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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天教此情难由衷(古风,耽美,侯爷*家仆)[第2页] |
作者:白石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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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繁花似锦,应抒带着宗瑢在御花园品酒赏花,宗瑢陪应抒坐在凉亭石凳上,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怎么了,不舒服?” 应抒以为宗瑢的伤还没好,一句问话倒教宗瑢脸红。 “没有,已经没事了。” “你好像有心事?” 宗瑢神色有些沮丧,声音也不大,“我发现我真的错了。” “嗯?怎么讲?” “那个下人…不知道怎么样了。” 应抒苦笑一声,算是服了宗瑢这个一根筋,“打烂了屁股都想不通,我为什么不许你强出头?” “又不是用屁股想事,”宗瑢顶了一句嘴,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一种微妙的令人发笑,可是应抒也笑不出来,更别提宗瑢,“你把他送回去,我才意识到我干了一件蠢事。” “你是好心,却办了坏事,所以得打你,让你长记性。”应抒曲起手指,叩了一下宗瑢的脑门儿,“人心复杂,今后行事要三思。” 宗瑢偏了偏头躲开,担忧一点不减:“下不为例,可这一次洛音…” “也不会对他太过分吧,你上次不是骂过他了么,他多少听得进去,应该不会把他怎样。” “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只要留在裴仲身边一天,他就一天惶恐不安,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 应抒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想怎么做?” “让他不用再回到裴仲身边,不就可以了么?” “他签了契约,岂能说走就走?” “用钱赎也不行么?” 应抒笑了一声,“你不缺这个钱,难道裴仲会缺?” “他是不缺钱,他缺德。” 宗瑢心直口快,直接说了出来,应抒故意板起脸,抬起手来装作要打他:“又胡说!” |
“你的意思是,把洛音从侯府赎出来,然后送将军府上去,你来收留他?” “嗯,这样不可以吗?” 宗瑢想事简单,应抒却知道人心之复杂深不可测,“先不说他肯不肯放人,你从侯府里挖来一个奴仆是什么意思?” “他在侯府受尽欺侮,在我府上总能活得像个人。” 宗瑢理直气壮,应抒却摇了摇头。 “这样的理由传开了,别人都会说,裴仲为人不好,欺侮下人。” “他难道没那么干?做了的事情不敢承认?” “你这个死脑筋,”应抒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宗瑢的太阳穴,“败坏了他的名声,你们之间就要结仇了!” “我还怕他不成?”宗瑢揉了揉脑袋,沉思了片刻又说道,“不行就换个理由,说洛音脑子机灵做事利落,我重金把他挖到自己府上的。” “你长年驻军在外,京城都很少回,侯爷的贴身侍从,你是怎么知道他脑子机灵做事利落的?” “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还不行么?” 应抒简直被宗瑢的傻脑子打败了,“别人要不然说你暗中在京城安插势力进要员的府邸,要不然说你相中了洛音,要把他收到房里。” “胡说!”宗瑢把桌子拍得砰地一声,拍完才想起被自己拍桌子的对象是应抒,一时尴尬,连忙把手缩了回去,“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无稽之谈,理会它做什么?旁人的议论我从来不放在心上,我知道我是在救他就好了。” 应抒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呀,省省吧,你救了一个洛音,还会有赵音钱音孙音李音,只要我一天是皇帝,裴仲一天是侯爷,裴老侯爷就一天不会放弃,势必要安插人到裴仲身边去,洛音走了,又会有下一个人的。” “……这个,我不太懂。”宗瑢很是不解,官场中的乱事他向来不参与其中,“但我记得裴老侯爷当初是站在三皇子那边…” “当初他站错了位置,现在他当然要来巴结朕,而他必须得对裴仲好,才能在朕这里讨到好啊。” 宗瑢仔细琢磨了一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既然如此,急着救洛音出来确实行不通,那你想怎么做?” 应抒笑了,“你今晚把朕服侍好,朕就告诉你。” “……岂有此理!” 宗瑢腾地红了脸,应抒爽快地大笑起来。 “我已经有好主意,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可怜了小洛音,还得再忍耐些时日才行。” |
蓦一转眼,便是六月,京城已是繁花似锦,南方更是游人如织。应抒给裴仲安排了差事,要他与一些曾在朝中不得势的老官员们走动,以便联手打压朝中反对的声浪,扶助应抒推行新政。裴仲不擅长做这些事,但也知道自己身为侯爷不能游手好闲一辈子,故而答应了,拿着应抒列的名单挨个府邸前去拜会。 裴仲有了公事,洛音比他更忙,要送去各府的礼物都不一样,洛音又要采买又要分装还要陪同裴仲送去,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却也讨不着一句奖赏。 这天早上,裴仲把洛音唤去,叫他去城西一家熟识的老玉石店,把先前定好的一尊翡翠观音像取来。洛音喏喏地应了,心里却叫苦不迭,一个多月来,裴仲再不曾搬出板子藤条这种东西狠打他,却专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与他过不去,动不动叫几个老婆子把他捉到小屋里去,拿薄薄的小竹板子打。小竹板子没大板子那么伤人,皮肉敲得青一块紫一块却不伤筋动骨,打完了照样干活不误事,可其中痛楚只有洛音自己知道。昨日因为送去的礼被拒,裴仲已经训斥了他一顿,姓宁的老婆子打人最是不留情,趴着睡了一夜,洛音此时的屁股还隐隐作痛着。 可裴仲的命令他不敢不从,所以洛音只能拖着疲惫酸痛的身子去城西取观音像,好在天气晴好,能稍微远离那个令他喘不过气的侯府也不是坏事。洛音一路走走看看,很快就到了裴仲所说的玉石店,说明了侯府的身份,从掌柜那里抱走了观音像。 观音像用红色的绸缎垫着,盛在精致的木盒子里,洛音小心翼翼地抱着,生怕被人抢了或是撞掉了。 “芸豆糕,芸豆糕!刚出锅的芸豆糕,快来买咯!” 路旁有人吆喝,洛音循声望去,就见铺了白布的桌面上,整整齐齐码着小巧精致的芸豆糕,师傅的手艺精湛,一下就吸引了很多人驻足。 芸豆糕…好想吃一块呀。 洛音吃住都在侯府,月月都托人把工钱捎回老家的爹娘那儿去,自己剩得不多,也就不买吃不买穿。应抒觉得他可怜,曾赏给他一些银钱,洛音一直攒着,今日觉得芸豆糕看着可口,就走过去也想买两块过过嘴瘾。 “谢谢,烦请给我来两块。” “好嘞!” 摊位前人都挤在一堆,洛音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可手里抱着观音像,再去掏铜钱就有些麻烦了。身边一男子凑过来,语气好像和洛音极为相熟的样子,“你看你,小心点,别掉地上了,我来拿。” 不等洛音反应过来,男子就大大方方地伸出双手把洛音手里的盒子夺了过去,洛音一时懵了,想拿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男子抱着他的观音像转头就往外挤。洛音觉得不妙,立刻拨开人群去追,男子走得飞快,洛音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跑着追过去捉住男子的肩膀,“还给我!” 男子比他力大,一把将他甩开,瞪大了眼睛,高声骂道:“干什么?!光天化日抢我的东西?!” 这一吼把周围人都吸引过来,洛音完全没想到男子会恶人先告状:“谁抢你的东西了,是你把它从我这儿拿走的。” 男子非但不怕,反而大声嚷嚷起来:“你这人真不要脸,年纪轻轻就上街抢东西,居然还恶人先告状,还有没有王法了?!” 洛音气得满脸通红,“恶人先告状的是你!这是我刚刚买回来的!”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没一个出手帮他,洛音急得伸手去抢,男子一边躲一边叫:“你们都看见了!你们看他!” “还给我!” “没完了是吧?!”男子猛地一撞,一下把洛音撞倒在地上,洛音身上原本就有伤,这一摔竟疼得他一时爬不起来。男子理直气壮,以教训的口吻道:“这么多人看着,干这种事你也不害臊,好手好脚的,不要大白天抢人家东西!” 这一下周围的人都站在男子的一边,纷纷数落起洛音来,有的说他不务正业,有的说他长得干净没想到这么恶毒,还有的说应该把洛音送到官府去治罪。洛音成了众矢之的,男子转头就走,洛音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男子逃走,一咬牙猛地从地上蹿起来,狠狠一扑把男子撞了个跟头。男子摔得眼冒金星,被洛音骑在身子底下死死掐住脖子:“你这个骗子!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男子没想到洛音有这么大的力气,被掐得两眼翻白喘不过气,周围的人赶紧冲上来拉架,要把洛音的手掰开。洛音却红了眼,因他知道若是丢了观音像,回去必然被裴仲打个半死,一时气血冲头,使尽了全力就是不肯松手。 “说!到底是谁的东西!到底是谁抢谁的东西!是谁不要脸!!” 男子几乎被洛音掐昏过去,胡乱地蹬腿一句话说不出来,洛音又气又急,边流眼泪边喊道:“那是侯爷吩咐我去取的东西!你凭什么抢!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值多少银子你知道吗?!侯爷会打死我的你知道吗?!!混蛋!你这混蛋!!” 四五个男人一起使劲,总算把洛音拽起来,洛音不依不饶,使劲踢着瘫在地上的男人。路中间都是人,车马都堵住了动不了,官府的衙役赶过来,轰散周遭的人群。 “出什么事了?都跟我回衙门走一趟!” —————————— 洛音回到侯府时,天色已经很晚,上好的翡翠观音像摔了个稀巴烂,已然价值全无。抢夺洛音财物的男子被关进了县衙牢房,摔碎的翡翠他一文都赔不起,裴仲盯着一盒子碎玉渣看了一会儿,突然碰地把盒子摔在地上。 |
“洛音!你这个废物!” 洛音跪在地上,面如死灰,就算他不吃不喝不睡觉在侯府伺侯八十年,他的工钱也不够赔这一尊观音像。 “侯爷说得对,洛音是个废物…求侯爷,杀了洛音吧!” |
洛音素来怯懦,说话也不敢大声,今日这一遭竟似横了心,梗着脖子一副偿命的架势,倒把裴仲唬了一跳。洛音左思右想,只觉得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与其被裴仲喊人拖出去打死,还不如他自己了断算了,见裴仲没有理会,又高声说了一遍: “侯爷这尊观音像,洛音无论如何是赔不起的,左右洛音笨拙伺候不好侯爷,您杀了我吧!” “杀了你?你当本侯不敢吗?!”裴仲来了气,一脚踹在洛音肩上将他踢倒在地,“别以为你是老头子的人,我就不敢把你怎样!” “洛音从来就不是裴老侯爷的人,也没有伺候过侯爷以外的任何人,侯爷要杀就杀,什么都不必顾虑。” 有什么可顾虑的?他一介草民,只求服侍好主子赚些银钱养活爹娘,只身在京城里无依无靠。早先是他念着家中二老才什么都忍耐,可如今他摊上了一辈子还不清的债,除了这一条贱命,又有什么可以赔给裴仲的? “洛音身份卑贱,自知就算是死也无法抵偿侯爷的损失,但求侯爷消气,莫要与我双亲为难!” 说罢,洛音重重地叩下头去,裴仲看着洛音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样子,气急败坏狠狠往洛音身上踢去。 “你倒真觉得自己的命值钱,死了就一了百了?!” 洛音蜷缩着身子,裴仲越是踢他,他的身子就缩得越紧,比路旁无人喂养的野狗还悲惨。裴仲踢得没有章法,一脚一脚踹得洛音几乎散架,洛音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心想着反正都是个死,他非得要给自己说几句话不可,索性在裴仲踢过来的时候捉住他的腿,用力向后一推。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我赔你命还不够吗!” 裴仲没想到洛音敢还手,倒退两步险些坐在地上,洛音红着眼睛冲他大吼,用的是从没有过的凄厉声音: “裴仲!你欺人太甚了!你是侯爷就了不起么?!你还想让我怎么样你说!” 裴仲被吼得愣了,气得浑身发起抖来,“狗东西…你想死本侯就成全你——”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应抒及时赶到,一步跨过门槛,挡在洛音和裴仲之间,“你发什么疯?以为你是侯爷,杀人就没王法管了?!” 裴仲虽然退了一步,语气却还是凶巴巴的,“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连我在府里教训下人都能知道。” “事情都闹到县衙去了,满城皆知,我能不知道?不就一尊破观音像么,我买它十个八个给你不就得了?干什么要死要活的,你还把朕放在眼里吗?!” 应抒罕见这般强硬的语气,倒教裴仲答不上话,洛音在地上强忍着眼泪,不叫自己哭出声来。 “还有你,好端端寻什么死,被人抢夺财物又不是你的错,侯爷是那么不分是非的人么?” 应抒表面上教训洛音,实则拿话堵裴仲的嘴,洛音抿着嘴唇不吭声,连看也不看应抒一眼——他怕一旦松懈了情绪,自己就会失控崩溃,他没有那么坚强,他已经忍受了太多无端的非难了。 “连朕的话都敢不答,脾气可真不小呵。”应抒知道不能把洛音留在侯府,便吩咐道,“罗英!把他带下去!” “是,皇上。” 罗英招呼了两个人,把洛音拉起来带出房去了,门外有应抒的马车,车里还有宗瑢。洛音不想说话,就缩在马车角落里坐着,两手抱着自己的肩膀,低着头不说话。宗瑢见他衣衫不整浑身是土,就知道方才一定没有好过,虽然洛音只是个下人,宗瑢却温和以待。 “他又为难你了是不是?等下随我回将军府,我请郎中帮你看看。” 洛音抬起头,声音发颤:“您是将军…是宗将军吗?” “是我。” 洛音睁大眼睛,忽然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地叩起头来,“将军,求您救救洛音吧!” 方才紧绷的情绪忽然断裂,洛音放声大哭起来,宗瑢拉洛音起来,洛音却扑到宗瑢怀中恸哭。宗瑢一时不忍,任由洛音抱着没有松开,洛音第一次投入这样安全的怀抱,竟不顾自己卑贱的身份紧紧搂着宗瑢不放。 “不就一个观音像么,我替你赔了也无妨。” 洛音还是哭,声嘶力竭又痛彻心肺,宗瑢性子直率不懂得周全,见他可怜就忘了应抒交代他的话。 “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你不必再伺候他了,我好歹是个将军,府里多一个你也不妨事。” 洛音这才抬起头,红红的眼睛里尽是感激:“多谢将军!洛音当牛做马,一定回报将军!” “好了,别哭了,我这就带你回将军府,侯府这鬼地方你再也不必来。” 洛音啜泣着,拿脏兮兮的袖子抹眼睛,应抒忽然拉开马车的门,无奈道:“我就知道你要发善心,就不该带你来。” “消息是我家的下人禀报的,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管。” 应抒无奈,也只能由着宗瑢,洛音颇为窘迫地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应抒的眼睛。 “皇上恕罪,洛音方才…” “现在认识朕是皇上了?”应抒坐到宗瑢旁边,自然而然地把一只胳膊搭在宗瑢肩上,“你还敢抱朕的人,罪过你可免不了——” 洛音低着头不敢说话,应抒也不理会他,倒是宗瑢没那么难伺候,语气淡淡的: “别怕,坐吧。” “多谢将军…” 应抒哼了一声,高声道:“走,去将军府!” |
马车驶入将军府,府中下人烧了热水又给洛音找了干净的衣服换洗,洛音拾掇整洁才去拜见宗瑢和应抒,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敢和侯爷高声喊叫,你胆子也不小嘛。” 应抒淡淡的口气反而叫洛音心慌,不敢贸然辩解,应抒看了宗瑢一眼,笑了一声。 “朕可都看见了,你还扑在朕的人怀里哭——” 洛音羞红了脸,连忙拜地认错:“方才是洛音逾越了,请皇上恕罪…” 宗瑢咳了两声,说情道:“他也不是有意的,何必…” “他想离开侯府,可没那么容易,朕今日就是要给他立规矩,否则朕可不放心把他放在你府里。” 洛音伏在地上,模样乖巧得很,他知道应抒为什么发难,哪个主子会喜欢自己的奴仆有反抗的胆子呢? “洛音知错了,请皇上责罚。” 应抒笑了笑,心说洛音倒是聪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和身份,脑子还算灵光。 “罗英,把他带下去。” “是。” 洛音看了宗瑢一眼,跟着罗英出去了,宗瑢转向应抒,无奈道:“也不是多大的事,没必要这么不近人情…” “你说朕不近人情?朕可是为了你好。”应抒很是霸道,捏着宗瑢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对着自己,“他看起来乖巧,心里还是很有脾气的,若是让他觉得自己跟主子翻脸也无妨,以后保不齐也要对你张牙舞爪——” “明明是裴仲欺人太甚,难道要由着他欺负么?” “你是将军,可他只是个下人,他得知道自己的身份,抱着你哭这种事也绝不能再有下次…” 应抒揽过宗瑢,强硬地吻他的嘴,宗瑢被捉住了手腕逃不开,迷乱间听到门外有板子的声响。 洛音被褪了裤子,伏在板凳上挨打,行刑的是将军府的下人,拿的是二尺多长的实心木头板子。板子不宽,行刑的人下手也不算重,洛音咬紧牙关,还能忍着不出声。 啪!啪!啪!啪! 板子打得响,引来府里的下人围观议论,洛音臊得面红耳赤,把脸埋在臂弯里不肯给人看见。可脸虽然遮住了,红彤彤的屁股却被人看光,洛音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再疼也不敢叫一声。 啪!啪!啪!啪! 应抒也没有过多为难,只罚了二十下板子,罗英叫人给洛音套上裤子,把他带回应抒面前复命。 “今后就在将军府做事了,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没有规矩,明白么?” 洛音臀上阵阵刺痛,自然明白应抒的用意,想必若是再忘了下人的立场,还要再吃苦头。 “洛音记住了,谢皇上。” 洛音抬起头,发现宗瑢正在看他,便又乖巧地低下头,叩拜道:“谢将军救命之恩,洛音一定恪守将军府规矩。” “你先回去歇息,明早我再派人给你安排差事。” “是。” 洛音随将军府的下人走了,在一间简陋却整洁的小屋里住下,直到一个人脱了鞋子卧在床上,洛音才喜极而泣。他终于摆脱裴仲了,再不用每日被刻意刁难,宗瑢让他做什么都行,只要让他离裴仲远远的… “嘶…好疼啊…” 洛音褪了裤子,轻轻揉自己通红发烫的屁股,宗瑢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只要老实本分,好好做事,一定不会再挨打了呢。想到这些,洛音开心地笑了。 可他没想到,才过了三天消停日子,裴仲就找上门来,还带着他当初按了红手印的一纸契约。 |
论身份,宗瑢官居二品,军功显赫,连三朝元老也要给他三分薄面,可裴仲却不买他的账,领着家仆闯到了将军府上,不递名帖也不等通报,推开守门的家仆就要抢人。宗瑢在府内看兵书,洛音在庭院里随老匠人学着侍弄花草,府门前忽然就闹起来,扰了好好的晨光。 “外面在闹什么?” 若是市井无赖,断不敢在将军府滋事,宗瑢放下书出去看情况,边走边纳罕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在他府里放肆。宗瑢正心想,裴仲应该不会固执到非要跟一个下人过不去,结果走出去一看,吵嚷的正是裴仲带来的一伙人。 “将军!将军!” 洛音被人钳着手腕,惊恐万状,一面使劲挣扎,一面呼唤着宗瑢向他求援。宗瑢见此情景,顿觉火冒三丈,且不说裴仲非难下人是何等卑鄙无耻,单说他带人强闯将军府,就摆明了没把他这位大将军放在眼里。宗瑢上前一步,瞪着眼睛怒斥道:“裴仲!就算你是皇上御封的侯爷,也不能如此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这是本将军的府邸,没有本将军的准许,谁准你们进来的!” “宗将军,府邸是你的府邸,奴才却是我的奴才,你把我的奴才带到你府里做什么?本侯不过是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说着,裴仲竟掏出一张盖了鲜红手印的契约,洛音是侯府的下人,这的确是毋庸置疑的。 “你既然把他说成是‘东西’,割爱让给我也无妨吧?你一年付他多少工钱,我双倍付给你就是了。” “呵,你当你是在替妓女赎身么?宗将军好像很懂的样子,没看出来啊。” 宗瑢没料想会有这般无耻对话,一时竟面皮发红,“你不要东拉西扯,只说怎样肯放了他吧。” “我开什么条件都可以?宗将军好生阔气。”裴仲脸色难看,口气更是强硬,因他的确占着理,便更是得理不饶人了,“即便你拿出十万两纹银,今日我也一定要带走他。” “将军!” 洛音见裴仲如此强硬,不由得更加害怕了,此时宗瑢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人,他只能以恳求的目光望着宗瑢,希望他不要放弃自己,又叫他回到那个地狱里去。 “不过一个下人,你何必如此执念?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非要折磨他么?” “宗将军,你真不识好歹,”裴仲拧了拧眉头,恶狠狠道,“我可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这般维护他只是因为你不了解他罢了。” “……你什么意思?” “看到他这张脸了么?就是这种委屈可怜的样子。”裴仲捉住洛音,捏着他的脸冲着宗瑢,紧张和惶恐布满了苍白的小脸,一双琥珀色眼眸又是委屈得水汪汪的,“觉得他漂亮的大有人在,你忘了皇上平时是怎么称呼他的?” 宗瑢眉头一皱,想起应抒左一个美人儿又一个小洛音地叫着,当初并没有往心里去,可此时被裴仲这么一说,似乎真的是…… “你难道就没想过,堂堂皇帝为什么对一个下人这般关照?你可要知道,他本事大着呢。” “将军!将军我没有!” 洛音涨得脸通红,拼命地解释起来,可宗瑢的表情变得很冷,洛音怕了。 “倘若真是你说的那么回事,还真是有劳侯爷替宗某费心了。” 宗瑢冷着脸走过来,死死盯着洛音的眼睛看,洛音用力地摇头,反反复复地念着:“将军信我!别把我送回去!求求将军了!求求将军了!” “你可以走了,但是把他给我留下。” 宗瑢沉默再三,终于还是没有舍弃洛音,可从他的眼神里洛音已经懂了,宗瑢已经不信他了。 “宗瑢,你还要本侯说几——” 裴仲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一把掐住脖颈,宗瑢出手又准又狠,根本不留半分情面,宗瑢怒不可遏的面容近在咫尺,裴仲看到了一双纵横沙场屠戮杀伐的眼睛。 “带着你的人,立刻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一时错手,送你见阎王。” “侯爷!”“侯爷!” 周遭的人慌了,却没一个敢擅动,裴仲摆摆手,洛音立刻躲到了宗瑢背后。 “滚!!” |
“你们两个当朕是什么?朕每天没事做,就给你们两个断官司么?!” 御书房里,宗瑢和裴仲并排站着,应抒从未有过如此的愤怒,盛怒之下拍得书桌砰砰响。 “一个是朕御封的侯爷,一个是骠骑将军二品大员,你们为了一个奴才闹得天翻地覆,真是不嫌丢人!” 罗英在旁边看着,低着头一声不出,只在心里想今日这两位怕是要吃些苦头,谁都讨不到好。果然,应抒谁都没有偏袒,先骂一个再骂另一个。 “裴仲!你!你是不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嗯?洛音是朕带走的,是朕叫他在将军府上住下的,你带着一群家仆去将军府闹什么事?光天化日强闯将军府还要抢人吗?!” 裴仲没说话,应抒又训道: “宗瑢,教没教过你规矩,为何如此不懂礼数?不仅当众和侯爷呵斥,还胆敢掐着侯爷的脖子威胁,你长本事了?懂不懂不能以下犯上?!” 宗瑢也不辩驳,梗着脖子把脸转到一边,其实他心里有气,只是不说罢了。 “两个没规矩的东西,闹出这种事来还要给朕丢脸,朕都替你们臊得慌!来人!” “奴才在。” “都拉下去,各大三十大板!” 罗英觉得不妙,哪有把侯爷和将军扔一起打的,好歹顾全些脸面,别闹成满城笑柄。 “皇上息怒,二位大人罪不至此,如此处置,只怕有损朝廷的颜面…” “什么朝廷的颜面,是他们两个的颜面!自己不知道害臊,朕还替他们在乎颜面?”应抒懒得再多说,拍了桌子一拂袖:“拉出去重重地打!” “是。” 罗英不敢再求情,只好应了,裴仲本来不服想申辩几句,却见宗瑢一声不吭转头就跟着罗英出去了,这倒叫他难做,也没办法再辩解免罪。宗瑢心里难过,却不跟应抒直说,委屈窝在心里,倔强得宁可挨打也不辩解,面无表情跟着罗英到了门外,袍子一撩就跪在地上,俯下身两手撑着地,端端正正等着挨打。裴仲见他这样,无奈也只能跟着做,一个侯爷一个将军,两个人就跪在一起吃板子。 应抒虽然说了重打,罗英却没敢叫人下重手,只暗暗示意了侍卫打得虚些,声音大点就是了。特别是宗瑢,他和应抒的关系罗英是知道的,万一把宗瑢打坏了,心疼的不还是应抒么? 于是乎板子噼啪乱响,疼的是屁股打的却是脸,宗瑢低着头抿紧嘴唇不出声,心中想的不是自己有什么过错,而是觉得自己太过自作多情,还以为应抒爱的男人只有自己一个,不怪洛音什么,只感叹自己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比起面无表情的宗瑢,裴仲则没那么好过,本来打在他身上的板子就比较狠,更何况他从小挨打最怕的就是疼。幼年时被百般虐待,身上罕见不带伤的时候。那时的屈辱和恐惧轻而易举被唤醒,和疼痛搅和在一起令裴仲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脸色发青,额头上甚至冒出了青筋。 砰砰!砰砰! 两个侍卫动作整齐,每一板都是同起同落,裴仲和宗瑢谁都不肯出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挨打。 砰砰!砰砰! 侍卫虽然收了力气,可板子毕竟是板子,三十下打完,宗瑢和裴仲都疼得挺惨。太监搀两人起来,回到应抒那里复命,两个人狼狈不已,模样也是凄惨。 “朕今日不与你们多说,都回去闭门思过,好好反省清楚,再来回朕!” 两人领旨,各自回府去了,宗瑢从戎这么多年从不曾挨过打,这一遭着实吓坏了府里的下人。 “将军!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府里的下人都围着宗瑢转,没一个人理会洛音,谁都知道宗瑢一定是因为护着洛音才被追究,看洛音的眼神都很不友善。宗瑢回房上药,洛音想跟着进去却被挡在门外,只能一个人缩在门外墙角下,暗自神伤。 都是为了保护我,将军才会和侯爷闹僵…是我连累将军受罚,一切都是因为我… 洛音越想越难受,宗瑢救了他,他却给宗瑢带来这么多麻烦,他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他不能把自己的痛苦交给别人去背负… 果然,是祸躲不过,他已无路可退,只有独自承担—— |
宗瑢挨了板子,便在府中休养,其他下人不给洛音好脸色瞧,洛音也总是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应抒到将军府上探望,要和宗瑢关起门说悄悄话,其他下人便都退下去,连罗英也只是在门外侯着。 “你在此处做什么?没别的事做了?” 罗英见洛音也在门外逗留,便想打发他走,洛音恭恭敬敬地对罗英行礼,直言道:“罗公公,我在此处等候皇上,因有一事相求…” “你又有何事要求皇上?”罗英眉毛倒竖,喝道,“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来的功夫听你这么多要求!” “是,洛音知道,若不是我太过自私,提了不情之请,也不至于令宗将军为难,平添许多麻烦事。” 罗英见他明事理,语气也缓和下来:“所以呢?你想如何?” “所以我想恳请皇上,准许我回侯府继续服侍裴小侯爷。” “回侯府?”罗英被吓了一跳,掩了口压低声音道,“你可要知道,一旦离开这将军府,你就别想再回来了!” 洛音笑了笑,眉眼弯弯好似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洛音虽然低贱,可也知道是非曲直,侯爷要为难我,我一人承担便是,不能让素不相识的人因我受到刁难。” “你倒是懂事,哎,”罗英叹了一声,有些心疼似的,“你在此等着吧,听皇上如何安排。” —————————— “那就回去吧。” “谢皇上恩典。”洛音叩完头,又仰起脸来露出个好似一碰就能破碎的微笑,“能否容许洛音再为将军奉一杯茶,以表对将军收留之恩的谢意?” “去吧。罗英,随朕去外面等。” “是。” 洛音谢了恩,去为宗瑢斟茶了,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服侍这样友善的主人,洛音有点想哭,可他忍住了,他告诉自己他终于做了一件好事。只要他回去,裴仲就不会来找宗瑢的麻烦,应抒也不用两边调解,三个人可以平和共处了。 “将军,茶沏好了。” “放在那儿吧,”宗瑢还在卧床,没有平时那么威风凛凛的样子,“我要睡一觉。” “是,洛音告退。” 即使被裴仲挑拨,被当众说出了暗含讥讽的恶语,宗瑢也没有和他算账,更没有拿他出气,洛音无疑是感激的,恨不得一辈子都给宗瑢当牛做马来回报他的恩情。多么好的主人啊,可正是因为宗瑢善良又仁慈,他更不能留在宗瑢身边,因为那代表着无尽的麻烦,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将军。” 洛音走到门口,突然又唤了一声,宗瑢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洛音正朝着他露出很温暖的笑。 就像阳光一样灿烂,不掺一点杂质的真诚明媚的笑。 洛音原本想说,多谢您愿意对我这样一个卑贱的奴仆施以援手,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没有把我推开,即使因为我而招惹上麻烦也没有责备,可话到了嘴边却全和着眼泪吞下去,化成一句不痛不痒的: “需要关上窗子么?” “不用,你下去吧。” “是。” 不许哭,如果你还有良心就不要哭哭啼啼好像你多么委屈,你命该如此,哭又有什么用? 这般想着,洛音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将军府,应抒的马车就在门外等着,随马车离开时洛音没有回头看一眼。 看不到,应该就不会舍不得了吧。 |
宗瑢从来都是个体恤下人的主人,受了伤也还算好伺候,可裴仲本就是个不好惹的,在将军府碰了一鼻子灰不够,又在宫里挨了打,一肚子的火无处可撒,下人们都避之唯恐不及。府里一向是洛音贴身服侍裴仲,挨打受骂也尽是他一个人担着,如今洛音躲到了将军府,连裴仲亲自去也无法带回来,侯府的下人个个提心吊胆,生怕这倒霉的差事被自己摊上。 “侯爷,该用膳了。” 殷夏和洛音最亲近,半推半就地暂时担下了这个差事,裴仲的脸色阴沉得很,令殷夏的背上爬了细细麻麻的汗。 “放下吧。” “是。” 殷夏奉了饭菜进来,退到一旁站好,今日的午膳是按郎中开的方子做的,据说有助愈伤。裴仲拿起筷子夹了口菜,说了句“怎么这么咸”,又拿起汤匙舀了口汤,噗地吐回碗里。 “这什么东西?是给人吃的么?!” 殷夏连忙跪下,解释道:“是厨房按郎中的方子准备的药膳,故而苦口…” “做成这样怎么吃的下去?拿去倒了!” “是,是…” 殷夏连声应答,赶紧端着饭菜出去了,裴仲一脚把小桌踹翻在地,还不解气地又补上两脚。对他而言,封侯意味着和过去彻底划清界限,再不用受裴元章的摆布,可洛音的到来令他感到惶恐和不安,仿佛洛音就是裴元章的一双眼睛,始终在盯着他看。这感觉让裴仲毛骨悚然,极度的恐惧催生极度的恨意,他想把这双眼睛活生生地挖出来,作为对裴元章的报复。所以他把洛音留在身边,找一千一万个理由刁难和折磨,好像这样就等同于折磨了裴元章,意味着他非但不受裴元章的控制而且还有了掌控的能力一样。 洛音,本来应该像一条狗一样,被他折磨,遍体鳞伤,也只能发出悲惨的呜咽。可他现在被别人牵走了,这就令裴仲很是恼火,难道真的就这么算了?就看着他这么跑了? 绝对不行。 宗瑢不肯放人,那也没有关系,只要洛音自己要回来,宗瑢也没话可说。洛音的双亲生活在穷苦的乡下,只要用他们做要挟,洛音自然会回到他脚边,做一只乖巧听话的狗。 没错,就叫人带着契约去找两个老东西要钱,他们还不起,他就可以把他们带来京城。以洛音那个懦弱的性子,一定会听话的—— “侯爷,午膳做好了。” 这次进来的不是殷夏,而是洛音。 |
洛音突然回府,把侯府众人都吓了一跳,裴仲盯着洛音看了一会儿,终于确定跪在面前的就是洛音本人没错。 “你还知道回来?嗯?” “是,侯爷,洛音回来了。”洛音把饭菜放下,在裴仲面前乖乖地跪好,“先前对侯爷有所冒犯,任凭侯爷处置,只求侯爷……不要迁怒宗将军。” 裴仲捏着洛音的下巴,几乎掐住了洛音的脖子,“才跟了他这么几天,就忠心到这个份上?” 洛音眼神无光,只是从双眼中流露出莫大的恐惧,裴仲突然用力扯住洛音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 “你还真是不知道好歹,到别人面前摇尾乞怜?” “侯爷,疼…” 洛音被捉得生疼,跟着裴仲踉踉跄跄地走,裴仲把他摔在床上,反拧了他的手腕扭在背后。洛音痛得咧嘴,眼角泛起泪光来,裴仲扬起巴掌在他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打得洛音叫出了声。 “宗瑢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讨好皇上,还不是把你丢出来了?” “不是的…是我自己要回来的,”洛音忍着臀上和手腕上的疼痛,努力辩解着,“我签了契约就是侯府的下人,以后都会留在这里伺候侯爷…啊!!” “你这么维护他,他还护着你么?”裴仲重重打了洛音几下,又用手使劲按他的穴口,“皇上宠幸了你,他没抹眼泪吗?” “皇上没有…宠幸我、啊!侯爷不要…” “是你想得太美了,皇上是不可能承认他和你这么卑贱的东西有关系的,你以为你能乌鸡变凤凰?那老不死的还真是爱做梦!” “没有…洛音冤枉!我真的没有勾引皇上!” 在裴仲看来,洛音所做的一切都是受裴元章的指使,而裴元章不怀好意的套近乎都是因为最终上位的应抒和他关系最为要好,因此洛音勾引应抒也就有了足够的动机。无论洛音怎样解释,裴仲都不相信,他坚信的是裴元章想利用他,这让他感到十足的愤怒—— 没用的时候就往死里虐打,有了用就厚着脸皮过来讨好,实在是恶心透顶,可恶至极。 “来人!” “在…侯爷您…有何吩咐…?” “去,拿根棍子来!” 侍女面如土色,一路小跑地去了,裴仲三两下剥了洛音的裤子,看他白色的屁股上红色的巴掌印子。 “侯爷…” 侍女取来的棍子不长,比擀面杖要重些,不及少年手臂的粗细,但比量在洛音的屁股上还是非常吓人。洛音惊慌失措,使劲挣扎着想要躲开,可他在力气上并不是裴仲的对手,除了挨打根本没有别的下场。 嘭! 很沉闷的声响,仿佛透过皮肉直接敲在骨头上,洛音大喊一声当即就哭破了腔,屁股上紫了宽宽的一道。 “不要——啊啊!!!” 洛音拼命地扭动,两条腿不住地乱蹬,他越动裴仲就打得越狠,可怕的紫色伤痕七零八落。洛音惨叫着,哭声一声比一声绝望,门外的下人们哆哆嗦嗦跪了一地,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唯独殷夏看不过去,扑上去抱住裴仲的腿苦苦哀求:“求侯爷手下留情!您这样要把洛音打死的呀!” “死?那就死一个给本侯看看!” 棍子嘭嘭地打在洛音屁股上,完全是要命的打法,殷夏死死抱着裴仲,被一脚踹开。 “你也活得不耐烦了,嗯?” 棍子转头朝殷夏身上招呼过去,殷夏立时抱着头满地打滚,洛音踉踉跄跄扑下地去,用自己的身子把殷夏挡住。 “侯爷打我!别打小夏!” “洛音!侯爷不要打他了…呜!” 两个人滚成一团,被打得劈头盖脸哭喊不断,侯府上下皆是战战兢兢,有些胆小的已经吓得哭了起来。正闹得天翻地覆,罗英突然携圣旨前来,裴仲这才把棍子丢掉,整了整衣冠出去接旨。 “快起来,洛音…” 殷夏手忙脚乱帮洛音穿裤子,却发现伤处已经没法看了,他又哭起来,被洛音紧紧抱住。 “对不起,都怪我…” 屋里难兄难弟抱头痛哭,屋外罗英宣读了应抒的旨意,时霏已经被带回京城,宣裴仲立刻进宫见驾。 |
我感觉我又刷新了你们对于“后妈”的定义。。。昨晚一边写一边觉得“啊呀呀太惨了太没人性了”,然后继续兴冲冲地写了下去 时霏是裴仲的老娘,就是那个给老裴戴绿帽子导致老裴虐待裴仲进而导致裴仲虐待洛音的罪魁祸首(???) 不过时霏也有苦衷,毕竟遇人不淑 你们猜猜见到自己老娘的裴仲会有啥反应? |
从侯府到皇宫的一路,裴仲的脑子完全是一团乱麻,时而是记忆深处模糊不清的残影,时而是虚幻妄想中双亲和睦的图景,他不停催促着马车跑得再快些,急于求证那些被母亲拥抱的温暖是真还是假。 然而当他踏上殿前的台阶,裴仲却胆怯了,幸而在他转身欲逃的时候,罗英拦住了他。 “侯爷,皇上等候您多时了。” “…” 女子婚后不贞,乃是遭人唾骂的大罪过,可时霏是皇亲,应抒这个皇帝也要称她一声姑母,谁又敢给皇室丢脸?于是时霏的不告而别就变成了寻觅未果,这段不光彩的历史也被强行抹去。 可心上的伤是抹不去的,看见时霏的一瞬间裴仲就知道,一定是她,这个花容月貌风韵犹存的女人就是他二十多年不见的母亲。 “…母亲?” 裴仲朝时霏走过去,想象着下一刻母子重逢相拥而泣的画面,可他想错了,时霏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一个陌生到极点的人。 “母亲?” 裴仲又大声唤了一次,同时往前走了两步,时霏好像终于意识到他的身份,然后带着满脸嫌恶的表情往后退了退。 “……母亲?你…” “姑母,他是裴仲,是您儿子。” “是的…我认出他了,”时霏紧紧盯着裴仲的眼睛,喃喃道,“他就是裴元章的儿子,我儿子裴仲。” |
时霏面色冷峻,说话时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裴仲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不得。 “姑母,这是您的儿子,是您的骨肉,您和裴老侯爷的恩怨不关裴仲的事。” 时霏淡漠地看着打圆场的应抒,说出的话冰冷刺骨:“不关他的事,那又如何了?我二十年前已决心与裴家决裂,即便你把我抓回京城,我也不会认他们父子两个。” 一时之间,裴仲的心绪从大喜到大悲,如同山巅直至谷底,令他茫然无措说不出一句话。他原本可以不介怀,不介怀时霏不辞而别把他丢给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父亲,可如今时霏竟对他没有任何亲情可言,无疑是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他心窝里。 “姑母,您有所不知,您走的这些年,裴仲的日子过得很痛苦…” “裴元章就是那样的人,什么恶毒事都做得出来。” 对于裴仲的遭遇,时霏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而且也不同情,好像这一切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裴仲仍有些不敢相信似地,盯着时霏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些她还当他是骨肉的蛛丝马迹。 “你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人,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我?” “摆脱他已经很不容易,我为什么要带一个累赘?” 时霏理直气壮地反问,风韵犹存的脸却恶毒到令裴仲寒透心肠,应抒正要劝解,裴仲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仲!” “累赘?你一走了之,留下我被他百般虐待,你的良心都不会感到不安吗?!” “带着你我怎么逃走?逃走了我又养得起你吗?我早就看透了裴元章,我如果把你带走,他会一辈子对我纠缠不休!” “所以你就可以把我丢下,我被怎么对待都无所谓吗!” “是又怎么样?谁让你是裴元章的儿子!” 时霏越说越大声,双眼因愤怒而变得通红,裴仲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应抒。 “为人妇者,不守妇道,抛夫弃子,与人苟合,按律法,该如何处置?” “裴仲,你先不要…” “不过她毕竟是太上皇的胞妹,这种丑事传出去,只会让皇族蒙羞,所以最后一定是小事化了吧。” 裴仲说出了应抒的心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是笑话,时霏早在二十年前就下了狠心,如今只怕是宁死也不肯与裴仲和好,应抒拿她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放她回去与现在的夫君儿女团聚。 “时霏殿下,后会无期。” 裴仲淡淡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把脊背挺得笔直,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当天,应抒差人将时霏送出宫去。三日后,应抒来到侯府。 “叩见皇上。” 殷夏一瘸一拐的,脸色憔悴得像一张纸,应抒愁眉不展,问道:“你们侯爷怎么样了?” “回皇上,侯爷每日闭门不出,谁都不肯见。” “洛音在服侍他?” 殷夏露出了仿佛要哭的表情,脑袋越发低下去,“是,一直是洛音在旁服侍…” “洛音怎么了?你怎么这副样子?” 殷夏咬着嘴唇,浑身哆嗦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突然一头磕在地上,哇地哭起来。 “洛音他…他怕是快死了!” |
实在不好意思,从上周开始,我被生计所迫找了个工作在干,花式忙成狗。。。工位背后就是一堆领导实在没法更新。。。 |
三日前,裴仲从宫中回来,便不与人说一句话,自己坐在房里直到深夜。洛音拖着疲累的身子强忍着疼痛过去服侍,却发现裴仲躺在床上傻笑,他过去问了两句话,裴仲就突然发起狂来,像是害了什么病一样,抓起手边能摔的东西全砸碎在地上。洛音害怕,便躲在角落里不敢作声,裴仲把自己滑了个跟头,在地上爬了半天也没有起来,干脆躺在地上嘿嘿地笑。 洛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裴仲从地上扶起来,哪成想裴仲起身就扑了过去,直把洛音给摁在身底下。洛音挣扎不过,被剥个精光,裴仲死死抱着他,硬是把自己的那物捅了进去。洛音痛得厉害,哀哀地哭了起来,裴仲一直要他,洛音便哭了一宿。 除了侍女送饭,谁也不能进裴仲的卧房,洛音赤身裸体瘫在床上任裴仲为所欲为,身上满是咬痕和掐痕。痛得狠了,洛音便昏睡过去,等他醒来,裴仲还是纠缠不休。如此这般折腾了三日,洛音已经疲惫不堪,裴仲更是形容憔悴,眼睛里满是恐怖的红色血丝。 “洛音,你恨死我了,对吧。” 洛音颤颤的,声音细如蚊呐。 “洛音不敢…” “对…你是不敢…”裴仲笑了,是很心寒的那种笑,“你害怕我,是吧?” 洛音憋着眼泪,想要躲闪却无处可逃。 “我都明白…哈哈,你想什么我都明白!”裴仲笑出了声,似乎能听到笑声里心碎的声音,“我怕他,怕到根本不敢恨…我那时候每天都想呵,娘,你回来带我走吧…” 裴仲说着说着,就低下头去,洛音躺在他身下,忽然感到有滚烫的东西落在脸上。 “直至今日我才明白,她狠心扔下我,就是用来被他虐待,这样她才能逃脱,才能过她想要的日子——” 话至半截,裴仲已经泣不成声,他把脸埋在洛音胸口,失声痛哭。 “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应抒想推门而入,却被赶来的宗瑢拦住,宗瑢才知道洛音回了侯府,正是来接他回去的。 “…你怎么会在这?”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把他弄回到这里来受罪。” “他是怕裴仲跟你过不去…” “你倒不怕他回来会被裴仲折磨死。” 宗瑢向来恭瑾,这次却也放肆地说了真话,应抒沉默半晌,只是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的伤好了吗?” “没大碍,不打紧的。” 屋里的哭声渐渐小了,宗瑢转过身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还是让洛音去我府上吧,这孩子未免太过可怜。” “只要洛音愿意,我下圣旨就是。” |
应抒和宗瑢见到裴仲时,已经是午后了,厨娘烧了饭菜,裴仲总算是肯出来多吃几口。洛音穿着裴仲的衣服,显得人更加瘦小可怜了,宗瑢见洛音脸色苍白,忍不住说道:“左右你府上不缺一个服侍的人,就让洛音去我那里吧,趁他还小,还可以学不少东西。” 洛音忽然抬起眼睛,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多谢将军好意,但洛音不能走。” 前些日子刚闹得沸沸扬扬,他怎么可能再踏进将军府的大门?回来时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能因为自己而给别人添麻烦了。 “这件事,由朕做主,你只需说,想或者不想。” 洛音怎会不想离开侯府,他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来到这伤心地,可他真真地怕了,他已经不敢妄想摆脱痛苦的日子。 “多谢皇上恩典,”洛音咬着牙,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说出违心的话时,他的心都在滴血,“洛音不走。” “你就听他们的安排,走吧。” “…侯爷?” 裴仲没了素日里的戾气,语气也温和了不少,但他对洛音的伤害已经太深,洛音对他的印象早已经无法改变。 “我双倍付你三年的工钱,你置办些好衣裳,收拾收拾,就去将军府上吧。” 洛音怔怔地看着裴仲,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你放心,我裴仲说话算话,你安心去将军府上,我不会再纠缠。” 宗瑢把洛音拉到身后,看着裴仲的眼睛严肃道:“你若再闯将军府,我可不知道府中将士会在你身上戳几个洞。” 裴仲却笑了,“那他就交给你了。” |
次日,将军府的马车如约来接洛音,殷夏帮洛音把细软又点了一遍,依依不舍却又眼含笑意地拉着洛音的手,说: “终于离开这里了呢,真替你高兴。” 洛音笑了笑,眉目间却隐隐透着哀愁,“我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不知道为什么,心总是吊着。” “傻洛音,担心什么,我看侯爷这次是真的放了你了,你就到将军府去过好日子吧!” “但愿如此吧,”洛音低下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塞到殷夏手里,“这个你拿着,别嫌少。” 殷夏忙忙推开,“这怎么行,我又不缺银子花,你自己留着用,捎回去给爹娘也好呀。” “不行,你必须得拿着,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这边二人正推搡着,外面就来人催促了,洛音把布包硬塞到殷夏手里,带上包裹出门上马车去了。 “等你学会写字了,记得给我写信!虽然我看不懂,但是一定要写给我呀!” “知道了!一定!” 殷夏追着马车跑了一段路,车里的洛音冲他不住地挥手,一直相依为命的洛音如今却要与他分别,殷夏鼻子一酸眼一红,眼泪就要往下掉。 “他去的是好地方,你哭什么。” 殷夏一进门,与裴仲撞个满怀,殷夏赶紧退了两步,低下头恭恭敬敬行礼。 “侯爷。” 裴仲看见殷夏手里捏着个小布包,便问道:“是他给你的?” 殷夏迟疑了一下,喏喏道:“是…” “蛮好的,收着吧。”裴仲没有发火,平静地转身走开了,边走还边念叨着,“做得不错,走的时候确实该留下点什么…” 殷夏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揣好布包赶紧躲开了,那之后裴仲没有叫他过去贴身伺候,也没再安排任何人像当初洛音照顾他那样昼夜不离地服侍。 洛音在将军府住下,每天午后就有人教他认字,他学会了自己的名字,又学会了殷夏的名字。宗瑢不让他干重活,要他跟着府中的管事学如何操持全府上下的事务,洛音相当勤快,很快就成了府内大小事务的一把好手。 “小夏,我在这里很好…” 洛音躲起来,偷偷给殷夏写信,虽然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给殷夏送去,但还是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地写着。 “…侯爷待你好吗?” 一转眼已经两个多月了,裴仲果真没有纠缠,洛音的不安一天天消散,他开始相信那些如同噩梦般的过往再不会卷土重来—— 可殷夏哭着找上门来,说裴仲把府中所有的人全都打发走了,后来就不见人影,只留下一封亲笔信在房中。 “全府上下,一应财物,尽数赠予原侯府侍从,洛音。” 宗瑢拿到这封信,立刻察觉到不祥,一面派人去找寻裴仲的下落,一面去宫中给应抒报信。偌大的侯府空空如也,所有珍奇宝物及金银玉石都封存起来,洛音不知所措,完全想不到裴仲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侯爷不会是想做傻事吧…?” 殷夏想从宗瑢那里听到否认的回答,宗瑢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但愿他没那么傻。” ———————— 时霏尚未出嫁的女儿缩在墙角,身上脸上尽是母亲的鲜血,裴仲拎着时霏血淋淋的头颅,神色平静得完全不像刚刚大开杀戒过。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裴仲看着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手里的尖刀滴下滚烫的血。 “你没有错,我不杀你。” 裴仲拎着母亲的头颅,踏上了前往摇州的路,裴元章因公事在摇州暂居,于他而言是天赐良机。 “你…你这个逆子…你想要做什么?!” “杀你。” 手起刀落,裴元章血红的双眼里刻下了裴仲面无表情的脸,裴仲单手拎起双亲两颗死不瞑目的脑袋,笑了。 |
皇帝刚刚封爵的侯爷,光天化日砍下了双亲的头颅,消息一经传出,立刻轰动了全天下。裴仲没有逃走,也没有自我了断,而是大大方方走官道进了京城,直奔皇宫去了。 应抒看着丢在地上的两颗脑袋,一时间说不清到底为谁痛心更多。 “你何苦做出这等事?你叫我如何护你!” 裴仲跪在地上,上身挺得笔直。 “我只是做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想做的事而已。可惜我从来只是个欺软怕硬的懦夫,今日我总算也硬气一回。” “就算他们罪有应得,也不该由你…” “一个是朝廷重臣,一个是皇亲国戚,与其让你为难,不如我亲自动手。”裴仲想得清楚,眼神仿佛他已经看破了一切,“我弑母杀父,为律法难容,你只管把我交给刑部处置,杀人时我就想好了要拿命来偿。” “裴仲!” “我只求你一件事,临行前我已经把全部家当留给了洛音,他还年轻,求你和宗瑢好生待他。” 应抒来回踱步,气得骂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无端对一个无辜的下人发难,如今怕是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了!” “你错了,只有心里仍有期冀的人,才会原谅或者宽恕,像我对爹娘这样,心已经彻底寒透死透,我根本也不指望他们做出什么事来让我改观,我对他们只有恨,只想让他们死。” “…” “洛音也一样,我原本也未奢求他原谅,可我对他伤害已经太深,只有我死了他才能解脱。” 洛音生性懦弱,总是逆来顺受,他便总是欺凌他,借此来发泄自己对裴元章的愤恨。打烂洛音的屁股和打裴元章的脸根本就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无能和胆怯,他却让无辜的洛音去承受这份痛苦,实在是罪大恶极。 “他知道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个混蛋肆意羞辱他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到时你就把我的头拿去给他踢,等他气消了,随便找个地方扔掉就好了。” |
裴仲犯下人命案,自然是锁拿下狱听候发落,朝廷上下物议沸然,宗瑢身为将军自然也少不了听百官议论。有些势利眼的,摸准了裴仲和应抒的关系,主张事出有因,从轻发落;有些刚正不阿的,看不过裴仲弑母杀父天理难容。说他死有余辜,主张处以极刑。应抒有意偏私,可事情实在传得太热闹,纵使他高高在上,也不能强行维护。 应抒焦头烂额,裴仲却心如止水,靠坐在天牢的一角,看月亮自铁窗外洒下一片阴凉。从前,他总是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今日父亲回家来,又要对他怎样折磨,是把滚烫的沸水浇在他大腿上,还是拿厚重的竹简扇得他满脸是血。后来他又总是愤怒,想报复却连骂人的勇气都没有,总觉得洛音是来害他的,是令他昼夜不能安生的心病。 如今亲手斩杀了最亲的亲人,他也没有预想的那般痛快,不过这次他再也不必担惊受怕,永远也不会有人伤害他了。他的梦里终于有春光和煦,有草长莺飞,有他只在画里见过的水墨江南,画舫游船。 等到身首异处,魂魄离体,他可不要跟着两位无常走,天下还有那么多胜景是他想慢慢欣赏的。 “奉圣上谕旨,裴仲杀害双亲,法理难容,念其自行投案伏法,有悔过之意,且事出有因,褫夺爵位,杖责一百,流放津州,钦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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