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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雪骨(古风 师徒 短篇)[第2页]

作者:魂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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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我就是给新人个下马威,要的是震慑力。显然,刀剑远没有砖头造成的声势骇人,且一块砖能值几个钱,用过了就随手撇了,刀剑还要费事去擦一擦。再说了,动刀难免溅一身的血,过后又要换衣服,麻烦得很,所以赏砖头就成了我立威的手段。
孤月嘴角扬了扬,似是在笑,垂眸应了声是。孤月的性格我很欣赏,再苦再难也能淡然自若。
我屈着食指叩了叩铁栏,脸色稍霁,对孤玉道,“你也起来,此事与你无关。”
孤玉跪着没动,摆明了架势要陪着孤月。
我悠悠道,“孤玉你得明白你大师兄这半晚的铁链为何而跪,他肯冒险来不过是为了让你舒坦些。若是他跪了半晚,你也跟着跪了半晚,他这铁链不是白白跪了?”
孤玉委屈得很,半是恳求半是无奈的对我道,“大师兄跪着,徒儿是跟着跪也不是,看着他跪徒儿不跪也不是,师父您直接罚徒儿可好?求您了师父……”
我一挑眉,冷笑道,“为师决定的事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不是,师父我……”
我一指铁链上跪着的孤月,“再说加半天。”
孤玉泄了气,无力道,“徒儿错了,徒儿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师父您别加。”
“这还差不多。”我起了身,把被子又顺着铁栏塞了进去,对孤玉道,“安心等着,若是你果真清白,这次就当是因你与外有联系罚你禁足。若是真有其事,为师不会手软!”
——————
骨峰天黑得早亮得晚,离天亮至少还得两个半时辰,我罚孤月跪到天亮也够他跪的了。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炉火彻夜不熄,将我影子拉成一片映在墙上闪闪烁烁。我屋内的炉火常年都得燃着,否则我必定要犯旧疾,连咳带高烧,腿疼得下不了地。湿冷阴暗的天牢里带伤住了两日,不落下一身的毛病才是不可思议。就算如此我也没一刻不疼,毕竟气候就是如此,该冷还是冷。
我临走前吩咐了狱卒给孤玉置了个火盆,再加上被子裹着,倒也不用担心他。孤月不像我似的病病殃殃,又离火近冻不着,问题也不大。我思考的是下一步计划。
如今兵符有了,孤月身份也够重,反也有足够的理由了。我为将两年,对兵力情况了如指掌,知道若想于皇帝抗衡兵力还是差了许多。这场仗注定斗智为主,斗武为辅。
天过五更,我困得上下眼皮似被浆糊粘住了一样再分不开,这才昏昏睡去。而我这一觉醒来才发现天早已大亮,都快到中午了。
我穿好衣服,草草擦了把脸,推门一看,果真见孤月正在门口跪着。
我想得到孤月会在门外等着,却没想到他跪着等,不由惊讶道,“跪着做什么?为师只罚你跪到天亮吧?”
孤月沉默了一会儿,哭笑不得的道,“徒儿见师父门窗紧闭,还以为师父尚未消气,不愿见徒儿,故而有此一举。如今一看,徒儿倒是自觉得过头了。”
我抚额道,“不怪你自觉过头,是为师睡过头了。你先进来。”
孤月干咳了一声,尴尬道,“劳烦师父搭把手,腿麻了……”
我略一琢磨,孤月跪了半晚铁链之后又在台阶上跪半天,他哪里是腿麻的问题,估计是跪得腿软起不来了。
我伸手拉起孤月,他果然一踉跄险些又摔回去,我忙扶了他一把,打眼一瞧倒吓了一跳。昨夜风雪,今早刚刚放晴,台阶上的积雪尚未扫去,孤月跪过的积雪竟都成了血红的冰面。再看孤月膝盖处,血都晕染了一大片了。
“这是跪的?”我挑了挑眉问道。
“……是。”
我倒从不知道跪也能将人跪出血来,这回算是见着了。我将孤月扶到了屋内,孤月一矮身又要跪,我一把拽住了他,拉了把椅子道,“不用跪了,坐吧。”
孤月道了声谢坐了下去,走了这么几步,倒把他疼出了一鼻尖的汗。
“可有大碍?”我又扯了把椅子坐到了孤月对面,一指孤月膝盖道。
孤月微微摇了摇头,“无碍,只是破了皮,骨头硌得疼了些走不动而已。”
“那好,”我见孤月没什么问题,话锋一转道,“与为师说说罢,这半晚反省得如何?”
“师父罚徒儿,是因为徒儿心慈手软,轻信于人,且屡教不改。”孤月顿了顿道,“可师父,徒儿并不觉得徒儿有错。”
我脸一沉,冷声道,“若你是个普通人,仁慈些未必不是好事。可孤月你是要争夺天下的,心慈手软,怎能成大事?”
孤月眼眸一亮,“师父的意思是……您决定了要助徒儿?”
我点了点头道,“皇帝欠我的,欠他们的,也该还了。如今又关乎你性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为师又怎能眼见着你死?”
孤月跪了地对我深深一叩,郑重道,“徒儿谢过师父!”
“先不忙谢,”我凉凉的道,“你若是改不了这个性子,为师也帮不了你。”
孤月直视着我,字字铿锵,“徒儿仔细想了半晚,已经想清楚了,徒儿不需改。皇叔到了今日众叛亲离的地步,全因他太过寡情,徒儿为何还要学他?徒儿心内有分寸,何时该仁慈,对何人能仁慈。徒儿最擅长察言观色,徒儿自信看得准人。”孤月顿了顿,不明所以的一笑,又道,“就连师父,也是在徒儿计划之内的。”
我用指尖一下一下叩着椅子扶手,问道,“哦?怎么个计划法?”
“说来也是碰巧。徒儿本没有上朝参事的资格,您庭上受刑那次恰好我父王上朝需禀告的政事由徒儿着手处理,便带了徒儿一起去了。我离您稍近,发现您一直在反反复复的用手指划着一个字。徒儿本以为是个‘冤’字,待看了几遍才发现不是。”孤月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怔,回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想必是当时没了意识,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罢了,便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您果然是自己也不知道。”孤月笑道,“那是个‘恨’字。”
我默然无语,没想到那时我便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再加上何大哥因维护我而被皇帝秘密处死,我又被软禁在骨峰一囚就是五年,我内心深处的恨至今已经刻骨。我险些被皇帝害了性命又不得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咽了之后还得耗尽心血的给他出力,他的知遇之恩我早就还清了——何况论知遇之恩,他又哪里比得上何大哥于我之深。
我心里清楚的很,看我身体这情况,能再活个三五年就算我祖上积德了,若让我抱憾而死,我自是不甘心的,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至于何大哥的遗命与这片江山下的英魂我自有交代,此罪,我风云事后会赎!
但无论如何我这仇是报定了,就算我能忍了我的冤屈,皇帝杀了何大哥一事我也绝不能忍!弑兄之仇,杀身之恨,岂敢淡忘丝毫?我之前不过是无力抗衡,一直在逃避罢了。如今有了机会,何不搅个天翻地覆!
我轻笑了一声,“所以你认定了为师会反?”
“不是,徒儿当时并不了解师父,不敢妄下定论,”孤月沉吟片刻,道,“皇叔欲除我之时我便有了来骨峰的想法,并让父王与您谈一谈收我为徒。徒儿与师父相处了五年,可以确定师父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这才敢与师父摊牌。”
我叹道,“皇帝犯了个大错,就是没有杀你。”
“非也,”孤月反驳,仰头看了看我道,“他最大的错误,是结仇于师父又没能斩草除根!”
——————
嘿嘿,可怜的小师父啊,下一步要遭殃的可就是你喽……
我嗤笑了一声道,“为师哪有这本事,还是孤月你心机沉,五年前便算计着为师,五年后又让为师心甘情愿的被你算计……”我说到此处一怔,悻悻道,“罢了,不说也罢。”
我哪有资格指责孤月“欺师”,且不说他这算不算,就说我这实打实的“灭祖”之人也没这脸面提这个。
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自然也有爹有娘。我娘是二十几年前出了名的艺妓,本叫雪樱,后来与我爹春宵一刻后两人私定了终生,我爹见楼下小湖里的夏日荷花开的正好,便说了句“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雪樱凄清,不如更名琼碧。”
我娘还为这名字偷偷高兴了好几天,她又哪里知道我爹随口一说后便将她连这个名字忘了个干净。
两月后我娘才发现有了身孕,千方百计逃出了青楼,依着这些年唱曲跳舞偷偷攒的赏钱过活。而那孩子便是我了。
本来我是不知道这些的,我就知道我娘心心念念的盼着我爹来接她。那时我们孤儿寡母的常被欺负,我娘就时常抱着我安慰我说我爹多么风流倜傥,说他才华绝代,是当朝的大官,早晚会来风风光光的把我们接回家。
我六岁那年逢天下大乱,各处起义不断,百姓苦不堪言。我和我娘那时实在是吃不上饭了,我娘无法,只得舍了脸面带着我去我爹的府上寻我爹。
我还记得那时我那个爹把我娘一把推倒,还扬言再不带着我滚就掐死我,他怎么说我们母子的我记得一清二楚,我从六岁记到十四岁,整整记了他八年!
——“你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还好意思来这里宣扬当年的丑事?谁知道这小崽子是谁留的种!”
我娘终是没能过过那个冬天,连冻带饿,和着满心的疮疤离了人世,她死时也就我现在这年纪。虽说红尘女子说清白也没人信,但我娘清白之身只给了我爹,他怎会不清楚?
娘不在了,我先是靠讨饭填腹,然乱世里人人难自保,人们的同情心也被生活磨得丝毫不留。我发现讨饭养不活我,便改行当了贼,小偷小摸的干了半年,能吃饱肚子的同时也难免偶尔失手被抓住挨顿打。
改变我命运的也是因偷,我忒没眼色的偷到了我师父那里,毫无疑问的被抓了个正着。
我师父没像别人那样打我一顿再把我踹出去,而是甚温和的问我,“小小年纪,怎干起这不齿之事?”
我理直气壮的回了他一个字,“饿!”
我师父见我实在可怜,根骨又不错,就这么着收了我这九徒弟。师父给我上的第一课,便是请我吃了顿手板,与我说的是——“不论如何,偷也是错的,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挨罚。”我师父为人可见一斑,刚正又磊落。
我至此在师父身旁学了武。我见多了世间冷暖,心思伶俐,性子又活泼,很讨师父喜欢,师父一向舍不得狠罚我。
我所说的师父的“大刑伺候”不过是打顿板子,打完过两天就又能活蹦乱跳。而师父第一次对我下狠手是在我十四岁那年。
那年我艺有小成,心内埋藏多年的恨意终是有机会得到宣泄。我在娘祭日的头天晚上心不在焉的磨了一夜枪尖,第二日便负了枪下山寻到了我爹府上,蒙面一路杀了进去,一枪刺中我爹心口,取了他性命。他临死前问我是谁,我冷笑不语,冷冷的看他怒目圆睁的倒在了血泊之中。让他死得明白,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我爹那时还是朝廷重臣,护卫一时疏忽被我出其不意的闯了进去已经算我侥幸,待我杀了我爹后便再无法杀出去了。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我敢肯定我那时再多动一下就永垂不朽了。
我二十三年来有幸坐过两次牢,这次是第一次。还没待我把牢里的地面坐热乎,我师父便把我接了出去。我一路跟着师父回山,师父看也未看我一眼,只是大步走着,我预感不妙。师父重情重义,见不得人乱了伦理纲常,我这次可是犯了师父大忌了。
果不其然,一到山上师父就拔剑出鞘要取我性命。剑本来是冲着我心口而来,却途中改了去势,生生穿了我肩胛骨,青锋三尺,剑柄处仅留了不足一尺,其余的白进红出,带着我退了四五步,将我钉到了山门前的柱子上,激起了一片火花。
我疼得喘不过气,眼前也明明灭灭,恍惚中挨了师父一巴掌,霎时便清醒了,半边脸颊都是木的,耳朵也嗡嗡作响。
“禽兽不如!弑父之事竟也做得出来!”师父握着剑柄,又向里插了几分。
我痛极,不由闷哼了一声。随之而来的又是师父的一巴掌,“早知你如此,当年就不该收留你,饿死你岂不更好,少了桩冤孽!”
两巴掌打得我嘴里一片腥咸,心内更是委屈愤恨五味俱全,我恨恨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虽说是告诫世人忠心孝顺的言论,却也不难看出先父父,才有子子,他既狠心绝情,我又何必孝顺于他!既然如此,杀他又能如何,我又何错之有!”
师父也不与我分辩,一指我吩咐门口值班的执事道,“捆了,打!打到肯认错为止。若死不松口便成全了他,打死就是!”说罢甩袖便回了房。
我彼时还被剑钉在柱子上,没师父发话谁敢拔那剑?不过也正省了力气,执事就在钉我的柱子上用绳子绕了几圈把我捆了,鞭子不密不疏的一下下咬上了皮肉,用“咬”确实贴切,每一鞭都像是皮肉被野兽撕咬一般,执事偶尔失手,长鞭卷动了肩胛处钉着的剑就更为销魂了。
师父没给我留半分颜面。
被绑在门口挨鞭子示众实为没脸面至极的事,也只对为人不齿的人来用,惩罚偷窃、淫乱的人才用这方法,鞭责示众对任何人都可谓是奇耻大辱。
山门人来人往,不出一刻钟,全门派的人就都知晓了我云小九大冬天的被钉柱子上正吃着鞭子,不相干的人在远处对我指指点点,纷纷猜测我犯了什么不堪的错被掌门如此责罚,是糟践了谁家小丫头还是偷了谁的银子。我还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我以前就是个贼,多半是又偷了东西被掌门教训云云。
平素要好的师兄弟闻讯去问师父为何罚我,得到因我“不肯悔改”的答复后又都赶来欲要劝我服软。师父倒也够照顾我,并未宣扬我弑父一事。
我那整日与我掐架的五师兄风雪消息灵通,不问师父就知道前因后果,也来得最早。风雪一把扯住挥舞着向我身上招呼的鞭子,也不在意鞭子将他手抽了道血痕,懒懒散散的劝半昏半醒的我道,“就算你皮糙肉厚不怕打,大庭广众的你不闲丢人啊?毕竟是你杀了你那个那个谁,九崽子你就和师父认个错,师父定能饶你,你又何苦遭这罪?啧啧,你死了就没人可欺负了,你五爷我多寂寞。”
“去去去,你也跟着看热闹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是时浑身火辣辣的疼,肩胛上钉着的剑把骨头都要钉碎了,血自上而下濡湿了整条左胳膊,狼狈不堪却哆嗦着嘴唇没好气的道,“我不认,没错就是没错!我容不得他再多活半日,即便早知道有如今的下场我也照样要杀他!”
我那时就知道,我不是个能光风霁月的人,我记仇的很,就是赔了命不要,弃了伦理纲常,也定要讨个公道!
风雪啧啧有声的松了鞭子,扎人堆里看我挨抽,还不时喊两嗓子气气我,譬如“哎哎哎,抽偏了,专往左肩膀抽!九崽子不怕疼”、“九崽子你怎么还不死?你五爷我腿都站疼了,不眼见你死又不解气,你抓紧时间死啊”。
我被小贱五气得咬牙切齿,硬是凭着这口闷气捱了半日,最后还是沉沉的晕了过去。
那时真以为师父要活生生打死我,晕前还深觉遗憾。我没活够,我想闯出一片太平盛世,推己及人,我不愿让更多的人和我一样历尽人间疾苦。我还想在功成后身退,游遍天下,看尽青山秀水,万里风光。我还想携一佳人隐于山林,有儿有女,静度余生。却不想,我什么也没达到就要死于鞭下。
我自然是没死,要不然哪来的现在的我。我师父到底心软,饶了我一命,但死罪免了,活罪难逃,我只修养了一夜,第二日便被师父扯下了床,令我抄书,要我一天抄完论语,抄不完不许吃喝,不许歇息。
小贱五是个很重要的角色,快出来了,不过他一出来九崽子就开始遭殃了……
——————
那个那个,本来这文没打算申精来着,因为我以为会挺短,没想到写着写着开始长了,就动了申精的念头。
申精需要短评,300字5篇或500字3篇。上次醉叹申精全靠的群里的各位,这回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就全面征集一下。前几日在千劫里也伸爪子要过,可悲的是没收到,好吧个人魅力问题,一定是因为七大美女还不够美,苏晨儿子还不够帅……
七要的不多,要你的300字/500字评论而已,我哪次更新都是这个的两三倍,个人感觉300字/500字真的很好写,随便骂两句谁谁谁夸两句谁谁谁应该就够字数了。有付出就有收获,你们需要用行动告诉我这是真理,何况我付出的是300字/500字的百倍不止!来吧,潜水的也好,冒泡的也好,别让我没了更文的动力。以我写文一年多的经验来看,更文靠的是鼓励,而不是催。
我需要你们来证明七大美女够美,风云小师父够帅!(PS:前一句才是重点)
另外说一句,包括这句以内的我这些废话都已经快500字了,所以说,何其简单啊何其简单……
万事有因果,我抄论语也是有原因的,我开始无限后悔为何要用论语里的语句顶撞师父。
师父罚抄书是糊弄不得的,要字字端正认真,万来字按这要求一天抄完根本就不可能,更别说我满身鞭伤浑身无力,外加左臂动作不得。
虽知不可能抄完,我仍得拼了命的抄。抄不完是一回事,敷衍又是一回事,师父痛恨敷衍了事,我若敢那么做师父就敢揭掉我一层皮。我忍着疼抄了整整一天一夜,渴得嘴唇干裂嗓子冒烟,饿得拿笔都没了力气,眼睛里满是血丝,身上刚刚止血的伤口又绷裂开来,血晕染了一大片衣物,顺着手指滴落纸上。即便如此我也没能抄完,差了大半。
第二日师父阅查,见我理所当然的没抄完,便令我跪他身前,一语不发的抄了把戒尺便打,将我两手心打得由红到肿,由肿到青,到最后已是鲜血淋漓。师父却没有停的意思,戒尺依旧一下下砸在我手心或是指骨上。我实在疼得受不了,倏然起身道,“师父何不直接剁了徒儿这双手!反正再这么打下去也要不得了,求您给个痛快!”
师父这才悠悠放下戒尺道,“为师要你手有何用!为师只要你一句话——你可知错?”
“徒儿没错!”我斩钉截铁的道,“师父您这是屈打成招,即便我认了又如何,我不服!”
有恩当报,有仇为何不能寻?我那爹若只是对我不管不顾也就罢了,我至多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可他害死了我娘,含辛茹苦生养我的娘!我又怎能饶他?
“教导你八年,道德,伦理,孝道,一样也没落下,你却一样也没学到。”师父深深一叹,“你犯了错也就算了,为师尚可饶你。可你偏偏死不悔改,如此冥顽不灵,让为师如何能信你不会再为祸他人!”
我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跪下。”师父一指地面,我依言又跪了下去,却不想师父突然以手作刀,砍在了我右臂上,顿时一声脆响,我右臂骨头应声折断,疼得我头皮发麻。
“如你这般品行,为师本该收回你一身武功逐出师门。然你我师徒一场,为师终是做不到决绝至此。且先断你一臂以为警示,下次如敢再犯,定不轻饶!”师父说教了我一通,又幽幽道,“因此一事,你先是左肩被钉,半日鞭责示众,而后罚抄一日一夜,断一右臂——这代价也着实不轻。以后,你就不再亏欠什么了。”
当时我理解不了师父什么意思,还因这事偷偷记恨过师父,现在想想却唏嘘不已。我师父确实是个好师父,他说这个是怕我以后后悔自责,当时便去了我心魔。
不过我弑父一事却也是板上钉钉,我现在教育徒弟都理直气壮不起来,否则孤月三番五次算计我早就被我扒了皮了。
【番外】大风起兮云飞扬(一)
初上骨峰,这时的孤玉尚不叫孤玉。上山时他们一批人共五百七十整,每人都随机分得一块号牌,他的号牌上刻得是三三五,于是他此后叫了半年的三三五。
孤玉到了分配的六人一室的住所,边听着身旁两人骂骂咧咧的抱怨边换了衣服,歇了一刻钟后就接到了在广场集合的命令。
五百多人乱糟糟的聚在一起,不安分争斗的,扯天侃闲的,阴着脸冷眼旁观的,各有各事。孤玉站在人堆之中,颇感新奇的扯了扯衣角。
黑衣紧袖,料子普通,他哪里穿过这么没品味又低档的衣服,他一件常服能换这一批五百余人的衣服还要别人倒贴,随侍他的下人都不屑穿这个,他当然觉着这没见过的东西稀奇。
忽然,不紧不慢的三声击掌声盖过嘈杂,仿佛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乱做一团的人们不由安静了下来。
聚声不散,孤玉心内暗赞了声高手,抬眼向前看去,但见广场前方的台子上不知何时伫立了一身着广袖黑衣的少年。少年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左右,模样清秀,眼角稍挑,显得甚是伶俐。
少年一脚踏着他搬来的椅子,一呲牙笑道,“各位新人,我是骨峰执事之一——孤寒,很荣幸,你们的指导任务将由我与其他执事负责。想必各位已经了解了骨峰是个什么地儿,我也不多赘述。我相信骨峰定能让各位成为优秀的刺客,为朝廷除害,效忠于陛下。”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嘘声。
嗤,让人送死也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孤玉也不由暗暗鄙视了这孤寒一下。所谓刺客,必然是有去无回的,即使没那么多行刺任务也是什么任务危险什么用他们,能活到二十都算是长命。
“若是你们想多为朝廷出几年力,不想那么早以身殉国,也是有可能的。”孤寒打了个响指,一句话又成功的让下面安静了下来,屏息听着能活命的出路,“只要你够优秀,在两年后的大比中排进前三,便能留在骨峰,成为执事。”
底下又是一片嘘声。五百七十人排前三,还能再扯淡一点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法。”孤寒不紧不慢的又道,“训练过程中,若能被云先生收为徒弟,也可留在骨峰。不才在下,去年被云先生收于门下,今年的大比中侥幸赢得第一。”
“那云先生一年收多少徒弟?”有人高声问道。
“没定数,师父收人没标准,他看上眼的就收。”孤寒道。
“云先生至今有几个徒弟?”
孤寒一指人群之后,笑道,“师父三年来收了两人,那是我大师兄,孤月。”
孤玉回首,见一少年白衣翩然,垂眸倚在石柱上,懒懒的踢着脚下的几块砖头。
【番外】大风起兮云飞扬(二)
孤月不似孤寒那般意气风发,而是沉静如水。此刻他眼眸微垂,神情恬淡,倒真像静挂云端的宁月一般,让人莫名心安。
“寒执事说你的就是了,提我作甚。”孤月不动声色的将话头又拨了回去。
孤玉上下打量了几眼孤月,心下也了然了几分。他来了有一会儿了,骨峰执事见了也有七八个,倒也有几分发现。虽说执事衣着款式不尽相同,却一律一身黑衣,而这孤月一身白衣,可见还没到执事的地位。
奇哉怪哉,既然连执事的资格都没有,又怎能被那位眼界甚高的云先生收于门下呢?这孤月……看来也不简单。
“你们也别想太远,先过了这第一关才是正经,能活过今日,才有资格谈以后。”孤寒抬手遮了遮阳光,看了眼日头,悠悠道,“我劝你们最好老老实实站好了,云先生再有半刻钟就要到了,到时死的冤可不带找我的,我事先提醒你们了。”
被孤寒含含糊糊的一吓,也没人敢再放肆,全都站好不吭声了。孤玉也跟着站好,不由脑补起了云先生画像。这云先生,必是眼若铜铃,嘴吞苍穹,身似铁塔,走路地动山摇,笑声冲破云霄,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说不得还有个三头六臂,要不然怎么这么可怕?
孤寒见快到了时辰,便收回了踩着椅子的脚,用袖子胡乱抹了几把,又拍了拍袖子对孤月道,“你说今年能有几个?”
孤月略略思忖片刻,伸了两根手指晃了晃。
“去年两个,我就不信今年还是两个,我猜今年三个!”孤寒咂了咂嘴道,“就赌你那个白玉扇坠和我那把匕首,如何?”
“好,输了别哭。”孤月似笑非笑的道。
“嗤,我才输不了呢。”孤寒又愁眉苦脸的道,“今日午饭好像有番茄,红的……真恶心。”
孤月将脚下的砖头拾起,走到台上放在椅子旁边,立到孤寒身边道,“你可以不吃。”
“得了吧,恶心死总比被打死强……”孤寒一顿,吞回了没说完的半句话,与孤月一起弯身道了声,“师父。”
孤玉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大跌眼镜,这这这这就是云先生?说好的眼若铜铃嘴吞苍穹身似铁塔走路地动山摇笑声冲破云霄满脸络腮胡子呢?
但见那云先生身形清瘦,竟极为年轻,也就双十左右,肤色白皙,眼眸柔和无波,唇红齿白,就连手指都是纤长柔嫩,毫无习武之人的气魄。他乌发随意束起,一身素白道袍,正悠悠的向这边走来。
这云先生,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厉害人物,倒是个十足的……娘!娘!腔!这云先生不会真是个教书先生吧……孤玉如是想着。
Q_Q噩耗来袭!我又要消失了,为期……说不准。
你们不要恨我!好吧恨我也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也别打脸。
相信我,我没坑,不管多久,请毫不动摇的相信我!相信我!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今日方懂,方懂……
七回来了,正在码字,半夜可能有更吧,嘿嘿。谢过大家关心,我没事,就是看见别人那般挺有感触的,哎呦,加精之后的第一更,来的可忒晚了,抱歉抱歉~
【番外】大风起兮云飞扬(三)
本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众人发现被孤寒说的神乎其神的云先生竟是这么个病弱书生,不由都卸了力,站的也不如刚才端正。
然能来骨峰的都是何等人物?能犯下死罪而不死,不是实力过人就是心智非凡。如孤玉一般腹诽的人不在少数,轻举妄动的却不见几个。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出头鸟也总是会有的。
“哈哈,老子还以为云先生是个豪杰,现在一看,竟是个小白脸。”一身高少说也有七尺的少年不屑的讽刺道,他从额头至下颚有一道深深的刀疤,随着他说话而不停的蠕动着,倍显狰狞,“我说云先生你这主事之位是怎么得来的?不会是卖屁股换来的吧?”
一语既出,顿时一片哄笑。任谁都看得见云先生一双手白白嫩嫩的连个茧都没有,别说习武之人没这么细嫩的手,就连书生也没有,书生好歹还得写字。这么一看,不文不武的倒真有这可能……
孤寒嘴角抽了抽,这小王八蛋嘴怎么这么贱呢,纯属自己找死,这就是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啊!
孤月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一。”
云先生背对着人群,纤长的手指轻轻点着台沿上的砖块,不明所以的一声低叹。
低叹尚未消散,众人眼前一花,云先生便不见了踪影,而后是一声闷响。闷响过后,云先生又出现在了原地,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刚才出声辱骂的少年已经倒地没了气息,后脑尤自“咕嘟咕嘟”冒着血,浓重的黑红色血液中还夹杂着一丝丝黄的白的脑浆,而地上多了些碎砖块。
众人不由自主的向台上看去,发现台上果然少了块砖。再看云先生,却依旧云淡风轻,连衣服上都没沾染半点血迹。
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瞬间站得笔直,不敢再轻举妄动。
孤玉不由头皮发麻,这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云先生好生血腥暴虐,就因一句辱骂就动手杀人,还是这般的虐杀,若是以后谁犯了错,岂不要凌迟了?
后来孤玉发现他多虑了,云先生从不凌迟人,杀人也只是一年杀一次。可怕的是他打人,还打得不轻。有时他懒得动手,随便指个地方就让你跪着,时间不按时辰按天算,少则半天多了没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云先生转了身,懒懒的倚着台边掩唇咳了几声,倒不像是作势,而是真有些不适一般。云先生止咳后抬了抬眸道,“我是骨峰主事,你们唤我云先生即可。”
云先生声音佩环般清澈,音量虽不大,却带着分久居上位的威严。孤寒和孤玉这几年一直以为他师父姓云,故而为“云先生”,直到在牢里孤月告诉他们后才知道他们师父竟是闻名一时的风云。若孤月不说,把云先生和风云联系到一起去还真不容易。
“或许你们曾是天之骄子,可那是曾经了,现在的你们是生是死,由我掌控。在我眼里,你们的命,一文不值。”云先生语罢,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地上还没硬透的尸体。
也怪不得云先生如此,云先生幼时生存于最底层,看遍了世间不平事,自己也经历了太多,因此最见不得人欺凌弱小而后逍遥法外。不巧的是送上骨峰的恰恰十有八九是这样的人,就算不完全是也相差不多,也导致了云先生对他们没好脸色。
“想在骨峰偷生,没有脑子是大忌。就如这般人,”云先生一指那尸体,嗤笑道,“说他莽夫都算是夸他,我骨峰需要的是刺客,不是傻逼。”
“敢问云先生!”一纤瘦白净的少年上前一步,大义凛然的道,“就连陛下处死人尚依国法,你杀人又有何依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给你的权利草菅人命!你……”
白净少年话还未说完,便被飞来的一块砖头砸在脸上,生生将他砸了个跟头,再也没能起来。
以孤玉的角度看得清楚,那小子被砖块拍到脸的时候整张脸都是平的,一嘴牙和着血喷了一地,整个人抛物线型落了地,一张白净英俊的小脸都不看出人形了。
云先生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惋惜道,“妙语连珠,是个状元材料。可惜可惜,光凭一张嘴是杀不死人的。读书读傻了吧?什么场合该做什么,该说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骨峰没那个时间教,趁早投胎学去罢。”
“好了,可还有人有异议?”云先生淡淡的扫了眼人群。没人敢说话。
“骨峰的规矩不多,只要你安分刻苦训练,可保你两年无事。”云先生悠悠道,“当然,我也知道你们都非善类,定有不安分的。我提前警告你们,若是犯错,是定要受罚的。骨峰的惩罚颇重,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
骨峰,饭厅。
孤玉坐在桌边,拿筷子的手迟迟不肯动。眼前的菜血红血红的,联想到那两人的惨相就完全提不起食欲。
扫视了眼周围,发现人人都是面有难色,迟疑了片刻后便不再犹豫,一口口的向嘴里填。
孤玉抚额,他本就不喜吃番茄,这饭厅的手艺又比他家差的太远,就更吃不下了。反正也不算饿,等下一顿吧。
打定了主意,孤玉便悄悄起了身,蹑手蹑脚的向门外走去。
没走两步,便听得冷冷一声呵斥,“回来!没吃完往外跑什么!”
孤玉暗暗叫苦,这声音正是云先生。
孤玉转了头,说了句让他追悔莫及的话,“云先生,这菜……实在难以下咽。”
——————
夜深,人静。偌大的饭厅,就只剩孤玉一人万分悲摧的跪在中央。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孤玉挨着饿跪了这么许久,云先生也没有许他起来的意思。孤玉这才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何为“骨峰的惩罚颇重”。
“吱——”门似乎是被风刮开了,孤玉有气无力的垂着眼眸,暗想着倒霉,今晚说不定还得挨冻。
白色袍角渐入眼帘。孤玉讶然抬头,挑眉道,“孤月?”
孤月盘膝而坐,递过一个馒头。馒头已经凉了,孤玉也顾不得这些,抢过来就往嘴里塞,边塞还边狐疑的看着孤月,显然想不出孤月为什么帮他。
“不怕被云先生发现牵连你?”孤玉嘴里塞了一大块馒头,含糊的道。
“无碍,师父应是发现不了。”孤月笑道,“你也够有胆量,什么话都敢说。”
不提还罢,一提起这事来孤玉就委屈,“我也没犯什么错啊,云先生罚我做什么,还罚的这么狠!”
【番外】大风起兮云飞扬(四)
“哪里是没犯错。”孤月轻笑道,“你也见了,云先生都是这伙食,你怎还敢说难以下咽?且云先生挨过饿受过冻,知道粮食金贵,看不起公子气,你这是犯了大忌了。”
孤玉语塞。他从小锦衣玉食,哪里懂得人间疾苦,倒掉顿饭比掉根牙签还不值,谁想竟惹了这么大麻烦。
“你也别委屈了,这也算不得什么。”孤月道。
孤玉听得这话,被馒头噎得好一阵咳,呛的眼泪汪汪的道,“这还不算什么?我快跪死了。”说完撸了撸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一块块淤青,“浑身上下都这样,云先生打人也太狠了!”
“这算不错了,我来骨峰第一年几乎是天天跪着,在他面前就没站起来过。”孤月无奈道,“我习武上天资普通,学招式慢,他总以为我是偷懒,没给过我好脸色,见了我不是打就是骂的。他给我三天时间练会剑法,我背倒是背得下,就是用不出来。”
“那怎么办?”孤玉瞪着眼睛道。
孤月揉了揉额头道,“他把我锁房里练,练不会就没水没饭。”
“你练会了?”
“没,那套剑法艰涩的很,我始终不得要领。饿晕了好几次,最后饿的实在没办法了,就撕一页剑法顶顶饿。我刚撕了两页他就来了,见我撕了那剑法当场就怒了,一顿鞭子扒了我两三层皮。”孤月抿嘴一笑,“后来我才知道那剑法是个宝贝,还是孤本。”
“……”孤玉嘴角抽了抽,“你厉害。”
“他这两年脾气已经好多了,我刚来的时候他可没少拿我出气,鞭子都不知打断了多少根。”孤月叹道,“两三年了啊……”
“什么两三年了?”
孤月闭口不答,问道,“你多大了?”
“十四。”
“呵,我幺弟走的那年也是十四。”孤月苦笑道,“你和他挺像的,举止言谈,都很像。他不爱吃药,我大哥逼他吃时他说‘大哥,这药实在难以下咽。’和你昨日倒是一点也不差。”
“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我倒是托了他的光了。”孤玉恍然,而后小心翼翼的道,“他死了?”
孤月眼眸微垂,突然沉寂的骇人,“他行刑那日,我就躲在一旁看着。他小我五个月,不是一母,却甘心把生路留给我。他临走前喊,‘老二,别他娘的沉不住气,我和大哥都走了,爹还得靠你,你……’时辰不等人,他没说完,就掉了脑袋。”
孤玉怔怔的看着孤月,孤月似是在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一般,声音都没颤,眼角更是一片干涸。
孤月挨了再重的惩罚也不曾哭过,他不是不疼,是没有什么比那更疼,他的眼泪,早就在那一天流光了。
【番外】大风起兮云飞扬(五)
孤月紧抿着唇不再言语,眸中有什么跃动了片刻便归为平静,而后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道,“罢了,还不是时候。”
孤玉没吭声。虽说孤月说的云里雾里让他万分好奇,却也没有打听的心思。想想也知道,孤月只是一时伤怀倾诉一下,不可能透露什么不该透露的,就是刚才一番话都是遮遮掩掩的,一听便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太多。
孤月收起了阴郁,与往常一般无二,“既来之则安之,以后言行举止都注意些,别惹云先生,云先生脾气大的很,触了他霉头没好果子吃,到时谁也救你不得。”
孤玉一边往嘴里塞着馒头一边点头,也不知道孤月的一番话到底有没有就着馒头记心里。几年后他和他师父透露的那番话也不尽然,虽说意思差不多,表达方式可差远了,纯属使坏。孤月无心揭穿,也乐得看叱咤风云的师父边磨牙边用眼神剜他。
孤月觉得那几年的师父前所未有的和善,不会动不动就要打要罚,每天烫一壶淡酒,倚在窗边看花开花落,云舒云卷,何等闲适。不曾想的是,师父的一生也就定格在了那里。
那一日,雪满骨峰。
二十七年又六个月的生命如烟花一般,绚丽耀眼,却难逃在绚丽中转瞬消亡的命运。殷红的鲜血染透几寸白雪,风云之名淹没于历史黄沙,唯有一身雪骨,存于为数不多的几人心中,永不磨灭。
“慢些吃,又没人和你抢,不够还有。”孤月见孤玉噎的直伸脖,不由哭笑不得的拍着他后背替他顺气。
门外悠悠一声轻咳,落在孤月和孤玉耳中不亚于雷鸣。孤月幽幽一声轻叹,眼眸微垂着面门而跪。孤玉也学着孤月跪直。他眼尖,将孤月额角的几滴冷汗看个真切。
云先生披着件大衣,头发披散在身后,直垂至腰际,眼底有几丝疲惫。孤月算是喝口凉水都塞了牙,谁想得到云先生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里晃悠。
孤玉盯着地面不敢抬头,见那双平淡无奇的黑色布鞋愈行愈近,手心里渐渐泌出了汗水。他记得前两天云先生就是穿着它把自己踹得满身青紫。柔软的布鞋到了云先生脚上,可就堪比铁棍了。
“啪!”云先生话也不说,一巴掌先招呼到了孤月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响的刺耳,甚至都带了回声。孤玉吓了一跳,不是没见过扇人巴掌,是没见过这么狠的。孤月被这一巴掌直接掀翻在地,左脸颊上霎那间就蒸馒头似的肿起了几条指痕,嘴角也挂了丝血迹。
“滚起来!挨打没够的犊子玩意儿!”云先生踹了孤月一脚骂道。
——————
咳,这不是BE的节奏,私认为结局还是不错的……木有流量了,晚上回复大家~
【番外】大风起兮云飞扬(六)
云先生骂人不含糊,打人更不含糊,除了长的斯文没别的可以用斯文来形容。
孤月抹掉了嘴角的血迹,默不做声的跪起,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可孤玉知道,孤月心底是畏惧的,他额角的几滴冷汗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见云先生面色微愠,扬手又要打,孤玉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挡下了云先生,只觉挡了云先生一巴掌的小臂疼的发麻,隔着衣服看不到,不过估计也得红一片,孤玉不由心惊肉跳。这一巴掌落到脸上该有多疼?孤月挨了这么一巴掌竟连声都没出,真是不容易。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孤玉一直是这种人,不管孤月帮他是何目的,帮就是帮了。孤月的恩,至此在他心里扎了根。
云先生眉毛一扬,孤月便知他师父是动了气。伸手扯了扯云先生袖角,孤月微微皱了皱眉道,“小孩子不懂事,师父您饶他一次。跪了两天,许是跪糊涂了。”
“呵,就你是好人,我是畜生!”云先生甩了袖子,冷冷的道,“好人?你家那两个兄弟是好人,我大哥是好人,结果都如何?”
“我告诉你,”云先生俯下身,捏着孤月下巴道,“想当好人就趁早滚回去,不怕打不怕骂,怕什么死?”
孤月抿唇不语。
云先生狠狠甩开了孤月下巴,“想恨我就恨,能杀了我都算你本事。不过看你这怂样也够呛,武不成文不成,废物一个!”
孤月也不恼,云先生骂他向来难听,这都算不得什么。孤月心思剔透,云先生对他是没的说,一心一意的栽培着,他又哪里会因云先生时不时几句恨铁不成钢的辱骂记恨他?
“云先生,您别打他了,吃东西的是我又不是他,您要打就打我。”孤玉狠了狠心道。他牵连着孤月挨打又挨骂,哪里过意得去。
先是挡了一巴掌,而后又表明了要独自挨罚,倒也有几分胆气几分仗义。云先生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跪着的孩子,这孩子跪了这么久,憔悴消瘦的很,小脸惨白,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吓的,唯有一双眼眸,清澈而又坚定,眼底又有一分盖不住的畏惧,端得是惹人怜爱。
可惜的是,云先生独独不知何为怜悯。破风的一脚落于孤玉胃下一寸少许,孤玉便一张口吐了不少还未来得及消化的馒头碎沫,蜷在地上疼了满头的冷汗。
云先生蹲下身,揪着孤玉头发迫使他抬了头,挑了挑嘴角道,“逃罚一事还没与你计较,你还是小心着自己罢。”
说罢云先生起了身,用脚尖点了点地面低喝道,“跪起来!”
孤玉强忍着绞痛,爬起来勉强跪好,便又被云先生一脚踹翻,踹的部位都半寸未偏。孤玉趴着吐了个翻江倒海,吃的大半个馒头基本吐没了。
【番外】大风起兮云飞扬(七)
“起来!”云先生不依不饶,沉声喝道。
孤玉疼得眼泪都下来了,见云先生还要踹不由自主的往后爬,求饶道,“云先生饶命,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您别打了,疼!”
孤玉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英雄,孤月的隐忍他办不到,疼了就哭人之常情,有什么可忍的。
云先生脸色微沉道,“少废话,你是自己滚回来还是我踹你回来?”
“我过去你也踹我。”孤玉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情不愿的爬了回去。
还真被他说中了,还未等他跪稳,云先生狠辣的一脚就又落了下来。孤玉这次没再能吐出什么来,干呕了一阵后只吐出了一滩酸水,缩成一团蜷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前一片模糊。
“长着记性,不想挨打就别犯错!”云先生见孤玉吐得差不多了,也就没再折腾他,冷冷的警告了一句。
孤玉只觉得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疼,胃更是打了结似的难受,心内凄凉的很。想他堂堂徐家嫡出少爷何时吃过这等苦,别说挨打,就连罚跪都没有过。哪想到来了骨峰三四日有两天多都是跪着过的。
——————
转眼半年已过,除夕已至。
孤寒为首的一批骨峰刺客们将饭厅占了个满满当当,此刻正敲碗敲盆的催着孤月他们上饺子。
据说每年除夕孤月和孤寒都会各带一组刺客比试,输的一方由领队出钱买面买菜买肉,然后一组大几百人一起下厨,擀皮剁馅包饺子烧火,反正活都归他们,而赢的一组不但有免费饺子吃,还能像大爷似的等着上饺子。
每年比试的内容都不尽相同,今年比接歌,孤月那一组惨败,虽说孤寒那组唱的也跟狼嚎似的,但不管怎么说也赢了不是。
他们敢这么猖狂的原因只有一个:云先生不在骨峰,听说一大早就下山了,而且云先生年年除夕都不在,初一中午才会回来。
孤玉端了盘饺子,趁乱离了饭厅,直奔云先生的小院。
云先生的屋内,昏黄的烛光微微摇曳着,在除夕之夜显得很是落寞。
孤玉心里一叹,叩了叩门。
“进。”云先生的声音似乎是因隔着门的缘故,没有半分平时的威严,柔和了许多。
孤玉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云先生正伏案写着什么,右手执笔,左手拿着块饼,饼已经缺了半块。
云先生见是孤玉不由一怔,而后道,“不和孤月他们一起疯,来这里做什么?”
“您不去吃饺子,在这里啃饼做什么?”孤玉将饺子放到云先生桌上,抿了抿嘴,学着云先生的话问道。
云先生放下毛笔,低头揉了揉手腕笑道,“我去了谁还敢包饺子?”
孤玉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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