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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经年（古风 父子 兄弟）[第2页] |
| 作者:柒柒花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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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他拔剑？这句话在修世延的心里盘桓许久，早些年舅舅的濯泉山庄并没有今日地位，偶尔也会遭遇围山之局，江湖之中弱肉强食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每每他在庄内，亦不过是守在山巅之上，从未亲自迎敌。一是知晓守山人实力强悍，非寻衅者所能力敌；二是自重少主身份，不必放下上位者的架子。 那今日刚有风水草动他便迎了上去，又是为何？觉得相府守卫薄弱？怎会！修相官拜右丞，领袖群伦，更被景帝当做太子的首辅来磨砺倚重，这样的人物自有高手护持。那便是没有身为公子的自觉了，倒也是吧…… 此时修世延茫然错过了一个念头——因为血脉相连，所以情急意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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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世延站在房中，听着屋外板子着肉的闷响，每一声都扣到心里去，他与属卫交集不多，可修义是这京畿相府中唯一肯真心待他的人，如今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被堂而皇之地按在院子里头打，换了是他，只会闹得天翻地覆。再看那掌握满门显赫荣耀的宰相大人，神色竟没有半分松动，都是些肯为他冲锋陷阵，拼死力搏的人啊，还真是寒石心肠，凉薄不减当年！ “哥哥…”外面的风波过去，修世昭想借着身后的伤向他讨个巧，趁机搬到东院去。却见他眉目清冷，正孤傲地望着坐在正位中的父亲，那眼神像一把锈迹斑驳的刀子，虽不锋利，却满载着沧桑和寒凉。世昭一时愣住了，他阅历有限，读不出这样的眼神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内心波澜。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果然条律森严，在下领教了。”修世延说完深深一拜，转身推门离去。 深夜时分，寒意汹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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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义挨了打，回到东院的堂屋里，和衣睡下。倒是修世延辗转反侧，点了蜡烛又熄灭，熄灭蜡烛又点燃，眼瞧着天就亮了，终于熬不过心里的愧疚，拿着上好的药膏，蹑手蹑脚地进了修义的房门。 “公子”修义起身致礼，好像早知他要来的样子。 “嗯”，修世延愣了一下，他原本想趁着修义睡熟来看看他的伤势，早前只听闻官宦人家的杖刑很是厉害，动辄伤筋动骨，今天相爷开口就是二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伤得如何。 看见公子手里的白瓷瓶，修义难得笑笑，心里庆幸自己睡的不沉，不然怕是清白难保。 “我，我无意冒犯。”修世延被他看的有些慌。 修义仍淡淡笑着，说：“不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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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样僵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修义先开口：“相爷可曾责罚公子？” “啊？并，并没有。”想起昭儿受罚，还真是……一言难尽。 “那便是罚了小公子。罪名为何啊？”修义本不是个爱闲聊的人，可见公子当局者迷，便忍不住开解一二。 “君子坐于垂堂。” 修义又笑笑，似是明白了何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公子不擅武事，闯今日这样的战局的确是冒险了些。可公子您少年成名，又经战火洗礼，应付这些角色，当然绰绰有余。为何相爷还有意敲打。” “……”想来是叫他自重身份吧，毕竟是相府，多少双眼睛整日地盯着看着，任谁也不想落得一个苛待长子的坏名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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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可知我十六人的身份？” 修世延茫然地看着修义，他住进相府不过数日，哪里做得到了若指掌。 修义自然也不认为他能答得出来。“每代帝王都会培植些亲信的强大势力，本朝影卫共计三百二十人，分为三十二支，一半受天子特奉，一半由相爷管辖。我们兄弟十六个，便是这一半的分支首领，以修至为尊，我排行第二。我等皆是正三品武衔，若是校场相遇，该当公子先向我行礼。可今日，相爷因公子拔剑而罚了我们的板子。公子可知，在外人看来这意味着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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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义顿了一下，见修世延不答，又开口道：“相爷是要对着普天之下说，长公子归来，是他臂膀，亦是他掌上珠玉，别说欺凌，就算稍有怠慢都绝不轻饶。可是狠狠打了那些轻视您的嘴脸。相爷处事一贯圆融，今日如此激进，公子以为只是为了他毫不在意的名声吗？” 修世延抬起眼眸，勾起嘴角，一改往日从容温和，冷肃道：“难不成我们头遭相见，竟有许多的父子情谊？杀鸡儆猴，以亲厚无辜者殉，岂是贤明练达者为之？” “公子。”修义轻喝一声，眉目冷峻。“我等自幼追随相爷，历经生关死劫无数，相爷于我等，如师如父，请您慎言。”修义见他垂下眉眼，又放低了语气：“日久见人心，公子既然回来了，就总会有拨开云雾的那一天。修义不妨在此说一句，相爷待您是慈父情怀，若是错了，听凭公子处置。” 修世延皱起眉头，明显不愿再谈，起身朝修义深深一揖，诚挚道：“请代我向众兄弟致歉，今日受难全因我的牵连，来日必寻机相报。” 修义扬扬眉，心想相爷那样七窍玲珑、人情练达的人物，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死心眼又直肠子的儿子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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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遇袭自然在这京畿重地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景帝震怒，大理寺奉旨查办，豹韬卫严加守责。这一切修世延都看在眼里，却又没放在心上。昨夜巡防的兵将及时赶来，却没能擒获一人，明知不能力敌者皆服毒而亡，其所用的毒物和兵刃亦无特征可寻。如此训练有素，又如此悍不畏死，若说不是哪个大家所为，真是辜负了这样的好人物。 修世延对着墙上的痕迹琢磨了一上午，他与那个首领在此处对战良久，那人的武功路数虽然寻常，可这样的内功修为，在可以用命换钱的江湖死士中，应该是数得上的，要想查个究竟，还得去一趟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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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乃富庶之地，农商发达，往来便利。李家在此处盘踞百年，一说富可敌国，一说垂眼可观天机。 “无可奉告。”李长校听完一长串啰嗦，淡定而坚决地回了这么一句。 修世延想摔茶杯！这厮亲亲热热地将自己迎进来，态度好的不得了，谈及正事却回绝的这般干脆。 李家公子到底是心疼最爱的这套骨瓷，放眼瞧院中无人才低声说道：“我的公子爷，您来了这江南便消停些吧。相爷遥传均令，不准州府上下各色人等向您透漏夜袭之案的半点风声。你可知你这一路疾驰而来，我出动了多少人手，替你挡下多少暗箭？” 修世延挑了挑眉，他也觉得这一路太过平静，转眼又狐疑地看着李长校，这人拜在舅舅门下，两人从小厮混长大，他怎么不知道江南李家还跟相府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 李长校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也知道早晚瞒不住：“你我两家乃是世交，当年相爷陪同那位游历江湖的时候，我爹也在其中。说什么李家富可敌国、洞察天机，其实不过是天子在这江南打下的一个桩子而已。” “桩子？你怎么不干脆说是爪牙、犬马……” “这话你去当着我爹的面说啊，为难我算什么！就一句话：吃喝玩乐，一定侍奉周到；查案找人，无可奉告。” “哼”修世延拿起长剑，须臾间只剩一道背影。 李长校摇头叹了又叹，你们父子情深，倒叫我一个江湖闲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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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世延一向是个坚忍不拔、百折不挠的性子，一连追查几日，终于有些眉目，正追踪着可疑人物，却不晓得被什么人暗算，当场昏迷。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在李家，李公子正坐在一旁剥桔子。 “你还真瞧得起我，‘迷阵’如此难得的东西都舍得拿出来。” 李长校叹了一声，“若不是这无色无味，千金难得的‘迷阵’，怎么能让您宰相公子抽身出来。我求求您，赏我李家上下一条活路吧。” 修世延极少在言语上吃了亏又不回嘴。他千方百计阻止他到江南查明对方身份，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其中艰险？修义说他是慈父情怀，到底有几分可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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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校吃完最后一瓣，起身掸了掸衣襟，朝向修世延负手而立，倒是少有的神色郑重。“敢夜袭相府的人，难道还会怕濯泉山庄，还会忌惮你一人一剑？世延，这至尊之争哪一代不是拼尽了尸山血海？你不管不顾一脚迈进朝堂，相爷事先毫不知情，如今，总要为你留一条后路。” 太子已立，可陛下春秋正盛，开朝至今鲜有少年太子问鼎至尊，是以党政日烈。修相持身中正，可位极人臣又手握重权，哪里逃得过这些厮杀纷争。而自己身为相府长子，又有江湖势力倚靠，选择冲进沙场还有后路可退吗？修世延一时有些迷茫。 李长校默默离开，在塌边留下一封书信。修世延回过神来才拆开看了，只粗粗瞧上一眼，又觉得心中巨浪翻涌，这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以往他读的每一本书都有这番字迹的批注详解，谆谆教导历历在目。原来，虽不曾相见，但他的每一点成长，都倾注了那人的心血。难怪母亲临终前还叫他不要怨恨，说她自己亦未曾后悔。 “朝堂凶险，江湖逍遥。进有为父多年祈盼，然深恐登高跌重，不能护吾儿周全；退则杳杳，虽父子相隔，但得知平安亦心慰之，进退之间慎思慎虑。为父不日赶赴江南，相聚之前，切忌轻举妄动，谨慎万千。” 修世延不知为何，这短短几行字竟看得他眼眶发热。起初，赶往西境多是存了一鸣惊人的心思，好叫那人瞧瞧，他不闻不问的儿子可不是个无为无才的庸类，当然也好奇，想知道母亲那样游历过天下，经历过悲喜起伏的人物，到底为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甘心凄凄寂寂过此一生，从未有过半点怨怼。如今，他见到了，却看不清、摸不透，可即便如此，也从未想过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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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掉的80楼，重发在79楼的回复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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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阵”是大罗神仙都解不开散功迷药，李长校给他用的分量足够让人在三天内手脚无力，修世延就这样被“软禁”起来。 三日后，中书令奉天子命任江南道巡察使，察查吏治，听取民言，整顿民生。崇郡太守、闵郡太守、贺州刺史率五品以上官员相迎，百姓夹道。修齐远着紫服、配金鱼袋受贺，有人喜上眉梢，也有人战战兢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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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接待，修齐远换上一身青灰色长袍，只带了修至，轻车赶往李宅，与旧友随意寒暄几句便急着要去修世延所在的园子。 看着空荡荡的床榻，散乱的桌椅，地面上还有些许血迹，一行人愣在当场，李长校神色凛然地查探一番，带上几名心腹直接追出宅邸。修齐远的目光冷到了骨子里，向修至使个眼色，也匆匆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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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世延提着长剑，不知追了几条街巷才把这凶徒逼到郊外的末路上，以往也有人看他年轻便当软柿子来捏，怪只怪他们眼光不好，挑到了极难惹的。 有了对战经验，便不再给人机会，修世延欺身上前，一拳打在对手脸上，连同后槽牙和埋在里面的毒药一并给敲了出来，玩味地笑笑：“仗着轻功好就潜到我身边来偷东西，没成想东西没拿到，人也折在这里。死是不能了，你该用些什么来换个痛快呢？价值足够的话，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 修世延当然不指望对方是个贪生怕死的，但只要人在他手里，就总有手段慢慢用，这世间，无一人没有弱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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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人用绳子捆了，另一端握在自己手里，当然不能就这般大摇大摆地穿街过巷回到李家，且不说会不会被他的同伙发现，就是巡街的兵役也不会袖手旁观。索性，席地而坐，等到天黑，说不定还能等来些别的人物。 夜幕四合，修世延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悄悄扬起嘴角，原本极懒散的姿态，瞬间紧绷起来，迅速将手里的人吊在树上，反手抽出长剑，挡掉破风而来的暗器。叶子铛同时离手，沿着原来的轨迹势如破竹地激射而去，穿透树干，掀起一团血花。 修世延笑笑，扬着头望向那个被他狼狈吊起的人说：“你的同伴来救你了。” 那人亦是笑笑，语气悲凉又笃定：“不是救我，而是取你我二人的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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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世延算是狠狠地见识了一遭江湖险恶，他一人一剑一把暗器，竟劳动了二三十人来攻，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出去。他轻功不错，逃是逃得掉的，可总忍不住要多探知些他们组织背后的秘密。刀剑来往间，虽然没吃亏，但也破了几处皮肉。 “胡闹！”修义急急赶来，连气都没喘匀，便跃入战局，将小孩儿往身后一扯，低低地呵斥了声。 修世延已经想好，如果再没有支援，他就溜之大吉。如今见到修义，心里又有了倚仗，长剑一挥便要攻击，却见修至不知何时站到了不远处，李长校也杀得双眼通红…… 怪他太专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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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齐远杯里的茶已经冷透了，修至不在身边，李家的人不敢随便上前伺候，就这么将他一个人丢在屋子里。还好，在他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人被带了回来。 “都出去，守在院外。未经召唤，谁也不许进来。”修齐远说的轻描淡写，可修至和修义都不自觉地垂下了头，连修世延都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吊得他浑身难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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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良久，气氛越来越凝重，修世延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竟也有些腿软，果然是领袖群伦，睥睨决断的人物，悄无声息间也能给人极大的威压。 “去哪了？” 修世延没回话，他有十六名影卫在侧，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洞悉，何必多此一问。 修齐远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个好强的，也无意打磨他的骄傲，只是这朝堂人心更险恶于江湖纷争，他初入局中，已在旋涡之内，实在来不及慢慢教导。 “是你亲口说，来到江南只为会友，为父也千里传书说不可轻举妄动，今日之事，你作何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修世延手持长剑，抱拳行礼道：“在下欺瞒相爷在前，不奉均令在后，听凭处置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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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了？”修齐远没理他明显赌气的话，倒是被孩子手臂上的血痕灼痛了眼睛。 修世延被问的一怔，看看已经止血的皮外伤，暗暗扯扯袖子，好像能将血迹转到后面去。 “都看见了，还藏什么。”修齐远不由分说地将人拉倒跟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伤药，轻柔而熟稔地包扎起来。 不追究他的欺骗和违逆，也不处置刚刚的顶撞，最先关注他的伤。这就是修义说的“慈父情怀”？修世延有些懵，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到身后被猛地拍了一下，才瞬间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打了那处，又脸红个彻底，炸毛似的跳开，一脸防备。 修齐远倒是一副波澜不惊、天经地义的样子。“规矩已经让你看过了，自己趴过来吧。” 这一道晴天霹雳偏偏砸到自己头上，修世延退了一步，让他像孩子一样受罚，到不如拖出去挨板子，自己主动上前更是万万做不到的！ 修齐远倒是没恼，平平稳稳地端起凉透了的清茶，悠然自在地呷一口，嗯，已经没什么香气了，还苦的很。“修至他们就守在院外，难不成你想被他们押着给为父打？” 修齐远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可他想赌一把，赌这孩子内心深处还是肯亲近自己的。他愿意住到相府，在遇袭时第一个出来抵挡，为了查清对方身份千里迢迢来到江南，虽然别扭了些，可父子天性、血脉相连，他十几年来挂在心坎上的孩子，也许同样也渴望自己这个父亲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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