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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著续写】墨夜星辉(墨言同人文)[第9页]

作者:破纸窗间自语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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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椅子站起身,走到窗前,他推开窗,让深夜掠过的冷风,帮助自己冷静下来。
再度回到桌前,他没有看画面,手中鼠标,点击了“关闭”按钮,毫不犹豫。
这是一份完整的文件,有现场照片,有所有向他动手的人亲自落笔的签名。
他已经明白,这只U盘里都是什么文件。
文件一个一个快速点开,又快速关闭。很快浏览一遍,他点击退出,拔下U盘。
或许,是两年时间为记忆拢上淡淡轻纱的缓冲,也或许,是血罚文件夹的预警,看着这些照片、文字,虽然还难免丝丝心痛,但他已经能够做到冷静自持。
收集者当真下功夫,竟然已经汇集如此大量的资料。
他的身世公开只有一年多时间,用这点时间,在慕辰,将这些散落的资料收集起来——他注意到,有不少照片是用手机之类随手拍下的——,还能做到悄无声息。这绝不仅仅只是出于害怕他报复的自保行为,而是有意识,很可能是团体性的行动。
想明白这一点,墨言的脸色冰寒雪冷。
他可以宽容往日的伤害,但绝不能容忍蓄意的阴谋。
更何况,看着这些文件,墨言少有的感受到彻骨的恐惧。是的,恐惧。
墨言从未忘记,在索菲特庄园,他的手抚上母亲那一络刺眼的白发时心中的酸涩;无法忘记,母亲看着他身上层层叠叠伤疤时痛苦的眼神;更不会忘记,母亲听说他再次进入逆风时那大口大口喷出的鲜血。
这么些时间以来,母亲经她私人医生、李明宇和大伯师傅多方打听请来的华医,共同精心调理,身体才渐有起色。倘若,这份U盘落到母亲手中,……墨言不敢想象那后果。
不,他决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这U盘,究竟是谁送来的,目的是什么?将手中的U盘翻来覆去细细观察,他沉入深深的思索。
收集者本人?如果是,为什么?威胁,有可能,但是,以慕辰的跟踪追索能力,破案并不困难,风险太大,而且,也犯不着花费这么大劲。可是,倘若真想利用这些资料有所举动,这U盘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换句话说,这不可能是收集者所为,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另外有人追到了情报。
如果是这样,……他伸手,将弹头弹壳又从信匣里拿了出来,与U盘并列在一起。
方才在湖边,他就疑惑,若是凶手真想要他命,这段时间他差不多天天会去大石上坐坐,为何不在他一个人的时候动手,偏偏选择父亲在场的时候,岂不是自找麻烦。如果说,这可能是巧合,毕竟父亲走来与他谈心是个偶然。那么,以他七星夜卫的身手,慕辰人几乎都知道,以那一枪,想要他命,根本不可能。那,凶手目的何在?
但若那人根本没打算要他命,不过是制造混乱,好趁机把这只U盘悄悄送到他桌上,那倒可以解释。
这么重要的一份情报,可以想见,弄到手并不容易,为什么不直接交给父亲,却交给他?既然要交给他,为什么不当面递交,要这样故弄玄虚?这送情报的人,究竟是谁?
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名字。
只有他,会顾忌这些情报对父亲的刺激,会回避与他直接面对面,收集任何情报对他都只是小菜一碟。
寻鹰第一。
墨言抬起手腕看看表,现在绝不是打电话的正常时间,但他没有犹豫,按下了按键。
铃声刚响,对方似乎一直等待着,立即便接通了。
“你好,我是墨言。”没有一句客套,墨言直奔主题,“我需要立刻和你见一次。上午九点,1918咖啡馆。”
“好。”对方也答应得痛快。
上午,刻意提醒自己提早到达的白逐影走进1918咖啡馆二楼雅室时,不成想却看到墨言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微微扬起头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听见开门的声音,很快转过身来。
白逐影微一愣神,眼前的墨言,与留在记忆中的人比,变化好大。
自逆风四卫取消奴籍恢复自由,白逐影便不再是残阳那个有名无实的第一夜卫。傅天对他多少有几分歉疚,特意关照,不叫他再留在逆风,而是重回寻鹰,继续干他的老本行。只是他对墨言总不免有几分尴尬,只要可能,尽量回避着他。墨言倒并没有计较的意思,只是体谅白逐影心思,也不勉强他。所以,自白逐影离开逆风,两人就没再见过。
其实,认真与墨言交集,于白逐影而言,不过两次而已。
他对墨言的第一印象,是卑微,卑微得没有丝毫掩饰。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傅残阳的别墅。满房间的人,个个站立着,包括展瀚海。只有他,跪在墙角,毫无尊严。
就是那一次,教父强行撤了他的残阳第一夜卫,授予白逐影七星夜卫称号,替代他成为残阳第一夜卫。白逐影忘不了他眼中的悲痛、绝望,和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没有一丝愤怒、反抗。让他没想到,他相信,其他人——甚至包括教父——也都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傅残阳狂怒之下一拳捣穿厚重的茶几面,弄得自己整条手臂鲜血淋漓时,墨言狠狠甩上残阳脸的那一巴掌。那气势,着实震撼了他。
第二次,就是得悉残阳被绑架后在慕辰议事厅那一次了。面对高傲这位名声在外的刑堂堂主毫不留情的“残阳被绑架,身为第一夜卫,你知道你该在哪里”的质问,面对高傲冰冷刻薄的“你准备怎样救残阳”的问题,白逐影哑口无言同时,方才明白残阳——慕辰教父唯一一位继任人——身边的第一夜卫是个什么样的位子。看到面对“怎样救残阳”这个问题,在场所有人一致看向墨言的眼光——就连教父也不例外——,心高气傲的他终于明白,墨言,无可替代。
那时,他才知道,他对墨言的第一印象,错得有多离谱。隐藏在那一身夜卫卑微的外衣底下的墨言,拥有什么样的气势和能力。
作为对教父忠心不二的弟子,他隐隐明白了教父为何如此苛待墨言。曾经,那也让他迷惑不解。
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墨言,彻底抛开了那件被迫披上的外衣。虽然仍是那样淡然清冷,但他确实感觉,眼前的人变了。尽管没有了夜卫不准有明显表情的禁令,墨言的脸上还多了几丝温润的微笑,却让他感受到一种含威不露让人不得不仰望的气势。
随意点了两杯咖啡,待服务小弟知趣地退出雅室关上门,墨言取出了U盘。
“师兄,”没有过多的客套,墨言对这位年长自己十几岁的父亲小弟子,表达了应有的礼貌和尊重,便直奔主题。“请容许我直率问一句,这是你放到我桌上的?”
“对。”白逐影坦然承认。
“既然如此,那就请把全部情况都告诉我。哪些人,什么目的,下一步动作,所有相关情况。”
“你准备,怎么办?”鬼使神差地,白逐影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然后,还加了一句。“他们,大部分可能只是因为害怕。”
“很简单,”墨言的眼神冰冷。“我不会计较过去的伤害,但绝不会容许蓄意的阴谋,尤其是勾结外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勾结外人?”白逐影震惊,那些资料,绝对没有涉及这个。
“没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一盘散沙,怎会这么快就勾在一起。”墨言淡淡一笑。
“好。”沉默一下,他本想提出一个要求,想了想,却咽了回去。“给你。”
掏出另一只U盘,他交到墨言手里,“全部都在这里。”
“谢谢。”墨言接过,慎重地收起。“如果有需要,我会再跟你联系。另外,费用我会尽快打入你账户。”
“不。”白逐影直觉地拒绝。
“师兄不必客气。”墨言轻轻一笑,“我知道你不想惊动父亲,我也一样。这钱,不是从慕辰划出,所以才会略慢一些。”
白逐影再一次哑口无言,为墨言的善解人意。
“那,就这样。”墨言站起身来,“师兄面前,我就不客气,先走一步。”
看着墨言伸出的手,白逐影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师兄还有话要说?”墨言却是反应敏锐。
“是……的,”犹豫一下,白逐影终于还是开口。
“这样的事,以后只怕层出不穷。”他仔细斟酌着说,“我自然会尽力盯着,只是,你也知道,涉及的人太多,明的防暗的,防不胜防。只要一个不到,就可能……”
犹豫着,他停下了话头。
他知道自己逾越,这不是他该说的话。可是对教父的忠心,让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我明白,”墨言神色严肃,“放心,我会妥善处理。”
他没有说会怎么办,但白逐影却觉得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好。就这样,再见。”
“再见。”
分明只是一句寻常的礼貌用语,白逐影却没来由地觉得,与墨言,似乎未必会“再见”了。
第二天,冥夜、张文、小七、无涯、无慕等人接到墨言命令,悄悄选定二十人待命行动。
三天后,深夜,一处破旧的民居,两批江湖中人发生冲突,双方动起手来,死伤惨重。其中一方确认是慕辰人员,无一生还,对方也死了十来个,看现场痕迹,应该还有一部分人撤走,只是血迹到了一里路外便消失了,无处追寻。经指认结果,死者中有一人系陈长老的儿子。
慕辰按惯例,对死者给予抚恤。身在江湖,这类事司空见惯,并没有人大惊小怪。
两天后,叶天希将随带着小七的墨言,送上了极限岛。
在那里,墨言与逸头彻夜长谈。第二天,两人一起回到慕辰。
随后,慕辰人得知,傅家终于决定开祠堂,墨言正式认祖归宗。
半个月后,慕辰人普遍关注的傅家开祠堂一事终于成真。只是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墨言认祖却没有归宗,经傅家家主傅俊、父亲傅天同意,仍然保留高姓,兼祧高傅两姓三房。
也有不少人听说傅家开祠堂,便暗暗等着看好戏,看教父这停妻再娶一事傅家如何处置。结果却是云淡风轻,并没有听见什么波澜。后来才知,开祠堂当日,墨言将水仙写的一封信交给了家主和族中耆老,信中水仙说明,当年离婚乃是自己坚持所致,非关他人。那些耆老本就为此事头疼,有此一封信,乐得顺水推舟,了了此事。
开过祠堂的第二天上午,教父别墅中,残阳正为手中几件疑难的事和傅天讨论,墨言走了进来。
“父亲,残阳。”
看墨言的表情,傅天已经明白,“言儿,你,这就要走?”
“是。”墨言淡淡一笑。“大伯已经吩咐叶师兄,下午两点起飞。墨言这就告辞。”
“什么?”残阳跳了起来,“哥,你,你要去哪里?”
“残阳,别激动。”墨言头疼,就是担心这弟弟不依不饶的劲,他才刻意隐瞒着没告诉他。将所有应交接事项,都与爸爸进行了交接。
“父亲,究竟怎么回事?”相当长时间,残阳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傅天对话了。
“你哥要去极限岛。”傅天心里并不好受,自从墨言认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墨言继任慕辰教父。
可是,看过逸头在他激烈反对,万般无奈之下,交到他手里的U盘,他沉默了。
此时,他才懂得了什么叫“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真正体会了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已经越过去的路,怎可能退回重走,已经做过的事,又怎可能抹去。自己再是后悔,再想从头开始,又怎么可能。
残阳却无法接受,“哥,你不打算继任教父?”
自从知道墨言是自己异母哥哥,他的心里便认定只有墨言,才是慕辰下一任教父。
“残阳,还记得哥上次去极限岛前对你说的话吗?慕辰教父,非你莫属。”墨言的笑容如同阳光。
“不,哥,残阳早就知道,慕辰教父,有,也只有一个继任者,那就是你。”残阳的声音已经有点嘶哑。
“残阳,继任教父,你责无旁贷。哥,永远是你的七星夜卫。”墨言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润。
残阳还想说什么,却被傅天挡下。
“残阳,去倒茶。”有点不明所以,不过看看墨言似乎已经明了的样子,残阳没有再多说,起身倒了一杯茶来。
傅天倒也没计较他的茶艺,只是吩咐,“去,给你哥敬茶。”
这时,傅残阳方才回过神来。端着茶,他走到墨言身前,单膝落地,手中的茶高高举起,“哥”。
墨言没有接茶,却看向傅天,“父亲?”
“墨言,接了这杯茶。这辈子,你就是他的七星夜卫。残阳就交给你,你多指点着他些。若是,有什么差池,你只管教训他。”
这是第二次,父亲将残阳交到他手里。
“是。”接过茶,墨言一口饮尽。
飞机向着极限岛飞去。
机窗旁,墨言静静地坐着。艰难的选择过后,他的心分外宁静。
得到消息,已经成为水仙商业活动主要助手的书韵,早一天便已到达极限岛,正在那里等着他。他们已经约好,将在极限岛举行婚礼,让那里的蓝天白云大海碧波见证他们的爱情。
“墨言,”逸头突然出声。
“大伯。”墨言赶紧回神。
“记住我说过的话,极限岛不养闲人。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你那个关于极限岛变/革的计划该考虑实施了。”
“是,大伯。墨言明白。”
唉,这贴吧真够搞。
作为对教父忠心不二的弟子,他隐隐明白了教父为何如此苛待墨言。曾经,那也让他迷惑不解。
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墨言,彻底抛开了那件被迫披上的外衣。虽然仍是那样淡然清冷,但他确实感觉,眼前的人变了。尽管没有了夜卫不准有明显表情的禁令,墨言的脸上还多了几丝温润的微笑,却让他感受到一种含威不露让人不得不仰望的气势。
随意点了两杯咖啡,待服务小弟知趣地退出雅室关上门,墨言取出了U盘。
“师兄,”没有过多的客套,墨言对这位年长自己十几岁的父亲小弟子,表达了应有的礼貌和尊重,便直奔主题。“请容许我直率问一句,这是你放到我桌上的?”
“对。”白逐影坦然承认。
“既然如此,那就请把全部情况都告诉我。哪些人,什么目的,下一步动作,所有相关情况。”
“你准备,怎么办?”鬼使神差地,白逐影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然后,还加了一句。“他们,大部分可能只是因为害怕。”
“很简单,”墨言的眼神冰冷。“我不会计较过去的伤害,但绝不会容许蓄意的阴谋,尤其是勾结外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勾结外人?”白逐影震惊,那些资料,绝对没有涉及这个。
“没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一盘散沙,怎会这么快就勾在一起。”墨言淡淡一笑。
“好。”沉默一下,他本想提出一个要求,想了想,却咽了回去。“给你。”
掏出另一只U盘,他交到墨言手里,“全部都在这里。”
“谢谢。”墨言接过,慎重地收起。“如果有需要,我会再跟你联系。另外,费用我会尽快打入你账户。”
“不。”白逐影直觉地拒绝。
“师兄不必客气。”墨言轻轻一笑,“我知道你不想惊动父亲,我也一样。这钱,不是从慕辰划出,所以才会略慢一些。”
白逐影再一次哑口无言,为墨言的善解人意。
“那,就这样。”墨言站起身来,“师兄面前,我就不客气,先走一步。”
看着墨言伸出的手,白逐影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师兄还有话要说?”墨言却是反应敏锐。
“是……的,”犹豫一下,白逐影终于还是开口。
“这样的事,以后只怕层出不穷。”他仔细斟酌着说,“我自然会尽力盯着,只是,你也知道,涉及的人太多,明的防暗的,防不胜防。只要一个不到,就可能……”
犹豫着,他停下了话头。
他知道自己逾越,这不是他该说的话。可是对教父的忠心,让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我明白,”墨言神色严肃,“放心,我会妥善处理。”
他没有说会怎么办,但白逐影却觉得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好。就这样,再见。”
“再见。”
分明只是一句寻常的礼貌用语,白逐影却没来由地觉得,与墨言,似乎未必会“再见”了。
第二天,冥夜、张文、小七、无涯、无慕等人接到墨言命令,悄悄选定二十人待命行动。
三天后,深夜,一处破旧的民居,两批江湖中人发生冲突,双方动起手来,死伤惨重。其中一方确认是慕辰人员,无一生还,对方也死了十来个,看现场痕迹,应该还有一部分人撤走,只是血迹到了一里路外便消失了,无处追寻。经指认结果,死者中有一人系陈长老的儿子。
慕辰按惯例,对死者给予抚恤。身在江湖,这类事司空见惯,并没有人大惊小怪。
哦,明白了,慕辰不能随意走。这样,我得交代下,明天改一下。
嗯,是走了。不过急了一点,写得不太清楚。今天我会改。
仔细看看是粗了点,交代不清。等改好再发。
这样,我把第四十五章改过,分为两章了。重上一遍,这个,看过的妹纸可以跳过。接下去就尾声了。不好意思。
第四十五章
差不多忙乱到后半夜,墨言方才与傅天一起回到教父别墅。
自从认父之后,傅天便在自己的卧室旁边,给墨言收拾了一套房间。于是,虽然没有正式约定,却默契地定下了时间分配。除非有特殊情况,墨言每周在高家歇四天,然后在教父别墅歇三天。今天,正是在教父别墅歇的日子。
一进门,莫扎特便迎了上来。作为训练有素的管家,主人们没有各自归房,他是绝不会先去休息的。打过招呼,他告诉墨言,“大少爷,有您三封信,都放在您书房书桌上了。”
“好。谢谢,莫管家。”墨言对莫扎特相当尊重,他始终记得,那些年,莫扎特对他的礼貌。无论这种礼貌,是出自于内心还是仅仅因为训练有素。他也没有忘记,有几次,在他遭遇难堪的羞辱——例如屠长老逼迫他用舌头舔净皮鞋那次——时,莫扎特为他出面解围所表现的善意,无论他的帮助成功与否。
陪伴父亲回房,照护着他歇下,墨言方才回到自己房间。
尽管白天处理事务紧张,晚上又忙乱半宿,已经相当疲劳,墨言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父亲在湖边说的话,始终缭绕心头。
给自己泡上一杯茶,坐到桌边,他没有关心桌上信匣里躺着的几封信,而是从口袋里再次掏出那弹头弹壳,在手中静静把玩。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这突如其来的一枪。
如果,没有这一枪,自己,会不会已经应承父亲的要求,同意留在慕辰?
“言儿,”他无法否认,父亲最后说的话确确实实打动了他,“今天对你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让你能理解我,原谅我,至少,主要不是为这个。而是希望你能留下,不要轻易离开。因为,对于慕辰来说,你是最合适的下一任教父人选。坦率说,作为慕辰教父,你比我更合适,我早就知道。
“这话,你可能不相信,但是真的。十二岁,你就能让逆风上百号人为你向夜尊冒死求情,再大一点,就和你师兄两人替你师傅把个逆风管理妥当。飞扬告诉我的时候,我都难以相信。可后来,我不但相信他说的这些话,我还相信,你具有成为慕辰教父的能力,你越长大,我越清楚这一点。越是清楚这一点,我就越忌惮你,担心你最终会取残阳而代之,担心慕辰再起风波,更怕傅家死无葬身之地。身在江湖,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慕辰并不好管理,在慕辰做教父,就像坐在火山上,说不准哪天就会爆发。残阳是你带的,你比我更清楚,他虽说也不错,毕竟比起你还是要差一截。
“更何况,慕辰于你和别人不一样,它是你父亲和母亲两家祖先共同创立的。虽说而今慕容家族已经退出,但这过去总是存在着的。你若继承了教父之位,也就如这两家终于合二为一了。”
因为这句话,他确实动摇了,几乎说出“好,我留下”的承诺,如果不是突然间感受到危险在急剧迫近。
手中的弹头弹壳,警示着他,没有冲动的权利,他必须冷静权衡。
将弹头弹壳随手扔进信匣,他的眼光转向那几封信。
随意扫视过去,他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分明记得莫扎特说过,是三封信,为什么现在信匣里却有四封。
将四封信一起拿来,迅速翻过去。他的手停下,眼神顿时锐利。
与面上三封信不同,最后那封信的信封上,只有“亲启”两个打印出来的字。他轻轻捏捏,里面,似乎不是信纸,更像是……
拿过信匣里放着的裁纸刀,他小心谨慎地将信封裁开。取出里面的东西——一只大容量U盘。除此之外,没有只言片语。
打开手边的手提,将U盘插入,点击“打开”,屏幕上出现长长一串文件夹或文件。文件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可以分辨的,只是有的是文字,有的则是照片。
墨言随手点开了第一份文件夹,打开第一份文件,是一张照片。照片上,密密麻麻的手写字。画面太小,看不清究竟写的什么。
下拉,放大,照片清晰度相当高。很快,一行行不同字迹的名字出现在画面上。
墨言一时有点懵,这是什么?
第二份,第三份,……他直接点进最后一份文件。
抓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送到嘴边,手,轻轻颤抖。
与之前的照片不同,这是一张现场拍摄的画面。
遍体鳞伤、被铁链拴住手腕吊着的人,看身架还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低垂的头,无法辨认是否还有知觉。旁边,是手中高举木杖的行刑人,表情狰狞。
血罚,照片中受刑的孩子,是他本人。
推开椅子站起身,走到窗前,他推开窗,让深夜掠过的冷风,帮助自己冷静。
再度回到桌前,他没有看画面,手中鼠标,点击了“关闭”按钮,毫不犹豫。
这是一份完整的文件,有现场照片,有所有向他动手的人亲自落笔的签名。
他已经明白,这只U盘里都是什么文件。
文件一个一个快速点开,又快速关闭。很快浏览一遍,他点击“退出”,拔下U盘。
或许,是两年时间为记忆拢上淡淡轻纱的缓冲,也或许,是血罚文件夹的预警,看着这些照片、文字,虽然还难免丝丝心痛,但他已经能够做到冷静自持。
收集者当真下功夫,竟然已经汇集如此大量的资料。
他的身世公开仅仅只一年多,用这点时间,在慕辰,将这些散落的资料收集起来——他注意到,有不少照片是用手机之类随手拍下的——,还能做到悄无声息。这绝不仅仅只是出于害怕他报复的自保行为,而是有意识,很可能是团体性的行动。
想明白这一点,墨言的脸色冰寒雪冷。
他可以宽容往日的伤害,但绝不会容忍蓄意的阴谋。
更何况,看着这些文件,墨言少有的感受到彻骨的恐惧。是的,恐惧。
墨言从未忘记,在索菲特庄园,他的手抚上母亲那一络刺眼的白发时心中的酸涩;无法忘记,母亲看着他身上层层叠叠伤疤时痛苦的眼神;更不会忘记,母亲听说他再次进入逆风时那大口大口喷出的鲜血。
这么些时间以来,母亲经她的私人医生、李明宇和大伯师傅多方打听请来的几位华医,共同精心调理,身体才渐有起色。倘若,这份U盘落到母亲手中,……墨言不敢想象那后果。
不,他决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这U盘,究竟是谁送来的,目的是什么?将手中的U盘翻来覆去细细观察,他沉入深深的思索。
收集者本人?如果是,为什么?威胁,逼迫,有可能,但是,以慕辰的跟踪追索能力,破案并不困难,风险太大,而且,也犯不着花费这么大劲。可是,倘若真想利用这些资料有所举动,这U盘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换句话说,这不可能是收集者所为,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另外有人追到了情报。
如果是这样,……他伸手,将弹头弹壳又从信匣里拿了出来,与U盘并列在一起。
方才在湖边,他就疑惑,若是枪手的目标真的是他,这段时间他差不多天天会去大石上坐坐,为何不在他一个人的时候动手,偏偏选择父亲在场的时候,岂不是自找麻烦。如果说,这可能只是巧合,毕竟父亲走来与他谈心是个偶然。那么,以他七星夜卫的身手,慕辰人几乎都知道,以那一枪,想要他命,根本不可能。那,枪手目的何在?
但若那人根本没打算要他命,不过是制造混乱,好趁机把这只U盘悄悄送到他桌上呢?那倒可以解释。
这么重要的一份情报,可以想见,弄到手并不容易,为什么不直接交给父亲,却交给他?既然要交给他,为什么不当面递交,要这样故弄玄虚?这送情报的人,究竟是谁?
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名字。
只有他,会顾忌这些情报对父亲的刺激,会回避与他直接面对面,收集任何情报对他都只是小菜一碟。
寻鹰第一。
墨言抬起手腕看看表,现在绝不是打电话的正常时间,但他没有犹豫,按下了按键。
铃声刚刚响起,对方似乎一直等待着,立即便接通了。
“你好,我是墨言。”没有一句客套,墨言直奔主题,“我需要立刻和你见一次。上午九点,1918咖啡馆。”
“好。”对方也答应得痛快。
上午,刻意提醒自己提早到达的白逐影走进1918咖啡馆二楼雅室时,不成想却看到墨言已经在里面。他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微微扬起头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听见开门的声音,很快转过身来。
白逐影微一愣神,眼前的墨言,与留在记忆中的人比,变化好大。
自逆风四卫取消奴籍恢复自由,白逐影便不再是残阳那个有名无实的第一夜卫。傅天对他多少有几分歉疚,特意关照,不叫他再留在逆风,而是重回寻鹰,继续干他的老本行。可他对墨言总不免有几分尴尬,只要可能,尽量回避着他。墨言倒并没有计较的意思,只是体谅白逐影心思,也不勉强他。所以,自白逐影离开逆风,两人就没再见过。
其实,认真与墨言交集,于白逐影而言,不过两次而已。
他对墨言的第一印象,是卑微,卑微得没有丝毫掩饰。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傅残阳的别墅。满房间的人,个个站立着,包括展瀚海。只有他,跪在墙角,毫无尊严。
就是那一次,教父强行撤了他的残阳第一夜卫,授予白逐影七星夜卫称号,替代他成为残阳第一夜卫。白逐影忘不了他眼中的悲痛、绝望,和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没有一丝愤怒、反抗。让他没想到,他相信,其他人——甚至包括教父——也都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傅残阳狂怒之下一拳捣穿厚重的茶几面,弄得自己整个右臂鲜血淋漓时,墨言狠狠甩上残阳脸的那一巴掌。那气势,着实震撼了他。而傅残阳,那个慕辰人都看见过对教父有多桀骜不驯的少主,对这一巴掌的反应也全然出乎他的意料。
第二次,就是得悉残阳被绑架后在慕辰议事厅那一次了。面对高傲这位名声在外的刑堂堂主毫不留情的“残阳被绑架,身为第一夜卫,你知道你该在哪里”的质问,面对高傲冰冷刻薄的“你准备怎样救残阳”的问题,白逐影哑口无言同时,方才明白残阳——慕辰教父唯一一位继任人——身边的第一夜卫是个什么样的位子。看到面对“怎样救残阳”这个问题,在场所有人一致看向墨言的眼光——就连教父也不例外——,心高气傲的他终于明白,墨言,无可替代。
那时,他才知道,他对墨言的第一印象,错得有多离谱。知道隐藏在那一身夜卫卑微的外衣底下的墨言,拥有什么样的气势和能力,对傅残阳——慕辰教父唯一继任人,有什么样的影响。
作为对教父忠心不二的弟子,他隐隐明白了教父为何如此苛待墨言。曾经,那也让他迷惑不解。
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墨言,彻底抛开了那件被迫披上的外衣。虽然仍是那样淡然清冷,但他确实感觉,眼前的人变了。或者应该说,不是变了,而是终于袒露了真实的内在。尽管没有了夜卫不准有明显表情的禁令,墨言的脸上还多了几丝温润的微笑,却让他感受到一种含威不露让人不得不仰望的气势。
随意点了两杯咖啡,待服务小弟知趣地退出雅室关上门,墨言取出了U盘。
“师兄,”没有过多的客套,墨言对这位年长自己十几岁的父亲小弟子,表达过应有的礼貌和尊重,便直奔主题。“请容许我直率问一句,这是你放到我桌上的?”
“对。”白逐影坦然承认。
“既然如此,那就请把全部情况都告诉我。哪些人,什么目的,下一步动作,所有相关情况。”
“你准备,怎么办?”鬼使神差地,白逐影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然后,还加了一句。“他们,大部分可能只是因为害怕。”
“很简单,”墨言的眼神冰冷。“我不会计较过去的伤害,但绝不会容许蓄意的阴谋,尤其是勾结外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勾结外人?”白逐影震惊,那些资料,绝对没有涉及这个。
“没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一盘散沙,怎会这么快就勾在一起。收集这些资料,恐怕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墨言淡淡一笑。
“好。”沉默一下,白逐影本想提出一个要求,想了想,却咽了回去。“给你。”
掏出另一只U盘,他交到墨言手里,“全部都在这里。”
“谢谢。”墨言接过,慎重地收起。“如果有需要,我会再跟你联系。如果有新的情况,立即通知我,任何时候。另外,费用我会尽快打入你账户。”
“不。”白逐影直觉地拒绝。
“师兄不必客气。”墨言轻轻一笑,“我知道你不想惊动父亲,我也一样。这钱,不是从慕辰划出,所以才会略慢一些。”
白逐影再一次哑口无言,为墨言的善解人意。
他确实不希望教父看到这份U盘,既担心教父本人受到刺激,也害怕教父因此可能的过激反应,让慕辰再起风波。若非如此,何须那样煞费苦心。
“那,就这样。”墨言站起身来,“师兄面前,我就不客气,先走一步。”
看着墨言伸出的手,白逐影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师兄还有话要说?”墨言却是反应极敏锐。
“是……的,”犹豫一下,白逐影终于还是开口。
“这样的事,以后只怕层出不穷。”他仔细斟酌着说,“我自然会尽力盯着,只是,你也知道,涉及的人太多,明的防暗的,防不胜防。只要一个不到,就可能……”
犹豫着,他停下了话头。
他知道自己逾越,这不是他该说的话。可是对教父的忠心,让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我明白,”墨言神色严峻,“谢谢你的提醒。放心,我会妥善处理。”
他没有说会怎么办,但白逐影却觉得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好。就这样,再见。”
“再见。”
分明只是一句分手时寻常的礼貌用语,白逐影却没来由地觉得,与墨言,似乎未必会“再见”了。
第四十六章
回到慕辰,墨言将自己关进书房。
第二只U盘插进手提,很快,照片里,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居然是他?墨言冷冷一笑。
阴谋被破,审问时,陈长老与他父亲配合默契,两人将所有事都一肩担下,一口咬定儿子并未参与其中。所有缴获的文件,确实也没有证据指证陈少爷并未置身事外。墨言心中记着屠二爷的事,不欲赶尽杀绝,也不愿牵连无辜,与残阳商量再三,最终没有将这位陈少爷入罪,让他与陈氏家族其他人一起离开了慕辰。想不到这位陈少爷如此急不可耐,这就打算卷土重来,而且够聪明,居然想到用这一招来为家族报仇。既然如此,这一次,他不会再客气。
不过,看过所有文件,墨言倒也并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那时驱离慕辰的陈氏族人,不下二百人,看情报,这次追随这位陈少爷的十不及一,看来大部分人没有卷入其中。
方才与白逐影见面时,其实有两个问题,墨言本想问问,但考虑再三,顾及对方感受,终是没有开口。
两个问题,一是既然并不拒绝与自己见面,那为什么不直接将两只U盘一起当面交给他,岂不省事;二是偷空将U盘于无人时送到自己案头,这样的机会就算不多,但也并非绝无可能。既然不愿意惊动父亲,为何又在父亲在场时动手。
白逐影做事一向精细,这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看过第二只U盘里的内容,墨言恍然,白逐影毕竟小心,用了不少心计。以不照面不留痕迹的方式送到他书桌上的那只U盘,只是一只试探他反应的气球,真正重要的资料和对方行动情报,都在后面那只当面交给他的U盘里。
仔细思考一下,墨言就明白了白逐影的心思。一则为自己留下退路,身为有着墨言那样经历的当事人,只怕很少有人愿意直面这样的资料,对教父的忠心让白逐影不能袖手旁观,但他也不想做炮灰被迁怒,何况两人过去的交集并不让人愉快,他自然需要有所防备。二则若墨言当真反应过激,那他就要另行考虑如何处理手中的情报。
看起来,墨言不由淡淡一笑,自己的应对还是被认可的。
而他不顾父亲在场采取行动则更简单。对方的行动看来相当有成效,有那些不堪的过去做把柄,有慕辰期望墨言继任教父呼声持续高涨的压力,卷入其中的人当真不少,扩展速度相当迅速。估计白逐影也是拿到情报不久,难怪他不敢耽搁,若是再拖延,只怕又是一场大风波。
此事必需速战速决。
看着白逐影整理汇总的对方活动记录,墨言迅速。推算一下,看来,如果他估计得不错,不出几天,就会收到白逐影的新情报,他必须早做准备。
很快,冥夜、张文、小七、无涯、无慕五人接到墨言命令,悄悄在逆风选定二十五个人,随时待命行动。
三天后,深夜,远郊一处破旧的民居,发生激烈枪战,在场人员死伤惨重。经事后指认,其中有二十几人系慕辰人员,都是当场死亡,无一生还。除此之外,死者中还有十几人系陈氏家族人员,其中一人为陈长老儿子。看现场痕迹,应该还有一部分人受伤后撤走,只是血迹到了一里路外便消失,无处追寻。
看起来,事情很简单,不过是陈氏家族人员寻衅闹事,双方冲突而已。虽说慕辰这边死的人多些,但对方死了陈长老的儿子。总体,还是慕辰便宜。
自然也有些人心中是雪亮的,不过,事已至此,也不会再站出来指认上述结论不实。
那边,墨言很快接到张文报告,知道对方所有参加会议的人全部歼灭,没有一人脱逃。他们按照事先安排处置现场后,已经安全返回,无一伤亡,终于放下心来。
取出第二只U盘,打开文件目录,他将其中几份文件拷至另一只准备好的U盘,确认无误,随即便将原来U盘上的文件删除。
他同意白逐影说“那些人大部份只是因为害怕”的判断,并不想为此在慕辰进行大清洗,慕辰,需要安定。所以,他不会让这几份名单流传出去。但,预防万一,他也不能彻底消除痕迹。
按惯例,慕辰对死者给予了抚恤。身在江湖,这类事司空见惯,并没有人大惊小怪。
两天后,叶天希将墨言送上了极限岛。
在那里,墨言与逸头彻夜长谈。第二天,两人一起回到慕辰。
此后,慕辰人得知,傅家终于决定开祠堂,墨言正式认祖归宗。
半个月后,慕辰人普遍关注的傅家开祠堂一事终于成真。只是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墨言认祖归宗却没有改姓,经傅家家主傅俊、父亲傅天同意,仍然保留高姓,兼祧高傅两姓三房。
这一举动无异向所有慕辰人宣告,墨言不会继任慕辰教父。得到消息,不知多少人悄悄松了口气。
也有不少人听说傅家开祠堂,便暗暗等着看好戏,看教父这停妻再娶一事傅家如何处置。结果却是云淡风轻,并没有听见什么波澜。后来才知,开祠堂当日,墨言将水仙写的一封信交给了傅家家主和族中耆老。信中水仙说明,当年离婚乃是自己坚持所致,非关他人。那些耆老本就为此事头疼,有此一封信,乐得顺水推舟,了了此事。
开过祠堂,第二天上午,教父别墅中,残阳正为手中几件疑难事与傅天讨论如何处置,墨言走了进来。
“父亲,残阳。”
看墨言的表情,傅天已经明白,“言儿,你,这就要走?”
“是。”墨言淡淡一笑。“大伯已经吩咐叶师兄,下午两点起飞。墨言,这就告辞。”
“什么?”残阳跳了起来,“哥,你,你要去哪里?”
“残阳,别激动。”墨言头疼,就因为担心这弟弟不依不饶的劲,他才刻意隐瞒着没有告诉他。将所有一应交接事项,都与爸爸进行了交接。
“父亲,究竟怎么回事?”已经有相当长时间,残阳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傅天对话了。
“你哥要去极限岛。”傅天心里并不好受。自从墨言认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墨言继任慕辰教父。
所以,听到大哥说墨言终于决定离开慕辰,前去极限岛,而大哥也居然同意,他实是不能接受。
在他激烈反对之下,逸头万般无奈,不得不将那只U盘交到了他手里。看过之后,他沉默了。
此时,他才懂得了什么叫“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真正体会了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已经越过去的路,怎可能退回重走,已经做过的事,又怎可能抹去。自己再是后悔,再想从头开始,又怎么可能。
残阳却无法接受,“哥,你不愿意继任教父?”
自从知道墨言是自己异母哥哥,他的心里便认定只有墨言,才是慕辰下一任教父。
“残阳,还记得哥上次去极限岛前对你说的话吗?慕辰教父,非你莫属。”墨言的笑容如同阳光。
“不,哥,残阳早就知道,慕辰教父,有,也只有一个继任者,那就是你。”残阳的声音已经有点嘶哑。
“残阳,继任教父,你责无旁贷。哥,永远是你的七星夜卫,第一夜卫。”墨言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润。
残阳还想说什么,却被傅天挡下。
“残阳,去倒茶。”虽说对父亲的话有点不明所以,但残阳没有再多说,起身倒了一杯茶来。
傅天倒也没计较他的茶艺,只是吩咐,“去,给你哥敬茶。”
这时,残阳方才回过神来。双手捧着茶,他走到墨言身前,单膝落地,手中的茶高高举起,“哥”。
墨言没有接茶,却看向傅天,“父亲?”
“墨言,接了这杯茶吧。这辈子,你就是他的第一夜卫。记住爸那时对你说的,身为第一夜卫,你最重要的责任,是帮助他规避错误,懂得该做什么。这以后,残阳就交给你了,你多指点着他些,护着他些。若是,有什么差池,你只管教训他。”
这是第二次,父亲将残阳交到他手里。
“是。”接过残阳手中的茶,墨言一口饮尽。
飞机昂然起飞,向着天边,向着极限岛飞去。
机窗旁,墨言静静地坐着。艰难的选择过后,他的心分外宁静。
他将一份辞任信留给爸爸,请他转交慕辰长老会议。信中向长老会议请求,作为慕容家族家主之子、家主继任人——慕容家族最后一名成员,允许他依早先协定退出慕辰。
“墨言,”逸头突然出声。
“大伯。”墨言赶紧回神。
“记住我说过的话,极限岛不养闲人。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休整,一个星期后,我们讨论你那个关于极限岛的变革计划。”
“是,大伯。墨言明白。”
半年后,极限岛老岛主傅俊宣布退位,其弟子墨言继任极限岛岛主。
十个月后,极限岛通过谈判,先后买下周边五座岛屿永久所有权,投入巨资进行开发,进入势力扩张期。
一年后,极限岛岛主、Y国索菲特伯爵第一顺位继承人墨言与Y国圣保罗伯爵孙女圣保罗小姐在极限岛举行盛大婚礼,同时极限岛与圣保罗家族正式宣布结盟。
三年后,Y国索菲特伯爵第一顺位继承人墨言就任Y国索菲特家族和慕容氏两大商业集团常务副董事长,其夫人书韵就任常务副董特别助理。
同年,华国慕辰老教父傅天宣布退位,其次子傅残阳继任慕辰教父。极限岛岛主墨言携夫人致贺,同时宣布极限岛、圣保罗家族与慕辰三方结盟,慕辰势力开始向国外扩张。
这一年,墨言三十一岁。
总回吧。其实我觉得是墨言的母亲把他们连接在一起的,而且是书韵先有意思哦。
本来想在正文里插进去写的,觉得有点不搭,就放弃了。正在想是不是可以专写一个系列番外。题目都有了,千里一线。不过犹豫,好像这样就没完了。
现在正在开始一个系列,第二高度。想写他的大学阶段。有点像逐浪杀的续写,只是也很犹豫,还没最后定。
我可以问问吗?大家对我正在想的番外有没有兴趣?两个系列。
就是,千里一线,写墨言和书韵的。不过在想从书韵那里开始写。
还有,第二高度,写墨言在大学的一些事。意思他的七星夜卫是他的第一高度。
穿插些短的。
时间是在拖得太长,自己都难为情,先上一半,后面很快会好。不好意思,大家多包涵。
尾声
岁序金秋,天高气爽,万里无云。
近日来,菲谢特庄园突然热闹起来,虽然说不上极尽铺张,却也装点一新,到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
连续平定慕容靖和陈氏祖孙三人叛乱,达盟、红血会等几个新帮派先后加入,又以没入的陈氏家族资产为基础发展经营,历经几年,眼下,慕辰在华国国内名声比之过去,已是更为响亮。
经长老会议讨论赞同,傅残阳以少主身份接掌慕辰大权,确立了自己的地位。随即在极限岛岛主墨言鼎力支持之下,开始向海外扩张。老教父傅天趁势于六个月前宣布,定于秋天正式退位,由傅残阳接任慕辰第八任教父之位。接位仪式选定的吉日良时,便是今天下午两点,地点,就在议事厅会场。
为此,菲谢特庄园才会如此热闹。只是残阳无意于大事张扬,所以,帮内只有各家族、大小帮派主事的,内外各堂堂主和有职事的,奉命前来观礼,觐见新一任教父。江湖上则只有几十个大帮派帮主收到慕辰派专人送上的请帖,为示敬意,早两三天便已先后到达。至于没有请帖又想着与慕辰走近的,就只是赶早送上贺礼表示心意罢了。
不过,慕辰究竟还是礼节周到的,在会场专门辟出一块地方设置展示台,将各方贺礼陈列于上,倒也琳琅满目。看得出,所有的礼品都曾好好动过一番心思。
所以,总计下来,慕辰内外,今天真正参加新任教父接位仪式的,也就二百来号人。不过,人虽不多,规格却高,能进场的,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中午过后,与慕辰关系密切的各界头面人物也都先后到齐。在司仪的引领下,按预先指定地位,前来观礼的在贵宾席各自落座,慕辰本帮众人则在中间坐等。看看典礼时间将至,主席台上老教父傅天、刑堂老堂主高傲,慕辰内务总管蓝宇这三巨头以及长老们也都各按座次坐下。整个过程忙而不乱,井然有序,看得出事先准备充分。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预定的良时眼看就到,新任教父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主持仪式的司仪急得满头大汗,贵宾席上已是交头接耳,议论渐起,台上,正中间坐着的三人虽说还镇静,看得出也有些不安。他们自是知道,残阳并未走远,就在议事厅外等人。其实,今天这等大事,他到这时还不曾露面,事先竟连个消息也没有,他们也是大觉意外。只是让这许多人干等着,究竟也不是回事。傅天转头一个眼色,一位司仪会意,悄悄从旁门出去,只见傅残阳正固执地站在大厅门前,还在等待。
“少主,时间已到,教父传话,请少主这就进去。”面对即将接位的教父,司仪心中再是着急,语气仍是极尽恭敬。
傅残阳抬手看看表,也觉得实是该进去了。他恋恋地向慕辰大门方向看了一眼,不得不转身向会场走去。
“少主,”司仪跟随在他身后,犹豫一下,还是小心提醒,“请把手机关了吧。”
残阳脚下顿了顿,心中再不愿意,也知道司仪的话有理。那样的场合,若是突然响起手机铃声,实是不宜,再说,即使有电话,也不可能接听。只是,万一,……取出手机,不死心地又按下键,不出意外,耳机里传来的依然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叹口气,失望地按下关机键,将手机随手放回口袋,他急步走进会场。
C市国际机场,一架J字母打头的私人专机轰鸣着降落,滑行一阵后,在私人专机区预定机位停下。
舱门打开,墨言、书韵和随行的小七等人顺着舷梯走下。
很快,一辆黑色加长奔驰驶出国际机场,向着菲谢特庄园方向飞驰。
后座上,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提示音,墨言切断通话,疲惫地向后靠去,闭上眼睛。
整整三个星期,他奔波于四个国家,调动各方力量,与各个地方政府一场接一场谈判,终于在昨天,签下了需要的全部合同,为傅残阳新辟的航线扫清了最后障碍。
“小七,能不能赶上?”没有睁眼,墨言问正在开车的小七。
三年前,离开慕辰,几个徒弟都留给了残阳,墨言只随身带走了这个最小的,十七岁的小七。
“没问题。”
书韵看着一脸疲惫的墨言,掩不住的心痛,“你快抓紧时间歇一下。这三个星期,实在太紧张了。”
“我没事。”他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你也是太急,不就是晚几天的事,何必这么赶。”
“这不是他的大日子嘛,想让他开心点,没想到还是迟了。”
“你呀,总也放不开。他都要做教父的人了,哪里还要你这么天天惦着,至于吗你?”
“没办法,这条航线对他太重要,他花费的功夫有多大你也知道,好不容易打通,缺这几个点,对他后面运营影响太大。”
“是是是,我知道。行了,别说话了,快歇一下吧。”
这一阵,墨言也实在是累,听了书韵这话,果真闭上眼,不再说话。一会儿,呼吸慢慢平稳绵长。
奔驰飞速向前奔驰,很快,慕辰大门出现在前方。
小七踩下刹车,车子稳稳停下。他轻轻打开驾驶座车门,向警卫室跑去。
大约实在是累极,墨言一点反应也没有。
很快,大门向两边无声地滑开,奔驰进门向着议事厅方向驶去。
突然,毫无预兆地,小七一个急刹车,“吱”一声尖叫,车子猛然停下。
“墨言哥,快看。”小七惊呼。
被这急刹车震醒的墨言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慕辰议事厅前,高高地矗立着一座雕像。
墨言疑惑,过去这里并没有这座雕像。“残阳什么时候也喜欢上这个了?”
他随口嘀咕了一句,并没有在意。
小七却是惊喜不已,“墨言哥,我觉得这是你耶。”
“胡扯,怎么可能?”他笑骂了一句,却也不由抬起头,又仔细看那雕像一眼。
雕像坐落于议事厅前宽阔的大草坪中央,正对着慕辰大门。
雕像的风格介于写实与抽象之间,没有细腻的眉眼刻画,但挺直颀长的身形,显然是一位男性。飞扬的披风,意味着他正面对风暴的洗礼。下垂的右手紧握一把锋锐的匕首,高高抬起的左手,托着一弯残月,几颗金星。他的头微微前倾,仿佛在看护着脚下这一片土地。青铜的材质,让整座雕像显得沉重,厚实。
四方的纯黑色基座上,刻着五个大字——慕辰守护者——,字体沉稳有力,大气磅礴。墨言一眼便认出,那是父亲——慕辰老教父傅天的字迹。
他的心微微一动。
“一、二、三……正好七颗星星,墨言哥,那一定是你。”小七雀跃不已。
“行了,快走吧,再晚就真赶不上趟了。”催促着小七,他再次扫了那座雕像一眼。
会场里,仪式已经进行到最后一项。
“慕辰帮众,全体起立。”司仪的声音字正腔圆,“觐见新……”
“哥!”他的话没有说完,被新教父傅残阳一声大叫打断。
会场门口,两个静静站立在那里的人影。
会场里,仪式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
“慕辰帮众,全体起立。”司仪的声音字正腔圆,“觐见新……”
“哥!”他的话没有说完,被新教父傅残阳一声大叫打断。
会场门口,两个静静站立在那里的人影。
“教父。”司仪还没来得及阻止,傅残阳不管不顾,已经一个箭步跳下台,向门口赶去。
台上,傅天、高傲和蓝宇也“噌”地站起, “言儿”,“墨言”,三人异口同声。
“大少爷”,“墨言哥”,“夜主”,“墨少爷”,台下,慕辰人随着新教父的身影看向门口那人,惊喜的叫声也是此起彼伏。
眼看场面一时难以立即恢复,司仪急中生智,赶紧宣布,“现在休息十分钟,”他抬手看看表,“三点四十五分继续。”
墨言无意于打扰仪式的进行,只是不愿在残阳这么重大的时刻缺席,原想就在那里悄悄看着,看着自己护了十九年的弟弟,今天终于登上教父之位。
不曾想残阳眼快看见了他,更不曾想他居然就这么从台上跳下便赶过来,只得赶紧迎了上去。
“哥。”顾不得这大庭广众之前,残阳紧紧拥抱着他,“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声音居然透出几分嘶哑。
“对不起,残阳。哥实在是有些事耽误了时间。”墨言轻轻拍拍他,将手中一份文件夹交到他手里。“今天是你接位的日子,哥也没啥准备,就把这送给你做贺礼吧。”
多少有些不明,傅残阳疑惑着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几份文件。
“哥。”傅残阳震惊。
这条航线一旦打通,明里暗里,虽不能说一本万利,但收益极为丰厚是无疑的。也因此,引动多少人觊觎,激烈争夺。
还在傅天主事时,傅残阳已经计划着如何拿下这条航线,等到傅天退居幕后,傅残阳主事第一件事,就是实施预定计划。只是当真进入之后,他才发现,难度之高,远远超出自己预估。整整一年,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打通这条航线上,总算将沿线大部分停靠点拿下,只是这四个点,却是始终没有进展。当地政要本身态度已经相当强硬,其他力量施加的压力更让他们不敢松口。
他已经想过,实在万不得已就只能暂时放弃这几个点,只是这一来,收益便不免要打一个相当大的折扣。
如今,墨言放到他手中的,竟然就是这四个点的许可证。
“你,你这几个星期都在忙这事?”翻过几份文件,他注意到,最后一份许可证签发时间是在当地时间昨天下午,合到华国时间就是今日凌晨,墨言哥显然是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赶过来的。看着墨言眼中的血丝,脸上无法掩去的疲惫,不用说,他也知道墨言有多辛苦。
“残阳,别忘了,哥走之前,答应过父亲,永远是你的第一夜卫,这是哥该做的。”墨言说的风轻云淡。
转身,他拉过书韵,“另外,还有件事。今天,Daini……”
这大约是他们认识以来,墨言第一次慎重其事地称呼她的真名,“今天,Daini代表圣保罗家族,我代表极限岛,正式向慕辰建议三方结盟。”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慕辰帮众觐见新教父之后,正当所有人以为教父接位仪式已经结束时,司仪却礼貌地请大家稍等。
很快,墨言和书韵走上台,与残阳并立,墨言微笑着开口。
“各位,借此机会,向大家宣布一个消息。自今日起,Y国圣保罗家族、极限岛和华国慕辰正式结盟。今后,还请各位多多帮忙。”
听到此话,“轰”,慕辰帮众忍不住欢呼,贵宾席上那些大帮派首领,则是暗暗艳羡。谁都知道,自此,慕辰又打开一片广大空间。
墨言话音刚落,司仪及时接口,“为表庆祝,慕辰在宴会厅谨备菲酌,恭请各位光临。”
他的声音,也是掩不住的兴奋。
天色渐渐暗下,宴会厅里,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议事厅前,绿草花丛间,无数草坪灯渐次亮起,映照着矗立于其间的雕塑,那高高抬起的左手上,一弯银月,七颗金星,在黑色天幕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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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8 14:29:18  更:2021-09-08 15: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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