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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霁寒宵(仙侠、耽美、师徒)[第2页]

作者:本宝宝要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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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糖葫芦嘞——,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娘,我要最上面那一串,那串最大最红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踮着脚,指着稻草把甜甜糯糯地撒着娇。那串糖葫芦确实好看,饱满浑圆的山楂果,晶莹剔透的糖衣,就连顶上的“糖风”甩的也格外好看些。周围的顾客发出善意的哄笑,卖糖葫芦的大爷颤巍巍地伸手去拿——
“这串我要了。”
突然,一个少年风一样出现,伸手就摘走了这一串糖葫芦。
大爷愣住了,连胡子都忘了摆动。小姑娘和她的母亲也愣住了,现场的观众也目瞪口呆。
大爷为难地说:“哎呀,这不凑巧了,这一串啊,是小姑娘先看好的。”
少年微微挑起嘴角,凤眼眯成狭长的一条线:“我先拿到手的,两倍,不,十倍价钱,如何?”
大爷年纪虽大,脊背却不弯,凛然道:“这哪里是钱的问题呢?”
或许是围观群众太多的缘故,少年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将糖葫芦递向小女孩。小女孩怯怯地看了这个哥哥一眼,不太敢拿。少年笑了,用一种蛊惑的语气说:“拿着呀。”
小女孩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她的糖葫芦,但是却没有立刻吃,而是叽叽喳喳地跟母亲说:“我要留给爹爹吃!”
母亲说:“真乖。”,俯下身去在孩子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牵着她的手离开了摊子。
小摊设在街角,往里一拐是条小巷子,再往里走几步就是她的家。
几乎是她们拐过街角的同时,母亲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刮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女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的手我的手!”
母亲惊慌失措,急忙去看女儿的胳膊,却见胳膊已经软软地垂了下来,想必是脱臼了,而她手里拿着的糖葫芦早已经不知去向。此外,小女孩的绣鞋边,落下了两小块银子。
唉,离开了师尊的视线,本性暴露的小狐狸。
封年:“挡我者死!小女孩也不例外!”
楼主:“可是小姑娘的胳膊不是你不小心……”
封年(恼羞成怒):“闭嘴!本君是故意的!当然是故意的!”
楼主:“哦……”
“敬酒不吃。”
封年紧紧地捏着手里的糖葫芦,感觉有点黏腻腻的,一定是小女孩手心里的温度太高,弄得糖融化了粘在木棍上。他觉得有点恶心,狠狠地将这串糖葫芦摔在地上,又用力地踩了两脚。
“卸了她的胳膊真是便宜她了,再让我看见她,一定砍了她的手!……只是可惜了,不能让师尊吃到最好的糖葫芦,不如——不如我去给他买点龙须酥,那个也不错……”
“瑞雪!”
陈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到封年,急忙把他拉过来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事之后就火从心起,一手将他按在墙上一手在他的背上拍了两下。封年被疼痛激的一哆嗦,就听师尊骂道:
“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还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你是要气死为师么?”
封年咬了咬嘴唇,语气开始不自觉地模仿刚才的小姑娘:“师尊,你别生气,我是来给你买糖葫芦的……只是……”他的目光慢慢地向下移,直盯在地上早已经七零八落的糖葫芦上,“只是,我没拿稳……还被人踩了一脚……我本来想给师尊一个惊喜的……这是最漂亮的一串,只有这串才配得上师尊……”
陈渝听他断断续续地解释,哭笑不得:“什么惊喜,要是你真的丢了或者遇到了危险,惊吓还差不多。行了,别看这串糖葫芦了,走吧,不是要去拜访你的家人么?”
“可是师尊,”小徒弟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想吃龙须酥……”
“小馋猫。”陈渝亲昵地刮了刮他的鼻头,“那就先去买龙须酥。”
封年乖乖地任他牵着手往前走。
“师尊担心我会丢掉诶……师尊他还担心我会遇到危险……要是我真的丢掉了,他会不会像那一次封里知道封坤被人贩子拐走时那么着急……应该会吧……不……才不会……说不定会呢……”
绕了远路去买了龙须酥,小徒弟却又死活不肯吃,一定要陈渝先吃。没办法,陈渝只好往嘴里塞了一块,觉得甜的简直要掉牙了,却还是云淡风轻地笑笑说:
“好吃。”
小徒弟瞬间见牙不见眼,兴高采烈地拿了一块填在嘴里。
“真甜,好好吃!”
“敬酒不吃。”
封年紧紧地捏着手里的糖葫芦,感觉有点黏腻腻的,一定是小女孩手心里的温度太高,弄得糖融化了粘在木棍上。他觉得有点恶心,狠狠地将这串糖葫芦摔在地上,又用力地踩了两脚。
“卸了她的胳膊真是便宜她了,再让我看见她,一定砍了她的手!……只是可惜了,不能让师尊吃到最好的糖葫芦,不如——不如我去给他买点龙须酥,那个也不错……”
“瑞雪!”
陈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到封年,急忙把他拉过来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事之后就火从心起,一手将他按在墙上一手在他的背上甩了两下。封年被疼痛激的一哆嗦,听他骂道:
“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还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你是要气死为师么?”
封年咬了咬嘴唇,语气开始不自觉地模仿刚才的小姑娘:“师尊,你别生气,我是来给你买糖葫芦的……只是……”他的目光慢慢地向下移,直盯在地上早已经七零八落的糖葫芦上,“只是,我没拿稳……还被人踩了一脚……我本来想给师尊一个惊喜的……这是最漂亮的一串,只有这串才配得上师尊……”
陈渝听他断断续续地解释,哭笑不得:“什么惊喜,要是你真的丢了或者遇到了危险,惊吓还差不多。行了,别看这串糖葫芦了,走吧,不是要去拜访你的家人么?”
“可是师尊,”小徒弟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想吃龙须酥……”
“小馋猫。”陈渝亲昵地刮了刮他的鼻头,“那就先去买龙须酥。”
封年乖乖地任他牵着手往前走。
“师尊担心我会丢掉诶……师尊他还担心我会遇到危险……要是我真的丢掉了,他会不会像那一次封里知道封坤被人贩子抓走时那么着急……应该会吧……不……才不会……说不定会呢……”
绕了远路去买了龙须酥,小徒弟却又死活不肯吃,一定要陈渝先吃。没办法,陈渝只好往嘴里塞了一块,觉得甜的简直要掉牙了,却还是云淡风轻地笑笑说:
“好吃。”
小徒弟瞬间见牙不见眼,兴高采烈地拿了一块填在嘴里。
“真甜,好好吃!”
一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才赶到了封府。
封府在洛洲不是什么修仙大族,但也是很出名的一个富商之家。一家之主封年是“浪子回头”的典型,年轻的时候很是放荡,一度将家财败光,幸亏他的妻子对他不离不弃。他自己虽然没有什么修仙的资质,但是却有两个资质很不错的儿子,据说很快就要被送到鹿鸣山上去了。封家夫人封大娘子也是个非常贤德的人,对家里的几个庶子从来没红过脸。总之,在邻居们眼里,这是个非常和睦的家族。
大家唯一比较有意见的就是他家的二儿子封年。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有意见的是他的出身。庶子也就罢了,他的母亲还是个妓女!再后来,大家发现,这孩子“不太会来事儿”,长得也妖里妖气的。邻居老王曾经多次告诫封里,说这孩子再不管教就要上天了,封里都用一种嫌弃而且无奈的语气说:“你看他那个德行,上了天也是个扫把星!”
然而这个扫把星如今却交到了好运气,居然成为了鹿鸣山长玄仙君的亲传弟子!
得知儿子今天要回家来看看,封里一接到飞书就开始打扫屋舍,教导两个嫡子。他可是知道,长玄仙君手下还有四个亲传弟子的名额呢!封年一时踩了狗屎运,他可踩不了一辈子!要将家族发扬光大,还得靠他的两个有出息的儿子!
封乾和封坤二人今日也格外精神抖擞,更显得他们身边的几个庶弟畏畏缩缩,不成样子。
不过,他们朝仙君行礼也就罢了,凭什么封年也站在仙君身边,人模狗样地受着他们的礼呢?呸!也不怕折了寿!
封年当然不怕,相反,他还很心安理得。但是,封乾和封坤的完美表现并没有让他得到多少快感,因为他的心现在已经完全被另一件事占据了。
“要是我丢了,师尊会特别特别的担心,就像是封里担心封坤一样么?”
为了迎接仙君,封家准备了非常精美的晚餐。漂亮的侍女来回穿梭,衣香鬓影里,家里的三个庶子躲在门缝里眼巴巴地看着。
封家的规矩,庶子不上桌。
其中一个身材瘦长的孩子说:“要是我也能有二哥的好运气就好了。”
另一个孩子说:“不知道二哥缺不缺伺候的人?”
而他们所羡慕的封年,此刻破天荒头一回坐上了正堂的餐桌。侍女们依次上菜,封乾封坤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那架势,他们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参加科举的。封里和封大娘子一左一右,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给他们夹他们爱吃的菜。
一瞬间,封年感觉自己离开了椅子,又回到了小时候和其他兄弟一起扒着门缝往里看的日子。
“乾儿喜欢这个么?还是这个?……好啦,坤儿不要胡闹,好好吃饭……相公,你看看坤儿,他要把汤打翻啦!”
“坤儿乖乖,来,吃这个,吃这个就会长得很高……”
“真的么?”
“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要是我吃完这碗饭,爹爹可以给我买小兔子吗?”
“这个……”
“爹爹——”
“好好好,买,买两只,你和哥哥一人一只好不好?”
“爹爹最好了!我最喜欢爹爹!那我吃完饭还要出去玩!”
“行,吃完了就可以出去玩。”
……
“瑞雪,来,这个拔丝地瓜很甜,你尝尝……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封年的思绪猛地被师尊温柔的声音拉回了现实,硬邦邦的椅子提醒他,他已经长大了。
“我很高兴啊。”封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封家夫妇露出不悦的神情,这让封年觉得很痛快。
陈渝想要将勺子里的食物放到小徒弟的碗里,冷不防被小家伙扯住了袖子。
“师尊,你喂我。”
“多大的人了?”陈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快,好好吃饭。”
“不要,师尊你就喂我一口嘛。你不喂,我就不吃了。”
“拿你没办法。”陈渝将勺子送到徒弟嘴边,小狐狸“啊呜”一声,将勺子整个含住,两腮微微鼓起来。陈渝试着拉了拉勺子,受到了很大的阻力:小狐狸不安分地将勺子咬住了。
“不许调皮了。”陈渝脸色微黑。
小狐狸这才心有不甘地松开了嘴。
在场的人一脸惊悚。
更让他们惊悚的是,封年吃完这一口拔丝地瓜之后,开始像小孩子一样用筷子挑着碗里的米粒一粒一粒地吃。吃了几粒,他就把碗往前一推,说:“师尊,我吃饱了。”
陈渝头疼地看着他:“你这孩子,蚂蚁吃的都比你多。”
封年两条小腿在桌子底下晃来晃去:“我饱了,我要出去玩。”
“再吃一点。”陈渝耐心地哄他,“吃完这碗饭,就可以出去玩。”
封年的身体一僵,仿佛一直在等这句话似的。他的头缓缓地低下去了,突然又抬起来,以一种说不上来哪里怪异但是肯定不正常的语调说:“真的吗?”
陈渝说:“真的,快点好好吃饭吧。”
他没有和这个年纪的孩子相处的经验,还觉得天底下的徒弟都是这个样子的,一会儿像个小大人一会儿又幼稚得不行。反正他觉得这样还挺可爱的,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觉得不正常的,是封家众人。
封年的语气和动作,放在一个七八岁的幼儿身上,一定是非常可爱讨喜的,可是放在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少年身上,就显得相当诡异了。
他们愣神的时候,封年已经低下头,菜也不吃汤也不喝,就那么活生生地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一碗米饭。吃完了,他兴奋地将碗往桌子上一顿,大声说:“师尊!”
“……算了,出去玩吧,玩累了回来喝点汤。只许在家里玩,不许到街上去,听到了吗?”
陈渝是没力气和这小家伙耗了。
封年很开心地站起来,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外。封里用手抚着胸口,颤巍巍地说:“坤儿,你跟着你二哥,我看他……”脑子不正常。
封坤也颤抖着说:“是。”赶快追了出去。
确定有人看管这个疯子,封里才惊魂未定地朝陈渝行礼:“对不起,对不起仙君,这孩子,有点孩子气呵呵……”他突然有了个好主意,“不如,您这次回山带上封乾封坤兄弟俩吧!他们俩稳重大方,聪明勤快,能帮着您分担一些事务。”
“不用了。”陈渝不明所以,连连摆手,“瑞雪这孩子很好,就是调皮了些,但总的来说还是很可爱的。”
“可爱?调皮……等等,瑞雪是谁?”
“瑞雪?瑞雪不就是……瑞雪!”
陈渝来没来得及惊讶封里居然连“瑞雪”这个名字都不知道,就看见封年歪着头,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一抹淡笑,眼睛里隐约有红光闪过。
“爹爹,我就是瑞雪呀。”他轻声说,“这名字还是您起的呢。”
“啊哈,是么?”
“是呀,您都不记得了,我来告诉您。您和我母亲相遇的时候是二月份,却下了一场小雪。你说,你最喜欢雪了,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就叫瑞雪。”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封里敲敲脑袋,偷偷看了一眼封大娘子,确定她没生气后,继续说,“你娘告诉我你叫‘年’说你是在大年三十出生的,我就把这茬忘了。”
“没事。”封年笑眯眯地看着他。
没事,反正我娘也忘了。
你知道“年”的含义么?
“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怪兽。
封年一扬手,一个小东西划着弧线落到陈渝手里。
他甜甜地说:“师尊,这是我小时候亲手雕刻的!”
陈渝低头一看,发现是个木雕的小狐狸,涂了红颜料。虽然已经洗刷干净,但还是散发着泥土的气息,想必是埋在土里刚刚才被挖出来的。年岁久远,小狐狸身上的红色已经褪得差不多了,但是身形还很灵动,小小的一团躺在他的手心里,好像是睡着了。
“哗啦!”
一碗水尽数泼在封坤脸上,他抽搐了一下,终于醒了。
“老大!人醒了!”
他迷迷糊糊听到个少年的声音,就抬头去看,透过水光朦胧的眼睛,他看到自己正被四个人包围着。方才拿水泼他的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长的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候,从旁边传来“啊”的一声惨叫。他急忙转头,看见封年正匍匐在地上,左胳膊上一道鲜红的伤口正往外喷涌着血液。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矮胖的少年,少年的脚下,落着一把沾血的匕首。
这是遇到绑架的了?
他想也没想,就扯着嗓子喊起来:“放了我!放了我!我爹就是个小商贩,没本事也没钱!你们抓他就行,他是长玄仙君的弟子!”
矮胖少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老大,你这弟弟不行啊,忒没骨气,这就把你卖啦!”
封年轻蔑地笑了一声,用右手和嘴从衣服下摆上撕下一块布条来,熟练地把自己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矮胖少年又说:“我真不知道那鹿鸣山有什么邪门,怎么好好一个老大上去了,下来的就是个二百五,非得叫我们配合着你演什么人贩子的戏——喂,我还以为你这次是要来接我们去过好日子的!”
贼眉鼠眼的少年也说:“就是就是,老大,你这是着了哪门子的邪?”
封年瞪了他们两个一眼:“按我说的做就行,多嘴!”
旁边有个少女咯咯地笑起来:“着了什么邪?他就是想试试他那个师尊会不会来救他。不是我说啊,老大,他还有四个真传弟子没着落呢,你看看我们……我操!你他妈又用暗器!”
封年一伸手,捏住了一把弯月形的小刀,淡淡地说:“我会想办法把你们都弄进鹿鸣山,但是,你最好不要打我师尊的主意。”
贼眉鼠眼的少年笑起来:“姜丝,你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哎,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想要你师尊对你‘从一而终”啊……哎哎哎哎,别扔你那弯月刀了,我不说了还不成么?”
在场的另一个少女有点心疼地走到丰年身边,说:“就算要试探你师尊,也不用刺伤自己吧,你真是的。”
封年吃力地撑起身体,突然笑了。
“被人贩子拐走的可怜小孩,哪里有不受伤的呢?”
“还可怜小孩,”被叫做姜丝的少女老练地往自己刚刚被弯月刀削出的伤口上撒药粉,“老大啊,你这老脸居然不红。”
大家于是一起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封坤终于忍不住插了嘴:“封年,你居然私下里做这种勾当!”
姜丝啧啧两声,走到他面前,一巴掌拍了上去:“那种勾当啊?老娘做的都是正经的勾当!亏我还看你这张小脸儿好看,想要帮你说句话。”她左右打量一下,满意地说,“这下子好了,破相了,我不觉得可惜了。”
“可惜什么?”封坤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姜丝一摆手:“毛豆!方圆!死哪儿去了又!快过来,把这小子送走。”
黑暗里响起有气无力的两声回应,封坤惊恐地发现,黑暗里还藏着两个没精打采的少年。
封年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我才走了几天,他们俩怎么就跟丢了魂似的!”
另一个少女抿嘴笑了:“他们俩如今‘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你走的第二天,方圆去找他喜欢的姑娘表白,被她娘一顿骂骂出来了。毛豆啊,更惨,他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悔婚啦!”
“这样啊。”封年拍了拍路过他的两个垂头丧气的少年,“来来来,我告诉你们两句话,你们要记牢了:第一,永远不要做没把握的事情,否则输了的话会很难看;第二,如果有人要背叛你,你就先一步背叛他,这样就不会难受了。听懂了吗?”
两个感情受挫的少年并没有听懂,也不想听懂,只是愁眉苦脸地回答:“听懂了,老大说的好有道理!”
封年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快去吧,去晚了赶不上吉辰了。”
……………………………………………………………………………………………………
吃顿饭的功夫,封家居然丢了两个儿子!
封里把在花园里值守的仆役全都抓了起来,拿着鞭子挨个审,可怎么都问不出有用的信息来。仆役们一口咬定:“是二少爷说他要去街上买桃花饼给仙君吃,三少爷才跟着出去的。”
封里怒吼道:“还有呢?他们还说什么了!”
仆役们被鞭子打得惨叫连连,却一点有用的信息也说不上来了。
封大娘子急的几乎要晕厥了:“相公,怎么办?最近晚上外头不太平,常常有绑了小孩卖给那些双修之人的,我们的坤儿不会是……”
“仙君!仙君!求求您救救坤儿啊!”
陈渝丢了徒弟,也是急得不行:“瑞雪只会一点儿基本的功法,修为也低,但凡碰上个稍微厉害点的修士,那可就……”
双方各急各的,却殊途同归。
“找!”陈渝咬着牙说,“挖地三尺,我也得把瑞雪找出来!”
但是他并没有挖地三尺,下半夜的时候,他就提着长青藤走进了郊外的一个破败的院子,才一露面,院子里的几个黑衣蒙面人就迅速地撤退了,速度快的让他有点懵。
而且,这些蒙面人看身量,都是些少年人。
他顾不得去追这些“人贩子”,一脚踢开正房大门,一眼就看见小徒弟虚弱地躺在地上,一条胳膊上有血印,双手被牢牢地绑在身后。
“师尊……”他不成句地叫着他,“你来了……你来了……”
陈渝一个箭步冲上去,手上一用力扯断绳子,然后执了他的手腕细细诊脉。
呼——只是流了点血,一点事都没有。
高提在空中的心倏忽一下落了下来,立刻就被下方熊熊燃烧的火苗点着了。
陈渝猛地将小徒弟掀翻在膝盖上,抬手就是狠狠两下:“为师是不是说过你只许在院子里玩,不许出门!是不是说过!”
“师尊!呃……师尊!”
窗外突然刮过一阵寒风,透过破碎的窗户纸扑了进来。封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陈渝也被吹得清醒了一些,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个管教徒弟的好地方。他脱下外衣,披在封年身上,然后打横将他抱了起来,脚下生风,往封家走。
回到封家,他才猛然想起还有个失踪的封坤,于是匆匆忙忙放下徒弟,留下一句“回来再收拾你!”又急急忙忙赶往郊外。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封年不满地扁扁嘴。
“管他做什么?他又不是师尊的徒弟!”
封府一片忙乱,封大娘子和封里裹着厚厚的外套等在门口,任人如何劝也不肯回去。庶子和小妾们早就吓得不敢出来了,生怕触到了老爷和夫人的霉头。小厮丫头们都被打发出去找人,时不时地回来一波。
封年站在门口,居然无人注意。
或许是今天达成了太多愿望的缘故,他攥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勇气和希望,突然大声喊了一句:“爹爹!”
封里一愣,惊喜地朝他看过来。当看清站在那儿的是他之后,眼里的火光啪嗒一下熄灭了。
封年轻轻地松开了手。有一阵春日的凉风吹过,在他的身边打了个转,很快就消失了。
封大娘子却朝他扑了过来:“坤儿呢?我的坤儿呢?”
封年两片嘴唇微微开合,用只有她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我不知道。大概,已经死了吧。”
他说的是实话,他现在真的不知道。
封大娘子陡然发怒,抬手就给了他狠狠的一个耳光,长长的指甲在小少年稚嫩的小脸上留下了带血的痕迹,大声吼道:“你胡说!你个小杂种!你胡说八道!”
“娘子!”封里赶紧过来制止她,他比自己的妻子更理智一些,还记得如今封年已经是仙君的亲传弟子,不能任他们揉圆搓扁了,“你放心,坤儿福大命大,也一定能……”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看见一个家丁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一见他就“啪”的一下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道:“老爷,三少爷他,三少爷他——”
他身后,是一具蒙了白布的尸体,一只惨白的手从白布下露了出来,大拇指上一只翠绿的扳指尤为显眼。
仆役在地上磕了个头,放声长嚎:“少爷他是被双修的修士吸干了精血而死的……”
封里觉得身体一晃,半天才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不——”
“冷静一点!”他扶着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的妻子,“咱们还有乾儿,咱们还有乾儿啊娘子!’
“我的坤儿……我的坤儿啊……他才十三岁啊!老天啊,你收走我吧,你放了坤儿,他还小,他还没有走出洛洲,他还没有去鹿鸣山……”
提到鹿鸣山,她突然想起了造成儿子死亡的罪魁祸首。
“都是你!”她挣脱丈夫的手臂,再次扑向封年,疯狂地打着他,“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要去买什么糕点,我的坤儿怎么会死!你这个小杂种!来人!来人,给我打死他!给我打死他!”
仆役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将询问的眼神投向封里。
封里按着胸口:“别闹了,别闹了娘子,咱们还有乾儿……”
“今天要是不打死他,我就死在你面前!”
封大娘子猛地抓住封年的领子,另一只手从头上摸出簪子来指着自己的脖子,虎目圆瞪,撕心裂肺地叫道:“我就去阴曹地府,和我们的坤儿作伴!”
封里魂飞魄散,立刻前进几步:“娘子不可!”
封大娘子凄然哭道:“那你打死他,为坤儿报仇!”
封里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不要——娘子,别冲动——”
簪子的一头已经刺入肌肤,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封年嘴角流着血,笑着看着这场闹剧。
“大娘子,”他紧了紧师尊披在他身上的衣服,“你和你的两个儿子商量,将我送到李恒那里的时候,想过报应这回事么?”
封大娘子哭声一停,封里的脸色也陡然一变。
“……是你杀了我的坤儿?!是你!”封大娘子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声,“是你对不对?”
封年抬起手,挡住她溅过来的的唾沫星子,微笑着说:“我敢对天发誓,你儿子不是我杀的。你呢,你敢说,把我送给李恒,不是为了让我死吗?”
他的身上猛地爆发出极为可怕的气势,眼中的红光压也压不住,头发也隐隐有转红的趋势:“你知道李恒是双修之人,你知道他的炉鼎死状凄惨,为什么还要让我去送死?为了你那两个废物儿子的前程,还是为了那百八十个灵石的买命钱!哦——我知道了,因为我是庶子中唯一一个还有心还有自我的人,因为我是这偌大封家里唯一不想为你的儿子陪葬的人!……”
“啪!”
封年一阵头晕目眩,不仅因为这一耳光,还因为有人突然从封大娘子手里抢过了他。
“你闭嘴!”封里怒吼道,声音之大,震得封年的耳膜咚咚作响。
“爹爹,你也知道这件事吧?”封年现在的情状极为凄惨,两边脸都高高肿起,左脸颊上鲜血本已凝固,一拉一扯间却又崩开了。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坚持笑着,“我哪里说错了,爹爹你教我,我改正。”
“孽子!”
封里觉得气血上涌,几乎失去了理智,一脚向儿子踢了出去。
“……我忘了,爹爹你从来不把我当儿子的,又怎么会教我……”封年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滚了两下,吐出一口鲜血,惨笑道,“孽子啊爹爹!我在你家借住了七年,就得了你一句孽子!”
“你闭嘴!”
骇人的鞭子狠狠地打了下来。这是用来驯马的鞭子,很粗,黑黝黝如同一条巨蛇。
不过,这蛇并未咬上封年。
还有点肉肉的小手准确地握住了鞭梢。封里用力一抽,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力气还比不上十四岁的儿子。
封年又提起唇角,哂笑一声,一甩手,将鞭子甩落在地。
他本来是侧趴在地上,此刻却起身将身上披着的外袍解下来,端正地叠好放在一边,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下了厚厚的棉衣,仅着一件亵衣跪坐在阴郁的春夜里。这一夜无星无月,只有封府门外的大红灯笼将他的脸色照的半明半暗,给他镀上了一层浅红的光芒。他仰头笑,妩媚的凤眼也在笑,薄唇起合:
“爹爹,别打坏了我的衣服。”
灯影明灭,人影摇曳,封里一瞬间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他那个疯了的母亲。
“疯子,你和你娘都是疯子。”
鞭风呼啸,将散落在少年背上的黑发吹起老高。由肩至胫,霎那间出现的一道血迹触目惊心。
少年一闭眼,然后缓缓睁开。
“你第一次打我……”他喃喃道,“你第一次打我……爹爹……你可知我盼这天盼了多少年……”
“他疯了!”封大娘子尖叫道。
“继续打!”封年大声吼道,稚嫩的声音在夜风中回响着。
封里握着鞭子的手在颤抖。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犹豫,少年蛊惑人心的声音又低沉地响了起来,“继续打啊爹爹,你下不了手了吗?你看看那边躺着的封坤,我们俩一起被抓,我好端端的活着回来了,可是……呃!”
或许是封坤的尸体刺激到了封里,这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突然爆发出极大的力量,一鞭又一鞭,“蛇头”准确地撕咬着少年的身体。很快,白色的亵衣就被鲜血浸染透了,少年用手撑住地面,眸子已经完全变成了赤色,用一种兴奋到变调的声音嘶叫着:“可是他却死了!还是被人奸杀的!哈哈,你最钟爱的一个儿子死了!但是你最讨厌的儿子却活着!他还过得很好,他还有你想给另一个儿子的好前程、好师门!你是不是觉得他抢走了你儿子的人生?……继续打!……”
鲜血染红了鞭子,顺着鞭梢滴滴答答地向下流着。突然一声惊雷,窸窸窣窣的小雨很快落了下来。
这是春天的第一场雨。
仆役们忙着将封坤的尸体抬回府里,忙着去扶几乎晕厥过去的封大娘子,但是没人敢靠近打红了眼的封里。
封年早已经被打得匍匐在地,他的身体在破碎的疼痛中逐渐麻痹,意识却逐渐清醒,正如春雨里蓄势待发的幼苗。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师尊的衣服卷进怀里,紧紧抱住。
“不能……让师尊的衣服……被雨淋湿了……”
“我就是讨厌你娘!那个疯子!如果不是她苦苦纠缠,娘子她怎么会对我心灰意冷!对,我知道李恒,我就是要把你献祭给娘子,我就是要用你的痛苦讨她欢心!这是你娘欠我的!”封里一边疯狂地挥动鞭子,一边扯着早已嘶哑的嗓子怒吼道。
……
“娘,我为什么没有爹?”
“你爹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所以才不来接我们。不过,娘告诉你,你的爹爹,是这世界上最英俊、最顶天立地的男子。等我们找到他,他一定会抱着你说:‘呀,我的年儿长这么大了!’他会永远保护你,永远疼你……”
“那么我就不是小乞丐了。”
“是啊,到时候,咱们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人……”
……
“娘,我为什么没有爹?”
“你?因为你是个怪物,你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怪物,你是‘年”!一定是因为你,你爹爹才不来找我们的!”
“娘……”
“滚!滚出去!”
……
视线逐渐被雨水模糊,嘴角尝到了咸咸的味道。雨也有咸的吗?是不是来自海上?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龙王不小心在他的水盂里加了盐。这个粗心的家伙……
“你在做什么?!”
雷声轰鸣之中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男声。封年吃力地抬起头来,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浅青色的身影。随着他手中长青藤的挥出,封里被他掀翻在地。长青藤藤稍扫过封府厚实的墙,一大片墙轰隆一声倒塌了,掀起的气浪冲击着整个封府。
“他是你的儿子没错,可他现在是我的徒弟了!你凭什么动他?!”
“你连他的名字都记不清楚,你有什么资格动他?”
“你不配做他的父亲!”
雨水顺着师尊乌黑的头发慢慢滑落下来,即使在漫天大雨之中封年也可以分辨出那一滴沾染了师尊的气息。这气息让他想起寻宝的那片桃林,夭夭桃花韶光正好。
……
“我的师尊,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子……”
“我的师尊,世界上最顶天立地的男子……”
“他会一辈子保护我,一辈子疼我……”
封年安心地倚在师尊的怀里,满足地感受着他胸腔由于怒吼而产生的震动。他感觉到师尊的大手小心地触碰着他的脸,就耗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握住他的手指,缓缓地拉着他的手按在他护在胸前的衣服上,脸上不知是哭是笑:
“……师尊,你看……你的、你的……衣服……还、还……没有……湿……”
足足昏睡了两天,封年才完全醒了过来。他一睁眼,首先看到的,就是睡在床外侧的师尊。
真好。
他安静而满足地想着,目光有如实质,慢慢地拂过师尊的黑发,师尊的额头,师尊的鼻梁,师尊的嘴唇,顺着一路向下,拂过师尊的修长白净的手。
师尊一定很累了,再让他睡一会儿吧。
封年轻轻地往师尊身上靠了靠,攥住他的衣裳一角。
不料,陈渝却似有感应一样,睁开眼睛。
“瑞雪,你醒了?”
封年乖巧地应了一声,轻轻叫了一声:“师尊。”
陈渝“嗯”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大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别怕,我在这里。”
怕封年养伤无聊,药灵很贴心地给他拿来了几本书。
“反正你迟早要学炼药,这些书先看起来吧。”
陈渝有事不在的时候,封年就一个人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药书。他对书中记载的药草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却很愿意看师尊记在书页空白处的笔记。他用手指一个一个抚摸着这些字,想象着师尊夜挑孤灯,写下它们时候的样子。
据药灵说,他这次伤筋动骨,深入肺腑,仙君配药的时候发现他体内虚火旺盛,好多药都没有用,只好重新钻研药方,为他配出一种独一无二的伤药来。但即使如此,对于修为低下的封年而言,养伤依旧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师尊的笔记就成了这漫长时光中唯一支撑着他的事。
小半个月过去,封年终于能在师尊的搀扶之下,下地走几步。但是他的腿脚还是很软,时不时地要求师尊抱一抱。
陈渝有求必应,早已经将他擅自离开封家结果“惨遭绑架”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对于小狐狸时不时地“腿软”,药灵和药仙都表示很奇怪:他们扶着小瑞雪走路的时候,他的腿脚还是很利索的啊?不过他们很快也得出了结论:大概是仙君养尊处优得太久,不太会照顾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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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洛洲外的一座荒山里,封年的“朋友们”也在商榷着。
“老大是怎么个意思?一句话没交代就又回鹿鸣山了。这封家的人,是怎么个处置法?”姜丝往嘴里扔了一把剥好的瓜子仁,她旁边,另一个少女正灵巧地剥着瓜子:“姜丝,别吃啦,我剥了这一小袋,你就吃了大半儿。”
姜丝可怜巴巴地撒娇:“木兰姐,我想吃嘛,再给我一点~”
“咳咳,”矮胖少年打断姜丝恶心人的撒娇,“真是馋死鬼托生的,你啊,以后迟早死在吃上。”
“我愿意,反正我又吃不胖。”
“你!”
“怎样!”
“好啦好啦,姜丝,春迟,你们俩都别吵了。”木兰笑着打断两只已经剑拔弩张的小公鸡,“还是商量一下怎么给老大收尾吧。”
贼眉鼠眼的少年说:“封家那个娘们和封乾,想让老大去送死,肯定不能让他们俩逍遥,一把火烧死算了。至于那个封里,怎么说也是老大的爹,先留他一条命,但咱们得找个人一直看着他,等老大回来,咱们听他怎么说。”
姜丝又抓了一把瓜子,讨好地朝着木兰笑。木兰温柔地白了她一眼,不说话。
“华临说得对,得找个人看着那个封里。家破人亡之后,他估计不会在洛洲继续呆下去,多半要去登洲找他的那个舅父。喂,你们谁愿意跟着他去趟登州?”
盯人跟梢是少年们最厌烦的一项工作,因为无聊。与这个相比,大家更愿意去封府放火,顺便在屋顶上看着封大娘子和封乾死前的挣扎,这才是最有趣的事。
过了好久,角落里有个少年怯生生地举起了手:“我……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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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能接受百合CP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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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晃半月而过。
封年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因为伤到了腑脏,被风一吹还是会咳嗽几声。陈渝换了几次药方,后来就着重于调理他的脾肺了。
封年想下山,都被陈渝温柔地拒绝了:“等你好利索了,我带你下去游历。”
没办法,他只能留在山上,有心想发道飞书通知木兰他们,又害怕被人半道拦截,暴露出他的秘密。
不过他并不太担心,这么多年了,他们这一群“怪物”早就已经心心相惜,不需要用语言交流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一日,风和日丽,春日的阳光懒洋洋地落在青荇峰上。封年拿了个小板凳,坐在药田边上,看着药灵和药仙将被子晒在药田中央,熏上淡淡的药香。一对蝴蝶飞来了又飞走了,一朵花儿扑哧一下开了,一只鸟儿落在他脚边,试图去啄咬药田里的药草。
“去去去,”封年用手里的书卷赶着鸟儿。可这鸟显然惯偷成性,不仅不怕,还凶恶地想要啄封年的手指。
“噫,看清楚了,坐在这里的可不是师尊。”封年好心情地没有将它捉来烤了吃。
一切都安详的像是师尊身上的药草味。
这时候,突然有个青荇峰的普通弟子穿过大片的药田朝他们跑了过来,远远就喊:“药、药灵,快,仙君出事了!”
药灵、药仙和封年同时抬起头来。
“秀水门的清越仙君来了!”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还带了一个叫封里的男人,说是仙君罔顾仙法,毁坏凡人家财!”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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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水门是除了鹿鸣山之外,修仙界的第二大派,也是唯一能与鹿鸣山一争高下的门派,甚至论实力可能还要稍强一筹。但是,他们在修真界的名望却始终比不过鹿鸣山,原因就在于鹿鸣山清正廉直,从不欺压凡人的好名声。
真是让人恨的牙根痒痒。
但是这次,他们居然碰上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事情是这样的。半月前,秀水门副门主沈云寒前往登洲游历,意外地碰上了一个衣着华贵但是灰头土脸的男人。男人哭着向他叙述了自己家破妻亡的悲惨经历。
最重要的是,在他的叙述中,提到了那个毁了自己家的人。
“鹿鸣山的长玄仙君。”
没有多大犹豫,沈云寒立刻改变了行程,带着这个叫封里的男人来鹿鸣山“讨回公道”。
在他叙述的版本中,封年是个年少顽劣的小公子,回家之后贪玩调皮,连累他的弟弟丢了性命,自己也差点死在劫匪手里。丧子之痛加上对儿子活着回来的侥幸,封里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但是没想到长玄仙君为此大发雷霆,不仅毁了整个封府,事后还疑似烧死了封家娘子和封家的长子封乾。封里侥幸未被烧死,仓皇出逃,但是却一直被人追杀。
就在这时,空旷的大殿之中突然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是谁在诋毁我师尊?”
陈渝脸色一变,脱口而出:“瑞雪!”
七大长老也震惊地看着逆光走进来的人。
是个小孩子。
身量未成,面容青涩,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一身白色衣衫,上面以工笔绘着大朵的桃花,一头乌发用竹枝随意挽起,不加雕饰也掩不住身上的妩媚风情。
他手挽双刀,刀刃上尽是嗜血的红光。
议事殿外守卫森严,可封年一袭白衣,两把弯月刀,竟然毫发未损,滴血未沾。
“这是谁?”一个长老问道。
“回戚长老,这是我的弟子。”陈渝恭敬回答。
“哦。”戚长老了然地点点头,“这就是——”他指着恨不得将自己塞进地缝的封里,“人证的儿子?”
“是……”封里小声地说。
话音未落,他就僵住了。因为儿子含笑看着他。
无声胜有声。
“是”字戛然而止。
“长老。”沈云寒又上前几步,拱手道,“弟子与这位封老爷相遇时,他正被人追杀。”
他拍拍手,立刻有两个秀水门的弟子拉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少年走了上来。
少年和封年差不多的年纪,满身血迹,原本清秀的小脸肿如猪头。
“老大!”他朝封年哭喊道。
“毛豆!”封年也失声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毛豆!”封年也失声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云寒拍拍手,笑道:“看来长玄仙君的高徒,与这个杀手认识。”
“我不是杀手……我不是杀手……”毛豆连连摇头,“我真的不是……”
“姓沈的,这事与毛豆无关,你放了他。”
沈云寒刷的一声打开了折扇。
“无关?小友可知此人杀死了我秀水门两名弟子?”折扇一指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
“是他们突然袭击我!”毛豆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我……他们要杀我……我一害怕就……”
“他们只是见你鬼鬼祟祟,想要询问你罢了。”沈云寒面露憎恨,“你敢说,你不是在跟踪封老爷吗?”
“我……我……"毛豆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毛豆不会说谎,一定是你的人想要杀他,他迫不得已才会反击!”
一时间,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够了!”其中一位长老一拍桌子,殿内这才安静了下来。
“清越,你说这人杀了你的弟子,可有证人?”
沈云寒一扬头,扇子又刷的合上:“事发闹市,当地的老百姓亲眼所见,均可作证。”
长老们本来正在清修,突然被沈云寒叫出来,说是有大事发生,可是出来一看,却发现只是两个门派的明争暗斗,心里早就窝火,只想早些结束这场闹剧。按照仙门律法,无故杀人者偿命。这个叫毛豆的小子无依无靠,对方又人证物证俱在,是以一点争议都没有。
戚长老说:“那就搜魂,反正这小子按律也是死罪。”
搜魂是比死更惨的结局。死,好歹还是个痛快,搜魂,却要忍受别人的神识在自己的识海里搅动翻滚时的剧痛,慢慢地死亡。
而且,搜魂的话,势必会被人发现毛豆人魔混血的秘密。
毛豆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老大……老大救救我……”
“我看谁敢动他!”
封年双目赤红,手指扣在弯月刀上,像是一头凶猛的狮子,凶狠的眼神四下逡巡。
两个秀水门的弟子依令而行,可是他们才有一点动作,就看见眼前一点青芒飞过,两人灵活闪避,可是却还是被弯月刀割伤了胳膊。
“瑞雪住手!”陈渝大声喊道。
“师尊,不必再说。今日,我就算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动你和毛豆分毫!”
“封师侄,杀人偿命,这道理你没有听说过吗?”
“该死之人,何来偿命之说!”
“瑞雪,冷静些……”
“师尊你叫我冷静些?”封年震惊地回头看着陈渝,“……你看看毛豆的样子,你相信他会无故杀人吗?”
陈渝说:“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沈云寒突然伸手,轻松抓过毛豆,另一只手扣在他的头顶上。封年一握拳,弯月刀立刻朝着他刺过去。沈云寒心念一动,腰间折扇放大数倍,掀动的劲气化作无数把长剑,毫不留情,轻而易举地将弯月刀打落在地。这之后,劲气未收,仍旧扑向封年。
陈渝和柳驿都脸色大变,不约而同地化出自己的武器拦截。只是,他们站的太远,等长青藤和青锋剑速度虽然不慢,却还是越不过离封年只有一步之遥的沈云寒。
千钧一发之际,毛豆突然趁着沈云寒分神挣脱了他的控制,朝着封年扑了过去。
很轻微的一声“扑哧”。
封年瞪大眼睛,被毛豆孱弱的身体扑倒在地。脆弱的肺腑被这一撞击,一股热流顺着嘴角慢慢流下来。
毛豆却是一口血喷在了他的脸上。
折扇化出的气剑穿透他的身体时就消失了,只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数不清的血洞,透过这些血洞,封年只能看到他身后惊呆了的沈云寒。
“老大……”
毛豆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出了他生命中最后的几个字。
他说:“老大,我疼……”
……
“要你去偷金豆,谁要你去偷毛豆了?文生,你怎么这么笨!”
“偷……偷金豆……我……他们把金豆看守得太严实了,我偷不到……”
“那你偷毛豆做什么啊?”
“啊……那个,我总不能白去一趟……嘿嘿,姜丝、老大,你们尝尝我煮的毛豆,味道还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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