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潇湘溪苑 -> 【同人】覆巢之下(弘历×弘旺,微四八,堂兄弟君臣) -> 正文阅读

[潇湘溪苑]【同人】覆巢之下(弘历×弘旺,微四八,堂兄弟君臣)[第2页]

作者:芜雨茹昕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6]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以圌死圌相圌逼
待到弘旺转醒过来,已是深夜。
外伤未愈加之寒邪入体,原本就不够康健的身圌子,经此一遭更是愈发受不得折腾,足足将养了大半个月也没康复,竟然一病就病到了仲春二月。
赫奕带着两队侍卫和甲兵围住府邸的时候,弘旺才刚刚用过药,正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仆从们侍弄昨日从花朝庙会上得来的各色花卉。
万紫千红花团锦簇,本也好看得很,可惜被闯进门的侍卫甲兵坏了气氛,众人受惊之下失手将花盆跌落,转眼就连枝带叶被踩得稀烂,再辨不出半分原来姹紫嫣红的娇圌艳模样。
弘旺暗暗道声可惜,抬眼瞧着缓步迈进府邸大门的赫奕,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舒穆禄氏刚刚从房圌中拿来一件氅衣,两队侍卫甲兵便气势汹汹地闯进门来,转眼就将前院围得结结实实。她不禁心下一慌:“爷……”
弘旺暗暗皱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先回屋。”
舒穆禄氏面色发白:“爷,莫不是……”
弘旺苦笑,几不可见地微微点了点头。
舒穆禄氏眼眶骤然发红,嘎嘎嘴唇,却发不出声,手里的帕子转眼就打湿圌了。
弘旺一怔,不知该如何宽慰,只好勉强笑笑:“例行问话罢了,无妨的。”
舒穆禄氏咬着嘴唇不做声。
若只是例行问话,哪里用得着这样的阵仗,这分明是来缉拿问罪的,十之八圌九要下狱严审。
弘旺见她面上惨然,心里也不好受,沉默片刻又低声劝道:“回屋吧,莫叫额娘见了担心。”
“爷……”舒穆禄氏忍不住哽咽。
弘旺叹气,又复温声劝慰几句,舒穆禄氏才终于哭着点了点头,转身穿过月洞门往后院走。
守在月洞门旁的两个甲兵见状连忙各自伸出手中长矛,“铿”地一叉拦住她的去路。
“圣上有旨,在此捉拿钦命要犯,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走动!”
舒穆禄氏脸色一白,当即顿住了脚。
赫奕见状皱了皱眉,沉吟片刻,摆摆手道:“让她去吧。”
两个甲兵闻言俱都一怔,抬头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人开口道:“大人,这怕是不合规……”
“我说让她进去……没听见么?!”
两人顿时猛一哆嗦,互相望看两眼,不得不收起长矛侧身让开。
舒穆禄氏又复回头,红着眼圈看弘旺,片晌才咬咬牙转身走进后院。
弘旺暗暗松了口气,抬头朝赫奕投去个感激的眼神。
赫奕却没看他,只径自从怀中取出卷明黄的圣旨,朗声说道:“圣上有旨。”
弘旺心头一跳,赶忙端端正正跪下。
“阿其那之圌子菩萨保系大罪之人,朕施恩将其遣往热河披甲,著妻子归一处,赏给奴婢银两,然其不念大恩,安守本分,竟逞强殴圌打朝圌廷官圌员,侵犯朝圌廷法纪,甚属可恶。着交付赫奕锁拿讯问,会同总管古彦明审具奏,彻查事实之经过缘由。钦此!”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甲兵一拥而上押住弘旺,拿了绳索便往他身上捆。
弘旺不由愣住,片晌才回神,任由对方动作粗圌暴地反剪了他的双手将他绑起来,没有反圌抗,只微微皱了皱眉,强忍着绳索勒进皮肉的不适。
不过,他们尚未将人捆好,后院之中却远远地传来阵混乱而嘈杂的争执声。
赫奕脸色一沉,正欲开口斥问,却被人抢了先。
“赫奕!你要想带他走,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额娘?!
弘旺蓦地一震,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哪知押着他的甲兵却以为他要挣扎,抬脚就朝他背后狠踹了脚,手上也跟着狠狠加力,粗粝的绳索绞进皮肉,瞬间就在手腕上勒出两道血痕。
弘旺猝然之下被踹倒在地,下意识地闷圌哼了声,尚未舒缓过来,就听头顶“铿铿”几下轻响,似乎是兵刃接连出鞘的声音。
他心下大惊,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阻止,但被几个甲兵死死按住押在地上动弹不得,脸颊被圌迫紧圌贴着冰冷的地面,坚圌硬的石子划破皮肤,留下道浅浅的血痕。
“额娘……”
他又惊又急,生怕张氏受到什么伤害,努力提气唤了一声。话音未落,背上又复被人狠狠踢踹两脚,弘旺忍不住吃痛,紧圌咬着牙关倒吸了口凉气。
张氏闻声陡然一僵,脚步微滞,半晌才又稳稳踩住脚下三寸高的旗鞋缓步往前走。
眼看刀尖就要扎进张氏的身圌体,手执兵刃试图阻拦的甲兵下意识地一抖,连忙倒退了几步。
“奉、奉旨捉拿要、要犯,阻、阻拦者、死。”
他一边后退,一边哆哆嗦嗦地说话,握着刀柄的手心竟细细密密地沁出了汗。
张氏冷笑两声,脚步未停,依旧镇定而沉着地朝着弘旺的方向走过去。
她抬头冷冷扫视一眼弘旺身边的几个甲兵,目光中的森然阴冷迫得几人无意识地抖了抖,不自禁地纷纷放开弘旺,转手握紧了自己腰间的刀柄。
弘旺察觉押着自己的甲兵松开了力道,顾不得一身狼狈,赶忙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抬头张望过去,却见张氏竟带着府中的一众亲眷闯了过来。
张氏当先在前,身后跟着舒穆禄氏和茂怡氏,永类乖圌巧地牵着舒穆禄氏的手跟在她身边,肃英额则被茂怡氏紧紧抱在怀里,穆腾低头跟在舒穆禄氏身后两步,不着痕迹地帮永类遮挡着周遭甲兵们的长刀和长矛。
弘旺霎时惊出一身冷汗,脸色不禁泛白,尚未开口说话,却听身旁不远处赫奕蓦地一声沉喝:“奉旨行圌事,拦者死罪!”
张氏似是未闻,仍旧径自带着身后的亲眷往前走,只片刻就已走进前院,离赫奕不过两丈。
赫奕面色铁青:“圣谕在此,夫人是想要抗旨么?!”
张氏不答反问:“敢问赫大人,这圣旨上写的,究竟是个什么罪名?”
“殴圌打朝圌廷官圌员,侵犯朝圌廷法纪,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
张氏闻言哼笑,轻轻勾了勾嘴角,倒是当真扯出个微笑来:“我倒不知,从何时起,康熙爷家的嫡亲皇孙,竟然比不上个三藩出身的奴圌才金贵了?赫大人,万圌岁爷该不是糊涂了吧?”
赫奕眼皮子猛地一跳:“放肆!”转念细想,圣旨之中似乎当真没有提过以下犯上……
赫奕顿时面色微变,手心忍不住沁出汗来,半晌才又硬着头皮开口:“菩萨保本就身系大罪之人,蒙皇上施恩至此披甲从军,可他不仅不念主圌子的大恩,还逞强斗殴,致人重伤,本就该当以军法处置!如今皇上下旨要本官审明具奏,已实属法外开恩!夫人……”
话没说完就被张氏冷冷打断。
“逞强斗殴,致人重伤?赫奕,你以为我一个妇道圌人家,就丝毫不知当日之事了么?!”
她猛地上前走了两步,差点撞到不远处一个甲兵的刀尖上,顿时骇得那甲兵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口口声声说我儿不念皇恩逞强殴圌打朝圌廷官圌员,转眼就上报给了朝圌廷要皇上治罪严圌惩,可当初我儿安分守己却差点被陈京打死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要上达天听,求皇上治一治陈京的罪?”
“因为他是朝圌廷官圌员,有品有级,我儿却是被皇上金口玉言黜宗除籍发遣充军的戴罪之身么?”
“赫奕,我告诉你!我儿如今虽然失了皇室宗亲的身份,但他身圌体里流的还是大清皇室的血!是先帝圣祖仁皇帝的嫡亲皇孙!你由着这些个奴圌才这般欺他侮他,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治你的罪么?!”
赫奕闻言一滞,下意识地瞥了眼身旁被几个甲兵团团围住的弘旺,半晌才又低声说道:“本官此行是奉命行圌事,圣谕在此,夫人还是让开为好,以免到时再罪上加罪……”
可惜张氏不领情,听闻此言,当即便趁着身旁的甲兵未曾防备,抽圌出对方别挂在腰上的长刀,转手就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我说了,你今儿个要想带走他,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额娘!”
弘旺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冲上前阻止,却被身边两个甲兵牢牢押住挣扎不开,只急得脸面煞白:“额娘不可!额娘!不要额娘!”
见张氏不为所动,他又连忙转头去看赫奕:“大人!让我去跟她说,让我劝劝她!大人!”
赫奕也被吓得不轻,目光紧紧盯着张氏手上的刀,手心又复沁出了汗。
听到弘旺的话,他微微怔了怔,尚未来得及答话,就见张氏握着刀柄的手又突然用圌力向下一压,刀刃瞬间刺破皮肤,血迹猛地渗出,顺着脖颈滑落下来。
“我说到做到。”
“……”赫奕顿时哽住。
弘旺被张氏的动作吓得差点七魂丢圌了六魄,面上最后一丝血色刹那间退得干干净净,他奋力挣扎着想要冲过去阻止对方:“额娘!额娘不可!万万不可!额娘!!!”
他惶急迫切到极点,可张氏却没有半点动圌摇之色,竟然又复将刀刃生生下压了半寸。
“额娘!!!”
弘旺顿时骇得心神俱裂,连声音都跟着变了调。
他死死盯着张氏,对方面色冷然、手执利刃的决绝模样清晰地倒映在他眼中,激得他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
他的额娘在用命护着他,可是他……
他却因为一己之私而将对方逼到了这种地步。
弘旺心头蓦地涌上股酸苦,眼前止不住地阵阵泛黑,使劲儿闭了闭眼才缓和过来,双手在背后无意识地紧紧交握在一处,直到攥得骨节泛白。
都是因为他。
弘旺口圌中隐隐泛起一股腥甜,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良久,他突然发力猛烈地挣扎了两下,押着他的两个甲兵猝不及防,竟被他生生挣脱了开去。
两人顿时一慌,急忙伸手去抓人,结果却见弘旺竟“噗通”一声朝着赫奕端端正正跪了下去。
“赫大人,让我去劝劝她吧……”
“我求你……我……我求求你……”
跪天,跪地,跪君亲,除此之外,他从未主动跪过任何一个人。
曾经,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让他可以不必这般低三下四委曲求全。
而如今,他的身份虽已不再,但他的自尊却也不允许他作出这等卑躬屈膝的事。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求人,为了他额娘,他心甘情愿。
☆、渊图远算
接连三个响头磕下去,赫奕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侧身避开,上前两步扶他起来。
无奈弘旺拧脾气上来,他不答应就不起。
赫奕额上青筋突突猛跳,眼看张氏脖颈上有越来越多的血顺着刀刃渗出来,他忍不住狠狠吸了口气:“罢了!我答应就是!”
“但我提醒你,你最好能劝住她!否则……抗旨的罪名,我们谁都担不起!”
弘旺闻言大喜,忙点头应下,理好袖口遮住手腕的伤痕,起身朝着张氏走过去。
手执刀刃的甲兵见状纷纷让路,待他走过,才又再次围拢,如同一堵墙,将人牢牢围困住。
尽管弘旺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亲眼看到张氏的伤势,他还是忍不住喉圌咙发堵,赶忙上前夺下对方手中的刀刃:“额娘,您这是何苦……”
张氏没回答,心疼地摸了摸圌他脸颊上的那道擦伤:“……疼么?”
弘旺摇摇头,用圌力从衣衫下摆上扯了块衣襟给她包扎伤口。
张氏顿时眼眶泛红:“傻孩子,怎么会不疼……”
话没说完,弘旺却猛然一抖,脸面瞬间就白了。
张氏一惊,连忙松开了他的手腕:“怎么?”猛地想起什么,伸手就去卷他的袖口。
弘旺下意识地缩手:“没、没什么……”
“别动!”张氏冷喝,脖颈的伤口转眼又开始渗血。
弘旺见状顿时不敢再动,只能由着对方将他特意拉下来的袖口卷起来。
原本白圌皙的手腕上赫然是两道已经黑紫的勒痕,还明显带着血迹。
张氏一怔,抓着弘旺手臂的手狠狠颤了颤,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额、额娘……?”
弘旺愣住,他从未见过张氏如此失态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下意识地揽上张氏的肩,语无伦次道:“我、我没事,一点都不疼……额娘您别这样,别这样……”
“都是额娘不好……他们这样作践你,额娘却护不住你,是额娘没用……”
弘旺闻言一怔,心中猛然涌上股酸涩。
“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
“我当初答应过你阿玛,不论发生什么,都会全力护你周全……”
“从前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往后不会了……”
“他们别想带走你……”张氏冷冷扫视了眼四周全神戒备的甲兵,抬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支发簪:“他们,谁都别想再伤害你!”
弘旺蓦地大惊:“额娘!”
他连忙伸手阻拦,却被张氏轻轻巧巧避了开去。
“赫大人,多谢你肯放我儿子过来,也不算枉费了早年王爷曾与你共事的交情。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带我儿子走,就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赫奕面色一沉:“夫人这是打定主意抗旨不遵了?!”
张氏微笑点头,正待说话就被弘旺抢了先。
“大人可否允我与额娘单独谈谈?”他抬头看着赫奕,暗暗深吸口气,“倘若大人肯允我们单独说两句话,我必保大人能够顺利交差,万不会再有如此局面。”
赫奕闻言冷哼:“我方才允你去劝她,结果却弄成这种局面,我要如何再信你?”
弘旺无从辩驳,沉默半晌,又道:“赫大人,皇上的确下旨要你抓我审问,但人命关天,皇上若知晓今日之事,只怕大人难逃罪责。如今我有十成把握可保大人顺利交差,还能免去大人被牵连问罪之忧,大人何不试上一试?”
赫奕没说话,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他才幽幽开口道:“你真有十成把握?”
弘旺点点头:“不错。”
“那好,我可以允你们单独聊几句。”
赫奕摆手制止了身边想要说话的甲兵:“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倘若结果还是这般……抗旨之罪,罪不容诛,就算出了人命,想来皇上也不会怪圌罪的。”
弘旺暗暗松了口气,这才转身看张氏。
“额娘,我想同您说几句话,您先把簪子收起来可好?”
张氏冷着脸不说话。
弘旺苦笑:“待我说完,您再想抗旨也不迟,到时候,儿子绝对不再拦着您。”
张氏不语,良久才抿了抿唇:“你想说什么?”
弘旺没回答,上前两步扶着张氏走到最近的一处偏房推门进去,见门旁站着两个甲兵,想了想,还是转身关上了门。
两个甲兵见状正要阻拦,却见赫奕冲他们摇了摇头,又硬生生忍住了。
弘旺仔细地将所有门窗关好,确定屋外的人听不到两人的谈话,这才扶着张氏到椅子上坐下。
“额娘,您想回京么?”
张氏闻言怔住:“回京?”
“对,回京。”
“额娘,您想过……要再回京圌城去么?”
再回……京圌城?
张氏顿时有些恍惚了,她怎么会没想过?可有雍正在一日,他们又怎么可能回得去……
“额娘,儿子如今有个法子能让您回京,您可愿听一听么?”
张氏又复怔住:“你……有法子?”
弘旺点点头,却没说话,只端端正正地撩衣跪下朝张氏磕了个头。
张氏一愣:“你这是做什么?”俯身扶住他的手臂,“有话起来说。”
弘旺抿唇苦笑:“儿子还是跪着说的好。”
张氏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法子?”
弘旺不答,片晌才斟酌地开口:“殴圌打陈京一事,其实是儿子故意为之的……儿子……想借着这件事,让皇上将我押圌解回京!”
他用圌力闭了闭眼,手指紧攥着衣摆,咬牙说道:“我利圌用图蒙与我作证,证明是陈京动手在先,我之所以打他,不过是求自保,如此一来,即便定罪,罪名亦不会太重,性命自当无忧。”
“我身份敏圌感,陈京也有官圌职在身,依赫奕之心,必会将此事上报,等皇上亲自裁决……”
“如果皇上得知此事,则定会以为我不念皇恩不肯安分守己,十之八圌九要借机发难,不……”
话没说完,就被张氏狠狠一巴掌掴到脸上,弘旺猝不及防,竟被扇得侧身翻倒,眼前一时有些昏黑,使劲儿闭了闭眼才缓和过来,半边脸火圌辣辣地疼,唇齿间能明显感觉到有股血圌腥气。
他一手撑在地上,一手轻轻在嘴角上抹了把,温热又粘腻,果然是血。
虽然早就料到张氏会生气,可没想到对方竟被气成这样,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招呼上来了。弘旺暗暗叹气,用圌力咽下口圌中的腥咸,端端正正地跪直身圌子:“是儿子的错,额娘切莫动气。”
张氏不说话,面色发白,呼吸也急促,整个人都在控圌制不住地颤圌抖。过了许久,她才缓过几分,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你还知道他会借机发难?!”
“把这样大的把柄送到他手上……你是当真活够了么?!”
“你以为他当初将你发遣充军是手下留情么?”
“不是!他只是没有足够的借口置你于死地罢了!”
“他一直都在等着抓你的错处,而你,竟是上赶着将把柄往他手里送!”
“你递给他的是刀!是足够他正大光圌明将你处置了的屠圌刀!”
“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最后一句更是带着明显的哽咽。弘旺闻言飞快地抬头瞥了她一眼,随后又低敛下眉目抿了抿嘴唇,低声开口道:“额娘说的这些,儿子都懂。”
“不过,儿子还是有几句话想告诉额娘。”
“您先前有句话说的没错,纵然皇上已将我黜宗除籍,但我到底也是圣祖爷的嫡亲皇孙,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嗣。”
“如今阿玛不在了,只留下我一个男丁,虽然我有和儿与稷儿两个子嗣,但却俱都年幼,能否长成尚不好说,倘若皇上此时处置于我,便是绝了阿玛的后嗣。”
“这种事皇上不会去做——圣祖爷亲生的王子皇孙被新继位的嫡亲皇伯逼得绝了嗣,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出去,他的皇帝也就当到头了。”
“因此,皇上不会因我打了陈京就杀我,除非我触了他的逆鳞,私下勾结朝臣、结党营私。”
他微微停顿了下,又道:“我殴圌打陈京之事,可大,亦可小,但不论如何都罪不至死。诚如额娘所言,皇上定会借机处置了我,不论圈禁亦或其他,他都不可能再放任我留在热河,势必要将我押圌解回京,到时候……”
“到时候,纵使他不杀你,也会将你终身锁禁!这样的结果,你可承受得住?!”
弘旺闻言一震,没有做声,只又复用圌力抿了抿嘴唇。
张氏终于明白弘旺的意思了,可事到如今,她就算想要阻止也为时已晚。
她忍不住苦笑,闭上眼靠坐回椅子上,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你长大了,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额娘……额娘管不了你了……”她摇摇头扶着椅子起身,不料眼前突然一黑,顿时栽倒下去。
弘旺赶忙起身相扶,结果却被狠狠甩开,他不由怔了怔,看着张氏步履不稳地一步步走到门边拉开房门走出去,半晌才猛然惊醒般从房圌中追出来。
只是,他前脚才踏出房门,永类后脚就哭着扎进了他怀里。
“阿玛!”永类个子小,还不及他腰高,力气却大得很,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撒手,“阿玛不走,阿玛不走,不要走……”
他还年幼,不懂的东西太多,他只知道,阿玛要走了,不要他、也不要弟圌弟了。
永类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牢牢记着额娘的话:阿玛最喜欢听话懂事的孩子。
是不是他不够听话、不够懂事,所以阿玛才要走,才不要他、也不要弟圌弟了?
“和儿、和儿、错了,和儿、听话,和儿、一定、听、阿玛话,阿玛不走……”
弘旺闻言一怔,原本想要拉开永类的手狠狠颤了颤,顿时没了力气。
他静静地听着永类一遍又一遍地哭着说“和儿听话,阿玛不走”,神色一片木然,良久,他才弯腰蹲下,轻轻搂圌抱住儿子。
“阿玛知道,和儿一直都很乖很听话,所以,不要哭了,嗯?”
“和儿是大孩子了,要帮阿玛好好照顾弟圌弟,照顾额娘,照顾玛嬷,知道么?”
他摸了摸永类的脸颊,伸手解下自己腰上的那只旧荷包:“这是阿玛先前答应要送给和儿的生辰贺礼,保佑和儿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
永类还是断断续续地抽泣,但注意力却明显被弘旺新送的荷包吸引了,不过片晌,就止住了眼泪。他专注地盯着荷包,许久又抬头看向弘旺。
“和儿、想、给弟圌弟。弟圌弟、生病,和儿、想弟圌弟、平安……”
软糯的童声还带着哭音,弘旺忍不住心头一酸,眼眶顿时就红了,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良久才点点头,抱着永类走到舒穆禄氏跟前。
“好生照看孩子。”
舒穆禄氏点头应下,红着眼接过永类,见弘旺转身就走,忍不住又开口唤了他一声:“爷……”
弘旺一顿,却没停下,沿着甲兵们让开的路径直走到赫奕跟前。一旁的甲兵见状连忙又拿来绳索,赫奕看着不远处冷冷盯着他的张氏,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罢了,不用绑了。”
说完,他也不管身后众人的反应,当先踏出府邸,向着军中大牢而去。
☆、明争暗斗
牢圌狱,对弘旺来说,一直以来都是只闻其名。
哪怕当初他曾被圌拘圌禁了十几天,处所也是在偏僻清冷的废弃院落,不论宗人府的大牢还是刑部的天牢,他都从未见识过,更不用说这军中专门用来关圌押重犯的地牢。
地牢处在地圌下,终日不见阳光,比之他曾经被圌拘圌禁的地方阴寒森冷得多,条件自然也更加恶劣,如此春寒料峭的时节竟然连条棉被也没有,石头垒砌的床榻上只稀稀落落地铺着一层干草。
弘旺在榻上坐了不过片刻,寒气便顺着腿脚和脊背渗进了骨子里。
他下意识地抖了抖,搓搓手呵出口热气,带得手腕上的重镣一阵哗啦乱响。
他被圌关在这里已经足足有五日,除去每天来给他送两顿饭吃的小甲兵,他还没见过其他人——既没人来问他,也没人来审他,他似乎被人遗忘了。
当然,只是似乎。
弘旺知道,现在越平静,之后就越危险。五天已足够他想通些事,尤其是,关于圣旨的事。
雍正的旨意下得很明确,要赫奕会同古彦一并审理,但在事发的当日,案子其实就已经审清了。
是赫奕没有如实上奏,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不论哪种,雍正现在只知他打了人,却对事情的始末毫不知情。
这是弘旺当初没想到的,这个意外让他心慌。他与张氏说的那些凿凿之言,全部都是安慰对方的,在知道雍正下旨要重新审问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完全没了底。
这件事里有个致命的破绽,只要稍微仔细些就能发现,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补救。
五天已足够让赫奕与古彦发现这个破绽,然后从破绽入手,最终查问出他殴圌打陈京的缘由。
古彦着人传讯提圌审的时候,弘旺正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目养神,来传讯的甲兵没耐心等他起身,走过去拉住他手腕上的重镣就往外拽,弘旺猝不及防踉跄几步,险些被脚上的另一串镣圌铐绊倒。
用来审问的地方也在地圌下,距离关圌押他的牢圌房不远,不到二十丈的距离,弘旺倒是还有心情去打量路上的环境。
不过,还没等他将这地方再跟京圌城的拘圌禁之所做个比较,身后押着他的甲兵突然用圌力将他推进了一处房间。弘旺不防,趔趄着冲出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圌子,一抬头,就见古彦冷着张脸端端正正地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旁边摆着张八仙桌,而赫奕正坐在八仙桌的另一侧。
弘旺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四周,发现除去离他所站之地的不远处立着方模样狰狞、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毛圌骨圌悚圌然的刑架之外,整个房间里就只有古彦与赫奕坐着的两把椅子以及两人手边的那张八仙桌。
倒是简单又明了。
弘旺抬头看着古彦与赫奕,抿抿唇没说话。
带他过来的甲兵见状沉声喝斥道:“放肆!见到大人为何不跪?!”说着抬脚便要踹他膝窝迫他下跪。
赫奕见状赶忙摆了摆手:“不必了,站着回话就是。”
古彦闻言哼笑了声,倒是没反驳,径自开门见山道:“你殴圌打陈京的事发经过,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今天只是想就几个细节再问你几句话,你务必要如实回答。”见弘旺点点头,他又续道,“我且问你,你究竟为何要殴圌打陈京?”
“……他违例骑马进城,我好言相劝,他却动手打人,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手自卫的。”
“是么?”古彦不置可否,斜挑着眉梢看他一眼,“那你再把当时的情景复述一遍吧。”
弘旺暗暗皱眉,心中已经猜到了古彦的目的,但他无力补救,只能凭着记忆将事情经过重新复述了遍。
“你倒还算聪明,没自以为是地编瞎话。”古彦又复哼笑两声,“说吧,你究竟为何要殴圌打他?”
“他违例骑马进城,又动手打人在先,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手自……”
“你既然在将陈京拉下马后就用锁链将他控圌制住,那他自然也不会再对你造成任何威胁,你殴圌打陈京是为了自保的说辞就完全不成圌立。”
古彦冷冷打断他,目光沉沉地从他身上扫过,突然厉声道:“说!你究竟为何殴圌打他?!”
“陈京动手打人在先,我是为求自……”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古彦冷笑,“赫大人与本官乃是奉旨审案,敢胡言乱语者,罪同欺君!”
弘旺一顿,半晌没有说话。
古彦又复冷笑:“怎么,不说了?”
弘旺不答,良久才又淡淡说道:“打了就打了,没什么好说的。”
“是没什么好说的,还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古彦眉梢一挑,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弘旺身旁不远处的那方狰狞可怖的刑架,“我劝你还是乖乖把实情都说出来,省得过会儿再受什么皮肉之苦。”
“……我说的都是实情。”
“陈京违例骑马进城、动手打人是实情,我为求自保殴圌打于他也是实情。”
弘旺皱了皱眉:“不知大人还要听什么实情?”
“不知本官要听什么实情?”古彦顿时气笑了,“那好,本官这就告诉你。”
“你为什么要殴圌打陈京?”
“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殴圌打他的?”
“只要你肯实话实说,本官可以亲自上圌书替你求情,求万圌岁爷饶了你这回。”
“如何?”
谁在背后指使?
弘旺不由怔住。
他一直以为古彦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他殴圌打陈京的缘由,哪知对方竟将事情引到受人指使上去了!如此一来,他殴圌打陈京这件事的性质就彻底变了,不论他最后指认谁,他都逃不掉一个勾结营私的罪名。
——古彦这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弘旺忍不住咬牙,手指用圌力攥握成拳,静默半晌,才又沉声开口:“陈京违例骑马入城在先,殴圌打鞭笞无辜甲兵在后,我打他只为自保,此事系我一人所为,并无他人指使。不知大人此言怎讲?”
古彦没回答,阴沉着脸冷冷哼笑了两声:“你倒是口风紧。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便成全你。”
“来人,给我绑了,上军杖。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军中的大刑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说完便有两个甲兵听命上前反剪了弘旺的手臂。
弘旺本能地反圌抗挣扎,但被两个甲兵牢牢制住挣脱不得,一个踉跄就被拖拽到了刑架下。
“古彦!”他脸面泛白,狠狠咬了咬牙,正欲开口再说什么,却被人抢了先:“且慢!”
赫奕皱着眉看古彦,冷声问道:“古大人,你这是想屈圌打圌成圌招么?”
“屈圌打圌成圌招算不上,只是想问明真圌相罢了。”古彦摇摇头,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怎么,赫大人是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么?”
不待赫奕开口,他又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我听说,赫大人前些日子去办差的时候,好像有点不太顺利?据说是有人抗旨不遵,以性命为要挟,不准赫大人抓人?”
他冷哼一声:“抗旨不遵可是杀头的大罪,不知赫大人最后是怎么处置的?”
赫奕脸色微沉:“不劳古大人费心。”
“我原本也不愿意费心,可是赫大人,你做的事圣上早就已经知晓,如今也由不得我不费心了。”
古彦冷笑,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伸手自怀中掏出只明黄的卷轴,转身看着赫奕。
“圣上密旨:原拟由赫奕会同古彦共同审理菩萨保殴圌打官圌员一案,但赫奕屡次犯忌、上报之奏折、言辞亦多有偏颇、不实之处甚繁,已有包庇之嫌,故驳回前旨,着古彦一人全权审理此案,务必审明菩萨保殴圌打官圌员一案之缘由,如确系有幕后主圌使之人,则应如实奏报于朕知晓。钦此。”
赫奕倏地愣住,许久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古彦笑眯眯地将圣旨递到他手上,请他验看真伪。
圣旨自然是真的,古彦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假传皇命。
可他上报的折子明明都是据实所写,又哪里来的言辞偏颇?!
这分明便是欲加之罪!
赫奕心中顿时憋了股气,死死地卡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只堵得他脸色铁青,浑身发圌抖。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古彦动了手脚!
“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古大人的兵法还真是没有白读!”
古彦闻言也不生气,只细心地将密旨收好,从从容容地理了理衣衫,扬声喊来几个甲兵:“你们送赫大人出去。”又复面带微笑地朝赫奕拱拱手:“赫大人慢走,恕某皇命在身,不能亲自相送了。”
赫奕面色难看,忍耐许久才没破口大骂,狠狠地瞪了眼身侧的兵卒,重重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古彦得偿所愿,心情本是无比畅快,看着赫奕含怒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可哪想回头却正巧碰上弘旺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中的愉悦之情顿时消散,戾气陡然升到了极处。
“来人,动圌刑!”
弘旺蓦地一震,猛然自思绪中惊醒,眼见两个甲兵拉着他就往刑架上绑,连忙奋力挣扎,那两人措手不及,竟险些被他挣脱,忙使力抓圌住他手腕按住他双肩,抬脚朝他膝窝重重踢踹了下。
弘旺猝不及防,闷圌哼一声跪倒在地,随即便被人强拉住手腕除去重镣,一左一右分别扣了新的锁环,双膝亦被强行分开固定在刑架下方的铁棍处。
“古彦!你放肆!我好歹也是皇亲!你如此滥用私圌刑、屈打逼供,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治你的罪么?!”
“皇亲?被皇上金口玉言黜宗除籍了的皇亲么?”
古彦闻言哼笑:“皇上密旨在此,着我务必要审问清楚你殴圌打陈京的缘由,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本官不过是奉旨审案罢了,皇上因何要治我的罪?”
弘旺脸色骤然一白,用圌力闭了闭眼,紧抿着唇角不再作声。
锁环内圌侧两排细小的倒钩狠狠扎刺进皮肉,带来阵难耐的痛楚,他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尚未缓和过来,手臂便连同锁环一道向上被拉起,直到他被圌迫跪直身圌体。
古彦半眯着眼看他:“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肯老老实实地告诉我究竟是谁指使你的,我一定代你在圣上面前求个情,如何?”
弘旺没回答,偏过脸又复抿了抿唇。
他若什么都不说,古彦最多就是折腾折腾他,没胆子要他的命,但倘若他当真供出来什么幕后主圌使,不论是真是假,雍正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哪怕只是为了活命,他也什么都不能说。
古彦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弘旺回话,眼睛倏地一眯,心中戾气陡然升至极点,冷冷阴笑道:“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打!给我狠狠地打!”
☆、刑圌讯逼供
没有定数,要么想打到他招供,要么……
弘旺暗暗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原本还残余着的几分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
当初他刚被发遣充军来到热河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过一场杖刑。一个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的小甲兵被长官下令“狠狠地打”,因为没有定下杖刑的数目,直到对方咽气,那场刑罚才算结束。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小甲兵被人拖下去时的样子,他甚至接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梦里铺天盖地都是小甲兵血流满地死不瞑目的凄惨模样,每每都能将他惊醒过来。
这次他会不会也被打死……
正胡思乱想间,军杖已狠狠落了下来。
……痛。
包裹圌着沉铅的重杖狠狠砸到脊背上,剥筋断骨般的剧痛几乎瞬间就将弘旺逼出了冷汗,尚未舒缓过来,第二杖又倏忽而至。
弘旺重重一震,猛地紧圌咬住嘴唇,将冲到口边的半声惨呼勉力压圌制下去,身圌体剧烈地颤了两下。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本能地想要躲开砸下来的军杖,但却避无可避,只挣得吊缚着他手腕的锁链叮当作响,锁环内圌侧的倒刺扎入又拔圌出,转眼就将手腕扎得鲜血淋漓。
弘旺痛得几乎要忍耐不住,只感觉军杖仿佛瞬间就从一根幻化成了千跟万根,接连不断地打在他后背上,一下重似一下,似乎要生生将他劈裂成两半。
与鞭圌子抽在身上的那种尖锐到极致的刺痛不同,这是一种狰狞而绵长的痛楚,伴随着耳畔呼呼的风响,重重叠加到一处,震得他好像五圌脏圌六圌腑都要破裂了开去。
冷汗控圌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弘旺死死屏着呼吸,双目紧闭,血色尽失的脸上全是痛苦之色。
他费力地吞咽着从喉圌咙深处不断涌将上来的腥咸血气,意识已是模糊不清,神圌智渐渐涣散之际,竟隐隐约约地记起来,他当初,好像也曾被雍正下令传过廷杖。
那时他才进工部,奉命跟在他阿玛身边学习,他阿玛总是隔三差五就被皇帝叫到养心殿去挨骂。
也不知雍正怎么想的,竟然每每也把他给一道儿拎了去听训,他阿玛跪前头,他跪后头,常常一跪就是两三个时辰,等到皇帝消了火气,他的腿脚早就跪麻了,连起身都困难。
他那会儿不过弱冠的年纪,初出茅庐,涉世未深,还不识得朝堂中的那些明争暗斗尔圌虞圌我圌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阿玛上奏裁减各项日常用度以便节省钱粮的折子明明是按着皇帝意思来的,皇帝却要反过头来斥责他阿玛“时挟私心,遇事拨圌弄,阻挠朕之政事”。
因此,他没能忍住,仗着从前跟雍正关系还好就大着胆子问了出来,结果那只原本应该砸到他阿玛身上的茶盏转眼就砸到了他头上。他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的茶水茶叶,额头上也被杯盏硬生生地砸出来道红印子。
他阿玛见状也顾不上是不是君前失仪,转头就扑过来看他,好在茶水不烫,没伤着他,只是茶盏砸下来的力道很大,他被砸得有点发懵,眼前黑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听见他阿玛一连声地问他:“可曾伤着?”他晕晕乎乎地摇了摇头,心里却委屈至极: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四伯凭什么要拿茶杯子砸他,难道直言不讳也是错?
是不是错,当然还得皇帝说了算,所谓直言贾祸者,古已有之。
只是,雍正被如此一针见血地戳到痛脚,却仅仅朝他砸出个茶碗,已经是明显的手下留情了。
胤禩自然也明白,见儿子并无大碍,暗暗松了口气,转身朝雍正叩首告罪:“皇上息怒,犬子年少不更事,并非有圌意冲撞,还望皇上恕罪。”
雍正不搭腔,黑着脸阴森森地盯着他,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句话:“你还真是教出个好儿子!”
胤禩闻言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犬子出言无状,冒犯天威,是臣教子无方,请皇上降罪!”
也不知哪个字又戳到了对方的敏圌感神圌经,雍正皇帝突然冷笑一声,习惯性地就要拿茶杯砸人,可惜手边早已空了,记起方才那杯子已经被他拿去砸了弘旺,又转手抄起御案上沉甸甸的青铜镇纸,看都不看就恶狠狠地朝自个儿弟圌弟的脑袋上砸将过去。
“教子无方……真是好一个教子无方!”
雍正觉得,他早晚得让这个弟圌弟给活生生气死。
——听听,这都说的是些什么话?!
当初自己破例晋封他亲王,旁人向他称贺,他和郭络罗氏,一个说“皇上今日嘉恩,焉知未伏明日诛戮之意”,另一个说“有何喜可贺?恐不能保此首领耳”,这才过了多久,竟然连儿子也跟着学会御前犯驾了!
雍正气得心肝儿疼,简直恨不能亲手把眼前的人给撕碎了生吞活剥千刀万剐,但当他真的亲眼看见那镇纸“砰”地一声命中目标,瞬间就在自个儿弟圌弟脑袋上砸出圌血来的时候,他却不仅不觉得解气,反倒怒火更胜了——
老八你脑袋被驴踢了?!怎么连躲都不会?!!!
雍正不知又被什么戳到了针尖儿大小的心眼,突然豁地一下从御座上站起来,想都不想就提气屏息高声喝道:“来人!弘旺御前失仪、出言无状、顶撞君上、冒犯天威,拖出去重责七十廷杖!”
雍正大概也是被气糊涂了,但凡他稍稍冷静点都不会下这种命令。
七十廷杖,哪怕只是走走过场,也足以要弘旺的命。
好在这顿板子到底也没落到弘旺身上,关键时刻他阿玛气场全开,一句话就生生把皇帝的理智给震回来了。
“胤禛!只是因为一句话,你就想要弘旺的命?!”
放眼整个大清,满朝的文武大臣王公贝勒敢如此当众直呼圣上名讳的,也只有廉亲王了。
幸好理智回笼的雍正皇帝没有继续发火责骂弟圌弟忤逆犯上,只是黑着一张脸满身寒气地站在御座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弘旺被吓得不轻,一张脸惨白如纸,眼眶却一片通红,紧紧圌咬着嘴唇不敢出声,任由他阿玛挡在他身前拦着那些想要拖他出去行刑的太监。
掌刑的大太监因为顾忌着他阿玛的身份不敢用强,雍正也没有发话,一众奴圌才只好在养心殿里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敢上前请他阿玛让开。
双方僵持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最后还是雍正让了步,挥挥手将众人轰出养心殿,又铁青着脸将他狠狠训斥一顿,命他滚到外殿去罚跪,没有圣谕不准起身。
那时候,他还有阿玛护着,哪怕惹恼了皇帝,也能全身而退,可是如今……
弘旺迷迷糊糊地想:如今,他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
掌刑的刑官刚默数到“二十”,就见弘旺唇边忽地溢出几缕鲜血,接着便身圌体一软,头颅无力地向前垂下,转眼就没了反应,他心里一惊,连忙停下军杖去查看,发现还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去看古彦。
“大人,他晕过去了。”
古彦皱皱眉,含混地应了声,听不出是“哦”还是“嗯”,过了半晌才冷声吩咐道:“泼醒。”
混着冰碴的水兜头浇下,弘旺被刺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闷咳两声,吐出一口淤血,幽幽转醒。
“我再给你次机会,告诉我,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殴圌打陈京的?”
弘旺费力地喘息了两口,抬头看一眼古彦,又复侧过脸轻轻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古彦倒是没生气,缓缓朝前迈了几步走到弘旺跟前,俯下圌身圌子伸出手往他后背上探过去。
弘旺本能地想要躲闪,却碍着被吊缚的姿圌势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古彦动作,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圌体。
背上一片血肉模糊,破碎的衣衫湿圌漉圌漉地贴着狰狞的伤口,似乎只要稍稍用圌力就能挤出圌血来。
古彦不由眯眼,侧目冷冷斜睨了眼掌刑的刑官,那刑官猛地一抖,腿脚发软当即跪了下去。
狗奴圌才敢当面放水!
古彦脸色铁青,心头蓦地涌上股暴戾,他勾着嘴角冷笑两声,伸手就在弘旺后背伤势最重的地方用圌力按了下去。
弘旺猛地仰起头,口圌中顿时溢出声惨叫,但只半声就被他死死咬住嘴唇压了下去,身圌体控圌制不住地剧烈抖动着,带得锁链哗啦啦一阵乱响,额上瞬间冷汗淋漓。
古彦又复阴笑,手指丝毫不做停留,沿着伤口一路按圌压下去,游遍了几乎整个脊背。
弘旺起先还有力气忍耐,直咬得嘴唇鲜血淋漓也不肯出声示弱,到后来,却是痛得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费力地喘息着,整个人仿佛是被从水缸中捞出来的一般,浑身都被汗水浸得透湿,意识也又复有些涣散。
古彦这才露圌出个满意的微笑,在弘旺透湿的衣衫上将手指的血迹擦圌拭干净,又转手从怀中取出个瓷瓶,拿到弘旺眼前轻轻晃了晃。
“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他问,见弘旺闻声抬起眼,努力地凝神看过来,又续道:“番椒,听说过么?这里头装的,是用番椒研磨成的粉。”
“番椒这东西,自打明朝末年才从西域传进中原,因为模样生得喜庆,宫里头一向是拿来当花儿赏的,越是生得红火的就越名贵,也越得那些皇亲贵胄们喜欢,有的甚至能价值千金。不过,这只是在京圌城。”
“你知道么,番椒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黔椒,是云贵一带的称呼。前朝康熙年间的时候,黔地的土苗人因为缺盐,常常拿黔椒代替,炒饭时加一颗进去就能少用很多食盐,后来就传进了军中。”
“跟驻京的军圌队不一样,那些驻外打仗的一向都军粮短缺,何况黔地又地处偏远,更是少盐少油得很,所以,土苗人用黔椒代替食盐的做法一经传入,立刻就在军中流行了开来。不过,黔椒传入军中以后,最重要的作用却不只是代替食盐。”
他声音温和,微微上圌翘的嘴角却带着几分难辨的阴狠和残圌忍:“据说有一次,他们抓到了一个南边来的探子……那探子脾气硬,照例审问的时候什么都不肯说,军中能用的大刑都上了一遍却也什么都没问出来,最后他们没办法,只好用了一个绝招……知道这个绝招是什么吗?”
古彦又复轻轻晃动了两下手中的瓷瓶,微笑道:“他们将黔椒碾成粉末,涂到了探子的伤口上。只用了不到小半瓶,那探子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弘旺没作声,呼吸却下意识地滞了滞,低垂着的眼睫微微颤圌动几下,手指本能地紧紧圌握到了一处。
古彦倒是沉得住气,半晌不见他应声也不焦躁,只轻轻拔开了瓷瓶的盖子,一边在手中把圌玩,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弘旺血肉模糊的后背,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他才再次开口问话。
“说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的,嗯?”
好了,修改完的存稿都发完了,以后都木有粗长了O(∩_∩)O
嗯……想了想还是想求一波回复,想知道小可爱们对剧情有什么看法没,或者聊聊其他的也行……
第一次写偏历史考据向的文,真的是各种忐忑,看别的大大都觉得文笔超棒、古风韵味十足,自己的文笔写历史向的就感觉简直是在毁文毁历史……
接受所有友好而温柔的交流与指正,发现有BUG也欢迎指正~
希望有在看的小可爱能够积极留言~每一条留言我都会认真看并且回复的~么么哒~
☆、父子君臣
弘旺仍是沉默。
直到古彦耐心即将告罄,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哑着嗓子低声开口:“真的没有人指使……我打他,其实是为了报复他当初欺圌侮我……”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语速也慢,断断续续地混杂着轻圌喘,用了近十息的功夫才说完。
“哦?”古彦闻言皱眉。
这件事他有印象,弘旺当初差点被陈京给折腾掉半条命,恰巧被赫奕撞见才救下来,过后他为了避免陈京再惹麻烦,便将弘旺的身份告知了对方。
这个理由听上去倒也能说得过去,只不过……
古彦眯了眯眼,手指沿着瓷瓶口来回摩挲几遍,半晌又复冷笑:“你还真是不见棺圌材不落泪!”掀起眼皮看了眼还跪坐在地上的刑官,冷声吩咐,“你,拿着这瓶番椒粉往他背上撒,不招供不准停……”咬牙,“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弘旺闻言狠狠一颤,随即哑声苦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他暗暗吸了口气,强撑着抬头看古彦,“这等空穴来风子虚乌有的事,我不会认……”也不能认,认了就是死,他只想回京,不想死。
可是,要说他不怕,那也是假的。
弘旺不知道番椒粉直接抹到伤口上到底会是种什么滋味,但他曾经尝过这种舶来品的味道,只是一小口就几乎要烧到心底里去,那种过圌度的刺圌激,直到如今都让他记忆犹新。
那时候他尚不过冲龄,恰逢他阿玛生辰,九叔、十叔、十四叔都来府上给他阿玛庆寿。
十四叔拿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小半个番椒逗他,告诉他,这东西不仅长得好看,还好吃,味道堪比皇祖父赏赐下来的宫中御宴。
他正是贪嘴的年纪,又听得好奇,忍不住抢过来咬了一口,结果自是被辣得够呛,灌了整整两大碗的冷水都没缓过来,眼泪汪汪地躲在他阿玛身后直吐舌圌头。
十四叔就看着他笑,被他阿玛骂得狗血淋头也还是笑嘻嘻的模样:“我就是逗逗他,谁让八哥你养出来的儿子这么有趣?”
他阿玛没接茬,只狠狠瞪了十四叔一眼。
那天,他阿玛教给他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你们关系再亲再近,也要提防三分。”
他点头应下,却不甚明白,犹豫半晌还是问道:“阿玛的意思是,就算血缘至亲也不可全信?”
他阿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院子角落里那株早已凋落殆尽的腊梅出神,许久才抬手摸了摸圌他的头,轻声说道:“对,血缘至亲也不可以。你要记住,有时候,越是至亲之人,带给你的伤害才越大,他们往往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万圌劫圌不圌复。”
他阿玛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平静,语气也淡然,可他不知为何却总觉得他阿玛其实很难过。
他那时年纪还小,很多事情即使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也还是想不通透,直到后来他阿玛病重,雍正来要他阿玛移榻回府,他才终于隐隐约约地想明白,他阿玛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会儿还是康熙五十五年的九月,他阿玛染患伤寒,沉重难医,日渐病笃。
雍正进屋的时候,他阿玛才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贴身的大太监高严正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他阿玛用圌药。他那位性圌情泼辣的嫡母郭络罗氏瞧见雍正进来,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也不等雍正说话,嘴角一勾就开始冷嘲热讽。
“哟,不知圣上今儿个又有什么话要王爷带给我家爷?是不准延医,还是不准用圌药?”她冷冷哼笑两声,“或者是眼看我家爷病得厉害,怕损了他一世英名,又派了个不入流的太医来勉力医治?”
雍正阴沉着脸不说话,倒是跟他一起来的诚亲王沉不住气,高声呵斥道:“放肆!”
早就听说老八家的媳妇儿是个嘴毒的,如今看来,这郭络罗氏不仅嘴毒,还没规矩,竟敢肆无忌惮地讥刺圣祖爷。
胤祉气得不轻,抬手哆哆嗦嗦指着她,空有满肚子经纶诗赋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郭络罗氏不理他,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走到屋门旁边,手里的帕子往上一甩就开口撵人:“这园子庙小,供不起两位爷,两位爷要是没事儿,就请回吧。”说完就唤了奴圌才来送客。
雍正皱眉,抬眼朝还靠在床头上喝药的人瞥了眼,不急不缓道:“皇阿玛南巡即将路过此地,还请八弟即刻迁回城中的府邸静养,以免到时再有不便之处。”
郭络罗氏闻言一怔,随即忍不住咬牙:“养个病还能有何不便?!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家爷病成什么样了?!”
“当初不分青红皂白就斥责我家爷,罚俸停薪革职免差也就罢了,人病了还不准延医用圌药又是个什么理儿?好容易良心发现,让十四弟带来个太医给瞧瞧,却根本没什么用,到如今人都……他竟然还要逼着人移榻?!都说天家无情,今儿个我算是当真见识到了!”
郭络罗氏几乎当场红了眼,也不管这些话到底说得还是说不得,冲着雍正和胤祉就是一顿抢白。
弘旺躲在内室的屏风后面听得心惊,胤祉闻言也是又气又骇:“放肆!你敢辱圌骂皇阿玛?!”
郭络罗氏听得此言,心中更是气恨,连声冷笑道:“汉圌人有句古话: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他既做得,旁人却说不得么?还有你们这些做兄弟的……”
话没说完,就被雍正冷声打断:“皇阿玛如何,尚由不得你来指摘。我等要八弟移榻回府,自也是挂念八弟病势,忧心他于此静养会多有不便。且此处又是圣驾经由之御路,所关非细。你如今这般行径,将置皇阿玛于何地、置八弟于何地?!”
郭络罗氏闻言骤然变色。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
弘旺虽然年幼,却也初初懂得了些人情世故,雍正这话明着说的是郭络罗氏,暗地里却是直指他阿玛纵容妻妾污圌蔑圣躬、公然违逆。他忍不住偷偷从屏风后探出头来,朝他阿玛看了一眼。
他阿玛脸色苍白殊无血色,闻言冷冷勾了勾嘴角:“雍亲王何必与个妇道圌人家为难?臣便只剩下半口气,也万万不敢做那等有碍圣躬之事,拂逆了诸位兄弟之好意。”转头吩咐高严,“扶爷起来,咱们这就换个地方。”
高严闻声却不动,只红着眼眶看他阿玛:“爷,您的身圌子哪里经得住……”
“别让爷说第二遍!”
这是弘旺第一次见他阿玛冲高严发火。
高严闻言哽住,眼看他阿玛强撑着要从榻上起来,赶忙上前相扶。
他阿玛到底病得厉害,纵是有高严相扶也站不稳,一双手无力地撑着床柱,不住声地咳嗽,过了良久才稍稍缓和些。抬眼瞥见雍正和胤祉还站在门口,胤禩心中终是忍不住一阵气苦,咬牙讥刺道:“两位王爷莫不是要亲眼看着臣下一步一步走回家去,才肯放心地回去向皇上复旨?!”
他身圌子虚,说话的气息也弱,但一字一顿地却仿佛是从牙齿缝儿里挤出来的一般。
胤祉心中本就窝着团火,听闻此言,当即就要喝骂,但才开口就被雍正拽住袖子打断了。
“三哥!”
雍正看着胤祉摇摇头,又抬眼看了看他阿玛,半晌才拉着胤祉离开。
只是,他们两人前脚才离开,后脚他阿玛就撑不住又复昏圌厥过去,直至回府后第五日才清圌醒。
后来,他阿玛病愈。许是觉得心中有亏,圣祖爷不仅复了他阿玛的俸银俸米,还下旨让他从康熙五十六年的三月初七开始入内廷行走,与众多王子皇孙们一道读书习字。
对他而言,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弘旺忍不住苦笑,死咬着牙忍耐着后背上彷如凌迟重辟、抽筋去骨一般的剧烈痛楚,脑海中拼命回想着从前的那些往事,试图能够稍稍分散些注意力,减轻几分痛苦,可惜却没什么用处,研磨得极细的番椒粉被直接洒到绽裂流圌血的伤口上,撕心裂肺般的痛楚瞬间便一层压着一层翻涌而来,如同用最锋利的尖刀凌迟着皮肉,至直见骨。
他几乎要克制不住从喉圌咙深处溢出来的呻圌吟,整个人都抖得厉害,手腕上的锁链跟着哗啦啦轻响,眼前明明灭灭泛着昏黑,呼吸也混乱不堪,面色淡如金纸,周圌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浸透,豆大的汗珠接连不断地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到地面上,转眼就晕开了一滩水渍。
过圌度剧烈的痛楚沿着脊背的伤口游走,只刹那就融进了四肢百骸,他下意识地大口喘息,呼吸极尽粗重和急促,在安静到近乎死寂的地牢中,显得异常清晰突兀。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极致痛楚,疼到极处,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全部湮灭,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向古彦示弱求饶,他已经撑到极限了。
“我再问你一遍,究竟是谁指使你的,嗯?”
古彦的声音传进耳中,模模糊糊不甚清明,弘旺竭尽全力凝聚起精神,缓缓眨了眨眼,良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吃力地嘎了嘎嘴唇,断断续续吐出几句话。
只是,他声音低弱已极,若非古彦站得近,根本就不知道他出了声,更别说听清他的话。
古彦下意识地皱眉,侧目看了眼弘旺身旁的刑官:“他说什么?”
那刑官闻言顿时面色发白,抿着嘴唇犹豫许久,才哆哆嗦嗦地开口说道:“他……他说,幕、幕后、主、主圌使,是、是……”
“是谁?”
那刑官不敢回答,额上薄薄地附了层冷汗,原本就发圌颤的手愈发圌抖得厉害,直到古彦面露不耐,又复催问了两遍,才终于狠狠心,用圌力闭了闭眼,咬牙说道:“是……是大人您!”
另外,本章附赠欢脱小剧场一枚~
【欢脱の小剧场】
弘小旺:古彦,咱俩以前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对吧?
古彦:嗯……以前是没有。
弘小旺:那你为啥还要害我?
古彦:……我没害你。
弘小旺:你对我用圌刑!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还让刑官往我伤口上撒辣椒粉!你想要我的命!
古彦:……我没想要你的命。
弘小旺:你逼我招认什么幕后主圌使,就是想借我皇帝四伯的手弄死我!
古彦:……我是想让皇上弄死赫奕。
赫奕:……
弘小旺:你脑袋被驴踢了么?!皇帝四伯要是知道我跟赫奕这样的前朝重臣搅和在一起,第一反应必须是先灭了我,然后再回头去找赫奕的麻烦,知道么?!
古彦:为什么?
弘小旺:……(懒得解释)
赫奕:……因为他爹是八爷。
古彦:所以?
赫奕:……八爷在朝中素有贤名,八圌爷圌党圌党圌羽众多,势力庞大,是皇上的心头大患。
古彦:我知道,所以我才想用这个由头弄死你么!
赫奕:……皇上忌惮的是八爷和他的残余势力!他如果知道弘旺跟我有勾结,首先想到的肯定不是惩处我,而是怀疑弘旺在利圌用八爷的残余势力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懂?
古彦:……懂。所以,我这是一石二鸟。
弘小旺:我屮艸芔茻!!!古彦***真想弄死我?!为什么?!爷到底哪里招惹你了?!
古彦:你是没有招惹过我……可你招惹我表妹的弟媳的哥圌哥的嫂圌子的妹妹家的外甥了呀!你还把他打成了重伤,这过去都一个多月了还在床圌上躺着养伤呢!我表妹的弟媳的哥圌哥的嫂圌子的妹妹都跑我这儿哭了大半个月了!
赫奕:……
弘小旺:……古彦你这么护短,你媳妇儿知道么?
古彦:……
自己dd,求留言


☆、山穷水尽
“混账!”
古彦顿时勃然变色,心中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戾气瞬间暴圌涨到极致,他想都没想就抄起搁放在刑架边的军杖狠狠朝弘旺抡了过去。
弘旺本就伤重,哪里还能挨得住他盛怒之下的这记重击,一杖砸落到后背,当即便激得他气血翻涌,“噗”地喷圌出来一大口鲜血,原本就惨淡的脸愈发没了血色,苍白得几近透圌明。
站在他身旁的刑官见状吓了一跳,眼看古彦第二杖又要落下来,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慌忙伸手去拦:“大人!不能再打了!大人!”他深吸了口气,顶着古彦杀圌人般阴鸷狠厉的目光,战战兢兢开口,“您这一杖若是打下去,他……怕要真的死了!”
他这话倒是没夸大,军杖不同于普通的刑杖,杖上裹了极重的沉铅,像古彦这般毫无章法地十成力气打下去,不出三下就能要人性命。
古彦阴沉着脸不说话,手中的军杖丝毫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那刑官只好强撑起笑脸再接再厉:“大人,您想想,您如今是在奉旨审案,这人犯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先给打死了,您到时候怎么跟皇上交差啊?”
古彦闻言倏地眯了眯眼,盯着那刑官的目光好像一把冰刀,仿佛要生生将对方给盯穿了似的。
“人犯什么都没说?”
刑官一愣,瞬间冷汗浃背,忙不迭点头:“没说、没说!人犯什么都没说!”
古彦冷笑不语,片晌才眯着眼哼了声:“也罢,来日方长,那今儿个就先审到这儿吧。”
他侧目看了眼不知是醒是昏的弘旺,眼底蓦地闪过丝狠厉,又冷声吩咐道:“好生把他给我看住了,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就放他下来,要是一直不想说,水和饭食就都不用送了。”
那刑官慌忙点头,连声应是,直到古彦转身离开,才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回头去看弘旺。
“你……你还好吧?”
他虽是应得干脆,但弘旺伤得重,倘若真按古彦的吩咐,八成会出事。
弘旺闻声吃力地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一张脸半隐在暗处,让人看不清神情。许久,他才哑着嗓子道了句:“多谢。”
只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好像拼尽了他的力气,不知扯到何处的伤,又硬生生地咳出一大口血。
刑官见状顿时面色大变。
身为掌刑的刑官,他比谁都了解,在这种情况下咳血意味着什么。
怕是……伤及肺腑了。
刑官又复蹙眉,看着弘旺愈发灰白难看的脸色,忍不住开口劝道:“古大人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我劝你还是早些认了罢,何苦……何苦遭这样的罪呢?”
弘旺不说话,将头歪靠在被高吊着的手臂上,紧闭着眼轻轻地喘息,尖锐而绵长的痛楚从背后断裂的伤处弥散开来,沿着经脉传递至四肢百骸,连每一次清浅到极点的呼吸都带着令人战栗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攥握住手腕上的锁链,力道之重,几乎堪堪要将锁链深嵌进掌心的皮肉中去,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转眼就湮灭在地砖的缝隙里消失不见。
“……你如今伤得不轻,再这么下去……汉圌人有句古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又何必……”
那刑官真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劝了个遍,直说得舌干口燥唇敝舌焦也没见弘旺做出什么反应。他最后也没了耐心,眼看用饭的时辰将至,思虑半晌,还是按照古彦吩咐断了弘旺的水和饭食。
本以为对方重伤在身,饿上一顿也就顶不住了,可哪知,弘旺竟然硬生生地扛了两天。
第三天,那刑官终于沉不住气,遣人将情况报给了古彦。
古彦赶到地牢的时候,弘旺已经昏圌厥多时,整整五大桶冰水浇下去才终于被激醒过来。
他下意识地舔圌了舔唇边残留的水,本能地渴求更多:“水……给、咳咳……咳……”
话没说完,却接二连三地咳出来好几口血。
古彦皱眉,扭头看身旁的刑官。
“大人恕罪,是……是属下先前行刑时失了分寸,人犯被伤及肺腑,所以……”
古彦闻言眯眼,半晌才轻哼一声,又复问弘旺:“想清楚了?你殴圌打陈京,是受何人指使?”
弘旺没回答,只是不停地咳血。
他看似是被冷水激得清圌醒了过来,可实际却仍处在昏迷边缘,只隐隐约约听到耳边似乎有人在向他问话,却做不出反应,脑海中的印象还迟缓地停留在他当初于京圌城禁所中被看圌守断水断食的时候。
那是他被圌拘圌禁后的第三天,禁所的看圌守不知何故突然断了他整整两日的饭食,他抵受不住,就找看圌守理论,结果却被看圌守一顿奚落。
“呵,吃饭?你以为你谁呀?还想吃饭……信不信连水也给你断了!”
他气得不轻,却也不敢跟对方硬碰,对方能无缘无故断他饭食,还有恃无恐地奚落威胁他,十之八圌九是受了上面的指使。
俗话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事到如今,他除了忍,什么办法也没有。
可他没想到,负责关圌押看圌守他的几个奴圌才,竟然真的连水也给他断了。
那会儿他已经足足有五天没吃过饭食,入口的东西就只有每天的两碗冷水。
他饿得头晕眼花全身无力,迷迷糊糊地靠在床榻上昏睡。
负责送水的看圌守见他一直没动静,耐心告罄,松手就将盛着冷水的碗打翻到了地上。
“不想喝水了是吧?成,那打今儿起,你就甭想再见着一滴水了!”
他那时正昏沉得厉害,只隐隐约约地听见对方似乎说了这样一句话,但却没有力气回应,没多久他就迷迷糊糊地又昏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已是入夜的时辰,而他是被硬生生渴醒过来的。
他口圌中干得厉害,下意识地舔圌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圌咙里仿佛烧了团火,又涩又疼,好像被人拿刀子在嗓子里来回磋磨似的。
他强撑着从床榻上爬起来,因为饿得过头,眼前忍不住一阵阵泛黑,咬牙深吸了两口气才舒缓过来,跌跌撞撞扑到房门边,用圌力拍了几下门板。
“劳烦……劳烦,给送点水喝吧……”
一句话接连重复了三五遍也没见有人应声,弘旺没力气再喊,沿着房门坐到地上,靠在门板上闭目养神,正昏昏沉沉间,却听门外忽然传来几句带着醉意的谈话。
“你说,五阿哥让咱们不给他饭吃又不给他水喝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还能什么意思,有过节,想趁机报复,又怕留下什么把柄不好收场,所以就只能用这些阴损的法子呗!我可是听说了,这位五阿哥,一直就看他这堂圌哥不顺眼……”
“啊?为什么呀?”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据坊间传言说,五阿哥与三阿哥自小关系甚笃,三阿哥如今因着前廉亲王之故而获罪,五阿哥因此记恨上了他这位堂圌哥也说不定……”
弘昼与弘时自幼关系甚笃?他怎么不知道?
弘旺昏昏沉沉地想,原来这般使人变着花样磋磨他的人,是弘昼。
他暗暗皱了皱眉,对于这个从小就对他怀有一种莫名的敌意的小堂弟,他向来都是避而远之的。
其实,他起初也想与这个弟圌弟好好相处,但不知为何,对方自一开始就对他怀有很深的敌意,他的每次示好都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圌股。弘昼不仅对他爱答不理,还次次都跟看仇敌似的对他冷嘲热讽,久而久之,他与弘昼的关系也就淡了。
也不知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弘旺想不出来,也没有力气去想,他渴到极点,下意识地一遍一遍吞咽着口圌中已经几近干涸的唾液,仿佛是想要从中汲取到更多的水分。只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自己口圌中的唾液似乎带了股浓重的血圌腥气,呛得他忍不住连连闷咳。
“大人,再这样下去,恐怕……”刑官见状面露忧色。
古彦皱眉不语。
肺腑之伤,可重可轻,如果当真出了人命,他十之八圌九要吃不了兜着走。
古彦心下烦躁,他费尽心思、不惜欺君罔上才从雍正那里挣来这么一个机会,结果事到临头还没等他把赫奕这个死对头给撂下来,反倒先要搭上自己个儿了。
眼看弘旺昏昏沉沉吐血不止,古彦恨得直咬牙,险些压圌制不住心中那股翻滚不息的怒气。
“把他放下来移到旁边牢圌房的榻上去,再去找个军医,好生给他瞧瞧。”
古彦用圌力闭了闭眼,暗暗深呼吸几口,强圌迫自己冷静。
现在不是他恼怒气恨的时候,弘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真的没法向皇帝交差了。
只是可怜了那位让刑官火急火燎强拉过来的老军医,已是古稀的年纪,老眼昏花颤颤巍巍,被小跟班半掺半扶地架到床榻旁给弘旺诊脉。
从卯时初一直诊到辰时末,古彦追问了足有数十遍,他才终于哆嗦着手摸圌摸花白的胡子,摇头晃脑地说道:“瘀热互结,壅滞于肺,闭阻三焦,气滞血瘀,此乃外邪犯肺、水热壅滞之象啊……”
他一咏三叹般地连连叹了数口气:“唉,年纪轻轻就遭这样的罪,真是造孽喽……”
古彦没耐心听他感叹,出声打断道:“他到底还有没有的救?”
老军医不说话,摸圌着胡子沉默大半晌,又复叹气:“老朽医术不精,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古彦闻言当即变了脸色,一把拽住老军医的袖子:“葛大夫!”
老军医猝不及防被拽得踉跄半步,差点栽到床圌上趴卧着的弘旺身上,幸好身旁的小跟班眼明手快将他扶住。
“古大人哟,老朽是真的无圌能为力……”
葛大夫借着小跟班的搀扶,颤颤巍巍地又捋了把胡子:“我实话跟您说,他呕血不止,是后背上的断骨刺穿了肺脉所致,要想救,得先开膛破肚取出断骨才行……这,您让老朽怎么救……”
他连连摇头,伸手指指搁在床榻旁边的药箱子,示意扶着他的小跟班拿起来背着。
可惜小跟班却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榻上的弘旺看,半晌,忽然抬头对古彦道:“我有法子能救他。”
“你?”古彦一怔。
葛大夫也是愣了愣:“你能有什么法子?”
小跟班但笑不语,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颗老旧的桃木珠子,递给站在他身后的刑官:“劳烦这位大人拿着这颗珠子去营中医馆找位名叫赵圌学圌敏的医官,就说元四公子有请。”
那刑官闻言面露狐疑,看看小跟班,又抬头看古彦:“大人……”
古彦不语,目光来回在小跟班身上打量,突然发觉对方有些眼熟,但却一时记不起究竟于何处见过。
他不由暗暗皱眉,半晌,才问道:“你不是营里的医官吧?”
小跟班没回答,葛大夫见状接话道:“大人明圌鉴,他是老朽的外孙,自幼就跟着老朽行医的。”
“元四公子是谁?”
“这……”葛大夫哽住,小跟班闻言笑了笑:“小的姓元,家里行四,所以名字就叫元四。这公子二字,不过是朋友间的戏称罢了。”
“是么?”古彦又复拧眉,“这珠子……”
“是赵大夫给的,有这珠子,他便有求必应。”元四解释道。
古彦将信将疑,眯眼盯着元四,半晌,终是蹙着眉点了点头,示意刑官去寻人。
且不管这元四到底是何来历,弘旺的伤却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弘旺昏沉得厉害,接连呛咳出好几口血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处何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人从刑架上放下来抬到了床榻上,接着又似乎是有谁过来给他诊脉看伤,耳边恍恍惚惚地听到有人在说话,除了古彦,还有一个声音很是耳熟。
他努力想要分辨清楚,却做不到,意识再度涣散,又复彻底陷进一片黑圌暗。
☆、柳暗花明
待到弘旺重新恢复意识,耳边那些朦朦胧胧的说话声已经听不见了,四周有些安静。
他睁开眼的时候尚有几分昏沉,反应也慢,怔怔地呆愣许久才想起来动了动,哪知后背却猛地窜上来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刺痛。弘旺忍不住闷圌哼一声,眼前泛黑,额上转眼又沁出汗来。
还未等他舒缓过来,耳边又猛然响起声惊呼:“你醒了?!赵大夫!赵大夫!他醒了!他醒了!”
弘旺顿觉耳中一片嗡嗡乱响,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直到眼前晕黑散去,他才终于彻底清圌醒过来,朝惊呼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却见一个陌生的小甲兵正龇牙咧嘴地朝他笑。
“谢天谢地,你可终于醒了!”
小甲兵双手合圌十朝天拜了拜,看弘旺脸色发白,额上见汗,赶紧拿了汗巾给他擦圌拭。
“是不是很疼?赵大夫说,麻沸散的药效过去之后,断骨的地方会疼上好一阵子,你先前昏睡着没感觉,这会儿醒了怕是得受罪,你先忍忍,过会儿赵大夫就来给你换药……”
弘旺没说话,只是任小甲兵动作,许久,他才开口道了句谢。
他伤得重,昏睡了许久,又接连多日未进米水,不仅嗓子干哑粗粝得厉害,身圌体也虚弱,说话明显中气不足。小甲兵见状又赶忙去给他倒水。
弘旺渴得厉害,一口气灌下半碗水也没舒缓过来,但小甲兵怕他喝太多受不住,见他面色略略好转了些,就不敢让他再喝,只扶他侧卧到床榻上休息。
“不知……”弘旺看着小甲兵,感觉对方的年纪似乎跟他差不多大,“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他微微犹豫了下,开口询问道,“还有,这是哪里……”
只一眼他就看出来了,这里不是军中的地牢。
“哦,这儿是热河行宫里一处荒废的院落。至于我……”小甲兵嘿嘿一笑,“我是奉圣旨和赫大人之命在此监圌禁看圌守你的守卫,叫达崇阿。”
监圌禁?看圌守?热河行宫?
弘旺愣了愣,沉默半晌又试探地道:“你是说,皇上将我拘圌禁于行宫,由你奉命看圌守?”
“也不止是我,还有观音保、柏起图和额伦特,我们四人轮流看圌管。”达崇阿回答,“不过,你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都是我在守着的。”
他小心地避开弘旺身上的伤,帮对方安顿到一个舒服的姿圌势,见弘旺面色灰败难看,额头上也冷汗淋漓,只当他疼得厉害,又复出言安慰道:“你且忍耐着些,赵大夫很快就会来换药的。”
弘旺没说话,只怔怔地出神。
他没想到,雍正竟然没有下令将他押圌解回京,而是就地关圌押。
雍正为何下会这样的旨意?他是不是一辈子都回京无望了?是不是整个余生都要被圌关在这里?
他不知道,他心中惶乱已极,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身圌体的颤圌抖,心脏急速地在胸腔中跳动,叫嚣着想要冲破圌身圌体的束缚。
直到赵圌学圌敏来给他换药,后背伤处的剧烈痛楚才将他从这种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中拖拽回来。
“是你?”
弘旺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一时有些怔愣。
赵圌学圌敏点头,边仔细给他换药查验伤处,边叹气:“幸好是我,才从鬼门关把你给拉回来。”
弘旺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轻声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往后不论你有何事,我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与赵圌学圌敏其实并无深交,两人之所以会认识,还是因为弘时。
那会儿还是雍正元年,刚进腊月,弘时的长子永珅就生了重病,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都道小阿哥只有三五日好活了,永珅的生圌母钟氏闻言几乎要哭瞎眼,哀着弘时无论如何都要救救幼子。
永珅时年虚龄三岁,圆圌滚滚胖乎乎的很是可爱,性子一点也不像弘时那样刻板,反倒爱笑得很,也不认生,谁抱都不哭。
弘旺见过几回,对这乖圌巧的小阿哥印象很深,听闻对方重病,就央着他阿玛递了折子进宫探望。
赵圌学圌敏就是这时候被弘历带进宫去给永珅看病的。
弘旺起初见对方年纪似乎与他相仿,还以为是宫里太医院未入流的医士或者医员,问过弘时才知道,赵圌学圌敏是个走方的郎中,不知因何缘由而结识了年方十二的弘历,还深得对方的信任。
如今恰逢永珅重病,弘时急病乱投医,想起弘历曾说此人医术了得,上报过雍正之后,就赶忙让弟圌弟将人请进了宫。
可惜永珅的病症起得太急,又错过了最好的救治时段,赵圌学圌敏倾尽全力也不过是将他的性命多延长了一个月。雍正二年的正月初六,虚龄四岁的永珅还是病逝了。
弘时虽然伤心幼子最终早殇,但对赵圌学圌敏却十分感激,还拉着弘旺和弘历作陪,亲自去了趟赵圌学圌敏在京圌城的暂居之所道谢。
“能救你一命就是我的造化,这话可折煞我了。”
赵圌学圌敏听弘旺这么说赶忙摆了摆手,见他面色惨淡,又劝慰道:“你且莫要多想,思虑过重也会伤身。小四爷临走前托我给你带句话,让你只管好生养伤,旁的事毋用多虑,他会想法子让你尽快回京的。”
弘旺一愣:“他……他来过?”
赵圌学圌敏点点头:“不眠不休地守了你四天,直到前日京里发了旨,他才走。”
弘旺怔住,片晌,轻嘎两下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又复低下头沉默不语。
如果弘历知道,这次的事情完全就是他自作自受,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忍不住苦笑,用圌力闭了闭眼,良久才又睁开,抬头看向赵圌学圌敏:“恕轩,我……”猛然瞥见不远处守着的达崇阿,又连忙打住话头。
赵圌学圌敏听他欲言又止,见达崇阿还守在门口,心中顿时了然:“他是自己人,有话但说无妨。”
弘旺又复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达崇阿。
“赵大夫曾治好了我额娘的恶圌疾,又救过我性命,于我是有大恩的。”达崇阿解释道。
赵圌学圌敏微笑着补充:“我也已经与他交代过了,你,还有小四爷的身份。小四爷临走前嘱咐,要他务必好生照看你,你有何吩咐就尽管直言,他必会尽心竭力的。”
难怪对方待他的态度如此不一般,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缘由。
弘旺暗暗叹气,又向赵圌学圌敏道了声谢,沉吟半晌,才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不过有几句话希望恕轩能代为转告,请四……小四爷不必再为我的事费心。前车之鉴犹在,只望他谨言慎行,莫要受我所累,倘或因我之故再受牵累,我虽万死也难辞其咎。”
他苦笑一声,“我欠他的恩情这辈子已是偿还不清了,唯等来世再报罢……”
赵圌学圌敏闻言皱眉,沉默良久才点头应下:“好,等你伤好我就回京,到时定会将这些话带到。”
“有劳了。”弘旺低声道谢,轻舒一口气,精神松懈下来,顿时觉得困倦疲累到极点。
赵圌学圌敏见状,忙扶着他侧躺到榻上休息:“你且好生歇息,等用过稀粥之后再用圌药,我先行告辞,你如若有任何不适,都只管让达崇阿去营中医馆寻我便是。”
弘旺点头应下,眼见赵圌学圌敏出门离开,这才缓缓闭上眼。
事到如今,回京之事唯有从长计议另谋他法,可不论如何,他都不愿弘历再搅和进这潭浑水。
(本章待续~)
——————
注:因行文需要,所以更改了一下赵学敏的出生时间,从约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更改到康熙四十年(1701年),提早了18年。赵学敏,字恕轩,是乾隆年间著名的医学家、走方医,著有《本草纲目拾遗》和《串雅》。
后半章暂时先不更了,本章附赠欢脱小剧场~
【欢脱の小剧场】
弘小旺:(皱眉)赫奕,你胆儿肥了啊,竟然敢假传圣旨?!
赫奕:(无辜脸)我没有。
弘小旺:(不相信)那四伯为什么不让我回京?我犯了这么大事儿,他不是应该把我押回京圌城好好看圌管起来么?
赫奕:……
弘小旺:莫非……他脑子坏掉啦?!!!
赫奕:……
脑子坏掉了的雍正爷:(冷笑)看来朕的决定果然没错,弘小旺你就乖乖在热河反省反省吧!
弘小旺:(委屈)为什么QAQ
雍正爷:(懒得解释)总之,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朕就什么时候把你弄回来。
弘小旺:(委屈)我都不知道要反省什么怎么办QAQ
雍正爷:……
弘小旺:(小小声)阿玛阿玛!我跟你讲,四伯他脑子好像坏掉了!我惹了这么大的祸,他不仅没把我押回京圌城关起来,还说让我待在热河行宫里反省!
八爷:……他脑子没坏,你的确是该好好反省反省。
弘小旺:QAQ阿玛你怎么也这么说!!!我遭了这么大的罪,目的就是为了要回京的呀!
八爷:嗯,看出来了。
弘小旺:(委屈)我明明都算计好了的呀,怎么会这样……
实在忍不下去了的雍正爷:(冷哼)意图露得这么明显,一点都不像老八教出来的。
八爷:= =
弘小旺:QAQ
雍正爷:(鄙视脸)就这点心机和能耐,朕要是现在把你给弄回来,还不眨眨眼地功夫就让京里的那群老狐狸给连皮圌带骨头地啃没了?老八家里就你一根苗,出了事朕上哪儿再找个儿子赔给他?
弘小旺:……T_T
八爷:= =
雍正爷:(恨铁不成钢)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在热河待着吧!再敢整幺蛾子,还整得这么明显,朕就把你圈景山去跟老十做邻居,一辈子都别想出来!
弘小旺:(眼神一亮,悄咪圌咪戳八爷)阿玛阿玛,景山不是在京圌城么?四伯的意思是,我要是再整个幺蛾子出来,他就让我回京啦?
八爷:……
雍正爷:(怀疑地看八爷)他真是你亲生的?别是抱养来的吧?
八爷:(扶额)是爷亲生的没错,但估计是太想回京了,所以……╮(╯▽╰)╭
弘小旺:……为什么突然感觉被阿玛嫌弃了嘤嘤嘤QAQ
是不是更得太快,就,没人看了




(接上文~)
……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许是因着有了达崇阿的细心照料,弘旺的外伤痊愈十分迅速,不过卧床休养才两月有余的光景,就已恢复得差不多,后背的断骨重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可内里的肺腑之伤却一直无甚起色。
直到天气转热又转凉,雍正六年的中秋节过去,转眼又进入九月深秋,弘旺的内伤也依旧没有好全,反倒因着天气日渐寒凉,总时不时地咳嗽气喘。
好在赵圌学圌敏早有预料,七月底离开热河时就备了药,每日两次按时足量喝下去,倒也没有太难熬,只是夜里睡得不大安稳,隔三差五就会憋醒过来,然后一阵猛咳。
这日夜里,弘旺又咳嗽得厉害,翻来覆去近一个时辰也没平复,眼见天色渐渐转亮,他也干脆不再睡,起身点了灯,想了想,又从被褥之下摸索出一套笔墨。
笔墨是他三个多月前托达崇阿弄来的,为此,他还趁着穆腾来看他的时候,特意让对方从家中取了两只缎绣的荷包和两个翡翠的平安扣送给达崇阿做谢礼。
达崇阿也没推辞,笑眯眯地受下,又从中挑出做工更精细的那只荷包与玉扣拿去送给观音保,说是要拉着对方一道给他打掩护。
观音保与达崇阿是嫡亲的表兄弟,两人的额娘是一母同圌胞的亲姐妹。观音保较达崇阿略微年长,比弘旺小了近四岁。
明白了达崇阿的意思,观音保顿时吓得不轻,连连摆手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同流合污。
可哪知才两天过去,他的态度又突然变了,不仅对弘旺热络至极,还时不时地凑上来献殷勤。
达崇阿不明所以,一问之下才知道,观音保也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说法,说弘旺原是京里的贝勒爷,是先帝圣祖仁皇帝的嫡亲皇孙,因为不小心惹出点麻烦,结果皇帝一气之下就把人给发配到热河来了,如今皇帝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指不定哪天就要召他回京,赏爵赐官封个王爷。
观音保贪图日后富贵,因而才一改前态。
达崇阿哑然,趁着次日观音保轮守不在,偷偷同弘旺交底:“观音保这人功利心重得很,他这么着急地跟你献殷勤,无非是想等哪天你被圌封了王爷贝勒,他好一道儿跟着飞黄腾达。”
弘旺对此不置可否,过后只笑了笑也没说话,仔细地收拾好笔墨,借着灯火开始写信。
赶明儿就是初八了,是他阿玛的再期忌辰,他如今被圌拘圌禁于此,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恢复自圌由,如今家里男丁就只剩下两个孩子,他得提醒穆腾,万勿忘记明日要带着永类去左山上祭。
信写好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弘旺吹干墨迹将信封好,想了想,还是准备托达崇阿去送信。
不过,等到外面看圌守的人来给他送饭,他才猛地记起来,初七是轮守换班的日子,从今儿到十二,负责看圌守的不是达崇阿和那个名叫柏起图的,而是观音保和额伦特。
弘旺顿时犹豫了,手里拿着信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倒是观音保,瞧见弘旺的动作神情,转念便已明了,连忙恭恭敬敬地向对方执礼,小心翼翼地斟词酌句道:“敢问……贵人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弘旺没回答,扶着桌案就是猛一阵咳嗽,好半晌才缓过气来,摇头说道:“说过多少回了,我沦落至此早就不是什么贵人了,你不必如此,名姓相称就是。”
这是实话,他现下圌身份敏圌感尴尬,指不定什么时候雍正就能查知前因后果,到时候再拿他殴圌打陈京这件事做文章来个秋后算账,他还有没有命活都难说。
可观音保却认定了他是个有权有势的王爷,如今只是不小心惹恼了皇帝偶获薄惩而已,因而这番话听在他耳中顿时就被自发地替换成了“脾气随和、平易近人、不摆架子”的意思。
观音保听他咳得厉害,赶忙给他倒了杯水,毕恭毕敬地上前侍奉:“贵人如有吩咐,尽管直言就是,小的定然鞍前马后尽心竭力。”
弘旺又是一阵闷咳,良久方平复下去。他看着观音保,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掏出串翡翠珠子,连同写好的信一并塞到对方手里。
“这串翡翠玉珠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要劳烦小兄弟将这封信送去我家,与他们报个平安。”
翡翠珠串是赵圌学圌敏临走前给的,说是弘历留的,让他拿着打点打点,千万别委屈了自己个儿。除去翡翠珠串,还有三两样别的小圌巧圌玲圌珑的玩意儿,其他的银两和玉石他一概没留,又全都让赵圌学圌敏带回去了。
观音保瞧着翡翠珠串,心下顿时大喜,脸上也跟着带了几分喜气,连忙行礼应承道:“小的谢贵人恩赏!小的必不负贵人所托!”
弘旺点点头,笑着与他嘘寒问暖,对他很是关怀体贴了阵,又请他同桌用饭,观音保连连推辞,最终却抵不过弘旺圌盛情相邀,一顿早膳吃得既感激又惶恐,心中愈发觉得自己这回真是挑了个好主圌子。
用过早膳,又伺候着弘旺服了药,观音保也不耽搁,当即就往弘旺的住处去传信。
不过,弘旺怎么也没有想到,观音保此去所带来的家中回信,竟然是个遒劲有力、笔锋到处犹如群鸿戏海、舞鹤游天般的“御”字,而落款,则是一方汉文篆书的印章。
圆圌明主人。
感觉自己停在了一个非常棒的结尾【手动笑哭.jpg】
各位大宝贝看到这章的结尾,难道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感觉大宝贝们是不是都木有Get到点

圆明主人就是四爷吖~观音保小盆友把弘旺的信直接送到雍正手里了吖,大宝贝们的反应为啥都如此平静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6]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潇湘溪苑 最新文章
【原创】帝师(师生)
【原创】师尊徒弟的那些事(古剑奇谭二同人
【原创】苏宅记事(琅琊榜同人,苏流,蔺流
【原创】一引懂进退,苦乐都跟随(琅琊榜,
【原创】小黑屋(梅长苏飞流)
【原创】娶你为妻(攻挨打,小受温柔腹黑)
【原创】琴殇  新人(处女作)。。。
【原创】古风,严重虐身虐心,微SM,后妈来
【联合】我家的少爷
【原创】父爱不迟 (原贴:不能“惯”着你)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7:12:54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