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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何日归家洗客袍 (民国父子)[第4页] |
作者:qingguzha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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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有信心了 |
今天木有文!!明天有!! |
http://tieba.baidu.com/p/3221955560 挖了哎,不过还没开始填。 我又手贱! |
不好意思啦,本来说今天更文,但今天晚上公司聚餐,喝了些酒,到现在脑袋还不是很清醒。 实在抱歉明天多更一些! |
客舟淋了雨,伤口浸水,当天夜里就发了烧。他倒是颇有些自嘲,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娇气,不就是一些伤,一些雨…… 顾山颇为恼火,啰啰嗦嗦地说着什么淋雨啦之类的话。客舟迷迷糊糊,听得心烦,索性堵住耳朵。 顾山气得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这回可真是耳提面命了。直到客舟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顾山才气呼呼地放开他。 第二天要出门,却被顾山禁足一周。只得趴在沙发上,翻看小说。 在家呆了几天,客舟却觉得不大对劲。顾山和白晴芳,这两天白天不在,说是拜访旧友。可是,两人来回出入顾家府邸。顾山自从回来,能不去大院就不去,需要外出也是从他们住的小院侧门走。不光是顾山和白晴芳,就连府里的下人,神情也不大对。但他们都对客舟守口如瓶。 顾山和白晴芳回来时,脸色都不大好。客舟问他们怎么了,白晴芳勉强一笑,道:“没什么。” 客舟也不再问,吃过饭就回自己的房间。 他向来浅眠,听到动静便醒了。他推开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旁边的街道。顾府的高墙上拦着电网,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灯。深夜的街道几乎没有行人。一队全副武装的军队正迈着整齐的步伐,与顾府外的士兵换防。 整个池州都是风雨欲来的味道。 前几日的顾府虽然也是防守严密,也还没到这等境界。 客舟明白,要出大事了。 他这一夜睡得尚好,早晨顾山拿来一套长衫,要他换上。 “你爷爷要给你上族谱。” 顾山低头,神情有些烦躁。他早年离家,舟儿出生之后也没回过家,是已舟儿还没如顾家的族谱。 这次是大事,祠堂大开,下人抬了供桌,上了供品,又有许多眼花缭乱的礼节。 顾文松坐在最上首,客舟一见到他,就明白了这几日池州城如此紧张的原因。 顾老爷子的日子不多了。 他整个人无精打采,脸色蜡黄,只有眼睛还如往日一般有神。他见客舟望着他,也定定打量着客舟。 客舟毫不畏惧,和老爷子对视。老爷子忽然一笑,道:“不错。” 顾山猛地上前,挡住了顾文松的视线。 而沈氏和顾祖辉站在一处,阴沉地看着客舟。 厚重的族谱被取出来,顾文松提起毛笔,正要将客舟的名字写上去,忽然,顾祖辉大声道:“爹,不能认了这小子。这小子是个冒牌货。他根本就不是大哥的儿子,不是顾家子孙。” 他双目赤红,沈氏拉都拉不住。 顾文松的笔在空中停住。 顾山喝道:“顾祖辉,你口口声声诬蔑我儿子,究竟是何居心。” 顾祖辉道:“大哥,你不必如此说。你弄了一个假儿子,以为我们顾家都是好糊弄的吗?十一年前,你的儿子就已经死了!” 顾山暴怒一声,就要冲上去,被白晴芳拉住。白晴芳脸色惨白,随时都要昏倒。“顾山,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不要因为无谓的人生气。”她看了顾祖辉一眼,低声道:“上不上族谱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咱们一家子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 顾山揽住白晴芳,冷冷道:“你们放心,我们一家很快就走,不会在这里碍眼。这死气沉沉的宅子有什么好,老子不伺候。” 顾祖辉气得手脚冰冷,他就是不服,为什么他努力争取的东西,为什么他拼命要得到的偏偏是顾祖余丢弃的?他是在嘲笑自己吗?顾祖辉狞笑一声,道:“你儿子?你确定没有认错?” 顾山正要说话,顾文松已经罢笔,坐在一旁,懒洋洋地道:“要不要给你们兄弟俩腾个地方,让老祖宗看看他们的子孙是多么英武不凡?嗯?” 沈氏立刻上前,怒斥顾祖辉:“这么大个人,怎么满嘴胡话?你有证据吗?没有就给我闭嘴!” 顾祖辉咬牙道:“谁说我没有?”他对顾文松道:“爹,若我真得有证据……” 顾文松半合着眼睛,“你先拿出来再说。” 顾祖辉道:“好,就请大哥在此等候。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想必大哥必然不会在乎这点儿时间。” 顾山怒道:“你有证据?我管你什么证据?我儿子在此,不由你肆意诬蔑。”说着,就要带客舟离开。 白晴芳却道:“就看看他拿什么证据。”她的脸上颇有怒色,显然是不满顾祖辉如此言语。 顾山一愣,旁边的客舟也是心中一惊。 可事已至此,若是两人强行离去,岂不是不打自招? 顾祖辉对身畔的贴身小厮说了几句话,那人匆匆离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舟的心里也越来越冷。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知道,顾祖辉若不是有真凭实据,是不会将事情咬死。难道……难道……他看着白晴芳,心底忽然泛起一个声音:“你本来就是假的……” |
一个清癯的男子跟着小厮进来,白晴芳讶然道:“表哥?” 顾山见到男子,心中猛地一跳,窗缝里袭近一股森冷的寒风,他竟浑身一颤,咕咚一声咽了口吐沫,艰难道:“表哥。” 来人是白晴芳的表哥许世安,舟儿丢失后,顾山曾找他帮忙,他是亲眼见到舟儿尸体的。 客舟侧眼看到顾山的神情,心里已然明了:瞒不住了。他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不在乎能不能入顾家族谱,不在乎能不能分得家产,也不在乎流言蜚语……他只在乎白晴芳,若是她知道,知道自己和顾山这六年都是在骗她,若是她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经死了,若是……客舟身子晃了晃,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 顾山定了定神,说道:“表哥怎么来池州了?也不告诉我和晴芳,也叫我们一尽地主之宜。” 许世安讶然道:“不是你发电报要我回来作证么?说是有人自称是舟儿,可是舟儿已经死了……” “表哥!” 顾祖辉上前一步,道:“许先生,你刚才说舟儿已经死了,可是真得?” 白晴芳忽道:“表哥,你旅途劳顿,还是先回去休息。再说这里是顾家祠堂,你在这里不方便。” 许世安笑道:“晴芳,我自然知道不方便。”他转头对堂上的顾文松拱了拱手,道:“这位定然是顾家老爷子了。许世安冒昧叨扰,是因为令妹受到了欺骗。” 顾祖辉道:“许先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快讲来,不要让我们顾家被骗了。” 许世安从衣襟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白晴芳,道:“这是……这是……舟儿,晴芳,舟儿不是走失,他是被人绑架了,你……” 顾山猛地将照片拿在手里,整个人像是被打了一闷棍,脸上阵青阵白,几乎要昏过去了。 白晴芳淡淡地道:“顾山,把照片给我吧,有什么不能要我看得?” 顾山道:“没什么。”他一张口,才吓了一跳,声音嘶哑难听。 白晴芳低着头,只能看到她满月似的额头和轻拢着的眉毛。整个祠堂都寂静一片,所有人都看着顾山和白晴芳,谁也不说话。 白晴芳一下子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不敢令人直视。顾山下意识地偏过头,手中照片已被白晴芳拿走。 那是舟儿的照片,是他死时的照片。十一年前,舟儿失踪,顾山在一个月后收到了这张照片。 照片中的舟儿惊恐地睁着双目,嘴角有血。他软软地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之中,他已经死了…… 白晴芳一眨不眨地看着照片,神情竟有些木然。 许世安在一旁歉疚地道:“晴芳,舟儿早就死了,在他五岁的时候就死了。我知道顾山骗你是出于好意,但这个孩子来历不明,我是怕你难过。” 顾山明知许世安不怀好意,可也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他了。他只看着白晴芳。 白晴芳看了一会照片,忽然转身,走到客舟身前。 客舟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脑子里,几乎就要夺门而逃。他从来,从来都没有这么胆怯过,就算面对刀山火海,他也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是,可是他第一次觉得惊恐,那恐惧猛地蹿出,一直凉到骨髓里。 白晴芳看他,带着梦游一般的表情。就好似两人第一次见面时。 客舟想要逃,逃得远远得,他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他不是白晴芳的儿子,他不是舟儿!他不能,不能忍受白晴芳的抛弃,他无法面对白晴芳的谴责与失望…… 他不想要一个人…… 白晴芳静静看着他,客舟心中则换乱一团,拳头不知觉地紧攥,不知不觉漫出血丝。他一时想要哀求白晴芳的原谅,一时又想转身逃走,一时又努力站定……不,我不能这样走,我要跟她说明白,是我不要做舟儿,不是她抛弃我……无数个念头在他脑袋之中旋转,客舟抬起头,挺直了身子,也看着白晴芳。 许久,白晴芳叹口气,将手放在客舟的耳朵后。 客舟浑身一颤,死死咬住嘴唇。 “这张照片,当真是吓人。”白晴芳说道,她的眼睛只看客舟,慢慢地抚摸着他的耳朵,“我记得你第一次回来,已经长大了,我差点都认不出你。舟儿的脾气变了,习惯也变了,可是,你是我的儿子啊……” 许世安和顾祖辉都是一愣,许世安忍不住道:“晴芳,你看清楚,这人不是舟儿……” “他是,他就是我的舟儿。”白晴芳定定说道,“他怎么不是舟儿,怎么不是我的儿子?我教他读书,教他写字,教他弹钢琴,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能够为我挡一枪?” 白晴芳道:“表哥,我不知道你为何有这张照片,可是照片比得上一个活人?舟儿出生的时候,身上就带了一块胎记,就在他的胳膊上,你们瞧?是不是半月形的?”她说着,拉开客舟的右边衣袖,在客舟的右臂内侧,赫然有个深红色半月形胎记。 客舟没有说话,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竟是止也止不住。这块胎记是他自己的,因为白晴芳有病,因为她从未怀疑过客舟的身份,顾山和客舟早已忘了掩饰,原来她早就知道了……他低头去看白晴芳,她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已做安抚。鼻腔一股酸热逼来,客舟扭过头,抹掉泪水。 “妈……” “儿子,别恼,他们再怎么说都不要放在心上。” “弟妹,你非要找一个野种来混乱我顾家血脉,究竟是何居心?”顾祖辉又惊又怒,他本来打听到白晴芳因舟儿的失踪,而神志不清,所以想要刺激她,如果连白晴芳都认客舟,那任由顾山怎么颠倒黑白,旁人也都明白真相,谁知道这女人也不知发什么疯,竟然连儿子都能认错! “二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自己的儿子,难道我都不认得?我不知道客舟哪里得罪了您,要您如此费心。不过您放心,等到公爹的病一好,我们还是要回元城的。不会和二弟争什么,说句不好听的话,客舟不会威胁到你,二弟还是高抬贵手,放过你的侄儿吧。” 顾祖辉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白晴芳道:“你……你……胡说。许先生,你来,你来告诉大家,舟儿是不是已经死了……” “够了。”顾文松沉声道。 “爹,你不要被他们骗了……” “你见过舟儿?”顾文松打断他的话。 “没……没有。” “这就对了。你既然以前没见过舟儿,怎么能认定客舟不是我顾家子孙?难道你比人家父母都要了解?没见过,却只凭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照片和一个外人,来怀疑自己的侄子,真是白长了个脑子。” “爹……”顾祖辉还要再说,沈氏走上前,给了他一个耳光,道:“你还说什么!客舟可是你的亲侄子。” 沈氏眼圈微红,对顾文松道:“老爷,祖辉定然是被外人欺骗。” 顾文松忽然叹口气,道:“我累了,这么多人闹得我头疼。” 沈氏急忙让人将许世安带下去。 顾文松重又将族谱打开,写上“顾云泊”三个字,不过原本的种种繁文礼节却都省去,只是草草说了两句话,就让大家散了。 顾山狠狠瞪了顾祖辉一眼,带着妻儿离开。 一路上白晴芳都很沉默,顾山和客舟也不敢说话。 顾山终于忍不住道:“你……一直都知道?” 白晴芳道:“舟儿耳朵后面有一个小痣。”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白晴芳惨然一笑,“说什么?说我的舟儿是假的么?刚开始的时候,我不敢。我怕说了,连客舟都走了。他们两个好像,好似一个人一样,有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舟儿在我身边。他是假的,那我的舟儿呢?我的舟儿又在哪里?” 她慢慢拉着客舟,彼时的客舟已长得比白晴芳还要高一些。白晴芳将头靠在客舟的肩膀上,说道:“可是渐渐的,客舟……就跟我的儿子一样,自从他为我挡枪,生死未卜,我那时想,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妈……”客舟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今日流的眼泪,怕比这十几年的都多。 “那你怎么早说,今天吓死我了。”顾山道。 白晴芳瞪了他一眼,“谁叫你骗我,当真以为我有病么?” “妈,你当然没病。” 白晴芳笑道:“还是我儿子有见识,比你爸爸强多了。” 母子儿子相互依偎,将顾山抛在脑后。 顾山一人在风中凌乱,他猛然惊觉,自己貌似被那两人抛弃了…… |
“你找来的许世安,你想出来的办法!这下子老爷子不但给客舟那个野种上了族谱,还更加不待见我。”顾祖辉气呼呼地道。 他的对面坐了一个男子,三十五岁左右,穿一身长衫,显得书卷气十足。脸颊削瘦,面色苍白,有些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一副似睡似醒模样。听到顾祖辉的话,男子笑了一笑,慢慢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说道:“枣花野茶,倒也养胃,二爷带一些回去?” “我在跟你说正事!” 男子抬眼一撇,双眸莹然生辉。他慢慢放下茶盅,双手叠交安放小腹。“二爷这话……客舟不过是小人物,根本不值二爷费心——这是我早就说过的。至于许世安,我只是告诉二爷,需要当年的人证物证。” 顾祖辉扭过头,他也知这件事跟男子没什么关系,就是一时气愤而已。他猛地一拍桌子,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二爷。”男子转动手上扳指,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可不是这一时之争。就算孙少爷早死,督军真要将家业交给大爷,只需将您的两位少爷过继一位,走个明面就是,谁也阻拦不了。” 过继子侄在大家族里实属平常,顾祖辉一惊,暗道父亲确实能够做出这等事。顾山文功武德都胜于他,又是长子,最是名正言顺。 “那,依先生之见,现在要如何做?”顾祖辉有求于人,语气也放得软了。 这男子是顾文松的得力助手,有“智囊”之称,名叫杨木,连顾文松都赞他深谋远虑,智勇过人,对他甚为倚重。 杨木笑道:“二爷客气。您不也不必太过担心。大爷离家日久,又是新派人士,和咱们这帮子老古董向来不是一路人。他心气高,也未必瞧得上池州这个小地方。二爷礼贤下士,在军中都是赫赫有名,自然是……” 顾祖辉不住点头,这几年他着实用心打点。 “那许世安现在何处?” “许世安?哼,那个废物没办成事,竟敢问我讨要资费,现在住在城中客栈。先生放心,那是我的产业,不会叫人查去的。” “不,二爷定要将许先生的住处泄露出去。”杨木沉声道。 “什么?” 杨木不答,忽然问道:“客舟少爷为人如何?” 顾祖辉不知杨木怎会忽然换了话题,自己不好得罪他,只得答道:“那野种就是一个疯子。”当下将客舟在顾家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这些事杨木自然听说,展演一笑,道:“没想到客舟少爷竟是位性情中人。” 顾祖辉听了脸色不好,并不答话。 “二爷让人在客栈里守着吧,我想这位客舟少爷很快就会登门拜访。顾大爷为人重情重义,怕是很快就要离开池州了。” |
白晴芳虽然早已猜到舟儿已死,但是看到儿子死时的惨状,还是偷偷哭泣,整日都无精打采;顾山也是不住抽烟。 客舟无法安慰他们,趴在床上,心头却很是疑惑。许世安摆明了是故意来揭露自己的身份,他自然被人收买。可是收买他的是谁?许世安是白晴芳的表兄,家又在南方,从未来过池州。是谁知道他当年参与寻找舟儿?又是谁早早将他找来,只等将这件事引爆? 舟儿明显是被人谋杀,难道这个许世安? 想到这里,客舟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白晴芳和顾山对他恩重,他无以为报,就将凶手找出,已祭典舟儿。 客舟站在镜前,却想起那个和自己重名,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自己顶着他的姓名,顶着他的身份,受到他父母的关爱……客舟摸着自己脸颊,郑重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凶手!” 博古架上有一柄装饰用的匕首,十分锋利,客舟将他藏在腰间,换了衣服,匆匆出门。 |
客舟来到许世安下榻的客栈,进了客栈,却感到一楼有几名客人神情鬼祟。那些人体态高大,行动有素,显然是受过训练。他低头冷笑一声,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谁?” “顾云泊拜访。” 房间里一下安静,过了好一会儿许世安才出来看门。 “顾公子。”许世安皱着眉头。 “表舅。”客舟仰起头,很是客气地叫道。 许世安一下变了脸,他比谁都清楚眼前的表外甥是个假货,哼了一声道:“云泊来访所谓何事?” 客舟道:“您是母亲的表哥,大家都是亲戚,客舟离家日久,未曾拜见表舅。特地上门请罪。”他笑了笑,寒光一闪,道:“表舅不请我进去坐坐?” 许世安迟疑一下,打开房门。这家客栈是顾祖辉的地盘,量这小子也翻不了天。 客舟进了房间,许世安关好房门,刚一回头,客舟就一把抓住许世安的领子,一抹寒光闪现,脖间一凉,就被匕首抵在喉咙处。他吃了一惊,“你……你干什么?” 只这么一挣扎,喉咙处刺痛,就有什么从脖子流出。许世安知道是匕首划破了肌肤,没想到这匕首这般锋利,当下再不敢动,只道:“顾……顾云泊,外甥,你这是做什么?” 客舟抿嘴一笑,道:“表舅,现在叫得好亲切,我记得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得。” 许世安脸上肌肉抖动,颤声道:“我是……我是胡说,我可能,可能记错了。” “记错?”客舟扑哧一笑,“会有将这种事情记错的吗?我觉得表舅并不蠢呐,那是您觉得我蠢?这么好打发?”他手一挥,桌子的一角就被斩断。 许世安打了个哆嗦,却不说话。 “您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不敢动手?”客舟叹口气,道:“也是,我上军校没几天,也就参加过一次实战而已。” 许世安显然是抱着这个心思,客舟横竖不过十几岁的样子,让他杀人也下不去手。他轻咳一声,道:“云泊,你……你别开玩笑。” 客舟微微一笑,将匕首收了起来。 许世安松了口气,可是身子依旧发软,想说句硬气话都说不出来。 客舟又从身上掏了快手帕,猛地捏住许世安的手腕脉门,用力一拗。 许世安脉门被掐,发不出力气,手臂处猝不及防传来断骨一般疼痛,张口惨叫就要发出。 还不等他喊出声,客舟手里的手帕就塞了进去。许世安正张着嘴,差点将手帕吞到肚子里,憋得满脸通红,手臂处又痛不可当,不到片刻,就已汗如泉涌。 客舟收了手,许世安扯出手帕,不住咳嗽,心中却十分惊恐。自己虽然瘦弱,可到底也是成年男子,竟然半点抵抗都不能。 他看着客舟坐在一旁把玩匕首,终于明白,对方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大家明人不说暗话。许先生,我只想知道是谁让你来池州的。”客舟故意加重了“许先生”三个字。 许世安道:“我……我是来池州办事……碰巧……” “那您怎么知道我要入顾家家谱?也是碰巧?” 许世安转了转眼珠,道:“我……碰到了贵府二爷……” “也就是说,是叔叔找得你?” 许世安叹口气道:“我只是以为表妹被骗,顾山从来没有个告诉她真相。” “够了。”客舟低吼一声,走到许世安身畔,道:“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云泊,你既然已入族谱,大家就哑巴吃混沌,心里有数就成。何必要鱼死网破?我要是出事,你第一个被人怀疑。你放了我,我立刻就离开池州,从此不相往来,岂不是更好。” 客舟大笑。“你错了,我杀了你,没人瞧见。受到怀疑算什么,又没人将我怎么样!难不成顾家的孙子刚一入族谱,就因杀人被捕?还是你要顾家宣告他们弄错了孙子?杀了你,当年的事就没人知道。况且,父亲现在正在紧要关头,你却放出消息坏他好事,还蓄意想要母亲发病。你说,我杀了你,他会替你出头吗?” 许世安冷汗涔涔,“你……你是说……是顾山,顾山要你来找我?” “许先生终于明白了。父亲就是觉得不明白舟儿的死因,难道是你……” “不是……不是我,我只是货物被二爷压下,所以才,才……” “二爷第一个找到你的?我父亲当年离家,跟顾家谁都没联系,还在千方百计的躲避,顾家二爷又怎么会知道你当时在现场,知道真相?” 许世安苦笑道:“我是真不知道。他只是要我来池州,指证……指证,你。别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现在将当年的事情一一告诉我。” 许世安知道的并不多,当年只是帮忙找寻。但他也说,当年的事,显然是冲着顾山来的,孩子失踪、死亡,干净利落,不像是一般人。 客舟点点头,说道:“表舅,您始终是我母亲的表兄。我要是你,就赶紧离开。”说罢,转身出去。他心中怀疑得到证实,心情却更加沉重。 |
客舟从客栈出来,正要回顾府,却看到慕容鸾和沈流光并肩从对面的茶楼出来。沈流光看到客舟,立刻打了招呼。 客舟无奈,只得走过了过去。 慕容鸾看到客舟,微微皱了眉头,一时失神。 一辆马车从路边窜出来,路上行人纷纷躲避,慕容鸾一时恍惚,向后退时被绊了一跤,眼看就要被马车撞上。客舟猛地冲了出去,扑在慕容鸾身上,马车几乎是紧挨着客舟驶过去,客舟的手蹭在地上,冒出血珠。 慕容鸾急忙将他的手拉过来,下意识地拉起衣袖,客舟一拽,说道:“沈夫人,您没事吧?” 沈夫人,慕容鸾愣了一愣,神情渐冷,“多谢。” “妈,客舟,你们没事吧?”沈流光急忙搀扶住慕容鸾,又向客舟道谢。 “没事。”慕容鸾低声道:“我们走吧。”她看也不看客舟,拉着沈流光,只想赶快逃离。 马车也停在一旁,杨木从车上下来,呵斥了马夫几句,又向众人拱手道:“抱歉,多有冲撞,没人受伤吧?”待他看清慕容鸾时,愣了一愣,轻声叫道:“阿鸾?” 慕容鸾也是呆呆地看着杨木,脸色煞白,不知似喜是悲,“杨……杨大哥。真得是你?” 客舟认得杨木,在顾家见过一面,知道他是顾文松的参谋长,他认识慕容鸾?而且两人的交情貌似还不浅? 沈流光道:“妈,您认识?” “这位是小少爷?竟然这么大了。在下杨木,以前是慕容府的伙计。” 慕容鸾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杨木又看着客舟道:“孙少爷。”目光有些探寻。 客舟点点头。 “你……你现在应该是沈夫人了。”杨木淡然说道。 慕容鸾叹口气,道:“你……你只怕也达到了你的目的了。” 杨木请慕容鸾上酒楼叙旧,沈流光和客舟则一同离开,不打扰他们。 “沈夫人,一别数年,我一直以为慕容家,没留下什么人。”杨木叹道:“伯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却什么忙也没帮上。” “不怪你。”慕容鸾摇头。 “十七年了……”杨木喃喃地道。 是呀,十七年了,客舟都十六岁了。慕容鸾忽然惊觉时间飞快。仿佛昨日还是少女时光,那个时候没有恐惧也没有仇恨,唯一的期望便是杨木能够在军中站稳脚跟,让父母同意两人的婚事。慕容鸾的目光扫过杨木鬓边的白发和他苍白的面孔,那次的伤,毁了他的身体,慕容鸾想。 杨木乃是曹舒的远方亲戚,在一次灾荒过后举家投奔,慕容辉让杨木的父亲当了掌柜,可以说是和慕容鸾青梅竹马。 只可惜两人家世悬殊,后来慕容鸾遇到了沈平涛,便彻底拒绝了杨木。杨木的伤便是他去找沈平涛理论时,被沈平涛的护卫伤了肺叶,落下病根。 两人一时无话,都是感慨万千。茶楼里人来人往,慕容鸾却什么也听不到。 两人以前可是无话不谈,慕容鸾有些恍惚,自从那次决裂之后,慕容鸾便没有见过杨木,就算是他受了重伤,托人求见,她也硬起心肠没有过去。她不想给他希望。 “你不是跟沈平涛离开,怎么又回来了?” 提到沈平涛,慕容鸾偏过头,有些心虚,她清了清嗓子,才道:“只是回来祭祖。” “那件事……查到了么?” 慕容鸾猛地升起一股怨毒,“没有。”她嫁给沈平涛就是为了借助他的势力找出凶手,却一无所获。“当年的带队,早已死去,而其他人,都是接到了军令,说我慕容家……勾结叛匪、走私烟土。”罪名很多,她当时看到证据时也吓了一跳,证据齐全,账本、通匪书信,甚至连父亲的印信笔记都一模一样。纵然她知道是假的,竟也找不到破绽。 带队的人死去,可当年闯进慕容家的士兵还在。沈平涛使劲手段将那些人找出来,可那些人根本不知内情,当兵抄家不都是这个样子么? 听完慕容鸾的叙述,杨木闭着眼睛思考一阵,敲了敲桌子,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线索就说好了。”慕容鸾道,隐隐带了一丝希望。 杨木心思缜密机敏,看问题向来是一阵见血。 “你只是从领队着手调查。那……沈平涛的仇人呢?” “自然也查过。” “慕容家当年是池州首富,名下房产商铺无数,这些后来到哪里了?” “这……”慕容鸾一愣,既然通匪抄家,东西自然归了官府。 杨木道:“你说他们闯入是冲着你和流光去的,那为何还要费了大力气泡制慕容家罪状,以对方势力,完全可以绑架了你们。那些证据,光是伯父的印信笔迹,就说明他们买通了老爷身边的人,而且筹划了许久。” 慕容鸾悚然一惊,“你说得不错。光是那些账目,不熟悉慕容家的人绝做不出来。我竟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她这些年一直认为对方是沈平涛的仇人,钻进牛角尖,从未向其他方面想过,经杨木提醒,这才惊觉当年那些证据是多么可疑,又是费了多大力气才弄出来的。只是为了她和沈平涛的儿子?决计不会如此简单! |
客舟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许世安说得那些商铺。果然如他所说,那几个商铺的货物在同一时间都被军方扣住了,什么理由都有。而货物的买家,则是许世安名下的公司。 能够指挥军方扣住货物,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客舟心中很是沉重,不知道如何给顾山说,他隐隐觉得顾山早就察觉什么,要不然不会这么多年不进家门。 等他回到家里,却发现顾山和白晴芳将东西整理好,正在等他。 “去哪里疯了,伤好了是吧?”顾山骂了他几句,道:“就剩你一个了,看看有什么东西落下没有?” “咱们去哪?” “自然是回家,你就这么想住在这里?”顾山道,按着客舟肩膀将他往楼上推,“快点,别磨蹭了。” 这就要回元城?客舟虽然不愿呆在这里,可是顾山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来不及问,就被顾山赶上了楼,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他也没带什么。 “再不走,就怕走不了了。”面对客舟的询问,顾山如是说。他和白晴芳商量一下,都知道许世安定是提前就找好,对方连这一步就想好了,有备而来。顾山不想在与顾祖辉纠缠下去,他本来就不想接手顾家,索性离开。 他的预计不错,不过晚了一步。 门口的守军很有礼貌,很有礼貌的将三人拦住,说什么也不放行。 顾山沉着脸,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命令。他让白晴芳和客舟先回去,自己则大步走到顾文松的书房,不顾地下人的阻拦,硬闯了进去。 顾文松正和杨木说话,见到顾山,便让杨木下去。他今天的气色仍旧不好,但勉强能够提起精神。 “您要软禁我?” 顾文松喝了口参茶,“你父亲没几天好活,你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顾山就是不想在这段时间留下,卷入是非当中。他是想要等顾文松百年之后,一切尘埃落定,在回来祭拜。 “你就不能够送送我吗?“顾文松的声音里说不出的疲惫。 顾山眼神一黯,这还是那个威严固执的父亲吗?他竟然带了一丝祈求?顾文松的脸色蜡黄,总是皱着的眉毛也懒散地耷拉着,像是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书房的陈设一点没变,连他的书桌也没有撤下去。小的时候他很羡慕二弟,可以去家族的私塾上学,不必每天对着这个冷面神,他就算是读书,也都是将先生请过来。顾文松一有时间便坐在一旁旁听,半点懒都偷不得。 甚至连那柄戒尺都还放在博古架上,连位置都不曾变过。 “我留下可以,但是晴芳和客舟必须回去。” “我这个孙子都没怎么见过,以后也没机会,你就非要赶他走吗?”顾文松依旧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成,他们两个必须走。”顾山决不能让白晴芳和客舟遭遇危险。 顾文松紧紧盯着顾山,半晌道:“你真得很紧张客舟。” 顾山扭过头,道:“他是我的儿子!” “很好。”顾文松又恢复了虚弱到不行的样子,叹口气:“所以才不能走。” “你真要软禁我们?” 顾文松不松口,三人谁也不能离开。别说池州城,就是顾府也出不了半步。 顾文松道:“老子要孙子来陪我最后一程,还要征询你的同意么?” “你是要他把命送在这里。”顾山冷笑道:“你的好儿子会放过我们?” 顾山撕破脸,顾文松也不再打马虎眼,“只要你接受,祖辉决不能把你怎么样。”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顾文松盯着顾山,“第一,你不会。你太重感情,这是优点也是缺点。第二,你真要杀他我也没有话说。反正人都死了,还在乎什么?你真以为要是祖辉接手,他能够保住这份家业?如今内忧外患,整编在即,祖辉他只怕会断送顾家和他自己。与其这样,还不如交给你发落。” “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不杀他?”顾山咆哮道,“他做出那种事情……” 声音戛然而止,顾山脸庞扭曲,却是没再说一个字。有些事情,有些话,是永远都不能说出口的,不说出来,只是猜测,一旦说出来,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顾山心中绞痛,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这个地方,痛恨这些人。可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对付自己的亲弟弟,纵然他做出了那些事情,他也没有办法……他只能离开,永远离开。可是顾文松却硬生生地逼着回来,要他做出决断。 顾文松深吸一口气,嘴唇有些发抖,“祖余……” “你别叫我。祖余,祖余。这个余是什么意思?是多余,多余的意思。我本来就是个多余的人,也只有到死,你才想起我。”顾山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顾山的失控让顾文松愣了好久。 “不是的,不是那样。”顾文松捏捏眉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无论怎样你都不会继承我的家业?”顾文松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是气又是笑又是无奈,多少人求而不得啊。 顾山也冷静下来,“你将我一家三口扣押下来,不就是威逼么?我要是不同意,顾祖辉接手之后,我们能活下来么?” 顾文松道:“你当真对这个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他的东西,他要守不住,旁人能够说什么?” “是呀,顾祖辉守不住,不就是个顾家么?不就是一分家业,几百余人口么?” “你不必在这里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顾山,你化名出去,难道还变得天真了不成?顾氏一家雄踞池州近百年,从你爷爷起就积攒的家业,有多少仇人,多少天怒人怨。老子自认不是好人,手上的人命也不计其数。可你要清楚,这些报应,都是要在谁的头上!那些人是活该,可在活该也是你的家人,你的宗族!你要真看他们去死,我无话可说。” 一时寂静,顾文松看似激动,其实两人一直在对招,打感情牌。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从来都是心软,虽然没有把握,但顾文松真不想弄到最后一步,扣押三人,虽然他已经做了,但还是想要儿子自己愿意。 “笑话。”顾山平静道。 “什么?” “我说这件事很好笑。我确实姓顾,也希望顾氏家族能够长久荣光。可这荣光是大家的共同努力。因为爷爷和父亲,他们沾了多大的光?一个个在池州飞扬跋扈,可是他们付出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他们是亲戚,我不说什么。但既然能够同享富贵,那也能共赴患难,荣辱本来就是一体。我凭什么要为他们牺牲?” “你……”顾文松这才是真得生气,但是话未说出,就是一阵剧烈咳嗽。 顾山急忙上前,为他顺气。 “逆子。”顾文松啪地打掉了顾山的手,顾山一时有些无奈。 |
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门外传来一阵骚乱。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顾文松道。 杨木本就在外面候着,听到顾文松问话,推开门,有些犹豫道:“是……二爷求见。” “到底什么事?” 杨木看一眼顾山,道:“是关于云泊少爷的。” “客舟?他怎么了?” “是这样,许先生被人杀害。俱客栈老板称,孙少爷在许先生被杀之前见过许先生一面,所以……所以二爷前去询问,孙少爷和二爷发生了一些争执。” 争执?顾山顿时头大,他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争执。想必是顾祖辉要抓人,反被客舟打了,才闹到这里。他扭头去看顾文松,顾文松揉着心口,道:“真是没一个省心的,闹得我头疼,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 顾山哼了一声,出了书房。 顾祖辉猛冲上前,不顾杨木的眼色,质问道:“大哥就这要包庇杀人凶手吗?” “包庇?二弟此话何讲?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什么?客舟不满许世安在祠堂里落他面子,竟动手杀人。大哥也不管管?” 顾山冷笑道:“第一,谁也没见过客舟杀人,不过是他见过许世安一面,有些矛盾,难道你就这样断案?第二,这件事自有警察局管理,二弟是警察?还是苦主?要你来过问!” 顾祖辉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待他反应过来,顾山已经走远了。“你……你……” 杨木眼中闪过阴枭,“二爷为何要杀许世安?”就算客舟真得杀了许世安,无非是一顿责怪,顾文松要保他,杀个人算什么。他让客舟去见许世安,不过是试探顾山的态度,却没想到顾祖辉更绝。 “怎么,连你也要对我指手画脚?”顾祖辉正是一肚子怒火,全都发泄在杨木身上。 “不敢。”杨木低着头,嘴角有抹促狭的笑,心中恼火,面上却是恭敬。 顾山大步流星地回到自己住处,看到外面围了一圈士兵,立刻喝道:“都给我滚回去,老子这里还轮不到顾祖辉来看着!” 这些士兵登时作鸟兽散。 顾山回到客厅,看到客舟,一拳揍了过去。“你找许世安做什么?” 客舟措不及防,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听到顾山的话,也有些恼怒。“我没有杀他!” 顾山又是一拳上去,“谁让你去找他?找他做什么?竟会惹事的东西!” 客舟被贯倒,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人已经找了,出了什么事情我自己担着!您要是怕背着杀人犯儿子的罪名,大可以跟我脱离父子关系!” 顾山差点没气昏过去,抄起鸡毛掸子就向客舟身上招呼。客舟也气得咬牙不动,本来被顾祖辉任作是杀人犯就已经够憋屈的了,他许世安死不死关自己什么事?可顾山上来,不问青红皂白,非要认定自己是,他也不怕什么! 这里的鸡毛掸子并不是南方的细竹条做成,而是那种老藤两根并在一起捆制的,论起来虎虎生风。 客舟站着,没有支撑,没打几下就向前扑了半步,顾山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压在旁边的桌上,手上是一点儿也没留力气。 客舟疼得一脸虚汗,硬是没动一下。 “你干嘛打孩子?”白晴芳听到动静,急忙冲下来,将顾山拉开。刚才顾祖辉登门问罪,白晴芳才知道许世安被杀。虽然许世安对不起她,可毕竟是她的表哥,心中难过,有些头痛,便去了卧室休息。“根本就不是客舟,怎么连你也要怀疑?” 客舟听了,咬牙不语。 顾山怒道:“这小子要跟我脱离父子关系,我还不能揍他两下?你到底去找许世安做什么?” 客舟仍是不说话,顾山被他拱得火冒三丈,又要动手。 “顾山,你住手!”白晴芳拦在客舟身前,少有的冷着脸。她脾气温和,这样说已是十分生气了。 顾山对白晴芳最没办法,只好停了手,不住说:“这小子忒气人……” “不是他气人,是你不肯面对。”白晴芳淡淡地道,拉着客舟上了楼。 顾山一腔怒火,忽然全部转为颓然。他是不肯面对,他该如何面对? 等他消火差不多,又被白晴芳赶到客舟的房间,去给客舟上药。 上个屁,老子再揍他一顿还差不多。顾山心中腹诽,可还是拿了伤药,推门进去。 客舟趴在床上看书,连头也不抬。 顾山觉得他的火又被钩了起来,刚坐到床边,客舟就蹭蹭蹭地移到另一旁,摆明了不合作。 “给我过来。” “不劳您给杀人犯伤药,别脏了手。”客舟阴阳怪气。 顾山猛地深吸一口气,天花板都再晃,他觉得自己以后一定是被气死的。他一把拉过客舟,狠狠就打了上去。等他打得手疼,再看客舟,没多大反应,想来也是,隔着厚厚的棉裤,也没多大效果。他喘了口气,扯下客舟的裤子,好得差不多的臀部现在又重新变得青紫,狰狞的紫痕遍布。 顾山狠狠打了几下,喝道:“你小子不气我就不高兴是吧?” 这几下是实打实的,客舟疼地皱紧眉头,忍不住道:“不敢,我这个凶手哪里敢气您。” 顾山噼里啪啦又是一通揍,“我什么说你是凶手?你倒好,口口声声这样说?难不成许世安真是你杀的?” 客舟龇牙咧嘴,道:“你不就认为……嗯?”他猛地抬头,愣了一愣,道:“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打人的么?现在又不承认了?” 顾山喝道:“我是问你为什么去找许世安,谁问你有没有杀他?”他冷冷一笑:“谁杀的还用问吗?” 客舟的头砸在枕头上,觉得自己真是冤,不过现在想想,顾山回来,确实没有说过杀人的话,倒是自己沉不住气。也不知今天自己是怎么了。“我找他又怎么了?”他小声咕哝一句,但以不复方才的气势了。 “倒是某人,非要跟我脱离父子关系。” “呃……”客舟尽量远离顾山,眨巴眨巴眼睛,“有吗?您听错了吗?” “臭小子。老子早晚被你气死。”顾山挑了药膏,给客舟上了药。见客舟脸颊上也一片乌紫,哼了一声,将药揉了上去。 其实顾山气得不是客舟去找许世安,而是客舟碰触一些他不想要碰触的东西。前面两拳是如此,但后面的,纯粹是客舟找打了。 也许他们两人今天都不太冷静。顾山不明白,平日里如同冰山一样冷静的客舟,怎么回到池州,就连续失控两次?他不知道,也许客舟自己也不知道,他每次失控都是在见过慕容鸾之后。 |
“你想要离开?”慕容鸾低着头,翻看手中的资料,声音里有一股讥讽的冷意。 沈平涛背对着她,“鸾儿,顾文松病重,池州内乱将起。我实在不适合呆在池州。”沈平涛的驻地虽和池州相隔,他和顾文松又沾亲带故的,但到说地两人不是一个阵营。沈平涛海外留些,是新派的代表,而顾文松则是地方势力的中坚人物。新旧之争,自古皆同。他此刻呆在池州,不说安全,少不得被人说闲话。 慕容鸾绞着双手,目光从资料上挪开。这份资料她已经看了不下十遍,慕容家所有的财产,地产、商铺、庄园,所有的所有,现在的持有者都是——顾家。“我没强迫你留下,但是流光必须留下。”他是慕容家的人,他不可以逃避。 “鸾儿,你别说气话,你和流光都跟我走。已经等了这么些年,还怕这几天么?”沈平涛怎么可能将沈流光留在池州。 “我没有说气话。就是等了这么多年,我才不能够再继续忍受下去。万一真是……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顾家,竟然是顾家。慕容鸾依稀记得,父亲生前还曾与顾家有过争执,慕容鸾从来不管生意上的事情,隐约听父亲提起过两次,好像是顾家筹措军费被父亲拒绝,在生意上报复。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亦或者是贪图慕容家的钱财? “未必就是顾家。在池州抄家,东西能落到外人的手上?” “可这些帐怎么说?” 沈平涛上前一步,低声道:“我不懂看帐,也未做过生意。但这样做,无非是两种情况,一种是贪财。以顾家的手段地位,以顾文松的性格,他不会用这么柔缓的手段。第二种,就是报复了。鸾儿,你知不知道岳父大人在生意上什么敌人?或者他曾得罪过什么人?” 慕容鸾哼了一声,觉得沈平涛这是在劝她回去。对于沈平涛说得理由不屑一顾。她对沈平涛成见太深,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一心一意认定沈平涛是害死全家的起因。 对于此,沈平涛也只能苦笑了之。 仇家?她不记得父亲有何仇家,也许父亲从未跟她说过。慕容鸾忽然想到,既然是内鬼所为,也许以前家中伙计会有线索。慕容鸾没有闲着,接下来的几天全都在寻找当年慕容家的伙计掌柜,终于寻到了当年的一个跟随父亲很久的大掌柜。 “小姐。”大掌柜已年近七十,但身子硬朗,思路也清晰,对慕容鸾也很恭敬。 “仇家?这……老爷为人谦和,生意上也多主张和气生财。会有一两个竞争对手。但要说闹到陷害灭门这样的,小人还真是不知道。” “那……慕容家跟顾家有什么争执吗?” “顾家?”老人露出思索的神情,说道:“好像有。但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顾家还没有如今的势力,听说顾督军得罪了老爷,老爷联络池州商贾对抗,至于具体事情,我就不太清楚。那时我还没在慕容家干活,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
好吧,客舟这两天有点小忙,既然大家这么想念,我明天尽量抽时间。 大家见谅啊 …… |
慕容鸾心事重重地走在街上,远远地就看到客舟。客舟坐在一个小摊前吃牛肉拉面,吃得很认真。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池州也不算小,两人却还是能够碰上。她忽然记起,客舟小的时候,最爱吃的就是牛肉拉面。 一直到客舟吃完,他扭身结账时,才看到慕容鸾。 “你还在池州?” 客舟道:“沈夫人,您不也在池州吗?” 慕容鸾微微皱眉,说道:“你还是赶紧离开吧。这里……”她的话没有说完,如果真是顾家,她顿了一顿,忽然问道:“顾山顾先生,是什么离家的?”她隐约听到沈平涛提起,顾山少年离家,这还是第一次回来。 客舟扬了扬眉,不明白慕容鸾问这个干什么。他道:“父亲十六岁就离家了,怎么,有问题?” “没有。”慕容鸾松口气,仍心慌地厉害,“你还是离开吧。” “不必沈夫人操心我的行程!”客舟冷冷说道。他想要离开,只是双脚却迈不开步子,他不过是在顾府呆得久,想要试试守卫是不是真得不许他们出去。 “我很快就会离开。”也许是明日,也许是年后,客舟冷静地想,离去之后,就天涯永隔,再也不必相见。 他快步离开,没有去看慕容鸾是何表情,也不敢去看。走得远了,才想起来牛肉面钱还没有付。 远远看到慕容鸾上了一辆马车,而马车上坐着得正是杨木。纵然客舟对慕容鸾再无关系,也不喜她跟旁地男人在一起。更何况,那日见两人举止亲密,客舟不自觉地跟上马车,想要探个究竟。 “杨大哥。”慕容鸾随杨木来到池州最大的酒楼,进了包间,便忍不住将这两日求证的结果告诉杨木。杨木心思缜密,能够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更何况他立场客观,不必顾忌什么。 客舟跟进客栈,包下了慕容鸾和杨木隔壁的厢房,悄无声息地翻过窗户,潜入了两人包厢的窗户底下。窗户旁是一楼飞檐,恰巧将客舟的身子挡住。 “这件事……”杨木听到慕容鸾的叙述,沉吟许久。“我那时还没来池州,这件事也只是听老一辈的掌柜提过几句,并不是太详细。嗯,你还记得池州李家么?” “一李一顾一慕容,是那个李家么?” 一李一顾一慕容,说得是池州最有权势的家族。 据慕容鸾所知,李家也在几年前败落,不知所踪。如今,整个池州,只有顾家,也只剩顾家。 “没错,就是那个李家。我记得你以前还和李家小姐交好。” “李家是如何……” 杨木压低声音,“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李家因为帮助顾家的对头,接过被顾督军……” 他的停顿余味悠长,慕容鸾不禁变了脸色。顾文松近十几年年纪大了,脾气反倒好了不少。慕容鸾可是记得,他有个“顾阎王”的称号,老一辈的人都知道,顾文松年轻时匪气甚重,睚眦必报,得罪他的人他一定是要报复回去。 难道真是因为慕容家得罪了顾文松,可他们为何口口声声找流光,究竟是为何? 杨木听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哂笑,“顾家和沈家虽交集甚少,但新贵和老派势力之争,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不过这些事情,都是你我猜测,当年事究竟如何,还是要找出做账的人。这样吧,我爹在慕容家呆过几年,我请他寻摸几个故人,看能不能查找出蛛丝马迹。” |
最近真是抱歉,这两天请了几天假,练习科二,今天早上四点半起床,一直在雨中站到现在,终于过了 ! 亲们,偶保证明天好好更文,努力恢复日更! |
杨木走后,慕容鸾一直呆坐在厢房内,愣愣地坐着。 一个人人影从窗户外跳进来,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客舟。 “你都听见了?”慕容鸾道。 客舟木然地点了点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容鸾。 慕容鸾像是想到什么似得,急忙走到窗边。窗外大雪,地上也积了薄薄一层,并未有脚印,也就是没有人看到。她轻轻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客舟。 “你……走吧。” 客舟的心里一时像燃着一团火,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耳边尽是血管“蹦蹦”地狂跳声。一时又冷作一团,如同雪地里被人浇了七八桶冷水,一直冻到心里。他走到窗前,抓了一把雪。 池州的雪很多,很大,一到冬天,整个天地都是雪。他幼时很喜欢雪,因为他可以堆雪人,堆好多好多个,立在院子里,这样他就不会感到太孤单。再后来出事,他辗转流亡,雪就不那么美好了,没冻死在雪地都是命大。所以当他从获自由,便逃上了一艘去南边的船,一直坐船到了香港,到了一个没有雪的地方。 他握紧了雪,虽然手指冻得快要没有知觉,可仍抵不过他心底的冷。 “为什么?我在这里,究竟是让你不舒服还是你怕我的身份败露?” 慕容鸾将头偏过去,冷硬地道;“你不该留下,你也不该来偷听我们说话。我说过,你跟慕容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跟杨木认识?两人关系不一般吧?” 慕容猛地回过头,道:“不错,他以前是我的未婚夫!”见到客舟眼底的冷笑,慕容鸾忍不住道:“他不过是帮我调查慕容家的事情。倒是你自己,为什么要跟过来?” 客舟道:“我不是为了慕容家的事情,我是为了杨木。他现在是顾家的参谋,你也知道我父亲的处境。” 慕容鸾被客舟那声父亲叫得皱起眉头。她不喜欢顾山,只因为顾山是顾家的人。但对于一个早早就离家的人,慕容鸾也不会将事情迁怒到顾山身上。 “那你就更不该留在池州了。” 客舟轻轻咬住嘴唇,道:“当真是顾家做得?” 慕容鸾轻声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现在姓顾,就算真是顾家做得,你要怎么做?” 他要怎么做?他要怎么做! 客舟道:“会不会是弄错了?” 慕容鸾哈地笑了一声,道:“弄错!你告诉我哪里弄错。还是你跟你父亲,都在为顾家说好话!” 客舟慢慢浮起一抹笑。“父亲,你在说谁?谁又是我的父亲?嗯,妈妈?” 慕容鸾向后退了一步,道:“你别,别叫我。” 客舟满面狰狞,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以为你死了,我是真以为你死了。” “以为,你是当我死了吧。”客舟咬牙说道:“所以你就阴错阳差地忍了流光做儿子,然后安心做你的沈夫人了。” “你又提这个做什么!你现在不是活得很好。”慕容鸾把脸扭过去。 客舟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冲上头,他的脸渐渐变得惨白,眼睛却越来越赤红,想是燃了两团火焰,灼灼逼人。他哗地将外套脱下,拔开里面衣服,“这就叫很好,你如果说了实话,就算你找我的尸体,我也不必这样。”他转身子,背上的伤疤依旧如火一般赤红。 慕容鸾啊地一声,捂住了口。 那一声叫声却如一桶冷水浇在客舟的头上。 他晃了晃身子,将衣服穿好,恼怒羞恨,全都涌上心头。 你在做什么!是博她的同情么?客舟恨不得将自己的手剁下来,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他攥紧拳头,只觉得慕容鸾的目光如刀子一般,似乎被扒光了衣服丢到大街上还让他难以忍受。他右臂抖动不休,几乎扣不上扣子。 等到他穿好衣服,转过身,却又愣住。 慕容鸾滑坐在地上,低着头,神情木然。 比怜悯更让人忍受的,是漠然。 客舟转身就走,却在门口停下脚步。 身后传来极低的哭泣声,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一回头,就看到慕容鸾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不断流出。 那哭声很压抑,很绝望,想一丝一丝的细线,将客舟牢牢捆住。 客舟不知所措地站着,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慕容鸾。外公外婆死的时候,他们被人擒住的时候,慕容鸾也在哭。但那时的她是仇恨而疯狂的,不似现在,这么地无助绝望。这样的慕容鸾,让客舟不住如何面对。 他忽然记起,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也听到过这样的哭声。 那时他病得快要死了,高烧不退。恍惚中手臂有些湿润,耳边也是这样细细的哭声。他总以为那时幻觉。 客舟走上前,轻轻扶住慕容鸾,将她扶到椅子上。一滴眼泪滴到他的手臂上,冰凉冰凉,却如一团火,让他一下子就抽回了手。 他又伸出手,想要安慰慕容鸾,慕容鸾却道:“你走吧,我求你。” 客舟的手臂软软垂下。 |
客舟浑浑噩噩地走出茶楼,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房间出来的。慕容鸾怎么样,他不敢去看,他是逃走的,输掉了所有尊严。连包厢外的隐藏的人影都没有发现。 走到顾府侧门,正要举步进去,门口的侍卫却拦住了他。 “怎么回事?” 一个军官说道:“督军请您去一趟。” 顾文松?他找自己做什么? 军官身后的士兵涌过来,将他后路堵住。这架势不像是请,说是逮捕差不多。 客舟冷冷地看着军官,军官刻板地道:“属下是奉军令。” 侧门紧闭,被官兵紧紧守着,看来顾山是不知道这里情景了。客舟暗想要不要大闹一场,叫父亲知道。可又一想,顾文松如果真得要他过去有事,就算父亲出来也于事无补,先去看看顾文松弄什么明堂。 他很疲惫,疲惫到来发脾气都没有力气,刚才在茶楼敖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机械地跟着军官,安静地叫军官不停地看他。 客舟是一天都不想呆在池州,可冥冥之中像是只手,不断地将他推来。既然躲不掉,只能面对。 客舟被带进老爷子的院子已经两天,顾山去求见无数次,顾文松都不见他。白晴芳心急如焚,生怕顾文松看出客舟的身份,要加害于他。顾山倒不担心客舟安危,知道是老爷子在逼自己。果然,第三日,就有顾文松部下带着自己参观军营。 顾山少时常常混迹军营,和顾文松许多老部下都相识。相较于顾祖辉,这些人也都愿意顾山继承家业。 杨木咳得有些厉害,不得不从怀中掏出一丸药,就水送服。 顾祖辉怒气冲冲,顾山去军营这件事让他烧红了眼睛,顾不得谨慎,就将正在开会的杨木叫出来。 杨木对他早已指望不上,只盼他不要扰乱自己计划就好。“二爷何必如此焦急?不过就是去了趟军营罢了。” “怎么能不急?那群老家伙平日里何曾将我放在眼里?现在却全都围着顾祖余乱转,真是群老不死的东西。平日里多少东西送进去,那时也没见他们高风亮节,现在却那一堆好话糊弄我。”顾祖辉气得发昏。 杨木喝了药,渐渐平息下来,不再咳嗽,只是脸色更加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颊间滚落。他笑了一笑,说道:“二爷也说,那群老东西不过是墙头草,既然如此,咱们何必管他们,只需让风向偏转过来,你还不愁他们来抱您的大腿么?” “可是他们是真心拥戴大哥。” “真心?”杨木冷笑一声,“那倒也不见得。那帮人也不都是一心,无非几样想法而已。第一是督军的心腹,这些人不管督军指派谁来继承,都是忠心耿耿。第二就是那帮墙头草,风向一转,他们就转。所以这两拨人都不必理会。只有第三拨人,才是真心拥戴大爷。再说二爷这么些经营,哪里会输于大爷?” 顾祖辉冷静下来,皱着眉头道:“先生有何良策?” “问题的结在于大爷。他本身并不想要呆在池州,只要他离开,这些问题迎刃而解。” 一提到这件事,顾祖辉就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总觉得是顾祖余不要的东西,才能轮到他。“哪里能够这样便宜他!” 杨木怎么不知道顾祖辉的心思,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二爷的志向高远,又岂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了?大爷空有才名,却自甘堕落甘于平凡,二爷何不为此烦恼?等到二爷继承池州,那顾家的事,还不都是您说了算,难道大爷一辈子都不会来吗?” 顾祖辉哈哈大笑,道:“不错,等他回来,我要他知道我的手段。”又向杨木道:“可是客舟被父亲扣下,顾祖余又不知道抽哪门子疯,还真将那个野种当成自己儿子。为了这小子,什么都肯做。” “这不正好么?只要将客舟少爷和大夫人送出城,那大爷怎么会留在池州?这件事,就交给在下来办吧。” 顾祖辉点点头,道:“先便宜顾祖余。” |
天上昏昏沉沉,彤云渐积,像是要下雪的样子。池州的人都说今年怪,若是往年的雪早就埋了脚脖子,可今年雨夹雪下了几场,天也不是很冷。前日天气忽然一转,大雪封城,才停了两日,瞧这天气,怕是又是要下好长时间了。 到了下午,零零星星的雪花扯片,很快就如乱羽,密密匝匝,铺天盖地。 客舟凑在火炉前,将煨烫的黄酒倒了一杯,夹了块厨子刚送来的烤羊腿肉,放在嘴里吃了,又喝着酒,日子倒也悠闲。 杨木过来时愣了一愣,笑道:“孙少爷好兴致。” “杨先生喝一杯?”他不辨喜怒地抬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木拱拱手,道:“孙少爷见谅。我这老毛病了,戒烟戒酒,是半点沾染不得。倒是孙少爷好雅兴。” “不喝酒,还能干什么?”客舟抬眼,“是爷爷叫你来的?” “督军叫我来看看孙少爷还缺什么。” “我缺自由,他能给我么?告诉爷爷,我什么也不缺。”客舟将两只脚都翘在椅子上,挑衅地看着杨木。“还有事么?” 杨木道:“来时大爷叫我问候孙少爷,大夫人也很关心您。” “母亲还好么?” “大夫人很好,刚才还在会客。” “谁?” “沈夫人。” 客舟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沈夫人来了,那流光呢,他来没有?”他轻咳一声,重又坐了回去。 杨木的目光一直盯着客舟,笑容很恭敬。“沈少爷没有来。只有沈夫人一人。” “哦。” “她说沈少爷要回学校,和孙少爷顺路,不知孙少爷愿不愿意和沈少爷一同回去。” 还没过年,离开学时间尚早,她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自己和沈家的人混出城? 客舟看着杨木,杨木也定定看着他,黑黝黝地双眸如深深的潭水,平静无波。 客舟低了头,说道:“你替我谢谢沈夫人。” “沈夫人还有一句话,她说一个人如果住在仇人的家里,继承仇人的财产,踏着自己亲人的尸骨过日子,这样的人,她的父母会何等失望。” “啪”地一声,客舟手里的酒杯掉下地上,摔得粉碎。他低着头,似乎不明白酒杯为何会摔碎。 “这样的人,还配有父母吗?”客舟低声地笑了。 何必呢?他想,何必非要在池州,就算他查出当年的事情又如何? 他又是慕容家的什么人呢? 他谁也不是啊。 “我知道了,但不知沈少爷何时回校?母亲回去吗?” 杨木扬了扬头,笑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他叫人送上一支果盘,说道:“这是沈夫人送来的水果,南方水果,北地可是不常见。” 盘子里装着四只芒果,皮有些皱,显然时间不短了。可要在这北地吃到这水果,显然是空运来的。 他愣了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从小就对芒果过敏,吃完之后上吐下泻。幼时慕容鸾有次看他,特地带了几只芒果,结果差点丢了小命。 “我知道了,帮我谢过沈夫人。” |
杨木走后,客舟面无表情,坐到桌前继续吃肉喝酒。大约是酒气上头,脸有些红,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愣神。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到了墙边,双手撑在地上,脚用力蹬地,倒立起来。 整个世界都颠倒过去,脱离了正常的认知范围。血液渐渐全冲上脑袋,额上的汗也多起来。可是这样,他就不必再去想那些事情,他闭上眼睛,直到撑不住才翻身下来。 桌上的芒果仍在那里放着,客舟拿起一个,剥了皮,慢慢吃了。不多时,他的身上渐渐起了红疹,很小,很痒。他又吃一个,胃里已是翻涌不尽的绞痛。 等到大夫来时,他倒在床上,吐得厉害,又高烧不退。中医医缓,西医药急,来得是个大胡子德国大夫,一针下去,倒是止了吐,烧却还没退。 “大夫,他得的是什么病?”顾文松头痛起来,瞧客舟的病,来势很凶啊。 顾山拧着眉毛,有些生气地避开顾文松。 “小少爷得的是一种传染病。”德国大夫中文不好,翻译不过来那传染病的名字,只说很棘手。 顾山就要将客舟带回他的院子照顾,顾文松自然不肯。 “老先生,您的身体太弱了,不可以和小少爷呆在一起,会传染,不好。”德国大夫很认真地对顾文松说。 顾文松听了他的话,又看了看浑身红疹的客舟,也有些犹豫。他的身子自己清楚,熬不了多久了。想了想,还是叫下人将客舟送回了顾山院子,派了重重士兵将那里包围。 顾山只是冷笑一声,接了客舟回去,和白晴芳一同照顾。 “没事。”客舟挣扎一下,见下人们都下去了,才从衣袋里掏出一瓶药,吃了两片。 顾山和白晴芳对望一眼,却都没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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