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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临玉终【古风,父子,兄弟】[第3页]

作者:冰果不含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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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傅凉一第二十下抽下去,唐染终于忍不住逃开。
“我错了,哥哥,我不该偷懒,可是,我是真的不会啊!”他把被肿的像萝卜一样的手,死死的护在胸前。
“你知道的,我罚你,是因为你的态度!”傅凉一看不得他这个软弱的样子。
“哥哥不曾教我,我怎么是真的不会。”
“再不会,几个错字看不出来么?”凉一转过去。
“小然不慧。可是……”唐染小心翼翼地看着凉一,带着哭腔说
“小然在青楼妓院之间流浪了十多年,一直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才能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本来以为就会过上幸福安乐的日子。没想到父亲哥哥均是冷眼相见,小然动辙得咎,小然真的。。。”唐染说着,就哭出声来。
“好了,是哥哥错了。别哭了。”傅凉一看唐染哭了,终是忍不住,过去扶起了他。
凉一一直觉得欠了唐染很多,小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带唐染出去玩,唐染就不会走丢了。唐染失而复得,最开心的就是他了,他对他悉心照顾,多加关爱。他很想补偿多年来对唐染的亏欠,可是也不愿意对太过唐染放纵。可是他对对唐染仍然免不了,比小白多了几分耐心和纵容。
“哥哥,好疼。”唐染看傅凉一态度软化,接着撒娇。
傅凉一没有办法。他本来想一次立威下来。可是唐染突然说出了这些话,触动了他的内心深处。他对唐染多加安慰,惩罚的事,更不再多提。
傅凉一好不容易吧唐染哄走后,才想起来小白。
小白正跪在那里,规规矩矩地默写《尚书》。凉一走之前并没有强调叫他起来写,但是默许他不必跪着的。小白虽然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体察他昨夜跪的久了,今天放他休息。可是他心里怨怼凉一偏心,故而不愿意接受凉一的同情。明明就不是他的错,凭什么哥哥就随意地罚了他,然后又随便的怜悯他。
唐染刚刚的话,使凉一很受打击,故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小白在和他置气,就叫他起来回话。
小白才写到《虞书.皋桃摸》,听到凉一的话,顺从地站在了边上。然后奉上了一把戒尺。
凉一最初有些奇怪,不知道小白是什么意思,任由小白捧着戒尺,拿起了小白刚刚默写的文章翻阅起来。
然后小白复又跪下,高高举起了戒尺。
于是凉一这才想起来那个“罚一罚二”的事情,才明白小白是在和他生气。他说。
“据说,小然是在你的提醒下才写的?”他想给小白一个台阶下,今天确实是累了,心累。
“不敢,是二哥勤勉。”小白毫无感情的说。
“呵!你倒是会说话。”凉一听到小白话中带刺,故而轻哂。
“二哥一共受了二十下,翻两倍,四十,请哥哥赐罚”小白姿态谦卑语气却很决绝。
“很好。”见到小白这么倔强,凉一也上了脾气。“手伸好。”
然后就是不留情面的责打。
凉一等小白疼了然后认错,谁惯的他这样和哥哥说话,简直和轩然一样。
可是小白一声不吭,默默恭领。
四十下,虽然凉一没有下狠手,但是每一下也实打实的打在肉上,小白的手很快肿得像馒头一样,后来渐渐打破了,流出血来。
“谢哥哥赐罚,君白先下去了。”机械的说出谢罚的话语,小白的口腔之中已经充满了腥味,这是他忍痛紧紧咬住嘴唇咬破了唇肉。
他准备起身离开。
“站住。”傅凉一突然喊道。他没有想到小白会从头忍到尾,而不求情。明明几日之前,他并不是和自己那么生分的,在教训小白去倚月楼时,他还很乖巧也知道讨饶。
为什么,我们之间突然这么陌生。
“怎么了,哥哥?”小白转过来看着他,黑色眸子纯粹却空无一物。没有怨怼,没有委屈,当然也没有眷恋。
空无一物。
无法面对那样的眼神,凉一转过去,说
“下去吧。”
尤河进来的时候,傅君白正在书桌上看书,他一丝不苟的盯着桌上的书,专心致志。
“傅君白!你给我滚出来!”尤河嚷嚷着,冲了过来。
“怎么了?”傅君白一脸蒙逼,动作有点凝滞。他意识到尤河想要拿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转眼他的双手已经被尤河反剪在身后,像拎小鸡一般拎了起来。
“冷尤河!你做什么?”傅君白骂着,一边试图反抗,然而他腿上膝盖受伤,双手又被戒尺打的血肉淋漓,每每反抗只是伤了自己而已。
“你给我别动!”尤河把小白拎到了床上,按倒在床,然而小白仍然一味挣扎不休,黑紫的膝盖磕在床沿,又不断流出鲜血。
“叫你别动!”尤河看到小白膝下伤痕又破,声音提高,高高扬起左手,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小白屁股上
“我操!”小白受惊之下,居然忍不住破了他十几年的修养,爆了一句粗口。
“冷尤河你是不是疯了?你敢打我?”他趁尤河刚刚松开的一刹那试图逃脱,尤河再次拿住了他的手。
“冷尤河,你给我滚开!你有没有规矩!你是不是欠打?你给我跪下!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傅君白打不过他,嘴上开了挂一样骂个不停。
尤河完全不理他的挑衅,一顺手解下小白的腰带,三下五除二把小白的手绑在了床头。
“尤河,到底怎么了?”眼见着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傅君白有点软了,言辞放得温柔起来。
“你说我要干嘛?”终于放倒了小白,尤河也出了一身汗,他站起身来,一伸手扯住了傅君白的裤子。
“我操!”傅君白想要阻止他可是双手被缚,挣扎中感觉屁股一凉,忍不住二度爆粗,这很显然尤河要打他,而且是要打他光屁股!
这有点超现实,小白虽然和尤河打小玩大的,两人互相打闹很多次,私下来互叫名字但是尤河知道分寸,主仆有别,他从来没有越过主仆的界限,从来不曾做过这种无礼的事。
“啪!”尤河一巴掌打在傅君白的
屁股上,小白白皙浑圆的屁股刹时间出现一个巴掌印。他以前贴身伺候傅君白,日日为他更衣,伺候他沐浴,看他的裸体不下几千次,然而此时,小白的屁股在他眼皮子底下一颤一颤,他感觉喉咙有点干。
“冷尤河,你有本事打死我,不然我绝对饶不了你!”
“呵呵,你果然是欠打的很!人在我手上,还敢废话!”尤河排除心中的杂念,说着又是一巴掌。
小白觉得羞愤欲死,要紧牙关,下定决心不再说话,不在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是第一次被扒光了打,父亲或者哥哥狠打之前往往会让他脱了裤子,避免回头衣服黏在伤口上发炎不好处理;也不是第一次被冷尤河“打”,有时两个人练武互殴,或者尤河奉了小白父兄之命负责执刑;但是显然和此时是不同的。
他心里怒极了,但是再喊叫下去很有可能把琭琭之类的招进来,到时候他颜面扫地事小,尤河以上犯下被人抓个正着,恐怕会被他师兄之类的活活打死。
“你不是欠打的很嘛?怎么不说话了!”
“来啊,激怒我啊!”
“你不是有骨气的很吗?”
“你敢和傅凉一抬杠?”
“妄我费尽心思救你,你个欠打的货色!”
尤河说一句,打一下,几句话结束傅君白的小屁股变成了粉红色。
“明明不是我的错!”居然是为了哥哥的事,全世界都觉得他错了是么?明明是哥哥偏心,明明是哥哥错怪自己?
小白突然就忘了尤河根本就没有资格训他,一下子就忍不住为自己辩护。
“我他妈说是你的错了么?”尤河一骂又是一巴掌。
“这就是你作贱自己的理由么?”
“你他妈自残就是为了这种事情?有没有出息?”
“我没有自残……”小白弱弱的说,他不觉得自己是“自残”,感觉这样说很是侮辱他。
“你是指望他同情你对吧?”尤河停下了手下的巴掌,抓住傅君白的头看着他的眼睛问。
小白把头偏向一边,不说话。
“这种事情,你不敢上去干唐染那货也就罢了,你居然指望着傅凉一同情你?”尤河强行把他的头搬了过来。
“有没有出息,这点事不敢面对,在这自怨自怜?”
“傅君白,你丢不丢人啊?”
“问你话呢?”
“我……”傅君白找不出借口来,和尤河对视着,突然就一滴眼泪掉下来了。
一滴本就该在凉一面前掉下的眼泪。
一滴他强忍着忍了几天的眼泪,突然间就在尤河这一阵拆穿后掉了下来。
“你知道我听到师兄说你和你哥闹起来我什么心情么?”
“我明明早上已经给你哥通过气了,甚至还白白被打了一顿,你居然晚上给我搞这一出,我一片苦心喂了狗了。”
“你膝盖不要了么?既然你这么欠打,不如我打!”尤河说着又气了,有抽了傅君白一个巴掌。
“不公平……”小白的声音带着哭腔。
“行了,很多事情是不公平,但是更多的情况下我们是有选择的不是么?”
“才不是,明明就是……”小白哭的乱七八糟的,尤河于是温柔的拍着小白的背。小白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忽然一宣而下。
“你在我心中,是非常坚强的人。”慢慢的安抚着小白,尤河也躺在了一边,“我每次看到你,都会觉得充满了勇气。”
“每一次,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想起你,都会觉得很有勇气。“
”你敢去作弄你哥是因为你知道你哥不会真的把你怎样的。你敢这样做,是因为你知道你哥一定会为你伤心。”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知道只要我往后一退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唯一庆幸的是,我遇见了你。”
“能够陪伴你,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真的,三生有幸遇见你。”
“那还不是小爷我罩着你……”小白哭够了突然插话。
“是是是,多谢少爷关照小的。”尤河看他情绪有点好转,开始开玩笑,手摸上了小白的屁股,不清不重地揉了起来。
“你干嘛?”小白感觉到尤河的大手上的硬茧,觉得有点怪怪的,就尤河今天打的这几下,根本就没有痛感,更别说什么肿块了,有什么好揉的?
“小的给少爷看看伤可好?”尤河笑嘻嘻地说。
“你给我滚下去!”后知后觉的,小白又想起了被尤河打了屁股的事实,骂道,
“你把我解开!”
“你反了天了?”
“所以这就是你他妈敢打我的原因?”
“今天晚上给我跪一夜好好反省!”
“不然我就告诉你师兄,他不打死你!”
“是是是,少爷说的是。”看小白恢复了精力,尤河笑嘻嘻的退到了一边。
两个人在笑闹中,给小白的手和膝盖上了药。
盖好了小白被子,尤河吹了灯准备走。
“今天晚上,不要离开我好么?”黑暗之中,小白突然转过来看着他。
“好。”尤河温柔的坐在他的床边。
第三章 兄友弟恭
虽然傅君白解释了几十次他的所谓“留下来”是指让尤河在床下跪侍一夜反省他的错误。当然尤河还是堂而徨之的睡在了傅君白的床上。
小白起来的时候,尤河已经起了,床上空无一人,他喊了句尤河,琭琭便进来服侍,莫名的有一种被人白睡了的感觉。
尤河平时要比傅君白早起一个时辰,他需要早半个时辰,给自己时间收拾,为小白安排洗漱早餐,另外半个时辰是留给音舞的。他得比音舞起的早然后赶去给师兄问早安,服侍。
傅凉一向来自我约束严苛,从不贪睡,导致音舞作为贴身近侍必须起的很早,作为食物链底端的尤河于是必须起的简直比鸡早。
傅君白早课结束,早餐结束,坐在桌子上开始认真思考尤河所谓“主动面对。”
这怎么主动出击?
替唐染八那些乱七八糟的悔过书写完?一式两份不是不行,然而唐染的字奇丑无比,真的是很难模仿,万一被发现了,通往哥哥暴打。
按着唐染强迫唐染老老实实地,想象到自己拿着一个小板子站在唐染面前,像哥哥一样一言不合就抽一顿——不用被发现,以下犯上直通被父亲哥哥一顿暴打。
所以呢?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怎么办才好呢?
还是先送点东西示好吧,傅凉一想起之前收了一套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想找出来叫送过去,没想到愣是找不着。
“琭琭,我徽州产的一套笔墨纸研你见了么?”他问琭琭。
“我已经送好了。”琭琭说。
“送哪了?”
“二少爷啊,尤河师兄早上说是您叫送给二少爷作为二少爷入学的贺礼。”
这个死尤河,动作倒是很快,莫名地小白又想起了昨天被他按到打屁股的场景,一阵咬牙切切。
“怎么了?少爷?”琭琭问。
“没事,你下去吧……”傅君白无奈,说道。
唐染今日仍然是上书苑。
吴夫子尊为当今太傅,学识渊博,博古通今,治学为人均是当世典范。
白鹿书苑东西分为九院,非皇室子弟,权贵大家不能入学。
经过入学测试,唐染在第三院入学。前半日本无事,唐染虽听不懂夫子的长篇大论,夫子念他半路出家,基础薄弱,也不过分苛责。偶尔唐染太过散漫,夫子敲打一下,也是充当伴学书童的尤河受着。他半日过的甚是愉快。
后半日,一个唐染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冷天泽初初没有注意到唐染,一个倚月清倌,虽然他曾经三番四次折辱他,但是他最初并没有休息到这个人的。
他家中安排是从军之路,等年龄一到,沙场建功。所以对读书之类的并不上心。因此下午才来。
可是唐染第一瞬间就注意到了他,如果你被人扒了衣服肆意玩弄,你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脸。
“这位兄台,您挡到我的路了,拜托让一下……”冷天择下学了准备出去,结果一个青衣背影挡在了他面前,他态度客气地问道。
白鹿书苑学子非富即贵,当然不容他跋扈。
“我草!”唐染听到了他的声音,本来他只是想正面接触一下这个人,但是听到冷天泽的声音的瞬间,他一瞬间热血淋头然后一转身一拳就朝冷天泽头上砸过去了!
“草!”冷天泽不及反应,受惊之下呆滞在原地,不及躲闪,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白色身影闪电般挡在了他前面。
冷尤河心里还在想着傅君白的事,本以为今日无事可以早早回去,没想到马上就要下学突然之间唐染跟个发疯了的狗一样朝冷天泽的打过去了。他惊讶有余出手阻止。
冷天泽趁机往后一退准备反击,唐染往前追过来想要继续打,一场拳脚刹那之间好像无法避免电光火石就要马上爆发!
然而两个人的手居然都无法跨过尤河!他以一敌二,两个青年才俊在他手里居然就像个孩子一样把玩与鼓掌之中。
“是你?”冷天泽被迫一撤,再冷静一看,才认出了来人居然是唐染。
“尤河,你给我让开!”唐染喘着气,说。
“我草!倚月楼里的贱妓敢在这里撒野!”冷天泽认清楚了人,怒火中烧,骂道。
“你说谁是贱妓。”唐染骂道,他昔日多次受辱,今次只想报仇。
“说你呢!小婊子,男妓!”冷天泽找不到便宜恶言相向。
“冷少爷请自重!”尤河不卑不亢地介绍道“这位是傅府二少爷,傅轩然公子。”
“不过就是野鸡飞上了房……”
“冷公子!”冷天泽话没有说完,尤河就厉声打断了,他看着冷天泽,说“您说话注意一些。”
冷天泽准备说你是谁,然而他看着尤河的眼睛,莫名有点恐惧。
“少爷,我们回去吧!”
尤河说着,将唐染强行带上了傅府马车。








今天是初五,按例是庭训之日。
傅千州当朝首辅,位高权重。
然而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三书六部大事小情他都得过问,若潦草处理,交于旁人,不是不可,可是他为官甚是勤勉,以致常常忙的找不到北,更别提准时还家。
大梁重孝道,凡人子需臣昏定省,以侍尊长。
傅千州不愿孩子过于形式,徒徒白费力气,故而定下庭训之规。因此平时凉一他们之需晚后问询即可,不必苦等,也方便他们安排自己生活。
每月逢五则庭训,庭训日傅千州必提早处理完公务,早早归家,不论有多少事情,最多定在次日处理,决不耽误。
说是庭训,其实小白乖觉听话,凉一更是进退有序,故而大多数时候傅千州都是或检查功课,或亲授武功,或论文清谈,一起共进晚餐,共享天伦而已。
傅君白过来偏客厅的时候,凉一已经到了。
凉一当然到了。他总是先到,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哥哥而故意摆那种架子。
他就是那种人,总会保持谦恭,守时有礼,不管是面对谁,都不愿让别人虚等。
当然,如果让小白等,就证明他在罚他。
小白也想过要比哥哥到的早些,恭候哥哥,不过后来他发现,哥哥总会先到一步。
不过今天,傅凉一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唐染,傅君白到的时候,凉一正在和唐染说说笑笑的,在讲以往庭训的趣事。凉一说着,看着唐染,目光如春风般温柔,唐染笑着表情天真灿烂。
他们,看起来真好。
任谁也不会觉得他们是多年未见最近才重逢的人,他们就好像是从小一起长到大最亲最近的人。
而我,好像才是多余出来的一个。
小白看着他们,有点寂寞。然后又扬起了笑容,喊了一声“哥哥。”
傅凉一转了过来,看到了小白,他的温柔笑意突然消失了。他想起了昨天傅君白的冷漠,傅君白的眼神,有点失措,然后应了一声。
规规矩矩的给两位哥哥行礼以后。小白低眉顺眼地坐在他们旁边。
沉默。
傅凉一失去了谈话的兴致。他想到今天小白主动送给唐染的礼物,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接受了唐染呢?看着傅君白礼貌微笑的脸,他不知道。
傅君白看到了凉一的那个眼神,凭空觉得被抛弃了。他想着尤河的话下定决心一定要主动面对,努力的微笑着讨好着看着他们。
打破沉默的是唐染,他们十五年的兄弟,居然是一个外人打破了沉默。
“听说今天君白给我送了一幅文房四宝是么?”唐染忽然说。
“是,二哥。”
“大哥说是徽州制的,很贵吧,我字写的那么丑,多浪费啊……”
“二哥喜欢就好。”小白恭敬的答。
傅千州进来的时候,三个人都站起来行礼。他点点头算是受了礼了,摸摸唐染的头示意所有人坐。
问了一些傅凉一军务之事,操练之事,后来又问了几句傅君白的课业,小白也答的从善如流。最后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唐染身上。
唐染新归,除了那顿暴打他还不曾与唐染亲近过。虽不是彻底没空,可是把失而复得的儿子打成那样,他也并不舒心。
问唐染吃住如何,又问书苑如何等,唐染一一做答。他出身青楼,欢场讨饭,有意讨好傅千州,说话动听,谈吐之中很是可爱,令傅千州很快忘记了前几天的不快。
家宴其乐融融。
饭后,傅千州安排凉一好好管教弟弟们,说泯江水患,皇帝命他即日起,代天巡狩,要出门半月。
三个人都应下了。
给唐染收拾了明天的书本,就是尤河今天最后的任务了。
“少爷可有别的安排?”他拜在唐染面前,最后问询。“若是没有,小的就退下了。”
“等下。”唐染从一众糕点米糯中抬起头来。
“怎么了?二少爷。”尤河规规矩矩地道。
“今天的事,你不想给我个交待么?”他显然指的是今天在白鹿书苑的冲突。
尤河不语,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清明毫无畏惧。
“你以下欺上,就不怕府内责罚么?”他声音提高,故作声势。
尤河面不改色。当然怕了,不过怕的又不是你。你只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三流货色而已。
“不如做个交易怎样?”唐染说的时候,看着手中糕点。
“什么交易?”尤河问。
“你若许我忠心,我便护你安全。”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尤河,“否则……”言下之意便是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天天做妖折磨你。
尤河看着唐染,突然觉得唐染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愚蠢,才入相府几天居然就开始收买人心。
“小的不懂,怎么个忠心法?”他装作不懂。
“奉我为主,唯我将令,做我的左膀右臂。”唐染说着,抬眼看他,黑色瞳仁显出一种热烈与野望,“我知道你惊才艳艳,不该屈做一个奴隶。我是傅府二少爷,有我庇护你不仅当前免受许多皮肉之苦,而且未来若我腾达之日,废你奴仆之身,赏你一官半职也不是不可能。”他说完,志在必得地看着尤河。
“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易。”尤河想了想说。当然很好,如果唐染能像小白一样乖觉他可以省半辈子的心了,就算是假装答应也不错,还有废除奴隶身份之类的也听起来很诱人。很轻松,很容易,就能获得巨大的利益,大概是没有人会拒绝这么美好的建议。
“你的答案是。”唐染在等他。烛火一跳一跳的,照在唐染脸上明暗忽灭。
“其实二少爷不必如此。”尤河笑了。
“我自然对二少爷忠心耿耿,这是小的为仆的本分。”他顿了顿,说
“但是,一分也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
唐染惊讶了,没想到他会遭拒。
“至于二少爷是否施恩全倚赖少爷仁慈。”
“区区不敢奢求。”
他声音朗朗。他本身为奴仆卑微如尘土,但是他的气度,皓然如王孙。
“请少爷好好休息,尤河告退。”他摆好了书案,恭声行礼。
唐染在黑暗中沉默。
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冷尤河的选择。
因为他不会懂的,除了投机取巧,还有一种的人生,并不靠捷径。
从唐染处出来,尤河来到了音舞屋前。
他的日课的最后一项是日省音舞,全师门之礼。若音舞没睡就服侍音舞就寝,若音舞已经休息了,他就在门前跪一刻钟表表意思就够了。如果什么事情,音舞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安排,如果要训诫他也是这是时间点。之前就是日省的时候,音舞给他支会了小白和凉一置气的事,他才会大晚上的去找小白。
今天到时音舞倚案看书,一袭白衣坠地,黑发未绾,闲闲垂落与身体两侧,手执卷,指若削葱,气质清举,仿佛平凡书生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
然而尤河深深地知道这般姿态只是一种表现,音舞的绝情残酷完全是非人类的存在。
他是在等尤河。
“师兄晚好。”尤河进来先看了一圈没有什么武器,心想投靠凉一果然是有用的,他已经早早拜会了凉一,给凉一讲了白鹿书苑的原委,托凉一为他求情。
凉一素有容人之度,尤河虽有以下犯上之嫌,可是凉一胸襟大度对这等小事往往不会苛责,他当下便允诺提点音舞。
“说书苑的事。”音舞未抬头,仍在看书。
“是。”虽然看起来不会挨打,尤河也不敢放肆,顺势跪在音舞面前,老老实实地将白日的事说了一遍。
“为什么?”音舞问。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傅小白这个家伙,害怕小白被唐染牵连。不过这个显然不能对音染说,尤河咽咽口水,正声道。
“傅冷二姓同朝为官,利害相连,二少爷突发此举,恐不利两家之情,有率先挑衅之嫌。”
“身为傅家仆人,自然要为家主考虑。故而……”
“行了。”尤河说的义正言辞,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看似无比真诚,长篇大论正在滔滔而下,音舞不耐烦地打断了。
“说实话。”
呃,实话?实话就是自己傻了……
“尤河思虑不周,不谙时机,请师兄处罚。”
“呵呵。”音舞皮笑肉不笑。
“你也是胆子肥了。当着我的面,敢睁眼胡扯!”随之声音一冷。
“尤河不敢。”这是要发飙的节奏啊,虽然有凉一做保,但是音舞是那种会被凉一裹胁的人么?自以为聪明求了凉一,很有可能更火上浇油,简直智障……
尤河下意识一拜,声音微微颤抖。
静默许久,音舞突然温柔地说。
“你是不敢。”
听了这句话,尤河松了一口气。
“咻!”
破风声凛冽!一线银光闪烁,刹那之间,两根银针没入了尤河眼眶!
“啊啊啊啊!!!”尖锐的叫声仿佛杀猪一般!无法形容的锐利疼痛袭来,仿佛是撕裂神经一般,疼痛铺天盖地,饶是尤河如此坚韧之人,仍然下意识叫出声来,在一旁打滚。
他眼前变成一片血红!他什么都看不见了!惶恐,剧痛交加他不断撞到什么,他不知道。
“既然是
他眼前变成一片血红!他什么都看不见了!惶恐,剧痛交加他不断撞到什么,他不知道。
“既然是睁眼瞎,不如真的瞎了算了。”音舞淡漠地说,做了这种事情,他的头发都不曾乱过。
“我……错了,求师兄……”尤河在地上不断地打滚,终于,摸索着跪了起来,盲目朝四面八方不住的磕头,就好像一只频死的狗。
“罢了。”音舞轻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尤河错了,真的不敢了……”尤河闻声,转过去,手脚并用地往声源处爬过去。
“七天后取针吧。”最后,他终于说。
“是。”尤河的声音沙哑。他在那一声惊叫下嗓子破了。
“收拾一下,就退下吧。”音染吩咐完,就转身进入了卧室。
尤河直愣愣地跪着,就像一尊雕像。月色下他眼中的鲜血流下来沿着苍白的面颊流下来,好像来自远古的亡灵。
半晌,他站了起来,摸索着将撞倒的东西扶起来。
第三章 白鹿清言
这几天难以形容地平静,傅君白回到了每天读书写字习武的日常。
傅君白有日子没见尤河了。他仍然差琭琭每日送些小礼给唐染,唐染也回些礼物,颇有兄友弟恭的意思。
他并不和唐染同院读书,四书五经,古史六艺之类的课业他早就完成了,他在白鹿八院清言(注;魏晋时期名士推崇的拆解文义,交流学问的方式,两两相对,比较对文章的见识。)
清言榜某种意义上是学识与辩才共同的排名。
三年前白鹿书苑清言榜首是傅凉一。傅凉一科举入世,一举夺魁,清言榜自然而然交到了傅君白手里。
时人有云“金陵才高九千石,傅氏独得八千八。”
傅君白难得什么对手,故每月只需四五日到书苑即可。
他每日都来,说是为了唐染,日日帮他参读功课。不过唐染并不想多听,他也就是做做样子。
唐染想过用心读书,来博得傅千州和傅凉一的欢心,可是他真的是听不懂,他的学识,不说和凉一小白比,就是和这些一般地富家贵胄差得太远了,夫子授课所随意摘选的典故历史他几乎没有听过,感觉和听天书一样,与其承认自己的无能,不如装作是自己不想学,所以他在书苑的功课越发荒废了。
白鹿书苑每每处罚学子,都是书童代罚,驳的是主子的面子,也很有效。不过对唐染而言,他既不关心尤河的安危,也不关心所谓面子,所以毫无作用。
这是傅君白第三天没见过尤河。早课时没有尤河陪练他改练羿射,茶点琭琭准备的比起尤河的好像总是欠了风味,日常互讽互怼的没了对象有点无聊。
到了第三天他终于觉得很反常,尤河虽然不随侍他了但是唐染就和他住在同一个院子中,总是见不到很奇怪啊。他不禁怀疑尤河出了什么事,就询问琭琭,琭琭说尤河没怎么,很正常地在做工。
所以这小子是在躲着我么?因为前面打了自己屁股害怕被自己报复么?不管他再怎么躲我也得把他打一顿才行。想像尤河跪在那里一脸羞愤地求饶的样子,傅君白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
傅君白递上来默写的《尚书》的时候,傅凉一独在擦拭他的佩剑容止。
傅凉一一袭宽松青衣,发髻高束一只朴素的乌木簪子,他刚刚换去戎衣,坐于案前,恰似一个闲适公子。纤长左手扶寒刃,用一捐布细细搽试,如抚瑶琴,眉眼中的专注,映在剑锋寒光上,好像映在雪白冰峰上的秋水。
“兄长晚好。”小白犹豫了一下见礼。
“坐。”傅凉一答以微笑,放下手中剑,仔细看小白的手书。
“知道为什么让你写这个么?”
“《尚书》史贯上古,包容四海,多言王事,敬德重民,是兄长提点小白与二哥相处多持礼,多克己,和谐友善。”
“既是如此,何不直接写《孝经》?”
“这……望兄长明示?”傅君白有点吃惊,毕竟凉一让他那日在那种情况下罚写,他自然认为是为了唐染而写的。
“八月秋闱,你若有意,今年准备下吧。 ”
“秋闱?”小白有点吃惊,他秋天不过年十六,尚年轻,没想过这么早入仕。
“你若有意,可以一试。若另有其他想法,也可以尽早告知我,我好为你筹谋。”
“其它?”
“你又不再年幼,总归要为未来定个出路。”
“我是说其它的亦可么?”小白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出将入相入朝为官就是他唯一的选择,没想到今天突然听到了“其它”两字。
“若你喜欢,便可。”凉一看他圆鼓鼓的眼睛睁着很是可爱,便揉了揉他的头,说“爹爹与我,都只愿你轻松愉快的度过一生。”
“真的随我所愿?”
“自然不是什么都能依你。”凉一失笑,“教你那么多圣贤之道,伤天害理违法之事,迫害宗族不义之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还有我专门叮嘱么?”
“不用不用。”小白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说起来,《孝经》也去默一份吧。”傅凉一翻完了手中的《尚书》,微笑着说,“反省反省怎么敬你二哥也是好的。”
“哥哥~不要啊~”小白此刻早已忘了之前与凉一的不愉快,像只小狗一般靠在凉一怀里,不断地用头蹭他的衣服。“哥哥知道我的,我遗传哥哥的聪敏,文字诗书学过从不会忘,再默一遍没有意义啊~”
“孝亲敬长,哥哥为当世楷模,我只要跟在哥哥身边多多学习便是了,不必专门写了吧……”
“再说了,《孝经》之流的,还有《弟子规》什么的……”
“也是“傅凉一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那《弟子规》《孝义录》什么的,都依次默写一遍吧。”
“那……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写《孝经》吧!”小白吃瘪,一脸的委屈。
“这还差不多。”傅凉一笑了,后又说,“你的字倒是越发好了。”
“哥哥过奖。”小白委委屈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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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7 21:09:36  更:2021-09-08 00:3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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