢的牛肉汤出去的时候,经过袁静宸身边,可他的心在手上这锅回来就开始炖的汤上,也没留心弟弟的举动。待放好汤回来,才骤然发觉不对。 高于碗边的米饭几乎都成了金字塔的形状,米饭间又被压得紧紧的,这一碗饭天知道究竟有多少量。 袁瑾见状皱起眉,扬手在袁静宸臀上打了一下,压低了声呵斥道:“难道你是第一天盛饭的吗?搞成这样,心思飘哪儿去了!” 袁静宸屁股上猛地挨了一下,又被这么骂了两句,才跟梦游中被唤醒的人一样,迷茫地抬头看看哥哥,又低头看手上的饭。他的目光才落到饭上,就连呼吸都滞住了。一时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还是袁瑾伸手接了那只负荷的碗,另拿了一双干净筷子,把多的饭分到袁静宸的碗里,又给袁静宸再添了些饭,然后把碗递给他:“去吃饭吧,天冷菜凉就没意思了。” 袁静宸忙伸手接了碗,垂着头快步走出去。他的下巴几乎要贴在脖子上了,脸边发白,可双颊却是火红火红。他步子迈得那么快,却又那么小,感觉就像是受惊吓的小动物,整个儿的都缩起来了。 看着弟弟不敢多话,小心翼翼离开的样子,袁静宸不禁叹气:他这个弟弟,有时候真是傻透了。成绩的事情,他压根儿就没想跟弟弟计较,可偏偏这个弟弟就是不放过自己。 弟弟身上那种顾影自怜的落寞,他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可他最初也只当是弟弟考得不好,心里难受,静一静便就过去了。可弟弟现在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他就是想不追究,不下手去管,恐怕也是不行了。 晚饭两素一荤,再加一锅入口甘醇的清炖牛肉汤,对仅有两个人的小家庭来说,绝对是足够并且丰盛的了。 饭菜十分美味,哪怕是心里还憋着事儿的袁静宸,也感觉十分畅快。一碗汤喝下,只感觉身子都暖起来,连带着心头的阴霾都消去几分。唯一可惜的是,他最终没敢看哥哥的脸,自然没瞧见哥哥温润的笑颜。 |
“哥,我先上去了。”袁静宸吃得较快,因此先放下了筷子,对袁瑾规矩地道了一声。 原本他就此可以离开,不过有成绩的事压着,他终究心里不安,所以又停了一会儿,见袁瑾真没有要跟他谈的意思,才自己站起来,将椅子推回去。可正此时,袁瑾也将筷子放下了。 袁静宸垂头不去直视哥哥的目光,耳边传来哥哥轻而温和的声音:“去你房间吧。” 袁静宸心口一紧,身子却没有动,他目光停在哥哥还没用完的晚餐上,低声劝道:“哥先吃饭吧,静宸去房间里候着就好。” “现在去吧,”袁瑾站起身,边步上楼梯边道,“拖晚了,你作业又要来不及了。” 袁静宸闻言也不好再多话,只是跟着哥哥上楼,走去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不待袁瑾发话,袁静宸就自己将全部的试卷拿给了哥哥。从他自然流畅的动作上,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心中的煎熬。 无论聪明孩子,还是笨孩子,总都希望能够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对方,就算是对亲近的人,也不例外。 凡是孩子,得了好分数自然想把卷子给父母亲人都传阅一番,就算得不到口上的称赞,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反之,若是考的分数不好看,不用人说,便自己把卷子藏好了,口上拼死不肯漏出半点风声。 可这些卷子就这么毫无保留的交出去了。此刻,就算是想拿些什么遮盖一下,也已无能为力。 这,是何等的悲哀。 眼看着自己最不想见光的东西,在别人的手里被翻来覆去地看,而自己还要随时面对对方的评论和指责。 袁静宸只觉得是将自己被活活剖开的心放在了这透着凉意的空气里,自己看着它,感受着由它传来的彻骨的冰凉。明明那么近,近得连上面的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可自己,就是没法拿到它,再放回自己的身体。 这段时间袁瑾太忙,甚至于在此深秋之时,他还不曾把弟弟房间里夏季用的白炽灯换成更适合冬天、也更为稳馨的暖黄色灯。 在若有若无的凉风里,偌大的房间被亮白的灯光一照,立刻就显得清冷许多,整个房间无端地给人一种无所遁形的压迫感。袁静宸顿时觉得自己才从餐厅里得来的热量全消散,整个人又不禁哆嗦起来。 袁瑾翻着弟弟给他的卷子,眉头蹙得更紧。不知何故地,袁静宸给他的每一份试卷,都是分数向内,露在外头的全是试卷的背面。 这太不合常理了。 一份可以说是偶然,但全部都是这样就一定是另有隐情。 袁瑾紧紧地捏着卷子,突然觉得弟弟的情况,比他所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你来,”袁瑾回头招呼弟弟,指了离桌子仅一步的位置道,“站这儿。” 要开始罚了么? 袁静宸心里猜测,暗吸口气,走到哥哥指的地方站定。 可袁瑾却没要罚他的意思,只是在桌上将卷子摊开。五大张卷子,将整个桌面给占得没一丝空隙。 与袁静宸截然不同,袁瑾放的每张卷子全是正面朝上,一个个刺目的分数看得袁静宸心里发慌。 终于,袁瑾将最后一张卷子也摆放妥帖。他转过身,不疾言厉色却同样不容置疑地对袁静宸道:“你站在这里认真看这些分数,然后告诉我,‘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究竟是什么意思?” 袁静宸听完这些,脸瞬间就白了,在这哥哥已离开的寂静的空间里,他却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这两句话,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熟记在心。而其中蕴涵的“持之以恒”的道理,到这个年纪,又有谁还会不懂得? 袁静宸情绪不好,很不好。 哥哥离开前的那两句话,就像重却还带着尖角的锤子,把他的心敲扁了,又刺出血来。 他一直以为,哥哥是最懂他、最了解他的人。 虽然,有时候哥哥不会因为他的理由和苦衷,就免除或减轻对他的责罚。可他一直信,信哥哥懂他的心,罚得重、打得狠,也只是想让他可以走得更远。 可现在,哥哥跟他说“看你的分数,你自以为聪明,不坚持努力地学习,这就是恶果。” 袁静宸死死地盯着那一排分数,憋得眼圈通红、鼻头酸涩,却留不出一滴泪。 他的努力,哥哥分明全都知道,怎么可以用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他所做过的全部抹杀。 他几曾因为成绩好而骄傲得像龟兔赛跑中那只停下睡觉的大耳朵兔子一样,不再坚持用功,不再努力奋斗? 他又何时真把自己看作了骐骥,看作了高人一等的聪明孩子,天真地认为自己便可以事半功倍? 哥哥的话,说得太伤人心了。 袁静宸不知道还有什么词汇可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伤心从来就与亲密度成正比。不很亲密或者陌不相识的人,再说什么,也只当是对方不了解自己,就算别人话说得再难听,也就听过算过,不会往心里去。若是面对对手,交谈前心里就本能地有了防御,对方的每一句话只当是口头上的战场,自然不会为此难过。 惟独,就是对那些亲密到可以完全敞开心扉的人,一旦被他们所伤,就真的是疼到心脏的每一块肌肉上,疼到最深的骨髓里。 他一直都当袁瑾是个完全值得信赖的哥哥。他的生活就像是走独木桥,他在前面走,而哥哥就跟在后面看着,他走累了,就靠在后面的哥哥身上歇一会儿,有时候,他站不稳,哥哥就恰倒好处地伸手扶一把。 他习惯了这样有目标却又安心的生活。 哥哥很忙,不能什么都管,什么都做。但哥哥替他准备的,一定是他不能安全地独立完成却又最需要的。 袁静宸颤着睫毛,按了哥哥的吩咐,一遍遍地看分数,看了一会儿,原先那种难过也就淡了。 毕竟是十五年的感情,十五年的信赖,就算有一朝哥哥的话真的说重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到是袁瑾从弟弟房间出来再下楼继续自己的晚饭时,才发现菜都已凉了,又不自觉地想起上楼前弟弟的话,不禁失笑:以前打他那么多次,可这个弟弟,心心念念的,却还是自己。 菜都凉了,可袁瑾也没再热一下的打算。他让弟弟站着,当然不是心血来潮地变相体罚。要他站,是因为才吃了饭,坐下不好,更别提挨罚。看卷子,也只是想迫他完全的面对分数。分数这种东西,越是躲着,避着,不想看,心里就越过不去。 至于那两句话…… 袁瑾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没把话说透实在是很不明智。那两句话,但愿弟弟别多心才好。 高中,尤其是好的高中,作业会有很多,因此袁瑾一般会把惩罚挪到周末,可像今天这种实在不能拖的事情,时间是一定要掌控好的。 所幸汤锅的盖子是盖上的,牛肉汤的温度到还适中,袁瑾便就着汤将凉饭咽下,又喝了些汤,就将桌上的碗筷草草收拾了,擦了桌子,又洗了手,再次上楼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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