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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 无边落木(父子 兄弟)[第11页]

作者:管jal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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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地往下灌,手指扣紧杯盏,他已经许久不曾喝过一口酒,现在此刻,仿佛只有烈性的酒才能冲淡他心中的烦躁,只有这种灼烧嗓子的疼痛才能抵消他心中的疼痛。
当年,拿到鉴定报告,一瞬之间天塌地陷,自己可以说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子萧的身世,因为愧疚自己没有在他出生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所以可以说是一直对他疼爱有加,当年被爆出的照片自己也根本没有在意,会让子萧做化验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雨,不禁想起了子萧,变天了,医院里会不会给那孩子加被子,现在都快冬天了,他晚上会不会冷啊,膝盖上的伤势能不能承受这多变的天气了,现在想想,璇儿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就是子萧,以前只以为是璇儿爱的是那个男人所以才会爱屋及乌地牵挂着那个人的血脉,却不想,璇儿为自己做了那么多,果然最了解自己的还真是璇儿,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还是辜负了她的所托。
沈浩闭上眼睛,这个家怎么感觉如此的凄凉,回荡在眼前的却是一片凄艳的血色。
璇儿嘴角挂着的鲜血,就是这样的颜色。
芊芊玉手紧紧抓着他,就那样默默无言,可是却又想还有千言万语没有来的及说,哽咽在喉头,疼痛一次一次地袭击着璇儿,冷汗不停地覆盖上璇儿的小脸。虚弱无力的璇儿只能定定地看着他,无力地叫着“子萧!”
沈浩知道,璇儿是在把儿子托付给他,也是在想自己证明子萧是自己的儿子,可是那个时候的他更加相信的是一张毫无意义的纸。
他曾在璇儿坟前起誓,一定会好好照顾子萧,将他视如己出,可是当看到子萧的时,怒火还是冲淡了誓言。
随着孩子越来越大,他才知道自己当年遗弃了一个怎样的孩子,那个时候自己一心想要让子木成为冥殿的主人,为了保护子木,自己接回了一直丢在外面从未过问的孩子,初到沈家,他开口喊自己爸爸,被自己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地上,后来不知道怎么这孩子真就不叫了,好像自己因为他一直不叫自己父亲还被自己狠打了一顿,好像这些年,这个孩子受伤很是经常的事情,每次看到他,自己总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袭来,对着孩子的态度也越来越差,无论自己对他做什么,他总是恭敬地跪在自己面前,承认着错误,自己对他的罚也越来越恨,小的时候,似乎他还会为自己求饶,每次得到的都是自己的暴怒之后,他求饶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以至于后来,自己都不记得他也是一个会疼的人,他的皮肉也是连着神经。
陆齐川说,子萧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自己父亲能够真正地看到自己的机会,
陆齐川说,子萧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可是他不愿意说,他不愿意他同父亲之间的关系缓和只是因为血缘,他说真正的亲情其实是可以感觉到的,要证明的亲情都是虚假的。
陆齐川说,子萧一直觉得对不起父亲,因为他害的父亲失去最亲爱的儿子和妻子,如果不是他父亲现在应该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陆齐川说,子萧其实很害怕血,每次杀完人,都要洗手,能把自己的皮肉从自己的手上洗下来一般,可是他说为了父亲,他愿意去做一个嗜血的人……
陆齐川那天对他说了,很多子萧说过的话,可是没有一条是说自己的,每一条都是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的出生,责怪自己的一切,可是却忘记了这一切都是他这个亲生父亲带给他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烟圈一圈一圈向上飘荡着,每一个烟圈吐出来的频率都是一样,沈浩坐在一旁像是一个石雕一般,机械地重复着,纹丝不动。
天然端着药物盘进来的时候,眉头皱的能够塞进去一只蚯蚓,语气不善地来了一句,“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他肺不好!”
沈浩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做了一件错事,像是一个被家长发现的孩子一样,无措地掐灭了香烟。
子萧已经这样昏睡了整整一周,天然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没有让他苏醒,可是再这样睡下去估计就真的醒不过来了吧,可是自己还没有告诉他,儿子,爸爸对不起,自己还没有好好抱过他。
天然细心地给他换药,每次沈浩都想要插手,可是身为冥帝的他,那里给人上过药,每次下手都被天然嫌弃。索性也就不让他插手,他现在倒真的像是一个废人。
子萧出事后的第三天,子木就已经回来了,可是回来的子木没有同自己讲过一句话,每次见自己都像是看到仇人一般,再也不像以前同自己亲近,同处一处屋檐之下,却要躲着不与相见。
沈浩,会在每天的中午阳光甚好的时候,坐在窗边同子萧说说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彼此之间的交流方式最多的不过是凝望,他看着子萧,子萧闭着眼睛,
他说,子木现在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他心里还是只认你这个哥哥,你醒了替父亲教训他好不好?
他还会说,我没有杀他们,我想等你醒来,听听你的意见,你的目光比我的长远。
他还想说,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的,虽然我是父亲,可是我却害了你。
他告诉子萧,我才知道我的萧儿这么棒,都是蛇影的影主了,可是既然成为影主了干嘛还要服用影火,天然说你的心肺功能在下降,这么不爱惜自己,以后父亲可是要揍的。
……
无论他说什么,子萧所能回应都是沉默……
天然说,今晚是子萧的最后一晚,如果子萧过了今晚十二点还不苏醒的话,就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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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沈浩看着窗外的繁星闪闪,深冬的季节里,有这样的夜色真是实属难得,自从坐上冥帝的位置,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安详地审视夜色了,身后沈子萧依旧安静地没有任何声息地躺着,沈浩的心中好像有一个时钟在左右摇摆着,晃动着,一分一秒地提醒自己,时间在运动,子萧的生命也一点一点地变弱,将子萧送进医院那天,自己才知道子萧的后肩伤口有多严重,貌似那天自己还狠狠地一脚将这孩子踢出了房间,那个时候身上都带着这样的伤吗?
真的不知道喊疼吗?既然知道自己是亲生的,为什么要隐瞒不说呢?说了怎么会受这么多苦呢?转身,看着子萧酷似璇儿的面容,竟然依稀看到自己的模样,这孩子好像同自己更相似些。
前进几步,走到子萧身边,伸手拉住子萧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坐下,萧儿,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还不愿意醒过来吗?真的就这样恨爸爸吗?你知道爸爸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吗?
时钟一点一点地行进,没有片刻的迟疑,如果现在的子萧有感觉,手臂此刻恐怕已经被沈浩给捏断了的疼痛,只是现在的子萧却是什么也感觉不到,月光下,一向狠辣的冥帝,流下了两行清泪。
沈子木被陆齐封拦在门外,走廊之中坐满了人,除了沈子木偶尔情绪失控地闹几句之外,其他人如出一辙地保持着沉默。
陆齐川坐在长椅的最右侧,双手合十,最近他一直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沈子萧会拿自己的命去赌。
陆齐封更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当时子萧让他将子木送走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子萧的不对劲,为什么会那么粗心大意忽略了那么多的细节,子萧告诉他让他去蛇影总坛,他居然没有怀疑一句,蛇影总坛自己怎么可能有资格进入,子萧的语气现在回想起来更加像是一种交代后事的感觉,子萧你真的是太过分了,你这样做想过我的感受,想过哥的感受,想过子木的感受吗?你那么宠爱他,怎么会忍心让他承受这样的锥心之痛,从蛇影回来的那天,子木差点直接了断了自己,你知道他的心里有多难受吗?他说是他害的你心灰意冷,是他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好多事情他不知道,你不许告诉他,我和哥没敢同他说太多,只是那天冥帝没有忍住,告诉他了一切,这孩子现在只有你管的了,你知道吗? 你这样不负责地躺着, 我不会帮你收拾这些烂摊子的。
子木趴在窗户上盯着里面一直熟睡的哥哥,眼睛一次一次地被泪水充斥,哥,你醒来好不好,醒来我向你道歉,你要打要骂,我都听你的,就算你不认我也没有关系,我可以从你眼前消失,再也不出现,我只要你活着,我只想让你活着,哥,我长不大,没有你,我怎么长大?
分针再次转到一圈,十二点到来的时刻,只有五分钟。
沈浩将身子侧坐在子萧的床头,将子萧的上半身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半搂着子萧,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般,轻轻地拍击着子萧的身子,
“萧儿啊,你就算是想睡,也醒来和爸爸睡一句话,再睡好吗?算是爸求你了好吗?”
天然端正地跪在屋子的正中央,天晟悠闲地坐在靠椅上,享受着子落贵族般的按摩服侍。
天然小心地用手抚慰了一下受折磨的膝盖,结果刚刚接触到膝盖上的骨肉,就被子落一个眼神过去直接扼杀了。天然抿抿嘴,小声嘟囔着,“做好事还被罚,我是有多倒霉!”
子落一个刀眼再次递过去,
天然顺从地低下眼睑,如果房间里只有天晟一个人,天然早就从地上起来坐到了父亲的旁边,撒娇也好,耍赖也好,总好过现在跪在地上任人鱼肉的好。天然的小心思,子落我自然没有闲情逸致去猜想,他有信心,自己一个眼神就能让天然像是竹筒到豆子一样,将心里的话对自己和盘托出!本来今天也是自己打算好了,要审问天然的,却不想自己回家的时候被父亲抢先一步。
天晟缓缓地睁开了微微闭着的眼睛,放轻了语气:“说说吧,你对子萧做了什么?”
天然一愣,然后,立刻恢复了淡定的神色,膝行两步,挪到父亲的腿边,伸手抚上父亲的膝盖,眨巴着一双小眼睛,可怜似地说道,“爹,您这话说的儿子就有些冤枉了,我能对他做什么?除了给他治病!”
子落已经为了天然冒了一身冷汗,不知死活的小子,还真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吗?当真一点眼色也没有,你就算是眼瞎看不到义父阴沉的脸,但是你也应该能够感受到义父冰冷的手吧!你没有发现他交叠的手都颤抖了吗?
果然,天晟冷笑一声,“儿子,你是我生的,肚子里面多少东西我闭着眼睛都能看清楚!你以为你让子萧不醒来,让那老东西在他耳边每天忏悔,他们父子之间的心结就能消除了?”
天然愕然,他只是不希望子萧一直背负着这样的遗憾走!他想就算再怎么着,他也应该让子萧了却一段心事再离开!可是,难道这样做错了吗?
“傻孩子,你还不了解子萧吗?他听到他父亲的话,还会乖乖跟我们走吗?会吗?他身上服用影火的损伤,只有半年的时间你知不知道?啊?”天晟语气陡然上升。
“父亲,正因为我了解子萧才想让他听到他一直想听的话。”
“你错了,你真的错了!子萧听到那些话除了增添心伤没有别的好处!”
天晟到底是说对了,子萧在距离十二点只有一分钟的时候苏醒,沈浩看着在自己怀里慢慢开始有动作的子萧,心仿佛就要停止跳动,可是面上的神情却丝毫无异样!像是每个很普通的深夜,偶尔侧目就看到儿子一般!
子萧对上沈浩的双眸,嘴唇微张,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冥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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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设想了许多的子萧醒来的场景,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场景像现在一样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心中想着要好好地抱抱这个孩子,安慰一下他,可是手抬起来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放下,明明刚刚抱的好好的,怎么怀中的人一醒过来就感觉和自己隔着千万重屏障一般,你我父子之间真的要如此生疏吗?还是你已经下定决心这次醒来其实就是你的重生,以后再也不会与我有任何瓜葛。
子萧静默着看着与自己只有一个拳头距离间隔的父亲,刚刚父亲是在抱着自己吗?这样的场景确定是真的而不是梦,血缘对你如此重要,我身上流着你的血液就可以肆意而为,没有你的血液就要谨小慎微,这些年在您的身边,如果我不是您的亲生儿子,您认为是还会是什么让我可以一忍再忍?看不到还是不想看到。
两个人,同处一间屋子,却是一个躺着,一个站着,任由空气来回流转,无话是现在最好的状态。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沈浩转身,没有一句话,转身走向门口,手扶在门把手上,微微侧目,沈浩确信自己看见了,子萧眼里流出来的泪水,划过眼角直至鬓角的发线,淹没不见。
整整二十二年,印象中,儿子好像没有哭过。
心痛如绞,手腕用力,转身,出了病房。
最后的最后还是自己亲手背弃了自己的儿子,眼睁睁地看着儿子一次一次地被自己折磨地体无完肤,任他自生自灭,现在的心恐怕真的已成灰烬。
沈浩独自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突然想要惶恐地大叫:“啊……我该怎么办?璇儿,我该怎么办,我盼着他醒来,可是现在他醒了,我却不敢让他喊我一句父亲。”
自从璇儿出事之后,再也没有抱过他一次,一次也没有抱过的儿子,为自己做了多少,连自己都数不清。
这些年,只要有子萧在身边伺候,总是很舒心,他渴了,子萧会忙不迭地奉茶,累了,儿子会体贴地给他揉肩捶腿。
他生气,儿子会一跪一整天任他打骂,他要肃清邱长忠,儿子会为了他的一句话生死不计。
闭上眼睛,看见儿子浑身是血,睁开眼睛,看见儿子在鞭子地下隐忍伤痛。
塞住耳朵,听见儿子一声声地叫“父亲”,放下手指,听见的是儿子饮泣呜咽。
此时的好像杀人,好像见血,见邱氏父子的血……
沈浩虽然将邱长忠暂时关押,但是一直嗜血成性的沈浩怎么会让他安生地在地牢中享清福,沈浩命人每天打邱云一百鞭子,这几日下来,邱云可以说是每天都遍体鳞伤,新伤叠着旧伤,旧伤夹着新伤,没有片刻的休息,邱长忠真的希望沈浩能够一枪杀了自己,然而沈浩却是好酒好肉地养着他,让他有着足够的精力来欣赏自己专门为了他准备的好戏。
再次见面,沈浩身上的戾气更加严重,邱长忠感觉得到,沈浩这一次是来杀人的,本是同生的两兄弟如今闹到这般田地,谁是谁非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结果谁生谁死。邱长忠一脸平静地看着沈浩,当沈浩站在牢门口时,第一次他开口叫了一声:“弟弟!”
沈浩周身一震,这个称呼,像是从遥远的外太空传来,如此的空灵遥远,让人觉得不真实。
邱长忠但是很是平静地看着沈浩,“这些年,说白了我一直在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同你公平竞争的机会,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他不给我机会,父亲死了,老天爷不给我机会,我输了,可是我不甘心,你沈浩凭什么能够让你身边的人都为你卖命?我不怕告诉你,这些年如果不是沈子萧,你早就在我手里死了一万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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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嘴唇微动,看向邱长忠的眼神充满着嗜血的神情,他恨邱长忠,可是更加恨自己,“你做这些就只是因为要替你的那位报仇吗?”
邱长忠冷笑几声,“是!当年知道我与他关系的人唯你一个,你说不是你还会有谁?”
“是他自己!”沈浩几乎是喊出这句话的!
邱长忠一瞬之间似乎忘记了如何言语,浅扶着邱云在一旁的牢房内细细地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这个冥殿掩藏着多少秘密是不为人知道的,现在恐怕谁也说不清楚,邱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人要有那么多恶的情绪,如果说我们的情绪只是善的,那么这些年,他,子萧甚至包括浅是不是都会过的好一点。
沈浩迈步,两人只是隔着一层牢门的距离,“是他自己向父亲承认的错误,父亲只是让我将他带回而已。”
“不,不可能,他为什么?”
“因为他想让你过正常的生活,因为他不喜欢你,他有喜欢的女人,有自己的儿子,懂吗?”
“这些年,你一直恨我杀了你至亲的人,可是谁才是你至亲的人你自己心中没有半点分寸吗?当年父亲将你过继并不是说要抛弃你,而是希望你可以在外历练一下你的脾气秉性,可是他没有想到你会对自己的影卫产生感情,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他在外面有一个儿子,他太了解你,只有他死了,他的儿子和女人才能安全!”
邱长忠这一次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些年的情感终究是错付了吗?他的一颦一笑还深刻在脑海,却怎么也复制不出一个完整的图像,是清晰是模糊,是真情还是假意,他又在做什么,每次陪在自己身边的笑容只是强颜欢笑?
牢房很安静,安静地邱长忠觉得这是一个真空地带,沈浩走了,可是他的心也死了。
沈浩再次来到医院的时候,沈子木像是一只遇到老鹰的老母鸡一般,张开双臂护着沈子萧的病房门,沈浩的好脾气终究是忍不住了,怒声斥责道,“放肆,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子木一向不畏惧沈浩,挺着脖子,直接回道,“哥好不容易醒过来,你不许见他!”
“反了你了,这家医院是我开的还是你开的?我是老子还是你是老子!”
“你小点声,我哥好不容易睡着,你把他吵醒了,我就直接把你轰出去!”
沈子萧其实早就被这两人的声响惊醒,透出窗户看见父亲同子木站在窗前争吵,落日的余晖撒下,这种争吵反而有一种亲情的宠溺,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那情形太过温暖祥和,难得的吵闹中有着一种安宁,连父亲刀刻般冷峻的脸上都有一种慈爱的柔和,大抵所谓的父子也正是如此吧,就像天底下所有的父与子一般,争吵,可是累了的时候可以很自然地将头抵在父亲的肩膀上靠一小会儿,静静地休憩一下,父亲还会拍着儿子的肩膀,轻轻滴说一句,“累了?”
自从醒来那天,似乎已经有两天没有这般近距离地看着父亲了,轻轻地调转头,不想破坏此刻的气氛,他知道,父亲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动子木一根手指头,可是心还是忍不住想要出声制止子木,只是因为想着与父亲可以再次靠近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终于忍不住缓缓开口道,“冥帝大人,您请进来吧,我睡醒了!”
沈浩直接推门,看不清表情,“吵着你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沈子萧用眼神示意父亲坐在自己的身侧的椅子上,沈子木一身警戒地跟了进来,沈子萧想要起来,可是腰部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刚要试着挪动一下,就被沈子木直接制止了,轻轻地将床给他摇起来,沈子萧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有些愧疚地说道,“冥帝大人,恕罪,我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沈浩听到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把事情办砸了,这个医院现在是谁都可以来唯独自己来的时候,才会让所有人都跟着紧张。
沈子萧看着沈浩局促的神情,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话,沈子木在一侧像是保镖一样站着,更是让人觉得有点怪异,子萧害怕沈浩心中不快,侧目,用眼神示意子木出去。
犹豫再三,子木一脸不放心担忧的表情走出了房门,还不忘给沈浩一个警告的眼神。
沈浩在沈子木出去之后,微微叹息道,“现在这小子总是担心我欺负你,我这个做爹的真的有那么失败吗?”
沈子萧暗叫“淡定淡定”依旧还是忍不住内心发慌,强自定了心神,答话道:“冥帝大人说笑了,子木也就是顽劣!冥帝大人耐心教育一下就好!”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子萧低头,闪躲着沈浩的目光,这样的气氛对于他与父亲来说有点尴尬。沈子萧想找点话题规避一下这个气氛,可是脑中却怎么也想不出两个人有什么可以聊天,毕竟这样的谈话,向来是不会出现在他与父亲之间。
在沈子萧犹豫如何开口的时候,沈浩打破的沉默,“你这里没有水吗?”
子萧慌忙回答道,“有,不过没有父亲最爱的蜀地茶叶!”
“你平时不喝茶,怎么知道我中意蜀地茶叶?”
子萧失笑,父亲今天是过来考我的吗?“冥帝大人的喜好,属下不敢忘记!”
沈浩一时之间突然觉得找到了两人可以聊天的话题,挑眉直接问道,“那你倒说说我喜欢什么?”
子萧侧头,对上沈浩的眼神,轻轻笑道,“冥帝喜欢蜀地特产的竹叶青,喜欢吃太湖新生的莲藕做成酸甜味道的,喜欢吃三鲜馅的饺子,喜欢黑色的意大利手工西服,喜欢左手握抢,睡衣一定要是绵柔的,不喜欢咖啡味道还有柠檬味,最讨厌榴莲,喜欢吃盐水泡过的草莓,吃苹果不喜欢削皮,没到一处地方一定会看当地的建筑,最喜欢的城市是巴黎……”
沈浩目不转睛注视着一脸认真的子萧,心头像是被巨浪袭来,就算是一直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浅对自己的喜好也不如子萧这般了如指掌,究竟是怎么样的心理,让他可以在众多事物缠身的空隙中还会细心地留意到自己的喜好,一项一项记得分毫不差。
小管最近答辩,后天事情就完全告一段落!
沈子萧滔滔不绝地说着,渐渐地也感觉到了沈浩的目光中的炙热,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然后沉默着低下了头。这些话说的似乎太过顺溜,有些逾越了自己应该关心的范畴之中。
沈浩同样保持着沉默,没有说一句话,一时之间病房中的气氛有些诡异,沈子萧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放在那里,安静似乎是现在最好的状态。就在子萧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的时候,沈浩终于开口了:“刚刚我一直在想,你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可是我想了好久,竟然一件也想不起来,他们说的对,即使你不是我的孩子,可是毕竟叫了我这么多年的父亲。我对你太过苛责了,当年的事情,怎么怪其实也不该怪在你的头上。这些年,是我错了,你可以原谅我吗?以后的日子让我好好的补偿你,好不好?“
子萧听着沈浩的话,自始至终没有抬过一次头,可是内心的波澜起伏岂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住的,他承认自己动摇了,这些他盼了许久的话终于听到了,却没了当初期盼时的心境,只是因为你知道了我是你的儿子所以才会这样子说吗?如果现在证实我不是你的儿子,那么我就会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吧!这就是差别吧,对您无论是否亲生我都可以拿命去拼,可是对我您却不能做到公平视之,父亲,我们的缘分真的尽了,您知道吗?
抬头,努力平静着内心,“冥帝大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请您按照约定,放我自由!”
这剧情和自己预想的为什么不一样,我如此诚恳地给你道歉,身为冥帝我何时对人如此低声下气,沈浩强压着自己内心发怒的冲动,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是自己先对不起这个孩子,要耐心地安抚。只是这件事情说说容易,如果要是做出来却是很难,高高在上惯了,早就忘记了如何对被人谄媚说好话。缓缓语气,“我再好好考虑考虑,邱长忠还在等着你处置!”
沈浩甚至没有给沈子萧留下回答的时间就径直走出了病房。望着关上的房门,沈子萧的眼泪再也没能忍住,一颗一颗地砸在了手心。
沈子萧醒来的这几天,严格意义上讲沈子木其实根本没有同沈子萧说过一句正常的话,甚至每次进入沈子萧的病房都是伙同他们一起蹭进来的,沈子萧当然知道沈子木心中在想什么。这次他也是有意晾着沈子木,这孩子的心性太过小孩子,什么话,什么事情都表露在一张脸上,做事情从来不经过大脑,这些年自己吵也吵了,打也没有少挨,就是不长心,有时候沈子萧想想都觉得好笑,同样是兄弟为什么做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自己从来不用人怎么教,很多事情都能想明白,可是子木却是自己怎么说都不明白。
小孩子这些天不敢面对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根本不是说认识到自己生气的真正原因,而是觉得自己因为他的冤枉而生气。每次看见自己眼神都有意闪躲,不敢面对自己,沈子萧突然觉得自己对子木的教育很是失败,在冥殿这样的性子,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天然以医生的身份走过来,帮自己换药的时候,沈子木再一次跟着蹭了过来,仔细瞅着子萧身上大半已经快愈合的伤口,每次看见天然子萧都是一阵头疼,天然每次来带的伤药都能让自己重新体会一遍撕心裂肺的感觉,不止一次想要恳求天然给自己更换别的药物,可是每次这种冲动刚刚萌芽,天然就会淡淡地给自己一句,“大师兄的吩咐!”然后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子萧现在完全相信了那句话,一物降一物,就像他毫无理由地害怕子落,子木毫无理由地害怕他一般,天然帮他换完药之后,伏在他的耳边,细细地说了一句:“你哥让我吩咐你,适可而止!”
子萧忍着药物作用在伤口上的刺激,对上天然的目光,有些埋怨地说了一句:“管的真宽!”
天然有意逗他,“我会帮你转达的!”
子萧抿抿嘴,有些撒娇地说:“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
“有啊,这不是站在你面前吗?”
子萧有些吃瘪地低下头,天然收敛的戏耍的表情,以一种严肃的语气说道:“大师兄,今晚过来看你!”
天然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用品就直接走出了病房,子木一如既往地随着天然的脚步准备像是一只鸵鸟一般也离开时,沈子萧转动着自己的手腕,悠悠地说道:“你今天再离开试试?”
天然嘴角微微上扬,休闲自若地离开了房间,独留下像是木偶一般站在门口处的沈子木。
“怎么冤枉了我还要等我向你开口吗?”
慢慢转过身子,眼角的泪水已经不可抑制地涌出眼眶,面对着沈子萧的方向,慢慢跪下去,慢慢低头,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原本有些冰冷的体温再次冰冷,不敢面对子萧,这些天的躲避使自己的身体血液都是冻结在体内,此刻更是连颤抖的力量都没有了。
子萧的脸色越来越冷峻,犀利的目光缓缓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小人,似乎在等着他说话,跪了不知道有多久,这大概是子木唯一一次没有任何偷懒地规矩地跪这么长时间,直到双腿已经痛的如同万蚁噬咬一般,子木才听到子萧的声音慢慢响起:“过来!”
子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子木跪着一步一步膝行过来,嘴角微微抽搐着,低着的头看不清楚表情,子萧俯视着跪在自己床边的少年,问道:“反省了这么久?想到自己的错了吗?”说话语声不高,却包含着不少宠溺之情,还有一大半的责备、或者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小弟,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哥,我知错了,再也不敢胡乱猜忌冤枉哥了,请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子萧沉默。
子木却已经泪盈于睫,拼命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中却夹杂了气声:“我应该相信哥,轻易受人蛊惑害哥伤心,我真是该死……”
子萧暗道,想了那么久看来还是什么也没有想明白,明明是那样睿智清明的人,怎么做出来的事情却那么肆无忌惮幼稚可笑。若真有这样一直下去,将来不知道你会发展成为什么样子,若是在担任冥帝期间出了什么差错,我可怎么保护你?
心里无声地叹口气,问道:“你先告诉我,当初是谁给你放的消息?”
明天更新文,不知道还有木有人看,这么久了?
子木犹豫着,抬头对上子萧的目光,“是浅哥哥!”“所以你就去翻了父亲的书房,看的那份鉴定书的时候是不是就真的相信了!”“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怀疑……”“是不是?”子木低头,不敢再看子萧的双目,“是!”子萧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既然信了我是穷凶极恶之人,居然还敢直接找上门质问我,我连父亲都不放过,还会怜惜你吗?”这时才反应过来哥哥要怪罪的事情,不是责怪自己冤枉了他,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开始往下落,一直以来自己都生活在哥哥的庇护之下,什么事情都是后知后觉,总觉得一切有哥哥在,任性鲁莽这些缺点自己不是不知道,可是却因为哥哥的原因一直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什么?这些天才恍然醒悟过来,哥哥为自己承担了多少。子木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落,子萧想不明白,子木的眼睛究竟是什么做的,每次都是说流泪就能立刻出现水珠,而且今天自己原本也没有打算为难他,怎么就能委屈成这样,心中烦闷,语气上自然不是特别好,“把你的眼泪给我收回去!”一句话,让子木生生地将眼泪直接憋回去,再不敢抽泣一声,静静地感受着彼此之间的空气流通。沉默片刻,子萧试着活动了一下腰肢,撇了一眼子木,对于子木子萧有着太多的无奈和不忍,面对子木,子萧的心中总是隐藏着许多的愧疚,这种愧疚一直折磨着他,很多事情无法释然,你明知道很多事情即使念念不忘也不可能改变结局,可是就是抑制不了自己的心。“你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如果哪天我真的是背叛者,那么冒失地质问我,你觉得你有几条命可以让我杀?”子木没有抬头,“我不相信哥会背叛父亲,所以才想着让哥给我一个解释!”“嘴上说着不相信,可是心还是动摇了吧,不然也不会那么伤心欲绝,本来也没有想着瞒你什么,可是你这个冲动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正过来?”“哥……我……”子木的反应让子萧心中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心里无声地叹口气,问道:“你先告诉我,如果我真的背叛了冥殿,你知道后会怎么做?”子木神情一黯,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喃喃地说道:“我会救出父亲,然后放哥离开。”子萧看着他,死小子,真是善良得冒傻气,如果自己真的背叛了,他的小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居然要保住自己的命,真不知道以后的冥殿交给他会成为什么样子,恐怕不出三天就会易主。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让人万般无奈。
夜色刚刚爬上医院的围墙,子落一身白色的西装准时地出现在医院的大门处,依据子落的交代,天然早早地就将其余的人员打发走,此时的医院只有陆启封陪在子萧的身边,等待在门口的天然自子落出现的那刻就已经感受到了子落周身的怒气,这种怒气使得天然的呼吸频率都小了几拍。子落推门进来的时候,陆启封正在为子萧剥一个橘子,子萧在看到推门进来的人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即使事先被告知也不能冲淡此时的恐惧之情。眼睑微垂,不敢有丝毫的逾越。子落撇了一眼乖觉的子萧,侧目对一旁坐着的人说道:“你先出去!”陆启封起身应是,然后同情地看了一眼子萧,恭顺地退出了房间。房门关上的时候,子落深深地看了子萧一眼,然后转身走到窗子前伸手将窗帘拉上,回身时,看到子萧已经恭敬地跪在了地上,嘴角微斜,起步走到一旁陆启封刚刚过的椅子上,子萧在子落落座之后,挪动膝盖朝向子落的方向。低眉顺目,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分毫。子落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看也不看跪着的子萧,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如果不是义父有命,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子萧身形一震,这句话的分量太重,抿抿嘴,委屈地低着头,这个时候,不说话不解释才是最好的状态。子萧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出子落的眼睛,从小到大,只要是觉得委屈,就会抿嘴,低头不说话。子落冷哼一声,“怎么?委屈你了?””子萧不敢!”声音一出,委屈尽显无疑。“哦,原来是不敢啊!”“我……大师兄这样想,子萧无话可说!”如果不是念在他身上有伤,子落早就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哪里还能容得他在自己面前委屈,做出一副谁都欠他的表情,想起自己来时,义父对自己的命令,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动子萧,忍下火气,语气微冷地说道:“义父有命,让我来问你,什么时候离开?”“一切听从师父的安排!”听到这个回答,子落倒是来了逗弄他的兴致,“怎么,若是师父按照帮规处置你也要听了,不是很有主意的吗?这个时候怎么成乌龟了!“子落的奚落之意,听在子萧耳朵里异常地刺耳,谁都可以不理解他甚至误解他,可是子落却是不行,任何一点的嘲讽之意听在子萧的心里都像是一把钢刀一般,心中郁结难平,回话的语气自然也不似先前一般恭顺“大师兄说话一定要这样吗?师父有命我自然要遵命!”子落抬手,手掌准确无误地亲吻上了子萧的脸颊,狠辣的一掌,子萧右侧的脸颊顷刻间泛起如同姑娘胭脂色彩一般的红色。“不打到身上永远不知道疼是不是?你还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做事之前都不想想后果吗?你知
“不打到身上永远不知道疼是不是?你还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做事之前都不想想后果吗?你知道你给义父带来多大的麻烦吗?”子萧自然知道,身为蛇影的现任影主,未经长老院同意私自让位他人在蛇影按照规矩是要被处以极刑的。只是在决定帮助父亲除去邱长忠的时候自己是抱着必死之心,蛇影影主的身份自然要及早安排,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现在蛇影的影主必定就是子落哥,自己只不过是将原本就属于子落的东西归还而已,于情于理都是自然,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命活下来。那么那份让位书自然需要自己对长老院做出解释,义父方面显然也受到了长老院的施压,这次的祸事自然是闯大了,这样想着,子萧竟然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一死了之来的痛快。俯身下去:”子萧的错,子萧一人承担,会对长老院做出合理的解释。“”你承担,口气不小啊,影主。属下想知道你怎么承担!是打算按照帮规行事还是打算照实说然后将蛇影之前的老底全部揭开呢?“这样的话让子萧无言以对,按照规矩他是没有命再活着出蛇影,若按照规矩做事先不说蛇影的帮规但就是师父和师兄这里自己都过不去,若不按照帮规,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突然私自让位,而且这次的事情让冥殿也在蛇影内部曝光,自己的身份想要瞒住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次的事情看来真的要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许多。想来是自己做事没有后路。沉默之后,子落起身,不在看跪在地上的子萧,深深吸气:“义父已经通知长老院三天后会给出交代,到时无论义父说什么你照做就是,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冥殿不能再有你这个人的存在,明白了吗?”抬头,震惊,此刻的心情竟然不知用何种言语诠释,就这样就要从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消失了吗?父亲的温柔自己才体会了短短的几天,就要以最为残忍的方式离开,自己走后,子木怎么办,他还那么孩子气,如何能够承担冥殿的大任。欲言又止,可事已成定局,”子萧遵命!“”你的过错,回蛇影后我自会责罚,三天时间给你处理冥殿的事情,若有差错,严惩不贷!“子落的疾言厉色,使得子萧只能以最为恭敬的态度俯身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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