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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此生我来过(父子 兄弟 反虐)[第2页]

作者:星心_相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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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那日具体发生了什么,赵崇德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大军挺进,包围了那扎城,城墙之上台吉那海带着他的护卫兵不服输地望着自己这边。那座孤城就如同自己的囊中之物,但赵崇德却打不动了。
只因除了台吉那海之外,城墙上还有一个人。疑似赵泽锡模样的人影被垂吊在城门之上,一席白衣如雪,披散的黑发遮住了他半张脸,他低垂着头看不出生气。就这么吊在空中,被风摇曳着,如同一缕棉絮,离开了荚的棉絮,飘零一生,无处安家。
接着自己举起了手臂,飞舞的箭矢直直把那个身影染成了艳红。好似白纸被染了颜色,大片大片的红色与玄铁的箭矢一起,将自己的视野填满。
他看着,数着,一直到数不清了。入眼是一片红色,赤红色,血红色,红得就如同是地狱的烈火。将那个身影一点点淹没,吞噬,直到消失。
赵崇德不记得那个身影动没动,他只记得,他们成功攻入了敌城。找不见台吉那海,也找不见赵泽锡,全都不见了,只有虚无的胜利。
赵泽琛在自己耳边一声声泣血的责问,问自己为什么要放箭,问自己真的对赵泽锡不在乎吗,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生赵泽锡出来。
但这些问题,赵崇德全都答不上来。就好像心空了一般,他脑袋都空了,一下子。他望着血红色的城墙,越走越近,直到将手掌贴上城门上印着的鲜血。鲜红已经变成了黑红,混在木纹里形成厚厚的痂,冰冷冰冷的。
但赵崇德感受到了手下鲜血的温度,烫的灼人,连着他的心也一起烧成了灰烬。他就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一直从太阳西斜,到初日东旭,再到烈日当头。与此同时,心口的创口裂开,发炎,化脓,结痂,反反复复,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7.0
接下来的事全都顺理成章了,金国退回自己的国界,还割了一些地给齐国,签订了接下来一百年互不侵犯的条约。
赵崇德及其军队立个大功,班师回京之后封官加爵,封赏颇多。但就在赵崇德风光无限的时候,他却向陛下递了辞呈。上面说的是自己年纪大了,早年在战场上的旧伤也频频复发,退位让贤,让年轻人闯闯,他就告老还乡了。
赵泽琛被举贤作为下任主帅,贪狼营营主的位置也由其他人代替了。
7.1
今日赵崇德刚刚交接完所有事情,从宫中回来。他看着这硕大的将军府,突然想要走走。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北面的一处院子。门扉是朴素的原木色,上面的油漆都掉了七七八八了,被风一吹,嘎吱嘎吱响着。
赵崇德缓步进去,只感到这个院子里比外面都冷上几分,但这院子里却没有想象的这么破败。大大小小的盆景错落有致地堆着,给院子添上几分生气,只不过大冬天的也看不到叶子和花,只有光秃秃的枝桠凹着造型。
尽管赵崇德不懂,但是看着就像是有人仔细打理过的样子,他还不知道何时西厢添了这些东西。继续往里面走,他在门廊上看到了正在扫地的奶娘,那个陪了赵泽锡一辈子的老仆。
赵崇德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他的声音,奶娘才停下手里动作,抬起头回道,“老爷怎么过来啦。”
“我不是前阵子刚给你很多银两,让你回家养老嘛。”赵崇德又问。
奶娘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里屋出神,“我啊,一个人在家呆着也没劲。想着,想着就回来这里打扫了。我总想着把这里收拾干净了,院子里的东西养活了,这样小少爷回来了就能住。但是小少爷已经没了,我还想这些干嘛呢。”
忽地她像是从回忆里抽了出来,对赵崇德道,“老爷屋里坐,我给你沏壶茶。”
7.2
赵崇德坐在屋里唯一一把椅子上,面前是两个空茶杯,其中一个上面还有缺口。
他做的椅子用的是最差的木头,凑合的做工。桌子和椅子也完全不配套,一看就是随手捡的。而且这间屋子很小,小到没有什么家具。一张简陋的单人床,就连帷幔和床头都没有,只有一快不足六尺长,三尺宽的床板。一个衣橱,小到占不满半张墙。
这些家具都是拼凑的,而且都旧的快报废了,肉眼可见被蛀过的痕迹。这些东西就连一般平民家里都不会用,单单出现在了将军府,话说这讽不讽刺。
而且这屋里比院子还要冷,要是没点火盆的话,就像是个冰窟,冻得人直打颤。赵崇德摸了一下瓷杯,杯上的寒气瞬间冻住了他的心,这寒气直往他骨头缝里钻。
奶娘进来的时候,看到赵崇德正在打量着房间。她道,“这里是寒酸了点,老爷是不是不习惯啊。”
“赵泽锡,他就住在这里?”赵崇德突然问道。
奶娘给他倒了杯暖暖的茶,道,“也不全是。自从小少爷十二岁从了军,他就不常住家里了,基本都是住的军营。所以这里他的东西也不多。”
“那院子里那些盆盆罐罐的是什么?”赵崇德抿了口茶,一口下去,心口没有融化,反而结了一层霜。
“那些啊。”说着奶娘向屋外瞧了一眼,轻轻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小少爷看了什么,他从小就对这些盆栽感兴趣。长大后时常带回来点,平时没事呢,他就在那里修修剪剪。我也不懂,只能按照他的吩咐浇水施肥,不要让它们死了就行。”
听到此处,赵崇德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少年模样,穿着一身便服,端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手拿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剪着枝桠,时不时停下来,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继续下手剪着。
这样的赵泽锡是他不清楚,也没见过的,他不禁还想要听下去,就问,“那除了这个呢,他小时候,或者现在,还有什么爱好?”
奶娘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其他没啥了。小少爷小时候哪有时间做什么爱好啊,那时老爷一直逼着他练武,这一练六个时辰没了。接着还有先生布置的作业,又是三四个时辰没了。最苦的时候,小少爷一天就睡两个时辰,我看他梦中还在念叨兵法招式呢。现在他是贪狼营副营主,时时刻刻歇不得,我觉得他能还喜欢这个,算是很难得了”
赵崇德突然感到一阵惆怅,心底飘荡着一种情绪,凄凄凉凉地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站起身,就要出门。正巧看到院子里的一小盆竹叶,底下的叶子嫣嫣的,只有顶上一片绿油油的仰首挺立着。
他走到这盆竹叶前,身后传来奶娘的声音,“老爷,您还没告诉我小少爷葬在哪里了?我好去看看他,他爱吃的果脯,我给他做了很多。”
“就在城北后山,赵家祖坟旁,那块新立的白玉碑。”赵崇德一字一句地说着,没说一句都往自己心里戳一剑,他们连赵泽锡的尸骨都没找着,立的是衣冠冢,而放进去的那件是赵泽琛给他买的加冠的衣服,赵泽锡连穿都没穿过,这哪算是给他安个家啊。
奶娘点点头,看到赵崇德对那盆小东西感兴趣,她道,“老爷要是喜欢,就拿回去吧,小少爷不会介意的。”
赵崇德这才抱起这盆小竹叶,向外面走去,空气中飘来一句,“人都没了,全都晚了。”
8.0
“爹,你这里东西有点多。不用的可以丢了。”赵泽琛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卷画累成一摞。
赵崇德应了声,从房间另一头理出一个盒子。“噗通”一声,一只细长条的盒子掉在地上。这个盒子由于很小,所以一直夹在墙后,刚刚前面夹着的盒子被他一拖出来,这个盒子就掉在了地上。
赵崇德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一旁,捡起这个小盒子,打开的时候赵泽琛正巧从房间另一头走过来。看到这个盒子,惊呼道,“这个不是锡儿买的嘛。”
赵崇德诧异地抬起头,握着盒子的手指紧了几分,指节略微泛白。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支玉笛,晶莹透亮的乳白色。
赵泽琛伸手取了出来,手指抚上吹孔,宛如在看那时的少年,“爹,这是前年锡儿卖给您的生辰礼物。其实他每年都会送,但怕你不接受,所以都是用我的名义送的。但是那年,我不是在塞外嘛,那时局势也紧张,赶不回来。他很早就选了这块和田玉,自己一点点雕琢了大半年,做出了这只玉笛。但是我赶不回来,他只能自己回来了。还不敢告诉你,就把这个盒子混在礼物堆里蒙混过去了。他回塞外和我说起,我还笑了他好久。”
“爹啊,其实锡儿小时候挺傻的,不是,他一直挺傻的,包括现在。”赵泽琛讲着讲着,自知矢言了,就此住了口。
但一旁的赵崇德却没有回过神来,现在他很喜欢听别人讲赵泽锡的故事,听着听着,仿佛人就在身旁。自己多了解一分,就仿佛多靠近一分,哪怕他心里知道赵泽锡已经死了,自己看着他死的。
他开口催促道,“说啊,怎么不说了。锡儿还送给我什么?”赵崇德拿过玉笛,细细抚摸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叫锡儿了,锡儿这个称呼还挺顺口的,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还有啊。”赵泽琛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转着,最后弯腰拿出一个花瓶,“这个也是锡儿送的,我看爹以前也挺喜欢的,就一起搬走吧。”
“搬走搬走,把锡儿的东西都搬走,就放到我给他新做的房间里。”赵崇德这时已经把玉笛别在腰带里了。
他们的确是在搬家,赵崇德已经辞官了,一直住在将军府也不合适。于是赵泽琛就给他在西郊置办了间小院,那里有山有水,风景好,一间主卧,两间客卧,其他房间都齐全,赵崇德在那里住的也惬意。
8.1
赵崇德画完最后一笔,正巧听到跨入房门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对来人道,“琛儿来看看,我画的像不像?”
赵泽琛匆匆瞥了一眼,果不其然,赵崇德又在画锡儿呢。他无奈地说,“爹,刚刚到处找您,找不到您,原来您在这里呢。”
“先不说这个,你看看我画的锡儿像不像。”赵崇德则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仍然指着宣纸上的小小少年问着。
“像,像。爹,明日我就结婚了。就这几天,您能消停点吗?前几日去为您定做的礼服到了,您去试穿一下。”赵泽琛拽住赵崇德的肩膀就往外面拖,赵崇德顺着他的力气一步一步远离书房,但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案几上的画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一房间里都是画,画上都是一个人,不同年级,不同神态的赵泽锡。
距离赵泽锡去世已经过了三年了,初时赵崇德还算正常。只不过常常会催人讲述赵泽锡的事情,甚至翻出所有赵泽锡用过的东西堆在他的卧室内。
之后他就开始不对劲了,赵泽琛先是发现,他爹常常会不告而别,在校场上一坐就是一日,或者在练武场一呆就是一日。多次他都是在军营里将他爹接回家的,接回家后,赵崇德有点恍惚,但也不说为什么,只是说他做梦了。
闹得最大的一次是,赵泽琛发现赵崇德失踪了,并且硕大的京城都没有找见他。就这样焦急地找了半个月,边疆的同仁才给他寄信说是赵帅在他们哪儿呢,过来就说要找一个叫赵泽锡的,还说是步兵营刚入营的新兵,找不到他就不回去。
这件事是这样告一段落的,赵泽琛请了一周的假,亲自赶赴边疆,连哄带骗把赵崇德接了回来。但是这件事过后,事情越来越不受控了,赵崇德的失踪频率愈发频繁,最严重的时候一周失踪四天。但是由于自那次之后,赵泽琛留了个心眼,在京城城门布了眼线,只要赵崇德出京城,就会被送回来。
不仅如此,赵泽琛还发现赵崇德有点傻了,断断续续重复着的都是他们小时候的事,还有他的梦,梦中的锡儿。这样反反复复好几个月,赵泽琛工作都不能定心,这才找来了大夫,大夫说赵崇德是心病。这病治不了,现如今只能将他锁在家里,防止他偷跑出去遇到危险。
于是赵泽琛只能将赵崇德接回将军府,留了十个人看住他,还在后门前门都挂了锁。奇迹般的是,自从赵崇德住回来了,他的病好了点,每日必要往西厢跑,而且他开始画画了,画的都是赵泽锡,书房里,卧室里堆的挂的都是赵泽锡的人画像。
但只要赵崇德不跑出去,那赵泽琛就放心了,也就随便他去了。但他明日就要和户部尚书之女,徐若曦结婚了。这两日要看住爹,防止在婚礼上闹了笑话。
赵泽琛看着试穿礼服的赵崇德,如是想到。锡儿啊,哥哥这辈子都迁就着你,但这次也许我们都错了。既然错了,就让我来背,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们爹。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不要再让我担心。
大家猜猜爹得了什么病了,猜对了

8.2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现在为长辈敬茶。”司仪喊着台词。
堂下宾客喜气洋洋地看着堂中两位新人,高堂之上坐着几位老人家,几乎每个人都笑着,发自内心的喜悦洋溢在空气里。
只有赵崇德一人似笑非笑地,虽然琛儿结婚了,他应该很高兴的,但是他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是少了一个人。从两年前开始,他就一直有这种感觉,少了一个人,他的生活中永远少了一个人。锡儿呢,锡儿去哪里了,为什么自己找不到,自己一直找不到,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
就在此时,他望到大门外的一抹身影。由于近日赵将军大婚,所以正门是开着的,用于布施百姓喜礼。而他们就在会客厅举行婚礼,赵崇德的位置正巧能看到大门外。
他怎么会在这里,赵崇德将刚接过的茶放在一边,就在众人的惊呼中跑出门去。
8.3
“爹!爹!爹,你在哪里啊!”一身新郎服都来不及换下,赵泽琛在城里奔奔跑跑,跑过了大半个城,寻遍了大半个街道,但是丝毫没有见到赵崇德的影子。
等到日暮时分,赵泽琛终于在小兵的指引下找到蜷身缩在郊外草丛中的赵崇德。
他摇了摇赵崇德的肩膀道,“爹,我们回家了。”
赵崇德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赵泽琛道,“回家?”
“对啊,回家了。”赵泽琛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可是…”赵崇德握了握手,“我还没找到锡儿呢,我们要带锡儿一起回家呢。”
赵泽琛歪下头斜眼看到赵崇德手中的东西,那是个香囊,很普通的香囊。他伸手想去看一下,还没有碰到,赵崇德就将握着香囊的右手藏到了身后,嘟囔着,“这是锡儿的。”
赵泽琛没法,柔声劝道,“锡儿的对吧,那我们要还给锡儿才行啊,对不对?所以我们先回家,回家了才能还给锡儿啊。”
赵崇德缓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站起了身。赵泽琛挽过他的手弯,缓缓向将军府走去。
橘红色的夕阳只露出半个脑袋,橙黄色的余晖将两个孤寂的身影拉得好长,一高一低的影子渐行渐远,一人背后的手里紧紧拽着的破旧香囊也扯出一个弧度。
【赵崇德视角完结】
我不知道这里有多少是从我别的文跟过来的,或者是新来的。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落叶知秋这篇文,总之现在落叶知秋这篇文被删了,不是我删的,是贴吧删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要看完整版的,可以加群,QQ群号:683750674
我会努力让贴吧恢复帖子的,但如果恢复不了,那也没有办法了。总之我会重新开一个帖子,毕竟小秋这篇文有太多遗憾,所以应该会精修一遍,让故事更加完整吧。
其实我挺气的,毕竟那篇文我写了七个月,七个月的努力,就被度娘这样删了。那些你们的评论,点赞,一下子都没有了,真心心里不舒服。至于申精,我估计不会再去申精了,心累了

落叶知秋被度娘删了,所以迫不得已开重新开帖,这版就算是精修版了,一样的日更,但是更新进度会快一点。地址在下面,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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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看着眼前一群虎视眈眈的人,赵泽锡勉强提着银枪,凶狠的眼神维持住自己最后的气势。鲜血顺着右肩的洞穿伤一点点漫开,维持住右手的抖动已经不容易了,别说使力了。
人群中突然出现三人,赵泽锡提枪上前,直击中间人的门面。那人抬起刀鞘,轻轻磕在枪上。他想要用招式,但已然透支的身体却违背了主人的命令,长枪脱手,掉在地上,随即就被人压跪下来。
赵泽锡还在挣扎着,嘴里说道,“台吉那海,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眼前高大的男人脚步一停,回头道,“不,我不会让你死的。”
被两人一左一右押走之前,赵泽锡向身后的山洞看了一眼,嘴角微微翘起。哥哥,你会没事的。
1.1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一身锦衣的赵泽锡质问着身旁的男人。
台吉那海只是给他倒了杯茶,道,“喝茶,从你们中原进购的。”
赵泽锡没理眼前的茶杯,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被俘来这里已经三日了,不仅没有严刑拷打,牢笼枷锁,反而给他用了最好的药,最好的食物。要是忽略他出不去主帐之外,就是个贵宾待遇。台吉那海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实在捉摸不透,独自想了几日,他今日才发问。
台吉那海依旧没有回答,此时小兵端了碗东西进来,他接过碗递到赵泽锡面前,道,“这是你们那边的桂花莲子羹,尝尝味道。”
赵泽锡一巴掌打翻瓷碗,“要杀要剐随你来,用不着你在我这里献殷勤的!”
碗里的莲子滚了一地,几颗上面还沾了泥水,白瓷碗也碎成了几片。没想到台吉那海只是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但是没有生气,就连嘴角的浅笑都没有消失。他轻叹一声道,“冲我发脾气就好了,何必糟蹋食物呢。”
“泽锡,其实我只是想要和你合作。”台吉那海抬起头,一双黝黑的眸子直直望向赵泽锡。
“要我背叛大齐,做鬼都不可能。”赵泽锡坚定地说道。
“谁说要你背叛大齐了?”台吉那海笑着道,“我只是想要你帮我脱离我哥。”
赵泽锡皱起眉,满脸的疑惑,但是他没问出声。
“所以这场仗我要输,并且输的有脸面。作为回报,我能放你自由,而且是你一辈子的自由。”
看着赵泽锡疑惑,但是带有强烈敌意的眼神,他继续说道,“难道你就不想脱离赵家吗?过一辈子的自由人,没人给你脸色,也没人再会委屈你。”
帐内一瞬间安静下来,过了很久,赵泽锡才道,“让我想想。”
1.2
练武场上的少年舞动着长枪,回身突刺,然后收势。少年握着枪,回头看向一旁的男人,略带得意地唤了声,“爹”。
男人赞许地点头道,“琛儿不错啊,进步了很多。”
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口探出一个头的小孩,小孩看向两人的目光透着强烈的渴望。小孩轻声小跑到男人身边,怯生生道,“爹爹,那套枪法锡儿也学会了。”
嘴角的笑容瞬间塌了下来,赵崇德嫌弃地看着不足他半身高的小孩,指了指武器架,算是默许他练去了。接着他对赵泽琛道,“琛儿回去休息吧。”
赵泽琛看向弟弟,感受到赵崇德不容拒绝的目光,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练武场。
小孩此时拿起长枪,已经走到了练武场中央,长枪和他人差不多高,他却能舞出一个完整的招式,这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一旁的赵崇德却不这么觉得,眉头越皱越紧。不多时他手里已经多了根棍子,人也走到练武场中央,举起棍子就敲在赵泽锡手臂上,“手拿稳,手臂放平,手腕呢,给我用力啊。”
这套枪法大大小小一共三十招,此时赵泽锡已经舞到第二十招了。才十岁的小孩,本来力气就不大,半个时辰下来,能举起枪已是勉强。而举起的枪,外加做招式,他双手连带着手臂,不由自主抖了起来,而且越来越不受控制。
以至于赵崇德的棍子就没停过,手臂,肩膀,大腿,甚至腰侧都不放过。“手臂放平,肩膀使力。大腿抖什么啊,连马步都不会扎了吗。腰收进去,挺直,你这样软绵绵的像什么样子!”
小孩杵着长枪还在喘气,赵崇德不留情面的话传了过来,“给我吊着水桶在这里扎马步,没到两个时辰不许休息,还有今天晚饭别想吃了!”
幸好赵泽锡拎着水桶扎马步的时候,赵泽琛偷偷摸进厨房,偷了个馒头出来,赵泽锡这才不至于饿着肚子挨罚。
2.0
“这是?”赵泽锡困惑地望着面前的小碗,询问台吉那海。
后者回道,“这是我让他们取的羊血,你写就好。”
赵泽锡摇摇头,道,“羊血不好,不够逼真,还是取我自己的血好了。”说着,他拿起一旁的裁纸刀,在食指上割了条很深的口子。
台吉那海想要阻拦,但是赵泽锡的动作太快了,他出手的时候,赵泽锡已经划了自己一刀。他眉头只是皱了一下,就道,“那我写了啊。”接着用滴血的食指在白纸上写了起来,这力度甚至比用毛笔还大,仿佛不知痛一般。
台吉那海看着直心疼,可他也只能坐在一边看着他写完这封类似鸿门宴的请帖。一写完,他连忙扯过赵泽锡受伤的食指,撒上厚厚的一层金疮药,裹上纱布,这才放心。
赵泽锡看着面前人担忧的样子,安慰道,“没事的,快叫人送去吧。”
2.1
早早的,赵泽锡就换上了衣服,一套白色的囚服。台吉那海还像模像样地在上面印上几条血痕,还有手腕脚腕上的镣铐。
换是换好了,但是赵泽锡还是感觉不够,他对小兵道,“还是让我双手背后绑起来吧,这样更像一点。”
刚刚换好姿势,一小兵来报,说是人来齐了。赵泽锡这才转换好情绪,一副壮士就义的样子被两人押着送去了会客室。
还在帐外的时候,就听见了那人的声音。赵泽锡心口一动,差点跑进去,幸好最后还是忍住了。进到里面,他看到了中年人的身影,那伴随他这辈子的幸或是不幸。
赵崇德看到自己的一刻,整个人愣住了。赵泽锡在他眼中看到了震惊,不舍,甚至还有疼惜,许多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只不过他看不懂了。这些情绪从来只出现在他看赵泽琛的目光中,对于自己只剩鄙夷嫌弃和不屑了。
但今日这些情绪全部被爱惜取代,以至于赵泽锡不想去看,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又一次陷了进去。但这次,他不想在回头了,若是一次次希望的背后都是失望,那再多的希望都会被消磨干净。这种名为父爱的感情,他求了十多年,求得心都凉了,燃不起来了。
为了不去看赵崇德,他只能怔怔望着台吉那海,而这眼神活像是要把他吃了一般。赵泽锡也是想要打死他,谁叫他出的这个馊主意,让赵崇德过来做什么。
就在此时他听到台吉那海的话,“赵帅再考虑考虑吧。用三座城池换两国和平,外加你儿子的性命。”
2.2
什么,这件事台吉那海没和他说过。对于突如其来的这一手,赵泽锡只有震惊,连带着他看台吉那海的眼神更凶狠了。
赵崇德的声音一顿,又看向自己,赵泽锡能感受到他的无奈。
但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其实是希望赵崇德选自己的,毕竟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父子相见。
但是没有发生,赵崇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否定,他不想换。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在乎,本就冷却的心,这下更加冷了。赵泽锡又一次直观地了解到,他在赵崇德心中连三座城池都不如,更加比不上赵泽琛了。
赵崇德终于走了,台吉那海送完人,走到帐里对赵泽锡道,“好了,这下你能答应我的条件了吧。”
赵泽锡端着酒壶,仰头干了半壶,道,“你说得对,我们在他们眼中什么都不算。今天算是我终于醒过来了,人这辈子就要为了自己而活。累死累活地为了他们这些人,不值得,他们连个正眼都不会给你,我们活着还有意思吗?”
“对。”台吉那海在另一边做了下来,“为了那些人生气不值得。”
“我不是生气,我是为了自己前十七年不值!”赵泽锡一口干完壶里的酒,摇着空酒壶道,“再上点,越多越好。”
“来几盅,要烈的。”台吉那海吩咐着小兵。
也不知道赵泽锡是不是喝醉了,过了不久,抱着空酒壶絮絮叨叨说了起来,“从我出生,我娘就没了。至于我爹,我四岁之前都不知道我还有个爹。后面看着他对我哥那么好,对我那么冷淡,我就怨了。一开始我当是自己不够好,于是我拼了命的练武,学习兵法,但是他呢,永远鸡蛋里挑骨头。或者说他看不得我好,哪怕我十二岁当兵,他也只赐我一顿家法,那顿家法,我屁股差点被他打烂了。但是我还在努力,努力让自己更好,变成全兵营功绩最丰厚的兵。但是三年前,我终于懂了,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台吉那海抢走他手里的空酒壶,换了一壶满的,道,“你说。”
“那次也是和你们金国的突围战,我明明以一敌百,把我哥救了出来。但是回到军营等待着我的是五十军棍,理由是我没有保护好我哥。你不知道,那次的军棍去掉我半条命,腿都差点断了。可我明明救了他啊,我还救了整个贪狼营。在赵崇德眼里,我这个儿子的命,还抵不上我哥一条手臂。或者说,他就从没当我是他儿子过。”
“好了好了,没事了,这件事成之后,你就自由了。”台吉那海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这件事他能不知道吗?别说赵泽锡被打了,他也被他兄长打得半死,只不过是损失扳倒齐国的一个机会而已。也是这场仗,让他记住了赵泽锡,这个不要命但却身怀绝艺的少年。
说是同病相怜也好,他爱惜人才也好,总之他想要和赵泽锡一起离开这个背叛他们的世界。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赵泽锡道。
台吉那海愣了一秒,赵泽锡又补充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哥啊?”
“以后说吧。”台吉那海神色一暗,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就在喝得正酣的时候,门口小兵来报,说赵泽琛被人发现正在朝这里而来。听到这个消息,帐里的两人酒都醒了。
3.0
赵泽琛独身一人,一匹马,一杆枪。金国的营地就在前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宴请赵崇德的原因,他来的这一路上都没人阻拦。
直到前方突然杀出一匹马,属于蛮人的赤红色高头大马横在路中间。赵泽琛斜目看去,马上来人正是金国大将军台吉那海。
赵泽琛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降了降速,对来人喊道,“把我弟弟还给我!”
台吉那海侧了侧马身,用一个刁钻的角度迫使赵泽琛停了下来,他这才道,“赵将军既然想见你弟弟,何不随我来?”
“少耍花样。”赵泽琛勒着缰绳后退两步,保持十步远的距离跟着台吉那海,一路警惕着,一直到金国军营旁的一个小屋子。
3.1
听到马蹄声,赵泽锡连忙迎了出来,喊道,“哥。”
赵泽琛跳下马,几步跑到赵泽锡面前。拎着弟弟左看看右看看,除了瘦了,看不出其他伤痕。身上穿的是貂绒披肩,脸上也红光满面的。这怎么回事,他回身敌意地望着台吉那海。
台吉那海此时已经系好马,前脚刚刚跨入前院,看到赵泽琛的目光,他回以一笑,没有回答。
反而是赵泽锡说道,“哥,我没事,台吉那海对我好着呢。”
“那你怎么不回来?”赵泽琛问道。
赵泽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我,我不想回去了。”
听到这句,赵泽琛眉头团成一团,“难道你想到逃兵!”
“不是不是。”赵泽锡连忙辩解着,战场无逃兵,逃兵就是对齐国不忠,对贪狼营不义,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之事,赵泽锡这辈子都不会做的。“是台吉那海想要我帮忙,这个忙若是我帮了,那对我们齐国百利而无一害。”
赵泽琛转向一旁看戏的台吉那海,“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台吉那海却指着屋内道,“我们进去说,外面怪冷的。”
3.2
“你要输?”赵泽琛皱眉问道。
台吉那海点点头,“对。我要输,还要输得漂亮。”
“你就不怕你当不成这个将军了?”
“将军?这个将军我早就不想当了,但是以前解甲归田的想法也只能当当白日梦,但这次我有机会了。”台吉那海欲言又止,但后半句还是没有说出口。
“也就是说齐国要胜,还要大胜。但是你也要有功绩,最好就是败得无能为力。”赵泽琛道,台吉那海点头作为回应。
“那就是要我假死了。”赵泽锡突然插了一句。
其他两人均是一愣,赵泽琛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假死?你假死了,那赵泽锡这个身份就死了。”
“对啊,赵泽锡你想好。”台吉那海也道。
“没事。”赵泽锡安慰似的拍了拍赵泽琛的肩膀,“要是我假死了,要是天下没有赵泽锡这个人了。那对赵帅来说,对贪狼营来说,都是件好事,至少那些令人不快的纠葛就都消失了。而且赵帅一向不喜欢我,说不定我去世这件事,可以作为唯一一件让他记得的事呢。”
“而且。”他又转向台吉那海,“以我这个贪狼营副营主,大帅次子的身份被你俘虏,然后暴毙的功绩大不大。”
“锡儿,你想好了。”赵泽琛死死攥着赵泽锡的手,又问了一遍。
“我想好了。对于齐国,对于赵府我也没有什么留念了。我想和过去十七年做个了结,所以哥哥,这次就依我吧,让我任性这一次。”
赵泽琛低头又想了一阵,想到自己弟弟凄苦的身世,也许让他走是对他们父子最好的结局,“好吧。随你。台吉那海,我弟弟假死这件事,你一定要给我办妥当了。尸体我来弄,到时我们再联系。”
赵泽琛没有多做停留,与他们两人商定了细节之后,策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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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5: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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