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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世事一场大梦(一触即发同人,师生,兄弟)[第2页] |
作者:苹果的诅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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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没有对错】 “谁?!” 俞秘书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处座,是我,俞晓江。” “一个小时后再来。”杜旅宁的声音不怒自威。 “处座,这份文件需要您现在签字。” 杜旅宁看了一眼杨慕次,发现后者正用乞求的目光惊慌的望着他,他知道自己今天这般没脸的打他,他一定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杜旅宁将皮带扔在床里侧,把蚊帐放了下来,又看了看,才走过去给俞晓江开门。 俞晓江当真有文件要杜旅宁签吗?当然不是。开始在办公室时她和杜旅宁说到和雅珊和郭宇琼逃跑的事情,她就知道依照杜旅宁的个性和他对阿次的看重今天阿次就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当她忙完手头的事之后,她去了杨慕次的宿舍准备去看看他如何,谁知同宿舍的刘云普却说阿次还没有回来。俞晓江有些担心,害怕杜旅宁正在气头上下手太重。她径自向杜旅宁办公室走去,心想哪怕能劝说一二也是好的。可是当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却空无一人,她问门口的勤务兵,才知道杜旅宁带阿次去了他在学校的单人宿舍,于是她也赶了过去,正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带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随后就传来阿次的求饶声。 俞晓江也是吓了一跳,她带的这么多学生中,阿次最是能忍的,性子又高傲,她从来没想过阿次有一天会被杜旅宁打到求饶。如果不是疼得实在受不了加上头脑不清,他是定然不会说这样的软话的。 她还在想着,里面又传来“啪”“啪”的抽打声,每一声都让她心中一颤。她不再犹豫,拿起早准备好的文件敲了敲门。 杜旅宁打开反锁的门,径自朝宿舍里那张简易的书桌走过去,坐定后伸手接过俞晓江的文件。俞晓江环顾整个宿舍,并没有看到杨慕次,正奇怪,却隐约听到蚊帐后面传来厚重的呼吸声和极其压抑的呻吟。 她一惊,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要把阿次带到宿舍来,此时见自己来又放下蚊帐,处座不会是扒了裤子打的吧?她惊讶的回头去看杜旅宁,此时他正有些烦躁的在抽屉里找钢笔,并没有看她。 杜旅宁找出一支钢笔,准备签字时,才发现整个右手臂因为用力过猛都已经麻木了,指尖不住的颤抖着,手指僵硬得笔都有些握不住。 他干脆放下笔,自顾自的活动着右手,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俞晓江的表情。 “处座!”俞晓江焦急地低喊一声,“阿次纵然有错,可是教训归教训,可不要打出什么好歹啊。” “哼!”杜旅宁冷哼,“我就知道你是来为那个混账东西说情的,你自己问问他,到底该不该打!” “处座,”俞晓江压低声音说,“阿次这孩子心思重,平日里对你又最是敬重,让他长长记性自然好,可是千万别伤了你们师徒情分啊。” 杜旅宁正在签字的手因为她最后一句话顿了顿,然后有些不耐烦的快速签了字递给她。 “处座,这响鼓不用重锤——” “行了行了!什么不用重锤!我看他就是欠锤!”他朝着杨慕次的方向大声吼道,然后又转过来看着踌躇在原地的俞晓江,没好气的吼,“还不走?!” 俞晓江拿着文件,往床铺的方向望了望,微微叹了口气,终究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杜旅宁走过去挂起蚊帐,冷哼一声说,“行啊,连你俞教官都来为你说情了,本事不小啊。” 杨慕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冷嘲热讽,怎么答都是错,索性不答。 杜旅宁倒也不介意,探身取出皮带。 “杨慕次,本来我不想再跟你多费唇舌,可你这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毛病着实可恶,你自己想想为着这毛病讨了多少回打挨了多少次罚了,刚刚俞秘书说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她说别伤了你我之间的情分,今日我是打你打得重些,你要记恨自管去恨,恨我杜旅宁的人多了去了,我不在乎多你这一个,我就是要让你牢牢记住今天的痛,以后再想干些无法无天的事情的时候好好想想今天这顿打!接下来的不要报数了!” 说完也不等杨慕次作何反应,一手按了他的腰,一手拎着皮带照着他本就一片红紫的下身使劲的抽了过去。 |
杨慕次慌忙咬住枕头,这一下狠过一下的抽打让他没有任何时间思考,他能感觉到身后皮肉似乎都裂开了,只想弃了这身皮囊而去。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去应对这样的剧痛,只能潜意识的让自己不要叫出来。这接连不断一阵猛过一阵的疼痛早已让他神志不清,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痛苦的呻吟积压在喉咙处不断翻滚。 杜旅宁终于停了下来,杨慕次不知道是挨了七八下还是十多下或者更多,他的大脑早已混沌,他只觉得这一停下来并没有减轻他的痛苦,反而所有的痛苦排山倒海一般向他扑来。 杜旅宁将皮带摔在他背上,疲惫的说了句,“滚起来。” 他听到了他的话,可是身体却迟迟作不出任何反应,像是风中的树叶一般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缓过了这一阵,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与汗,伸手去提裤子,才发现每动一下就是一阵钻心之痛,他磨蹭了好久终于穿好了裤子,扶着床沿想要下去,脚刚着地就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杜旅宁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他,那眼神让他简直觉得无地自容,他知道他是在瞧不起他。杨慕次红着眼眶,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扶着挂蚊帐的床棱子慢慢站起来,然后松手站直双眼平视前方,努力不让身体摇晃。 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半晌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知道现在你心里一定是在跟我斗气,你觉得委屈,觉得羞辱,觉得我丝毫不顾及你的感受。” 杨慕次沉默着偏过头,嘴角一撇,两滴泪水啪嗒啪嗒打在地上。 杜旅宁接着说,“我也知道,你嘴上认错,心里却觉得你做的都是正确的,你看不惯学校这种铁血又没有人性的制度,觉得应该遵从他们自己的志愿,该有只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可是阿次,生活在我们这个战乱的年代,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以后你也会发现,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只有对错之分,你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他疲惫的冲他摆摆手,“你回去吧,回去吧。” 杨慕次并没有听进去这番话,或许是以他的年纪和经历还不足以体会杜旅宁这番话里的苍凉。他赌气一般的强忍着身后的痛,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走到门外时他再也强撑不住,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旁边的墙壁,艰难的挪动着步子。 外面天色已经渐黑,周围草丛里传来“吱吱”的虫鸣。他回头透过窗子望了一眼,杜旅宁负手站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暮色笼罩在他周围,让他看起来像是素描画里沧桑落寞的老人。 杨慕次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宿舍走去。 后话:第一次写这种虐文功力不够,写的时候有的地方自己都会被自己虐到,特别每次想到阿次的隐忍和内心的孤独,都觉得特别难受。他年纪那么小的一个中国人,在日本那个地方,举目无亲独自生活,肯定会遇到很多我们难以想象的艰难。可喜的是,他没有被这些困难打倒,而是挺过这些风雨长成一棵笔直的参天大树,可敬的是,他没有因为前路艰难就独善其身,而是为这个羸弱的国家洒尽一腔热血。 |
第二章幕后花絮: 杨慕次:(拎着菜刀)苹果捏?苹果捏?!我要找她算账! 萧驭城:她才收拾细软跑了,你拎着刀干嘛?她又得罪你了? 杨慕次:(咬牙切齿)这厮真是有够手狠的!光是写拍我这一章就写了一万字!太不厚道了!等我找到他一定要片了她! 王小明:(插话~)五马分尸也不错! 杨慕次:还可以浸猪笼! 萧驭城:(蔑视)你们还是算了吧,小心她以后挟机报复~~~ 杨慕次:(泪奔~~~)那肿么办?好委屈~~~~ 初初突然穿越而来。 杨幕初:咦呀呀呀呀呀~~~~~~是谁在欺负偶滴宝贝弟弟!!! 杨慕次:(撒娇)哥!哥!!!你终于来了~~~弟弟快被欺负死了~~~~ 杨幕初:(弟控模式开启)不怕不怕!告诉哥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杨慕次:(控诉)是那只烂苹果!! 杨幕初:(摸摸下巴)是她? 杨慕次:(大家自哼哪吒传奇片尾曲)是她是她就是她!我们的敌人就是她! (杨幕初准备偷偷溜走~~~~) 杨慕次:(抓住初初)大哥,你去哪?你不管次次了么? 杨幕初:(犹疑了一下,突然哭诉)次次啊,不是大哥不管你啊!可是那个苹果是个后妈,大哥也得罪不起啊~~不然她肯定要报复狠拍我。我已经惹上了默默那只后妈,不想再惹上一个啊。 杨慕次:大哥,要不你回钟家村去搬救兵吧!咱们起义! 杨幕初:可是他们最近都很忙…… 杨慕次:忙着泡妞? 杨慕初:NONONO,忙着在清漪文里挨拍…… 杨慕次:大哥,可是次次肿么办啊?? 杨幕初:(挠头想了想,突然哭道)我知道她对你贼心不死,实在不行,你就从了她吧!大哥还要穿回其他文里去挨拍,就不多留了啊~~~ (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杨慕次:(对着初初背影急道)可是大哥,她稀罕的不是我,她是初党啊!!!!! |
四.心口皆苦【1.独自舔伤】 杨慕次走回寝室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今天学校放假,同宿舍的师兄刘云普还没有回来,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庆幸他这样狼狈的样子不会被他看到,难过这种时候永远都是他独自一个人。 他艰难的挪动到床边,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得一丝不剩,他真想就这样躺下去什么也不管,可是他太清楚不及时上药的后果了,就算能因为现在太疲惫而睡着,明天醒来后只会觉得生不如死,他一个人独自生活了太久,这样的苦头尝了太多次。 他还记得十五岁那年,他因为终于受不了班上一个日本学生松野太原对他的嘲笑和对祖国的侮辱,他抡起拳头就将松野太原往死里打。他从小就是学校里的小霸王,打起架来从来都是不要命,学校里的学生都怕他。他不怕,什么都不怕,父母把他一个人丢到日本,他不怕别人死,更不怕自己死。 有时他甚至觉得生或死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没有任何意义。 松野太原当然咽不下这口恶气,出院后,他纠结了当地的十几个小混混,把杨慕次拦在暗巷里打得奄奄一息。没有人救他,有过路的人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嫌弃的走开。不知过了多久,他一个人撑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回到租的不到十平米的小屋。他就像现在一样,身累,心更累,他自暴自弃般的倒头而睡,第二天伤口感染发炎,高烧烧得他眼皮都睁不开,全身的疼痛让他一秒都不想再活下去,他以为他会就这样死了。后来他实在疼不过,徒劳地给自己上了药,没想到最后居然又让他生生挺了过来,他暗笑自己命贱,连阎王也不收他。 不过他现在不同,他已经不是那时候刚到日本时那个只会怨天尤人的杨慕次。 他有自己的使命。 他挣扎着脱掉了外面的军裤,可是里裤早已浸了血,根本脱不下来。如果这时候能有一盆热水的话会容易得多,开水房虽然离他们宿舍不远,可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比千山万水还艰难,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奢求一盆热水。 他顾不得许多,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用力将里裤扯了下来。他“啊”的叫了一声,然后扶着床沿一个劲儿的喘气,双腿抖得像筛子。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他贪玩不小心弄破了手指,并不大的一道口子,爸爸看见了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抱着他在怀里用嘴呼着伤口,他居然一点也不怕疼的样子,咯咯的笑着,然后亲了爸爸一口,爸爸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 可是也是他最爱的爸爸,当他满怀雀跃的从日本跑回来和他一起过年的时候,他看着站在门口的他,一巴掌把他扇了出去,叫他滚回日本不许回来。 他捂着脸,看着在自己眼前“呯”的一声关上的门,眼泪簌簌的滚了下来。 他父亲不会知道,他为了攒钱买一张回国的船票,大半年没有吃过一顿好饭,天天打工打到深夜。当时他想到可以回来看爸爸,吃着变质的饭菜都觉得是香的,打工再累都觉得浑身是劲儿。可是当他历经万难站在他父亲面前时,只得到一个耳光和一句“滚!”。 他只是想要一点温暖,只想拥有一丝亲情,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 他想到这一切,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一般,痒得难受。他从抽屉里拿出药膏,也不清理伤口上的血,躺在床上胡乱的给自己上着药,他觉得心里疼,身上更疼,疼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把头蒙在被子里,再也忍受不住,捂着嘴呜呜的哭起来。 从喉咙里发出的压抑的哭声,在空荡荡的宿舍里若有若无的回荡着,听起来像是深山里受伤小豹孤独的呜咽。 他哽咽着给自己上完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也顾不上难过,虚盖了被子,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刘云普回宿舍的时候正好赶在门禁前,他庆幸的舒了一口气,哼着歌打了满满一盆热水来洗脸洗脚,他坐在阿次的床边,一边晃着脚丫一边五音不全的唱着怪腔怪调的歌。 “我的爹啊我的娘,你给我发肤和皮囊,却为何丢我在这乱世里流亡……” 他刚唱了两句,觉得这歌词实在不好,朝着地上呸呸了两声,换了一首更难听的歌乱嚎着。 |
他看着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睡着的杨慕次,伸手摇了摇他,“阿次,阿次。” 杨慕次并不理会他,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 刘云普不甘心,又使劲摇了摇,“阿次,醒醒,师兄给你看样新鲜玩意儿,可好玩了。” 他拿着手里的东西在阿次面前晃了晃,阿次还是一动不动的睡着。 他暗笑阿次睡得太死,杜旅宁还说他警惕性极好,看来老师还真是偏心,看阿次什么都觉得好。 他也不管阿次不理会他,独自坐在床边看着手里的小音乐盒,乳白色的陶瓷小熊,圆滚滚的肚子上有一个螺旋,扭动一圈,小熊肚子里就发出叮叮叮叮的音乐。 他爹娘今天从老家过来看他,特地带给他的,说是进城时在洋货店看见的,老爹觉得那小熊特像云普小时候,憨憨的。他一个人离家在外,买个小东西给他解闷作伴。 他娘说,老不死的东西,买那劳什子作甚?普儿啊,这次走得急,下次来之前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好保你事事平安。 他爹也笑着搭腔说,对对对,顺带求求送子观音,好让咱两个老家伙早点抱孙子。 他娘笑骂道,老不正经,儿连媳妇儿都没娶,让你在这儿猴急?然后两个老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着嘴。 刘云普想着爹娘斗嘴的样子,看着手里的陶瓷小熊,愈发觉得可爱至极。 他想要和阿次分享一下他的喜悦,可是这家伙睡得像头死猪一样,他洗完脚,恶作剧般的朝他屁股狠拍了一巴掌,然后噔噔噔的跳上床,等着阿次爬起来暴跳如雷。他等了一会儿,下铺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伸头看了看,阿次还是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 他无趣的撇撇嘴,拉过被子关灯睡觉,没一会儿就开始鼾声如雷。 他放在枕头边微笑着的小熊,此时看起来更像是对杨慕次的嘲笑。 睡到后半夜,刘云普被一阵震动给摇醒了,他睡眼惺忪的看着剧烈摇晃的床,大叫一声“地震啦!”,然后裤子都没穿就直接从上铺跳下来,然后使劲去晃杨慕次,“阿次,快醒醒!快醒醒!” 杨慕次并没有醒,他全身像痉挛一般的剧烈抖动着,闭着眼睛在床上翻滚,嘴里一个劲儿的说着胡话。 刘云普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地震,表情却丝毫不比刚才轻松,他看着满面潮红的杨慕次,伸手去探了探他额头。这一探吓得他不轻,杨慕次额头像火球一样烫,他这才看到阿次脖根处那条狰狞的伤痕。 他焦急的喊着:“阿次!阿次!” 可是杨慕次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痛苦地在床上来回翻滚。刘云普吓坏了,惊慌无措的又叫了半天,才想起去求助值班的教官。 今天值班的是何林,他并没有因为杨慕次之前对他的捉弄而置他不管,他迅速而老练的背起杨慕次,到医务室门口才想起今明两天放假,医务室晚上并没有值班的医生。他也有些慌了,学校门禁是很严的,这大半夜出去必须要得到最高执行长官杜旅宁或者他的秘书俞晓江的假条,而且他们学校在郊区,要去市区的医院看病至少也要弄辆车啊。杨慕次虽然偏瘦,可是一米八三的个子,少说也有一百三四十斤重,何林背着浑身颤抖的他,英俊的脸上很快就见了汗。他在原地徘徊着,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去打扰杜旅宁。 |
【2.爸,不要走】 杜旅宁这一夜都没有睡好,傍晚时对着杨慕次一顿暴打,他心里也不好受。杨慕次走后,他一个人站在床边出神,想着这如今动乱的时局,想着他们正走着的这条艰难的路,不免觉得前路茫茫又遍布荆棘。 站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看着床上被杨慕次汗水和泪水打湿的那个枕头,还有那个已经开肠破肚的靠背,暗暗想着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终究还只是个孩子。他知道阿次脾气倔,一心想着这次要好好让他长个记性,让他想忘都忘不了,手上是一点也没留力。 他想到刚才阿次身后那些一道压着一道三指宽的伤痕还有上面渗出的细密的血珠,不由的打了个冷颤。他太清楚这皮带的威力了,上次刘云普犯了错,隔着衬衫抽了他不到十下,而且还只用了不到七成力,就疼得他哭爹喊娘的。 “老师,阿次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您就饶了阿次这遭吧。”杜旅宁一想到阿次说的这句话和当时的表情,就觉得像是一把钢针插在了心里。他是在怎样无法忍受的疼痛下才说出这句话的?是怎样的难以忍受让一贯自傲的阿次放下骄傲放下尊严向自己服软?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不知道阿次睡着了没有?他宿舍应该是有药的吧,受了那样重的伤不知道还能不能照顾自己?他睡不着,穿着睡衣在窗前走来走去。 不是还有刘云普吗?他应该可以照顾他的。他这样想着觉得终于有了一丝安慰。 他打开抽屉,里面还有上次从洋鬼子手里得来的一罐药,听说对外伤是极其有用的,他放在抽屉里,一直也没舍得用。 他取出来就想给阿次送过去,可是走到门口似乎又觉得拉不下面子,刚刚发了狠打了人家一顿现在又眼巴巴儿的去送药,这算是怎么回事?他不用想就知道阿次是怎样震惊又尴尬的表情。 何况现在他们宿舍该关门了吧?他想了想,又把药放了回去。 他躺在床上,有时想想阿次平日里干过的那些淘气事,有时想想他自信满满英姿勃发的样子,不由的扯着嘴角笑了笑。 就这样熬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外面操场上突然有两只手电筒的光四处晃着。他警惕的到窗边去看个究竟,借着昏黄的路灯,他认出一个是何林,背上正背着一个人,旁边一个看身形有些像刘云普,两个人正急得在操场上瞎转悠。 杜旅宁迅速穿好军装,走到操场边,他断喝一声:“何林!刘云普!” 此时刘云普和何林正在考虑是去找杜旅宁还是俞晓江,听到这一声断喝,顿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老师,是您?啊啊,太好了太好了!阿、阿、阿次他——” “阿次?”杜旅宁一惊,果然,何林背上背的不是阿次还能有谁? 两人向杜旅宁简要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杜旅宁气得大骂:“人都这样了还说什么怕打扰到我,赶快背他上车!” 四人一行在颠簸的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到了医院,医生看着抖动不已的杨慕次,一针镇定剂下去,人马上就安静下来。 医生护士忙碌的处理着他的伤口,刘云普看着阿次身后惨不忍睹的伤痕,想着昨晚上自己那恶作剧的一巴掌,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早就应该发现他不对劲的,阿次从来就不会睡得那么死,连这都没有发现,自己真是头蠢驴,他后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一旁的何林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看了一眼杜旅宁,杨慕次是他的得意门生,一直是他亲自带的,整个学校真正敢动阿次的也只有他,不禁暗暗感叹杜旅宁的手辣。想着前两天杨慕次让自己在学生面前灰头土脸的样子,当时真恨不得能看到他吃瘪,可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除了顽劣一点,这个学生还是很招人喜欢的,他忍不住暗中责怪杜旅宁下手太狠。 杜旅宁看着何林的表情,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他轻笑一声说,“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这也算是为你报了一箭之仇了。” 等医生护士陆续离开,杜旅宁也打发二人去休息,然后独自守在旁边。 他忍不住伸手去揭那薄薄的被子,被子下的杨慕次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从腰部到大腿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特别是被抽掉皮的那块儿,淡淡的粉红和周围的皮肤看起来格格不入。杜旅宁眼睛像是被针刺到一般,慌忙的盖上被子。 折腾了一夜,杜旅宁也累得精疲力尽,斜靠着椅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阿次再说话,他惊醒过来,“阿次,阿次……” 杨慕次一头的冷汗,两只手在两旁胡乱的抓着,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梦话。 “……爸,爸……不要赶我走……我不走……” “阿次,阿次!”杜旅宁焦急的轻喊。 杨慕次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之间带着哭腔呢喃,“老师,阿次知道错了……知道错了……阿次会改的,老师您不要生气……求您了,不要生阿次的气……”杜旅宁听着阿次这断断续续的胡话,终是忍不住,一滴泪水啪的掉了下来。 杜旅宁看着他干涸的嘴唇,刚起身准备去倒杯水,旁边的杨慕次像是感觉到了一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使命的拽着,“爸,爸……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说完眼泪顺着眼角流进了头发里。 杜旅宁想将手抽出来,无奈杨慕次抓得太紧,他只得任他握着。 天刚亮就有医生进来检查情况,他对着杜旅宁点点头,示意杨慕次没事。 “烧差不多已经退了,身上看着严重,可都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疼痛时在所难免的,我已经给他打过了止痛针,会好受些。” 杜旅宁终于松了一口气,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医生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他看了杜旅宁一眼说,“孩子犯错教训教训就算了,何必下这样的狠手,打坏了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也让孩子伤心不是?”说完也不管杜旅宁的表情,径自走了出去。 杜旅宁尴尬的笑了笑,显然这老医生误以为他们是父子了。 自己和妻子多年前就离婚了,妻子带着当时才四五岁大的儿子去了国外,从此杳无音讯。他现在还记得当时儿子离开时哭喊着叫他“爸爸”的场景,刚才杨慕次抓着他的手误叫他爸爸,他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恍然觉得像是找回了遗失已久的亲情。他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 正胡思乱想着,他感觉旁边的人动了一下。 |
【3.莫名委屈】 杨慕次慢慢睁开眼睛,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这一夜他做了很多梦,他在梦里有时哭着有时笑着,像是过了一生一世那样漫长。 他微微转过头,眼前的脸渐渐清晰。当他看清楚是杜旅宁时,像是被滚烫的开水烫着一般,迅速松开紧拉住他的手,挣扎着半坐起来,恐惧的往后缩了缩,低着头叫了一声:“老师。” 杜旅宁看着杨慕次的反映,怔在原地,被他甩开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 他轻咳一声,板着脸说,“一点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故意跟我打擂台是不是?!” 杨慕次耷拉着眼角,“阿次不敢。” “哼。”杜旅宁冷哼一声,他看了眼杨慕次脖颈处的伤痕,医生并没有发现这里,所以也没有上药。 他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过来。” 杨慕次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虽然刚醒过来就被他吼得委屈,可是又不敢不听。他用手撑着床往杜旅宁身边挪了挪。 杜旅宁从兜里掏出昨天晚上揣在身上的那瓶药膏,用食指从里面剜了一块儿,伸手就向杨慕次脖颈处的伤痕抹去。 杨慕次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躲避,“老师,我可以自己来。”然后伸出双手去接那罐药。 杜旅宁一巴掌轻扇在他手上,喝道,“谁让你坐起来的,躺下去!” 杨慕次垂着眼帘不说话,也不动,胸口微微起伏着,无声的反抗着。 杜旅宁本来也不是想吼他,只是不太会软言细语,可是现在看他这样,知道他跟自己置气,不由的窜起一股无名火。 “我现在说话你是一句也不听了是不是?躺下!”说完一巴掌扇在他头上。 杨慕次噌噌两下躺下去,眼里包着泪不看他。 止痛针的药效还没过去,杜旅宁的指腹按在他淤青的伤痕处一点感觉都没有。 本来就是要惩罚自己,就是要他痛,又何苦打什么止痛针,上这些没用的药。这点皮外伤,自己挣扎几日也就熬过了,何苦半夜三更的送自己到医院来。打你一顿再赏颗枣吃,他想想都觉得自己憋屈,不由自主的偏过头。 杜旅宁正给他抹药,他突然把头偏到里面去,让杜旅宁手落了个空。 真是越惯他越来劲儿! 杜旅宁沉着脸,“现在是怎么着?昨天没挨够今天来讨打是不是!” 杨慕次背对着他,眼泪都开始打转,赌着气说,“阿次惹老师生气,老师要打,只管打便是,阿次都受着。” 杜旅宁也是气得青筋乱跳,这浑东西脾气还是那么倔,他只盼着他能说句软话,自己也好下台。他倒好,只管拧着跟他干,怎么让他动怒怎么来。若在平时,早挥着手打过去了。可是现在,他哪里还忍心。 师徒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杨慕次努力把泪水逼回去,昨天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他是怕极了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更害怕那种扒了裤子等着被打的恐惧和屈辱,那一下又一下的皮带将他的自尊抽得面目全非。他光是想想都觉得恐惧。 他本就什么都没有,一直靠一颗强大的自尊心活着。即使昨天杜旅宁打得他恨不得能跪地求饶来逃避这种痛苦,可是他还是没有怨恨他,杜旅宁看重他,对他是爱之深责之切他怎会不知道。虽说他父母都在,可是他的父母从来不管他,以前在学校里,老师见他成绩好,不是不管他就是纵着他,他本来也已经习惯这种日子,可是突然冒出的这个老师就是要管他,还连他的各种习惯毛病一并管了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一颗自生自灭的杂草,所以昨天他是怕的,不仅仅是怕老师的皮带,更怕老师对他的失望,怕他生气不肯原谅自己。 他索性不理自己也就算了,疼不疼痛不痛这都是他该受的,是他违反规定自作聪明的后果,他认。 可是他偏偏又要管自己,半夜三更劳师动众的送自己来医院,又给自己上药。 可是他怎么能觉得不委屈,被自己唯一仰慕敬畏的老师没皮没脸的一番狠打,打得自己承受不了,昨天夜里的高烧更是让他觉得生不如死。他其实能够忍受疼痛的,可是他不能忍受那样挨打的方式,高垫着屁股等着被打,面子里子都被扒了个干干净净。他当然知道他害怕这样挨打,所以才这样打他。可是他为什么连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都不肯留给自己。 他瘪瘪嘴,眼泪又不争气的涌进了眼眶。 正想着,脖子上的伤开始隐隐痛了起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这一碰,疼得直让他牙根打颤,身后的伤也像恶魔般开始作祟,他知道这是止痛针的药效在一点点的过去。 刚才还能胡思乱想,这下他不得不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来对抗着疼痛,他闭着眼睛,恨不得连呼吸都忍下来。 杜旅宁看着他的后脑勺正忍着气,突然发现他盖着的被子细微的抖了起来。 他试探着叫他,“阿次,阿次。” 过了两三秒他才答话,“是。”连声音都变了调。 杜旅宁觉出不对,坐到他床边将他搂在自己怀里,见他闭着眼,便拍着他的脸叫他的名字。这一抱不得了,杜旅宁发现他全身开始越抖越厉害,惊慌的冲门外叫着医生。 医生闻讯赶来,又是量体温又是检查伤口的,然后轻松的向杜旅宁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止痛针的药效刚刚过去,他身体一时受不了疼痛,才抖起来的。我已经吩咐小护士熬了药,一会儿端过来给他喝。” 医生走后,杨慕次开始渐渐适应这种疼痛,慢慢睁开了眼睛。杜旅宁看着怀里的杨慕次紧张又心疼地问他,“是不是疼得紧?” 他看着杜旅宁这样的表情,先是一愣,本想死倔着说自己没事,可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杜旅宁见他点头,也是心疼不已,只得把他的头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哄着他说,“过一会儿就好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杨慕次枕在杜旅宁胸口上,微微闭着眼睛,安心的靠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老师不生阿次的气了?” “如果是说昨天的事呢,打也打过了,不生气了,如果是说今天的事呢,看在你有伤在身的份上,也就算啦。” 杨慕次听他这么说,一颗心终于踏实,再也忍不住,趴在他肩膀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杜旅宁也是没见过这阵仗,知道他心中委屈,本想佯怒吼他两句,怕他又多心,终是不忍心。他像安抚小孩子般拍了拍他的背。 “我以为老师生我气了,以后再也不管阿次了。” 杜旅宁哼笑一声,“你想得倒挺美。” 杨慕次也忍不住笑,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讨好般地说,“老师,我想喝水。” 杜旅宁斜睨他一眼,“得寸进尺,你就可着劲儿的支使我吧。”话是这么说,可还是起身去给他倒水,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笑。 门外的俞晓江看到这一幕,摇着头笑了笑,转身走进晨曦里。 |
第四章幕后花絮: 刘云普:哼!苹果你太可恶了!你嫌弃我不经打,鄙视我个子矮,嘲笑我看H书,这些通通不跟你计较了!可是为毛你又嫌弃我唱歌难听?那首歌词明明就是你写的,是你写得太难听了! 苹果:介个~~~~可是偶真的不会写歌词啊~~~~普儿偶对不起你~~~ 杜旅宁:过了这么久终于轮到我说话了!我问问大家,我真的就那么凶么?我就那么没人性么?我的出现就是为了打人么?谁可以出来跟我解释一下! 苹果: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一切你想不通的事情都可以归结为四个字:剧情需要。(傲娇飘走~~~) 俞晓江:之前你跟我说,我是女一号,我才来演滴~~口素为毛到现在为止我一直就是个酱油! 苹果:(无辜)可素你真的是女一号啊,不然你在我文中找个比你戏份更多的女的? 俞晓江:(算了一算) …… |
终于发完了~~~毒娘去SHI! 这篇文前段时间写了一些片段,本也没想过发出来,不过昨天突然灵光乍现灵魂回窍,觉得不管好坏可以大家分享分享,于是昨夜熬了一夜~~~~把这些片段补充完整链接起来了,居然快三万字了。现在笔记本没法联网,所以很悲剧,于是~~不能等的就把这当短篇吧,短片吧短片吧~因为无良的lz可以会半月一更。 各位童鞋,努力加餐勿念lz,锦水汤汤,与君暂别。 |
有点意外大家喜欢花絮,恩,我是不会告诉大家我好多只是凑凑字数凑个整体神马滴~ |
前情回顾: 其实最喜欢的配角是刘云普,他不聪明,不特别,甚至有时候有些傻乎乎的,但他在这乱世中却拥有幸福的一切,这一点正好和阿次形成对比。我还记得电视剧里有一幕他对阿次说,“阿次啊,你嫂子今天给我做了红烧肘子,我要回去享受生活了。”这样简单的幸福,对阿次来说,太难。 小小的遗憾,居然没有人问楔子里的他是谁,是太明显了咩?还是压根儿就无视之…… 有人说于小江和处座一个像爹一个像娘,咯咯,我写得有那么明显咩,虽然我心里这么想滴~~ 唉!原来不是觉得有好多要前情提要的咩?为什么写的时候就这么没了? 众:你确定你这个是前情回顾咩? 苹果:前情回顾是神马?偶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拉轰…… |
五.前世来生 【1.往事难回首】 【2.天上人间会相见】 【3.冬日阳光】 六.温水青蛙 【1.温水青蛙(上)】 【2.温水青蛙(下)】 |
@沐月飘风嗯,沐月,前面你说很多小苹果的事情我觉得好萌,所以~~借用了这个故事在后面~~~ @妾已倾杯 |
五.前世来生 【1.往事难回首】 毕竟年轻,杨慕次在医院住了两日,医生说没有大碍,只需按时上药,好生将养就是,师徒二人就办好手续准备出院了。 何林和刘云普前天就开车回学校了,来接他们的是杜旅宁的警卫员小张。 车一停下,杨慕次就习惯性地去帮杜旅宁拉开后排座位的门,杜旅宁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进去。 杨慕次愣了一下,也不推辞,弯着腰钻了进去。 谁知杜旅宁却将门一关,走到前面副驾驶座位坐了下来。 杨慕次一惊,这可如何使得?他扶着前排座位虚站起来,“老师……” 杜旅宁知道他要说什么,头也不回地冲他摆摆手,“没事,你我之间就不用讲这些虚礼了,这一路颠簸,你身上有伤,在后面好生躺着。小张,开车。” 杨慕次心中涌过一阵暖流,眼角流露出一股笑意,他轻轻坐下去。 杜旅宁从前排扭过头来瞪着他,他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这才磨磨蹭蹭地趴在皮质的座椅上。 走过一段宽阔的马路,车子就顺着蜿蜒的山路缓缓地往上爬。 “阿次啊,档案里写你在进军校前在日本流过几年学?”杜旅宁突然开口道。 “是,我在日本呆了七年。” “为什么去日本?” 杨慕次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我父母的意思。” “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父母,可以说说你的家庭吗?” 杨慕次试探的看了眼杜旅宁,“老师……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杜旅宁声音还是一贯的平和,“送你来的那天晚上,你说了很多梦话。” 杨慕次一惊,一颗心剧烈地跳了起来,他不自主地挑了挑眉,“我都说了些什么?” 杜旅宁似乎从杨慕次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冰冷和危险,他奇怪地转过头看了杨慕次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时,又若有所思地转过去。 “都是断断续续的胡话,大多跟你的父母有关。你父母……对你不好吗?” 杨慕次刚才看到杜旅宁回过头探寻的目光,暗道自己不谨慎,像杜旅宁这样疑心病重的人,他是一刻也不敢放松,幸得他没有看出什么。 杨慕次暗暗呼了一口气。 “我……我不知道。”说到他父母,杨慕次的情绪暗淡了下来。 杜旅宁语气不善,“不想说就不要说,说什么不知道。” “老师,我是真不知道。”他转头望着窗外缓缓后退的风景,“我的母亲,整日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在我大哥去世的阴影里。我的父亲,整天忙他的生意,在家的时间数都数得过来。有时我觉得他对我很好,可是每次当我沉浸其中的时候,他就会把我推得更远。五岁时他就把我送到寄宿学校,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十一岁他就把我送到日本,开始半工半读的生活。七年里我只回了一次家,却连门都没能进去。可是我明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是爱我的。” “很明显你父母希望你离他们越远越好,为什么?” “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很小就死了,我母亲从此疯疯癫癫,听说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可能是他们一见到我,就想到我死去的大哥吧。也许现在这样分隔两地,彼此还能有一丝牵挂和想念,也好。” 杜旅宁看了一眼他脸上悲恸的表情,也不忍心再问。 杨慕次趴在后座上,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五岁的时候,别的孩子这般年纪还在父母怀里撒娇,他就一个人拖着比他还大的行李进了寄宿学校。父亲送他到学校门口,他站在里面抓着校门的铁栏,哭着叫他:“爸爸,爸爸……” 父亲蹲下来透过铁栏摸摸他的头,“在学校听话,不然爸爸再也不来看你了。赶快进去。” 他吸吸鼻子,小小的脸蛋被寒风吹得通红通红。 “听话,快去。” 他又哭了一阵,才转过身向里走去,小小的身体被行李遮住,从后面只能看见行李箱和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五岁大的孩子,什么也不会,整理东西,洗衣洗澡,打扫卫生……他照着宿舍里其他大孩子的样子,一样一样的学。他脑子聪明,学什么都快。 寄宿学校的孩子都比他大,同宿舍的五个孩子差不多都有七八岁,见他是新来的,又十分能干的样子,很多事情都支使他干。 开始是扫地、擦门窗,后来看他毫无怨言,很好欺负的样子,便开始支使他洗衣服打热水。 杨慕次本不是任谁都可以踩一脚的性子,可他记得临走前父亲的话,他怕自己在学校里闯了祸,爸爸就真的再也不来看他了。 可是一学期过去了,爸爸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等到学校放假的那天,宿舍的学生都被家长接走了,他拿着那张写着第一名的奖状,悬着脚坐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终于知道了那些都只是哄他的话。 他开始旷课,捉弄老师,和比他高出一两个头的同学打架。他自是打不过的,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可是脸上永远写着不屈。 过了一两年,许是架打得多经验多了,许是因为他那不要命的打法,班上逐渐没有同学能打得过他,他也因此有了小霸王的名头。 老师不管他,同学害怕他,他一个人倔着头孤单的过着。父亲还是一次没有来看过他,他也不再做那些没可能的美梦。 十一岁那年,父母把他送去日本,他第一天到日本时,一句日本话也听不懂,别人也听不懂他的话,他拖着行李站在东京人潮汹涌的街头,茫然无措。 十七岁那年他回到上海,被他父亲直接扇出门外。他根本没有钱买回日本的船票,无奈之下只得去上海的一家餐馆打工赚钱。 在那里他遇到了同在餐厅打工的热情奔放的北方女孩肖艺,肖艺毫不掩饰对他的爱慕,有时候没有客人时她甚至跟他畅谈对他们二人将来的规划。存够了钱就自己开一家餐馆,然后买房子,将来带着小孩子回东北见他父母。 当时杨慕次躺在餐馆地下室里的木板床上想,这就是我的人生吗? 十八岁他从日本留学归来,正逢中央**学校招生,他连家都没有回,报名通过考核后就直接进了学校,然后遇到了杜旅宁遇到了俞晓江遇到了刘云普,开始了他另一段启程。 汽车还在上路上盘旋,马达发出嗡嗡的声音。 杨慕次将头转向椅背,微微的叹了口气。 |
【2.天上人间会相见】 学校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 杜旅宁给杨慕次放了两天假,没有让他恢复训练。 虽说身上的伤的确让杨慕次没法参加训练,但是这突然闲下来,而且还只能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这可苦了一贯活泼爱动的他。 现在的他只能趴在床头上,画画素描,左手跟右手下下象棋。 当然少不了刘云普从旁奚落他如今的境况,连画中的人都个个像他苦着个脸,然后说着说着就大骂杜旅宁没人性。 杨慕次笑着踢了他一脚说,“也不怕我到他那儿告你的状。” 刘云普一副无赖相的说,“你去啊去啊,把我打得下不了床,也正好像你一样偷几天闲,天天躺在床上画画下棋,多好。” 杨慕次嗤笑一声,不再理他。 放假第二天杨慕次就闲不住了,他在寝室画了会儿画,听见外面走廊扫地的声音,知道是宿舍管理员李叔在打扫卫生,忙不迭的爬起来,蹒跚着走出去自告奋勇的帮李叔打扫卫生。勤快的孩子谁不喜欢?李叔见杨慕次来帮他,自然笑得合不拢嘴,不住的夸他,把杨慕次夸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帮着扫完了走廊水房和洗漱间,杨慕次额头已经微微见了汗,和李叔道了别,就扶着腰往寝室走去。 杨慕次刚打开门,一只有力的手就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拽了进去。 杨慕次还来不及反应,左脸就“啪”地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耳光。 “老师?” 话音还未落地,杜旅宁反手又是一耳光,然后手上一用力将他掼在地上。站在一旁的俞晓江有些动容,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一下可摔得不轻,又正好撞在伤上。他趴在地上抬起头看着杜旅宁的脸,惊慌地问,“老师,出了什么事了?” 杜旅宁满脸怒容,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这下你满意了?!你得意了?!他们死了现在你开心了?!啊?!” 杨慕次心底升起一股恐惧,“老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谁死了?” “呵,除了你杨慕次费尽心机弄出去的郭宇琼和和雅珊,还能有谁?” 杨慕次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垂着头木然的说,“不会的,不会的,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伦敦了,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杜旅宁蹲下来用手狠狠的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他们死了,就死在上海,军统局的人发现了他们,两人都是一枪毙命,尸体都运回学校了!这下你满意了?!” 杨慕次看着他,惊恐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们没有死,没有死……” “没有死没有死!我也希望他们没有死!”杜旅宁突然站起来咆哮道,“他们本来该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混账!是你自作聪明帮他们逃了出去!是你一步步把他们推向死路的!” 杜旅宁越说越气,直接解下自己腰间的皮带,劈头盖脸地朝地上的杨慕次胡乱挥过去,“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自以为是!早就告诉过你违反规定的下场!你还是要一意孤行!现在他们死了,你得意了?!你这该死的东西!是你害死了他们!是你害死了他们!” 杨慕次躺在地上一言不发,身体微微蜷缩着,杜旅宁的皮带打在他身上像是打在了一截木头上,他木然的睁着眼睛,一滴眼泪顺着鼻梁流进另一只眼睛里。他满脑子都是郭宇琼和和雅珊的脸,是他害死了他们,是他害死了他们。 站在一旁的俞晓江再看不下去,一把伸手拉住杜旅宁的胳膊,“处座!您这是干什么,你这样会打死他的!” 杜旅宁颤抖着手用皮带指着他说,“这混账东西!打死他都不为过!到现在你要还护着他?” “处座!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是打死他也于事无补了!阿次也已经得到教训了,你难不成真想要他的命吗?” 杜旅宁定了定,然后颓然地点了点头,“好好好,今日我暂且饶过他,俞秘书,带他去停尸房看郭宇琼和和雅珊的尸体,我要他永远记住他们死的样子,要他永远记住任性胡为的代价!”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俞晓江回头悲切的看了杨慕次一眼,然后不忍心地将头扭开,半晌才开口,“阿次,走吧。” “处座,这是您要的材料。” 杜旅宁接过俞晓江手中的材料,漫不经心的翻了翻,“阿次……还好吧。” “不太好,他的情绪几乎崩溃了。”俞晓江声音一贯的温和,却隐约夹杂着一丝不满。 杜旅宁转了转椅子,悠悠的说,“会好的。想要成为一个出色的特工,这些都是他必须经历的。派人盯着他,不要让他出什么事。” “是。” 杨慕次坐在学校后山的山坡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洞的眼睛让他看上去像个失明已久对生活无望的少年。 远处山上的枫叶像是被火烧红了一般,红通通地连了一大片。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 说来也奇怪,前两天身后的伤碰一下都疼得他直咧嘴,现在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伤口上,竟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和雅珊死了,郭宇琼也死了。他又一遍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郭宇琼的一枪正中眉心,他还直愣愣的睁着眼睛,仿佛在诉说自己的不甘,和雅珊的一枪打在胸口上,白色的衬衣被染红了一大片。 杨慕次走进停尸房的时候,犹疑地叫了他们一声,“宇琼?雅珊?” 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终于相信,他们都死了。两尸三命。 他还记得那天夜里他问她,“如果被抓,你们只有死路一条,你不怕吗?” 她笑了笑,白净的脸上浮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不怕,如果这世间容不下我们,我和他还可以在天上相见。今生不能在一起,我们还有来生。” 他也笑了,“你相信有来生?” 她想了想,细小的星光像是钻石一般洒落在她弯弯的眼睛里,“我信。” …… 杨慕次不禁抬头望了望天空,湛蓝的天底,上面飘着几片薄薄的白云,在那片蓝天之后,会有什么?会不会真有另一个世界?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以前杨慕次不信,总觉得这不过是古人自欺欺人的把戏,可是他现在却有些信了,有些想信了。不管会不会有前世来生,多一份希望,总是好的。 微风掠过,满山的红叶随风摇曳,映在杨慕次的眼中,像是跳动着的小小的火苗。 |
其实这一章可以有好多虐心情节滴~~~口素~~~偶肿么就突然心慈手软了~~~ 现在貌似有点后悔了~~ |
【3.冬日阳光】 冬月早晨的太阳斜斜地洒在操场上,清冷中带着一丝暖意。 八点到十点正是学生们训练军姿的时候,不大的操场站着几百号人,却安静得似乎能听见人呼吸的声音。 “双手贴紧裤缝!抬头!两肩后张!”教官在一旁督促着。 刚刚进行了每天的固定训练五千米负重跑,这会儿的军姿对大家来说无疑轻松得多。 可是站在倒数第二排的杨慕次,站了不到一个小时脸上就开始汗水淋漓,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摇晃起来。 杜旅宁带着俞晓江挨班巡视,正好看到那个晃动的身影。 “杨慕次,出列!”杜旅宁不怒自威的声音在操场上响起。 “是!”杨慕次几步跨出队列,站得笔直。 杜旅宁一步一步地走进他,眼神幽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跟我过来。” 杜旅宁走到他的宿舍门口,打发了俞晓江,然后冲着身后的杨慕次说,“进来。” 杨慕次刚一踏进门,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咚咚地跳着,他现在一看到这间屋子就觉得可怕。 杜旅宁走过去坐在书桌上,“怎么回事?今天的训练才刚刚开始,你就准备这样对付一天?”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杨慕次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默不吭声地站在那里。 杜旅宁冷哼一声,将头转到一边,“把上衣脱了,趴到床上去。” 杨慕次一惊,抬起头去看他,可是杜旅宁只留给他一个面无表情的侧脸。 他闭着眼睛忍了忍泪,然后自嘲般地点点头,边脱军装边往床边走去。 他悄无声息地趴在床边,闭着眼睛什么话也不说,喉结突兀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的腰上横亘着一条条的伤痕,那是上周末打的,裂口的地方已经长出粉嫩嫩的新肉。背上和手臂上也有淤痕,微微往上凸着,显然还没消肿,那是昨天打的。 他本不想哭的,这几天他实在是哭够了,可是眼睛就是像不会干涸的泉,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无声地渗进了鬓角里。 打吧打吧,反正也只有这一身皮肉,没什么好在乎的,正好也没别的人在乎,正好,正好。 他闭着眼睛,心灰意冷地等着第一下疼痛的到来。 背脊的某处突然冰凉了一下,然后这冰凉顺着某种力道缓缓地推开,淤伤处一下子舒服了许多。 杨慕次惊愕地抬起头,“老师?” 杜旅宁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正用手掌认真地给他敷药。他挑眉看了看杨慕次眼角的泪痕,然后哼笑着说,“哭什么,以为我又要打你?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儿!” 杨慕次不自在地动了动,立刻招来杜旅宁的骂声,“动什么动!昨天气头上打了你,马上就不上药给我好看是吧?” 杨慕次嘟囔着,“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我一时困了就忘了。” “这也能忘?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杨慕次也不在意,埋着头偷偷咧嘴笑了下,他还是在乎自己的。 杜旅宁伸手揉了把他短短的扎手的头发,“一个人傻乐什么呀?” 杨慕次一脸调皮,“在想中午伙房师傅给我们弄什么,可不要再弄水煮白菜了。” 杜旅宁被他逗得一乐,知道他言不由衷,也不多问。 |
六.温水青蛙 【1.温水青蛙(上)】 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只不过下过几场雪,讲过几个无聊的笑话,便已经冬去春来。 围墙角落里那颗细胳膊细腿儿的歪脖子树,竟然开出了一小朵一小朵白色的花,泛着淡淡的红晕,密密麻麻的赖在枝头上,轻风一吹,小花儿便腆着白嫩嫩的脸,看上去好不可爱。 学生们围在树旁边,纷纷猜着这是什么树。 有人说是桂花树,立即有人反驳,“你家桂花春天里开啊?” 还有人说是桃树,众人嗤笑此人的胡扯,“没见过桃花还没读过古人言吗?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是红色的,猪都知道。” 此人立刻嗤笑回去,“是啊是啊,猪知道,我是人,当然不知道。” 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是苹果树,还一脸鄙夷的说“也就你们这群没见识的家伙连这都不知道,俺家可多着哩,一到春天里白压压一片,漫山遍野都是。” 接连下过几场春雨,苹果花被打得满地都是,正当众人有些伤感时,一天早上醒来,突然发现枝头结起了许许多多的小苹果,小指一般大小,嫩青嫩青的,生机勃勃的仰着脸。 杨慕次坐在操场上,嘴里叼着一根青草,不屑地对坐在一旁的萧驭城说,“看看那群家伙没出息的样子,一颗歪脖子树还当个宝,早晚有一天我一脚踹了它!” 萧驭城笑了笑,“人家又没惹你,何必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 “我就是看着就来气,”他恨恨地说,说完探着鼻子嗅了嗅,然后一脸鄙夷地说,“你可以别喷你那驱蚊水吗?现在这个季节有蚊子吗?而且闻着这味道我老觉得旁边坐了个女人。” “你!”萧驭城恨不得照着他那张脸打过去。 “嘘——”一声**哨响,学生们迅速到操场上站定**。 “同学们,一天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杜旅宁站在青天白日旗下讲话,“现在正是我们发奋努力的好时候。都说春来百事新,可是你们看看现在我们的国家,内忧外患连年战乱,民不聊生百废待兴……” 刘云普在下面翻翻白眼,“又开始了。” “在如今这个环境里,我们要时刻保持警醒,不能让自己的精神有一刻的懈怠,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我想大家都听过,你们都是党国的未来,是党国依靠的最尖锐的一把利刃……” 萧驭城悄悄地问旁边的杨慕次,“你说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是真的吗?” 杨慕次还没开口,一旁的王小明就凑过来说,“当然是真的,19世纪末美国康奈尔大学的科学家做过这个实验,青蛙真的被煮死了。” 杨慕次本来也挺好奇这个问题的,可一听王小明一副书呆子的口气,顿时忍不住奚落他两句,“你又知道了,你亲眼见青蛙被煮死了?别人说什么都信,那我说你是斗鸡眼你信不信啊?” 王小明知道斗嘴斗不过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过了半晌,听见他悄悄问旁边萧驭城的声音,“我真的是斗鸡眼吗?我以前怎么没发觉?” 中间的萧驭城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当然这声如平地生雷响的笑声让他站了一中午的军姿,自然也错过了午饭,而且这是这周唯一没有白菜的一天。 (lz我是对白菜有多怨念啊~~) 晚上没有训练,学生们乐得自在,各自在宿舍里玩乐着。看书,下棋,聊天,追逐打闹。 黑漆漆的天空没有月亮,连星星也没有一颗,操场边的几盏路灯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 一个身影猫着腰顺着围墙悄悄地往远处走去。 操场远端有一块湿地,杨慕次还没走近,就听见了呱呱的蛙叫声,他心中一喜,蹑着脚加快了脚步。 几只青蛙蹲在湿地边呱呱的叫着,鼓着眼睛看着杨慕次靠近,一脸的天真好奇。 “嘿!好家伙,胆儿够肥的。”杨慕次心想着,悄悄靠近然后突然伸手一抓,两只青蛙已经入了“魔爪”。 其他几只见这阵仗,顿时吓破了胆儿,呱呱地叫着跳着往水里跑。 杨慕次哪能让它们溜了,把捉到的两只装进袋子,长腿一跨伸进水里,两只手迅速一伸就又是两个。 系好袋子,往上衣里一藏,杨慕次正准备离开,又看见蹲在墙角的一只癞蛤蟆。这可热闹了,敢情这还是个远房亲戚来串门的?他咧嘴一笑,一把把癞蛤蟆捞过来装进口袋里。 “嚓——”杨慕次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一把枯叶,然后在枯叶上架了几根木块柴,木块柴周围是几块砖头,砖头上面架着一口破烂的锅。 刘云普慌慌张张地关上门窗,悄悄探过头来,“阿次,你这是晚上没吃饱,现在生火煮饭呢?” “吃吃吃,除了吃你能想点别的吗?”杨慕次白了他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我这是在用实践检验真理。哎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别管了。” “可是在宿舍生火是违反校规的,你不怕遭殃啊?”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可是这烟儿?”刘云普捂着口鼻看着渐渐满屋的烟雾,“再过一会儿准得呛死啊。” “这么容易死你还活到现在了啊?”杨慕次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抓出两只青蛙放到锅里。 青蛙一见到水,也不管周围处境,撒着脚丫子就开始在水中游来游去。 杨慕次控制着火,鼓着眼睛看着水中青蛙的一举一动。 水温越来越烫,青蛙也没先前游得那般自在,一只青蛙突然呱呱叫着从水里蹦了出来,蹲在地上呼呼地鼓着圆滚滚的腮帮子,另一只青蛙也随着跳了出来,弹着两条小长腿儿就四处蹦。 “哎哎别到处乱跑呀。”杨慕次说着就起身去抓,谁知脚刚一迈出去就一脚踢在了装青蛙的袋子里,里面两只青蛙和一只癞蛤蟆呱呱地叫着四处跳开来。 刘云普一看到癞蛤蟆,“啊——”地叫出来,然后跳着脚四处躲。他不怕青蛙,可就怕这癞蛤蟆,光是样子吓人不说,以前村里老人总说蛤蟆尿射在眼睛里眼睛是要瞎的,他还没结婚,还没生娃娃,可不想这么早就步入残疾人的队伍啊。 “你瞎叫唤什么!闭嘴!”杨慕次低声吼道,然后伸手去捂刘云普的嘴。 刘云普看着杨慕次的手,更是忙地往后退,“我不叫不叫。”正说着,往后退的脚一脚踩在锅沿上,破锅好像也挺不满的,翻了个跟斗一股脑儿地把滚烫的水泼在刘云普腿上。 “啊!————” 隔壁的萧驭城和王子成率先冲了过来,一把推开门,“出什么事了?!” 呛人的烟雾一下子涌了出来,抱着腿跳着的刘云普,还在熊熊吐着火焰的木柴,呱呱叫着遍地蹦的青蛙。直把萧驭城和王子成看得目瞪口呆。 |
【2.温水青蛙(下)】 杜旅宁站在办公桌后使劲儿地揉着太阳穴,他真觉得头痛欲裂。 他用手撑着头看着站在桌前的杨慕次,一脸疲惫地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钱没还你这辈子来讨债啊?啊?三天两头不到我这儿来报个到你浑身不舒坦是吧?” 杨慕次在一旁动动眼珠,不敢搭话。 “听说宿舍都被你气得‘七窍生烟’了,说吧说吧,这回又干了什么新鲜事儿?” “这个……”杨慕次犹豫着,“阿次不敢说,怕老师生气。” “呵,难得啊难得,你还有怕我生气的时候。”杜旅宁笑了笑,然后突然吼道,“怕我生气就赶快如实说!” “是。今天您讲了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所以就在宿舍煮了煮……” “呵,什么?煮青蛙?呵呵呵,”杜旅宁笑得都快哭了,“你还真是个旷世奇才啊,我还真想掰开你的脑袋看看你一天到底在想些什么。煮青蛙,亏你想得出来!” 杨慕次抬眼偷看了一眼杜旅宁的表情,看他似乎没怎么生气,胆子也大了些,就辩解道,“这不是个意外嘛,不也没怎么着,以后不煮就是了……” “没怎么着?等着怎么着了还得了?宿舍着了怎么办?三天不打就要上屋揭瓦,我看你就是皮痒了!”杜旅宁拍着椅子扶手骂道,“去,把书架上面的直尺拿过来。” 上次打他的时候不是打断了吗?怎么又来一把?杨慕次心想着,自己还真是跟直尺八字相克,看来改天得找个师傅算算。 “怎么,还不动?是想等着换棍子吗?” 杨慕次再不敢磨蹭,走过去伸手在书架上把直尺摸下来。不是以前那种木头做的,而是一把60厘米的不锈钢直尺,薄薄的一把,也就两指宽。他悄悄用手去弯了弯,比以前那把韧性可好多了。他哭丧着脸想,那些洋鬼子生产这东西确定是用来制图而不是拿来当家法的吗? 他慢吞吞地走过去把直尺递给杜旅宁。 杜旅宁轻掂着直尺,抬眼问他,“是哪只手去抓的青蛙?” 杨慕次一惊,问这干嘛?不会是要打手吧?这不是私塾先生喜欢的招儿吗?他什么时候学会了? “快点,是哪只手,伸出来。” 杨慕次看着自己即将要遭殃的手,十指连心,可要苦了你们了。 |
他把缓缓把右手伸了出去,又想到平日里吃饭打枪都用右手,忙的把右手收了回来把左手伸了出去,可马上又想到左手不常用怕是承不住重,又把右手伸了出去。左手右手都是手,这让他怎么选啊。 杜旅宁见他哭丧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真是又想气又想笑,他自顾自地点点头说,“也对,抓了那么多一只手怎么够啊,两只手都伸过来。” 杨慕次后悔得恨不得把自己头拧下来,这猪脑袋,想这么多干嘛。 他踟蹰着把两只手并排伸到杜旅宁面前。 “唰——”直尺挟着风“啪”地一声打在他手上,杨慕次被他打得没有防备,双手重重往下一沉。杜旅宁见状,气得“啪啪”就是几下胡乱打下来。 等他一停,杨慕次再不敢大意,忙的举好。 杜旅宁白了他一眼说,“再敢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的是狠话,可是却没了平时的半分气势。 “啪!”一直尺打下来,杨慕次岿然不动,伸着的双手绷得笔直。 又是十多下打下来,杨慕次双手依然一动未动的平放着,只是指尖开始微微地颤抖。杜旅宁看了眼他已经一片红棱的双手,把直尺随意往桌上一放,然后闭着眼睛用手指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的样子。 杨慕次把手收回来,感觉双手又麻又痛,他悄悄背在身后搓了搓。 他能感觉到今天杜旅宁神色有异,下手的力道也大不如从前。开始还以为是伤感自己的屡教不改,正暗暗自责,想着怎么说话来逗逗他。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老师……身体不舒服吗?”杨慕次试探着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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