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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小日子(现代 耽美)[第2页]

作者:云归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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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纪和林见鹿躺在客厅的一片阳光里。
林见鹿喜欢落地窗,周纪就在朝阳的一面布置了很多。天气好的时候两人会搬出来几个坐垫球,陷在里头消磨时间。周纪的工作去与不去更多在心情,被张潮痛骂一顿之后周纪就更心安理得了。
“你心神不静。”
周纪面朝着阳光躺着,书扣在脸上。一边的林见鹿快从两个坐垫中间滑下去,闻言又手脚并用躺平:“你心大,怎么不去看看孩子。”
“他就在楼上写大字,我是当爹还是当保姆?”周纪一说话书就掉落到他胸口,“我又不是你,我说的话他怎么敢干别的。”
“你怎么让他改口的?”
周纪朝后仰脖子,对上林见鹿翻过来趴着看他的脸:“来,叫一声爸爸。”
“……”
“那叫一声叔叔。”
“哎,叔叔。”
周纪拿书脊轻敲了他脑袋:“这两个词在他心里没有区别,我小时候就不介意他们互相自称爹的无聊游戏。”
“那我们两个不差一辈了?”
周纪重重哼了一声,翻身起来压到林见鹿背上:“提我就来气。怎么着,让他喊林哥哥周叔叔?”
林见鹿嬉笑着喘粗气:“你自己丑呗。”
“放肆,”周纪按着人挠他痒痒,“以后你是我大儿子,他是老二。你俩得兄友弟恭,体谅我这个单身爸爸的难处。”
“哈哈、哈不要,哈哈好了、好了停了!”林见鹿最受不了这个,晃着想把周纪颠下去,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动弹不了。
“要不……”
“呃?”
周纪和林见鹿同时停止了嬉闹,午子文杵在楼梯上捧着一沓麻纸。
“这么快吗?”
林见鹿已经急得悄悄锤他了,周纪反压了他手腕。
“……写完了,爸。”
“过来休息。”
午子文一步一步下楼,林见鹿还没见过孩子走路这么斯文过。周纪一直压着他,只是腾了一只手接过麻纸:“去拿两罐酸奶,一盒牛奶。”
午子文有点不好意思抬眼,点点头转身就跑。林见鹿终于把周纪掀下去,气得又踢他一脚:“你故意的。”
“可我在家都穿裤子了。”
林见鹿只能再补两脚,周纪绷不住笑了:“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啊。”
午子文抱得很狼狈,中间一罐不时得用膝盖顶一下才能走几步。牛奶到两人面前时还是掉了,周纪手快接住,抛给林见鹿。
“笨的,拿两次不好?”
午子文局促得想揪衣服,两个手都占着,只能不安地看地板。林见鹿背后拧周纪的腰,蹲下盘腿坐在午子文身旁:“他不是被你吓得,怕你着急吗?”
周纪接来午子文递高的酸奶,又坐回垫子球里压出一个凹槽:“嗯。怪我。”
午子文被林见鹿搂进怀里坐着:“看书还是看电视?”
“不才体检过吗,要近视了还看电视。”
午子文挤着小脸冲林见鹿做表情,林见鹿揉揉孩子头发:“看书也毁眼睛啊。就四十分钟,你当他用了两个小时看书好了。”
“嘶……”周纪抽了口冷气,书都要看不下去了,“不是兄友弟恭吗,怎么狼狈为奸起来了。”
“我能不看的……”午子文陷在林见鹿怀里开口,“林哥哥能跟我联机打对抗吗,就一会,四十分钟。”
周纪背着也知道两人拧得和一股绳一样,黑脸再唱下去,还不知道背地里被怎么钉上耻辱柱:“你们上楼,别烦到我。”
“好的爸。”午子文灵活得像个小狐狸,爬起来就又一蹦一蹦去拖林见鹿。
“你大儿子晚饭想吃小羊排,还有秋葵。”
“……”
悄悄地:
这两日惰性大,对不住看官老爷们。
本职工作是个网络写手,近期在备考。周和我都还断断续续地读书,一时得闲大概就在和相公腻着消磨时间
小日子真的只是小日子。莫用真或假的定语去判别情节呀,不过现实不会这么温和罢了
有更新
我知道你们就看这一句












有更,有更



周纪和午子文对视了很久。
周纪一向不喜欢督工,从来孩子的作业只扫一眼就算过。晚饭后例行公事到午子文房中点卯,小孩却闷着不拿给他看。
“没做完?”
周纪一个胳膊搭在桌上侧坐着看他。午子文和林见鹿闹了别扭就一直没理人,让林见鹿也意外的是孩子真的敢拖到周纪回家也不动笔,一时不悦也没主动问他。
“没做完罢了,告诉我为什么,不怪你。”周纪叹了口气。
午子文眼睛一下睁大了:“你不怪我?”
“嗯。像你这么大时我也坐不住,一朝一夕的……但下不为例。”
“哎、知道了。”小孩松口气,让开桌肚给周纪拿麻纸,“爸,能不能以后不跑……呃?”
午子文顿了一下,手感明显不对,两页和五页的厚度区别还挺大的。小孩一时没反应过来,木木地递给周纪。
“怎么了?”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终于把周纪看得犯了嘀咕。一页页揭过去,周纪也糊涂了。
“喔、不是写完了吗?”
午子文忽然喉咙发凉,孩子很机灵,脑子转得一点也不慢。但孩子到底是孩子,噎着说不出话只能低头,这点小表情周纪怎么看不出来呢。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爸……”
“……”周纪定定看了有一分钟,把后三页纸揉成一团啪地拍在桌上,“你去,叫林见鹿来。”
林见鹿低头杵在周纪面前。
午子文再进门时就一直抵着墙站。周纪没理任何一个人,但午子文看他好像没那么生气了,把一团纸又展平,闷声不响一页页翻。
林见鹿站得腰背脖子一齐疼,一小会儿虚汗都出来了。周纪盯一页很久才换下一张,三张看完林见鹿的腿都没了知觉。
“你这功夫还没落下?”
午子文已经走神到天际,一激灵抬头下意识“啊”了一声。但周纪和林见鹿都没看他,午子文才知道周纪根本没和自己说话。
“……我的主意,不怪孩子。”
“谁的字迹你都能仿这么像。我差点认不出哪儿是你的大作。”
周纪的手指戳到一个同样歪斜难看的横上。林见鹿暗里苦笑,还真是从来瞒不过他。
“从这儿开始,273笔。”
林见鹿慌张抬头对上周纪平静的眼睛。
“几天了?”
“三……”
“只有一回!”
林见鹿和午子文各自难以置信地看了对方一眼,周纪不由啧了一声。
“子文,说谎是我的底线。”周纪站起来,随着他走近午子文快把自己嵌进墙里,“林见鹿怎么什么都没教你?”
“我错了……爸。”
“来。”
午子文离了墙连路也不太会走,蹭到林见鹿腿边就再不肯动半步了。周纪拿了镇纸回头时孩子和他还有段距离。
“周纪!”
“子文过来。”
午子文脸色变了拔腿就往回跑,咣地抵上门却也没有跑出去的勇气。周纪眉头一下拧起来:”过来。”
林见鹿伸手握住周纪手腕:“周纪,今天他真的不知道。”
“你、要打我?”
周纪头都没有转,直直看着发抖的午子文:“对。”
“那你就,就犯法。”
周纪笑出声:“见鹿,你的好学生。”
林见鹿懊丧得头疼:“周纪……”
“这是当爹的该做的,怎么犯法?”
“可你又不真是我爸!”
午子文又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只是咬牙切齿掩盖着自己的瑟瑟发抖。林见鹿眼皮狠狠跳了一下,周纪脸色如初:“可你做错事了。”
“我真的不知道!这一次、不怪我!”
周纪笑着摇头,转向垂着脑袋的林见鹿:“你养的小白眼狼,子不学、师之惰。”
“……嗯。”
午子文很怕周纪过来拖他,委屈一浪浪翻滚上来逼得眼眶发红。他越来越看不懂周纪为什么还能笑,到底是生气还是唬他也分不清楚。午子文冷汗潸潸看着乌黑发亮的镇纸抬起来,只是它戳到了林见鹿胸口。
“哪只手写的?”
林见鹿伸平了右手,甚至松了口气:“对不起。”
镇纸狠狠砸出“砰”的一声,林见鹿一声低呼,手被打得沉下去。
“扶稳。”
林见鹿缓了一会,左手握着右手腕,手肘顶着肚子形成了三角形支架。镇纸高过林见鹿头顶才落下,才第二下就让他感觉手都要断了。
午子文惊恐万状看着周纪面不改色又砸下一镇纸,随着起落心跳漏了一拍。听声音就疼得要命了,小孩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说什么而不是瞪眼看着,但他不敢,他真的怕周纪的板子落在自己冰凉的手上。恐惧蔓延就成了懦弱,午子文头垂得更低身子缩得更小,是不是这样周纪就能把自己忘了。
林见鹿脑子很空。周纪不会做样子,但也从没打他这么重过。
“几下了?”
“……三下。”
“那就还有二百七十下。”
林见鹿的脑袋嗡鸣。周纪不像开玩笑,原来他这么生气吗,这样的力度会不会把自己的手都打断?他知道周纪能做出来这种事的。
“周纪、等一等……嗯、求你了。“
林见鹿几乎蜷成一只虾,手仍举在原处,控制不住地发抖。周纪伸手扳着人下巴让他抬头。
“张嘴。“
林见鹿依言张开了一点,上下嘴唇都没有牙印。周纪冲他笑了一下,林见鹿用手腕用力擦了擦满脸泪水。
“要不要小毛巾?”
林见鹿摇摇头,悄悄动了动手指。指尖一颤就牵动指根,手心像握着小馒头,不可能再蜷得紧了。
“周纪、我,呜我挨不住了。”
周纪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林见鹿的手很小,掌心只够镇纸那么宽。那一点肉肿得可怕,被灯映得像透光的玉。他也打过林见鹿的手,从前最重不过几星血点。
“可还有一百九十多板子啊。”
不是午子文在场,林见鹿早哭得不成调了。想说什么话都有点倒噎气,林见鹿就一哽一哽地看着周纪。
午子文抱头捂着耳朵,几乎蹲在地上。小孩满脑子都是镇纸着肉的砰砰回响,脸色比长跑之后还要苍白。
他知道周纪是会不高兴的,但他没想到后果是这样。怎么、怎么了,只是写不完作业就要挨打吗?别那么凶啊、好好告诉我,我那么怕你的,我会认错的。这算什么事、在学校老师连一眼都不会多看我。谁没有懒一下过、替我写了三页大字就要这么打林哥哥吗?你自己说的,你不是,不是喜欢他的吗?
林见鹿压抑的哭声让午子文脑子一片空白,膨胀的委屈像被周纪一点点抽了回去、最后只剩下痛苦。他不敢看林见鹿,十年里他第一次懂什么是后悔。
“抬高。”
镇纸垫在林见鹿手背下,牵引着他抬手伸平。林见鹿拼命摇头但不敢缩回去,再打下去,真的会废掉吧?
“不想打手?”周纪手指冲人画了个圈,“那转过去,脱。”
林见鹿僵住,连他的名字都张口结舌喊不出。
“现在还挨得住吗?”
“……打吧。”
周纪的力道没有变,依旧是沉闷的着肉声。晾了一会再挨的疼痛林见鹿再也绷不住了,破音的哭号控制不住地冲出喉咙。下一板子没有间隔,林见鹿很想跪下蜷成一团。镇纸兜风的声音忽然被哇的一声大哭盖过去,周纪手腕上像坠着秤砣把他拖得一个趔趄。
“爸你、你,呜!不打哥哥了。是我、我要哥哥帮我的,你还生气,生气就罚,呜!我……”午子文抽着鼻子快喘不过气,扯得周纪袖子都变形了。
林见鹿开不了口,垂着头用力闭眼。但是没有用,眼泪还是滴滴答答掉到地板上,腌得眼前一片模糊,疼痛难当。
“起来,站直。“
午子文攥着周纪袖口又想夺他镇纸,真碰到时竟被烫得下意识缩了手。
“好了,站直。”
周纪苦笑着把镇纸拍回桌上,小孩才勉强晃着退后一步,刚才怕是把鼻涕眼泪都抹他裤子上了。
“你,哼、不打,不打林哥哥了?”
林见鹿的手还在空中举着,周纪小心翼翼握着他手腕把人搂进怀里:“听话,抬头看我。“
“……嗯。“林见鹿抵着他肩膀侧了侧脸。
周纪点水一样吻了他的额头,搂着他后背的手掐了掐人后颈肉:“我惯得你,下不为例。“
“……子文还在。“
“我又没说放过你。”
周纪在林见鹿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制止他乱动。午子文还一脸泪痕,下意识别过脸胡乱搓了两下眼睛。
“子文。“
午子文对上周纪的眼睛。周纪示意林见鹿站好,自己蹲下来看着小孩:“我的话不改的,还有一百九十一下。“
“嗯、你不能打哥哥,打我好吗?“
“不可以,你还没准备好。“
“……我听不懂。“
“一个星期。把你欠的都补上,见鹿替你的,翻倍补完好不好?“
“好。“
“做不到呢?“
“做不到,你打我。“
“不。见鹿教不好你,做不到,我会把这一百九十一下翻个倍打他。“
“不可以!“
林见鹿和周纪对视了一眼都笑出来,林见鹿知道周纪不是开玩笑,点头冲周纪示意知道了。
“为什么不可以,已经笃定自己做不到了吗?“
“唔……可以做到。我如果做到呢?“
“那你就是想清楚了,这一百九十一下你可以替他。“
午子文眼睛红得像小兔子,挠头想着觉得好奇怪,思路有一点乱,但绝不能不做完就是了。
“好的,那、我和你拉钩。“
高亮∠( ? 」∠)_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看官老爷们想看什么无中生有的也可以
林见鹿侧卧冲着周纪。
周纪垫了很厚的毛巾,冰袋上凝结的水珠不至于濡湿床垫。林见鹿的手不仅蜷不紧,现在连伸平也不太可能了,周纪一直虚握着冰袋,重量就不至于全压在人手心。
“我吓到你了?“
林见鹿摇摇头。
“那怎么不说话,生我的气?“
林见鹿没有动,眼睛只看着自己的手,好像比之前肿得还要厉害。
“你想不想知道、如果子文不认错,我会不会把二百多下打完?”
“……嗯。”
周纪盘腿坐在床上,把冰袋拿开他快没知觉的手:“会的。”
没等林见鹿有表情周纪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林见鹿就抿紧了嘴把头别扭地偏过去。周纪有些想笑,没有湿水的手揉揉他的头发。
“不会都打在你的手上,”周纪跪正俯身,小心翼翼把冰袋捂在另一个着力点上,“但那样你脸上就太不好看了。”
“……你也知道不好看。”
“当然。小少爷脸皮那么薄呢。”
林见鹿埋在枕头里的声音很闷:“你拿我敲山震虎?”
“没有。哪儿有什么虎值得我敲少爷,何况只是一个小狮子。”
“……我以为你拿我当棋。”
“不会的,我打你只会是你做错事。”周纪静静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手心,想着他大概半个月都不能拿笔了,“你以为自己捡来个玩具进家吗?你怎么不知道什么是为他好。”
林见鹿慢慢转回来,看人的眼神有点躲闪:“你知道对他好,就动手打孩子。”
“嗯?”
“你瞪我这也是事实。”
“这事,你不能拦我,你要是劝,孩子我不会养了。”
“你手那么重……”
林见鹿挣扎着想坐起来,被周纪手快地按了回去:“我有分寸。不是说了吗,你体谅我这个单身父亲。”
午子文近日很少下楼,眼睛红了好几天消不了肿。
活泼好动的小孩一时沉静下来让林见鹿很不适应,周纪示意他除了补课不去招惹孩子。林见鹿磨着周纪,毫无意义地在自己手上缠了几层纱布,想着小狮子看不见触目惊心的伤心里会好受些。两个人独处时比往常沉闷很多,午子文和他很默契,两人都没有提不愉快的事。但林见鹿很敏感,小狮子已经很久没开口叫他哥哥了。能避开的称呼就尽量避开,避不开的会听见孩子小小声的一句“林老师”。
让林见鹿很难过。
周纪带孩子跑过步就和孩子一起回家。这几天都不掷硬币,周纪很勤快地做家务,偶尔会让午子文下楼帮忙,而后得闲就和林见鹿腻在一起。自己就是有大把时间,对孩子的作业也是问也不问。
林见鹿感到焦虑的好像只有自己一个,周纪自然气定神闲,但就连小狮子都平静如常。午子文和他嬉闹得少了,倒是和周纪亲近起来。只要周纪有空,有不会的习题孩子甚至不会来问林见鹿。两个人明明只是讲题,却偶尔有几句笑声,撩得墙这边的林见鹿心情复杂极了。
周末阳光很好,周纪在厨房泡了一早上,很用心地焖骨头汤。午子文跟着他身后转,被周纪使唤着洗姜择菜。
“爸。”
“很快咯,应该还要半个小时。”
周纪专心致志看着火,午子文瞥了下嘴,跟着人听了一会儿水声才又开口:“今天的大字我昨天就有写完。”
周纪眼神没有动:“那每一天的都有做完吗?”
“嗯,爸你可以一个字一个字看。”午子文背着手看地,“之前林老师替我的我自己重写了两遍。”
“喔……”周纪挑了一下眉毛,“我没有教你这个。”
“是我自己想写的。”
“……小东西,”周纪直起腰,抬手拍了拍孩子肩膀,“帮我一个忙。你去叫见鹿来,就说让他看一下锅。然后,回自己房间等我。”


















哎……亲儿子还是挨了一百多下,心疼得只想哄
林见鹿很煎熬,整天既不愿搭理周纪也不知道和孩子说点什么。小孩走路姿势很别扭,在垫子上都坐不踏实,午饭晚饭都扒了几口就搁下碗不吃了。林见鹿一担心就免不了责怪周纪,虽然他想过周纪迟早会进入角色,甚至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也是他接纳孩子的表现,但林见鹿就是心疼,在这方面他的确没有原则。
“你把子文怎么着了?”
周纪洗着碗没抬头:“傻小子还没理你呢?”
“……要你管。”
“你嫉妒我啊?”
“是,是是、嫉妒你!”林见鹿真有点生气了,左手在他腰上杵一指头,“我又不是你,有醋味都憋着发酵。”
“好啦好啦不捣乱,”周纪只是被戳得有点痒,险些把碗摔在地上,“小孩子都这样,打他未必疏远,惯着也未必亲近,不知道小东西脑子里都想什么。”
“等等、你又岔话题。”
“你安心。”周纪反手敲他脑门,“我能把他怎么着,我还是头一次被人叫爹呢。我相信我的老婆,正常人只要眼神不坏,都只会和我抢人不是吗?”
林见鹿一下噎着,这是他和周纪之间有些隐晦的旧话,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提及。
“我得学曾子一言既出。你让子文帮你把主卧那床被子抱上楼,把子文的换下来。”
“......什么?”
“傻小子都知道和我抢人,晚上陪孩子吧,他的被子不够你们两个盖的。”
“等等……”
周纪不动声色出了厨房,冲楼上喝了一声午子文的名字也制止了林见鹿开口。孩子有点慌张地应了一声就一瘸一拐下楼梯,到周纪眼前规规矩矩背着手站着。
“见鹿,带他帮你搬东西。”
“林老师,你睡里面好吗?”
“……那怎么行。”
林见鹿很有些受宠若惊,也很为难,倒像是被两个人合计着摆了一道,让他一点准备也没有。孩子的床本来就小,他再睡里面,唯恐孩子睡相不好再掉下去。
午子文没有多说话,只是抱着被子摇头。一床东西怪沉的,孩子下巴压着才勉强不散架。林见鹿暗叹一声这脾气倒是像极了周纪,赶紧上床和衣贴着墙坐下。
“好了听你的,东西给我。”
孩子还是摇头,弯腰的时候还是嘶了一声。林见鹿想帮忙他就用胳膊格开,让林见鹿只能看着他手脚并用笨拙地铺床。
“子文,你怎么叫我林老师了?“
午子文手上停了一会,随即更用力地抻了几下。直到平展了孩子才小心翼翼跪坐上来,手支着膝盖不抬头。
“……能不能让我看老师的伤?“
“呃?“
林见鹿犹豫了一会把手递出去。绷带本来就缠得松散,林见鹿绕了几圈就解开了。周纪用药很用心,隔着这么久,肿已经全消下去,但还留了点青紫色和针孔大的血点。午子文看着不说话,让林见鹿有点紧张。
“已经没关系了啊,这一点伤还不如你叫我林老师让我难过。“
林见鹿想调侃一下让孩子轻松点,没想到小孩抬头时眼里汪了眼泪,慌得林见鹿差点也跪坐起来。
“……我不太敢,因为我还没有道歉。“
“谁教你的傻话、我哪儿有怪你!“
林见鹿下意识把午子文搂进怀里,小孩的眼泪就断线似的湿了林见鹿衣上一片。
“那你原谅我了……“
“本来就没有怪你啊。”
看着孩子仰着的脸,林见鹿心里很堵。蜷着食指给人擦拭,孩子却越哭越凶,真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因为这个才不理我的?”
午子文抽着鼻子点头,想想不妥又立刻摇了摇:“没有不理你……我怕你讨厌我,你连伤不给我看。”
“傻小子……不会的。”
林见鹿有点失落,周纪说得对,孩子的心思大人真的揣度不到。小孩还没止住泪,林见鹿坐久了腿有点酸,想换一个姿势,没想到一动就被孩子抱得更紧。
“别、就再一小会儿。”
“我不走,“林见鹿拍拍他的背,”不怕,躺下来啦。周纪怎么你了,让你学这么黏人?”
午子文有点不好意思,撒了手面朝林见鹿躺下。床很窄小,两个人侧着身子都快贴到一起。
“哥哥……你为什么喜欢爸爸?”
“你想问的是,哪怕他打我是吗?”
床头灯光亮着温暖的橘色,小孩用力点点头:“他不是说,你们像爸爸妈妈那样好吗?可是,我那个爸爸和妈妈只会吵架。”
“大家相处的方式不一样,可能子文看到的只是一部分。”林见鹿想着怎么用词合适,“子文,你会不会觉得我和他很奇怪?就是,我们喜欢的都是男生。”
“不会啊,我也喜欢哥哥。”
林见鹿有点想笑:“不喜欢爸爸吗?”
“……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喜欢他?”
“哎?”
“因为还有点疼。”
林见鹿终于笑出声:“过来点,我给你揉揉。不疼的话就从今天开始喜欢他好吗?”
小孩拱进林见鹿怀里,任由林见鹿把手伸进裤子。虽然看不见,林见鹿经验丰富得还是能大致知道情况。林见鹿打着圈已经够轻了,可碰到硬硬的肿块时还是疼得孩子龇牙咧嘴。
“我看周纪说得对。他这么凶你你倒是乖巧,合着就看我脾气好,在我这儿你就耍赖欺负我。”
“我没有,怎么会欺负哥哥。”小孩挑高了眉毛,“以前他生我气,我就来找哥哥补课。这回,我就想和哥哥睡。”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凶我之后,我都报复他了呀。”
一则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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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周与林的学生时代【所谓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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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团迎新是Z中的盛事。
周纪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但转学生应该有些融入集体的姿态。当他慢条斯理收拾过书包,从教学楼被人群裹挟着涌入大礼堂时,周纪惊讶地发现连找一处落脚都吃力。
楼道被贴满了海报,整个中午被挤得满满当当都是演出。周纪一会儿就汗透了,埋在人群里进退不得。他尽力踮脚也高不过前排的后脑勺,但听音乐台上应该已经开始了。
周纪很有些后悔,偏头只能勉强看见海报。他是有些感兴趣戏剧社的《楚歌》,但这点兴趣抵不过他对混乱场面的反感。
不是所有的社团都像歌舞器乐一样容易展示,而为了招新它们又不得不在舞台上亮相,所以每个社长都尽心竭力将自己作为元素融进别的社团。戏剧社被排在最后一个,像是负重不堪的大车,拖了一长串盟友。
动漫社屈尊道具组,历史社挂名友情指导,挨个儿看下去让周纪都有点心疼。
“对不起……谢谢、请让一让。”
小个子的女生拎着四五份外卖在人群中左右闪躲,脖子上挂着学生会干部的标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盯在街舞社成员的紧身皮衣上,所以很难有人挪动。Z中对社团的宽容的确罕见,现场的劲爆程度震得一群高一新生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我帮你?”
女生艰难地转身,看着同样艰难冲她伸手的周纪。周纪为了赶场已经吃不上午饭,想来更早到场的社团成员更是空着肚子演出。
“好啊……谢谢你。这个你带上。”
女生笑笑递给他一个同样的学生会挂牌,这是所有能进前排的学生的通行证。周纪接过塑料袋时正好灯光全黑,两场演出的短暂间隙让人群有了松动。周纪硬着头皮在前面开路,他已经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汗味了。好在越往前的路越好走,到了警戒线前周纪只感觉自己像被泡发的压缩饼干。
“哎,主席好。”
守在警戒线前的男生忽然笑嘻嘻一个立正,让周纪一个愣神。
身后的女生有点不满地把外卖塞进男生手里:“场地谁负责协调,为什么秩序这么差?”
“行啦,这时候你还指望哪个干事调得动?我这个部长不还亲自站岗了。”
周纪也沉默地把外卖递过去,男生很心大,问也没问一句就往后台跑。
“谢谢你,要继续看吗?学生会这里还有座位。”
“嗯。”
周纪没有客套,一屁股坐下舒了口气,反而搞得女生接不上话。女生挤进里面挨着他坐,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挂牌。
“我叫李一舒。你是高二同学吗?”
“周纪。是转学来的。”周纪借着彩灯看清了是哪几个字,冲她点点头。高一新生一个个军训晒得和煤一般黑,在人群里特别好认。
“啊这样,那你是来加社团吗,要不要考虑下周我们学生会招新?”
“我没有想好,只是来看……”周纪忽然想到自己脖子上还挂着学生会的牌子,摘下来把绳子绕了几圈,“谢谢,还你。”
“不客气的。”
女生接过去,而后和周纪一样看向舞台不再说话。周纪还不能沉心台上已经演了半截了电子乐,就有点走神到了别处。
一个纪检部干事的标牌怎么在主席手里?
是叫林见鹿吧。
周纪是人声鼎沸的礼堂中的清流。
周纪一直低着头,借着偶尔不太晃眼的舞台灯光做数学作业。每当太亮或太暗的时候他会闭上眼心算,引得周围人不停诧异地看他几眼。
李一舒也低着头,但是在插着耳机聊天。手机那头似乎一直发着语音,总引得李一舒发笑,而后小心翼翼偏过去,回避着周纪打字回复。
礼堂的人已经少了一小半。
文化部安排得很合理,将冷门的社团夹杂在几个热门社团中间,而人气最高的会被越排到后面,这样到最后人就不至于走空,能耐得住饥饿和困顿撑到整场结束。
李一舒忽然把手机按灭,有学生会干事拿着对讲机在礼堂中穿梭。楼上的控制室应该是得到了信号,连走道的指示灯都啪地灭了。
礼堂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周纪离舞台很近,听到琴凳铁架摩擦地板的声音就更清楚。他看了自己的手机显示时间,这一天中午也差不多到尾声了。
黑暗里传出琴瑟声,灯光以柔和的方式层层打下,周纪合上了笔帽。
民乐社是Z中的大社,西洋乐社尽管热闹却始终无法争辉。周纪听不懂是什么曲子,不过曲调哀哀的挺好听的。
“戏剧社吗?”
李一舒也压低声音:“嗯,《楚歌》。”
第一幕就是垓下兵败,台上的项王跪坐在矮桌后看虞姬起舞,应该是邀了舞蹈社加盟。周纪察觉李一舒眼神方向怪怪的,顺着看过去发现她正看着暗处的乐队。戏剧社也是大社之一,但周纪看了一眼兴趣也消了一半。他觉得虞姬的演员尚可,但项王就更像隔壁剧组的李逵赶来串场。周纪对历史人物的见解从不来自演义和小说,于是失望下也转眼去看乐团。
民乐社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演出,社员都还穿着上一场的演出服,显得轻松慵懒。
“你穿这个丑死了。”
李一舒忽然笑出声,周纪有点诧异,在她和台上扫个来回。乐队最后排是杵着个扎眼的队员,不仅带着耳机,而且像全身穿了套白秋衣上场。
台上的人在吹笛子。
男生明显挤了挤眼睛,周纪甚至能感到他心里啧了一声。
真是心大啊,什么底气能让他连合奏效果也不听。
“那是,林见鹿?”
“……哎?”
李一舒讶异地转头,还不忘拔了耳机捂着话筒。
周纪暗叹一声恋爱的腐臭味隔着屏幕都传出来了,智商真是被爱情侵蚀得厉害。
“没事,我感慨一下Z中挺开放的。”
李一舒大方笑了一下:“是的……还好啦,我和他,大家都知道的。”
灯光打灭,黑暗里窸窸窣窣有人走动,应该是撑不住了要回去午休。
周纪还在这里坐着纯粹出于礼貌,现在他又开始走神,回想着方才未算完的概率。他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项王,所以任凭他磕磕巴巴呼号着台词也不能动周纪心神。整场越到后来演员越显得不走心,中途拍手叫好的都是同班同学的嬉闹。椅子一晃,周纪觉得李一舒坐正了一点,台上很吵,大概是到了最后一幕的乌江自刎,添了打戏吧?
周纪陷在圆锥几何里,没意识到场面有些不对,原本充斥着杂音的礼堂忽然静得可怕。周纪一直没有抬头,直到一杆木枪砰地戳在脚边。
“同学。”
周纪诧异地抬头,对方穿着劣质的演出服,脸上抹着充当血液的红颜料,汗汇到下巴上流得像短线的珠子。
“……嗯?”
“尊重、我们。”
对方气喘得很重,眼睛因为汗渍的灼痛而用力眨着。周纪一度很尴尬,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全场都在看着这边。
“我直说。你们的演出不值得我尊重。”
李一舒本来只是不安,现在一下慌了。
“周纪,不是这样、林见……”
两个人互相看着,场中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周纪刚要起身时林见鹿却退了一步,冲他微微弯了点腰:“你不喜欢的剧情和演员都是戏剧社的事,我请你尊重的是我们武术社。我们再来一遍,麻烦你了,我们排练了很久。”
周纪快要把笔捏断,强压着火看着他跳上台子。他饰演的是项王左右最后的几个战士之一,回到台上又冲观众鞠了一躬,转身和队员低语了几句。台上的演员犹豫了一会都退回后台,在一片安静中重新喊杀出来。
场面很尴尬,周纪不知道之前那一遍是什么样,但这次演员好像都放不开手脚。后台机灵地重放了背景乐,淹没在音乐里让周纪的理性也一点点涨回来。林见鹿的戏份是英勇的败兵,几个滚地和舞枪的动作之后被队友一个扫堂打翻在地。为了舞台的效果,武术社的成员没有穿护具,周纪没有心思看其他人,冷眼盯着林见鹿从舞台左边被打到右边,最后被兵丁甲一枪钉在地上。项王又忘了几处词,磕磕巴巴撑到落幕。
周纪一直在深呼吸,客观地评价这是除了民乐社外最妥帖也最精彩的加盟。场中的掌声并不热烈,谢幕时周纪没有看到林见鹿在场。
“……周纪,对不起,他可能是太累了会心烦。”
李一舒小心翼翼开口,周纪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场中人撤得很快,学生会在打扫卫生,下午的预备铃快响了。李一舒看他没有要走的样子就更担心,别是他也脾气暴躁要留下来和林见鹿打一架吧。
后台的演员换回校服,陆陆续续从幕后出来往教学楼跑。林见鹿没有刻意拖延,随着人流到观众席,顺手先捞了李一舒的书包。
“盖浇饭很好吃。还有,你下午音乐书借我用。”
“林见鹿,这是周纪,转校的新同学。”李一舒强行扭了话题。
周纪主动伸了手:“我是周纪。”
周纪的想法是,之前实际上是林见鹿对他让步,两个人都耿直,这回算是还他,就是对方不识趣,也不过扳平罢了。让他有点意外,林见鹿伸手和他击了个掌。
“换做是我、一丢脸就要气急败坏了,对不起,我脾气是有些坏啦。”
“......呃?我之前是,嗯,没有尊……”
“不过这毛病很难改的,以后你多适应我咯。”
番外·周与林的学生时代 TBC
林见鹿想着桌斗里的申请表,很头疼。
林见鹿一向是社团和学生会的活跃分子,以至于心思匀给学习的很少。随性惯了实在难改,平衡手下社团的事偶尔就得挤占课堂时间。林见鹿的化学自高一就跟得吃力,而今再读不过为了应付会考,想来也不重要。林见鹿趁老师转身板书的时间就抽出一张表看一眼,薄薄一小沓,申请人全是周纪。
挑衅吗?
林见鹿对和自己闹过脸红的人印象都很深,李一舒和他聊起过,周纪私下问了她所有林见鹿参与的组织。为了求证,林见鹿特意问了别的社长,发现周纪真的是定点投射。
民乐,不会;天文;不懂;学生会工作经验,没有。
真是坦诚啊,让人好奇得很。
“你这么折腾他?”
张潮是学习部的部长,心血来潮会来活动室转转吹空调。林见鹿嗯了一声还是低头看书。和高一新生一样,周纪被外派在操场执勤,督察从活动室窗口就能望见。
“他转到我们竞赛班了。”
“喔,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别得罪人家。”
林见鹿抬头看着张潮:“一,这是他自愿的;二,新生都一样。你看我是小人吗?”
“不是小人也是别有用心,你还想不想服众了,”张潮声音大了一点,“凭什么公权私用,破例把人越过审核招进来?”
“你为什么不问周纪怎么想?我觉得有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你借的是谁的权利,你不知道外人会怎么议论一舒?”
林见鹿笑出声音:“你那狼尾巴能不能收收?还兜这么大一个圈。各自凭本事追咯,少在我这儿泄火,我不好欺负。”
张潮和林见鹿私交尚可,只是每回都在同一件事上拧巴。张潮闷回去做题,但林见鹿不大看得下去书了。这个周纪……倒真是别有用心。
借着书的掩护,林见鹿点开静音的手机。
“成交吗?”
备注是周纪。
“没意思,我还以为你是想泡我。”
为了凸显玩笑的意味林见鹿特意加了个表情包。正常人会用省略号回应,省略号表示无言以对,而周纪显然不是常人,他无言以对时只会真的不回话。
饶是林见鹿见多识广,也没想到他不辞劳苦接近自己的目的是拉他进学习小组,而且在两天前就摊牌了,连让他再演几场内心戏都来不及。日后林见鹿回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有点失望。
Z中的学习小组是一项相当鸡肋的制度。往往是两人结对,经过年级主任批准就有翘晚自习和午休而自由互相补课的特权。校方的初衷是增加学生的自主性,达到优势互补,可越到后来越演变成狐朋狗友逃课的好门路。自从实行,早恋的风气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导致校方不得不叫停。
“你们真的这么开放?”
林见鹿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周纪的短信就又叮了一声。
“当然,像我,也包容异性恋。”
林见鹿自己忍不住笑了半天,搞得张潮莫名其妙想看他手机,林见鹿索性装成真是在和李一舒聊天,转了个身抵在墙角。
“我认真的。”
“诚意呢?”
“我读过你的范文,语文上我真的不好。”
“那你读过我的理综卷子吗?”
“没有。我教。我转到竞赛班了,你可以信我。”
“你真不是想泡我?”
林见鹿又自己笑得停不下来,有趣真有趣,要是这是个高一学弟,那调侃起来就更自然了。
“别浪费话费了。”
“巴结你的社长兼学长,还没有帮忙充个话费的觉悟,孺子不可教。”林见鹿手停在按键上,想想对方说的也对,就接着打了两行字,“我要真的想补,为什么找你?若你水平一般,抵不过我写一份申请受的累。谢谢你有心,回头我把书借你看,有问题找我就好。”
“只有这一个理由的话,这个月有市竞赛。我能得二等奖的话,能不能换你一份申请书?你答应的话,打个赌。”
林见鹿下意识发了个省略号过去,对方大概又要说他浪费话费了。回绝得够清楚了吧,这是愚钝还是太聪明?
“那一等奖。”
林见鹿一下收敛了嬉闹的心态,转而感到有点慌。他不怀疑对方的诚意了,而且立刻明白他能做到。市竞赛很重要,二等奖以上才有省赛的资格,这是竞赛生保送的第一步,其实打不打赌周纪都会参加。
目的冠冕堂皇,条件也这么正大光明。为了什么,帮我吗?
“成交。”
今天就把申请书写了吧。
番外·周与林的学生时代 TBC
理科学校的老师对文科生难免有偏见,竞赛班的主任尤其如此。
林见鹿倚在门口,怀里的书包越来越重。他能想象到台上的中年男子唾沫横飞的样子,久久拖着不下课,粉笔头戳得墙都在震。
“有的人……就猖狂?走竞赛这个路……”
林见鹿直起了腰,能听见里面人加重音的几句话。断断续续的“动什么歪心思”“注意个身份”被淹没在推拉凳子的擦地声里。
“走,我请你吃饭。”
周纪第一个抱着书包出来,小跑着就往食堂去。林见鹿站得腿疼,对他走得急有点不高兴。
“你们老师在训谁?”
“是训我吧,可能因为跟你走太近。”
林见鹿噎得反而没脾气,周纪的耿直让他很不能接受。
“那你还不赶紧和我撇清?”
周纪莫名其妙回头看他一眼,不过没理他。两个人的申请被周纪的班主任卡了一星期,林见鹿以为这事要黄的时候,签字倒是玄妙地下来了。林见鹿认命地接受了周纪的笔记,小组成立两周后,周纪也不负众望地等来了一等奖的通知。
食堂排队的人正多,周纪丢下书包就挤进人群。自从周纪提出“谁出来得晚谁请客“的约定,林见鹿半个月都没再充饭卡。
林见鹿坐在长凳上翻开两人的书包,自己的里面满满当当,而周纪的书包空空的等他往里塞东西。他从不看作文素材,理所当然地也让周纪啃原著。看书这方面林见鹿一点逻辑也没有,这回就给周纪包里塞进两块砖头一样的《源氏物语》。
林见鹿动作慢下来。
周纪的书包也很干净,和他的人一样。
周纪身上一直有走读生特有的皂香。北方的封闭学校可能都只有公共澡堂,一周开放一次,能治好所有的洁癖。林见鹿再爱干净也接受不了这种粗犷的洗澡模式,雾气氤氲中和同学坦诚相见什么的,对他这种上厕所都恨不能清场的人来说是一种酷刑。
林见鹿翻过他的书包,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的衣领。
林见鹿的衣服已经换得够勤了,还是有股汗味。和周纪走得近了之后他开始每天半夜起床,小心翼翼在洗漱间用凉水湿了毛巾擦遍全身。林见鹿在意所有人对他的看法,并不只限于周纪,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一个浴室。
“牛肉还是羊肉?”
林见鹿赶紧坐直:“羊。”
周纪推过来盘子坐在林见鹿身边,食堂人多,两个人挨得近,让林见鹿更不踏实。
“周纪……你说实话,我身上汗味大吗?”
“这个么,等等。”
周纪咽了一口饭,下一秒就贴到林见鹿肩膀上闻闻,林见鹿差点给他一巴掌。
“你什么毛病!”
“不是你问的吗,汗味这个,我还真没注意。”
“你是淹在竞赛班鼻子坏了吧?”
竞赛班男生占九成九,校园清新度按竞赛班、理科班和文科班呈阶梯状,如果带上周一、周五等的修饰词,可以划出十几个等级。周纪竟然真的认真想了想,而后重重点头。
“我是很受不了,不过你没关系。”
“但和你在一起,我压力很大。”
林见鹿早期最熟悉周纪的,就是他表示莫名其妙的眼神,眉间会拧起来一点,眉毛呈八字上扬。
“先吃饭吧,我正好有事和你商量。”
林见鹿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分析了这个“正好”的内涵。要是他待会要和自己说的就是“你以后可以不可以更注重个人卫生”或者“我们今天去澡堂洗澡吧”这种的鬼话,他可能会用《源氏物语》给他开瓢。
周纪吃饭一点声音也没有,很慢而且胃口很小。如果不是还不够熟悉,林见鹿一定会把每次被他倒掉一半的饭吃进肚子。
林见鹿等他终于送完餐盘,食堂已经空了。周纪和林见鹿都跨坐在长凳上,两个人就能不扭脖子地对视了。
“你记不记得我获奖通知下来,你说恭喜我?”
“当然。”
林见鹿松了口气。
是他特意的,在社团工作总结会上,当众的道贺。周纪作为转学生爆了很大的冷门,一时搞得气氛微妙。林见鹿的圈子普遍调侃他结对子捡到宝,而同时林见鹿察觉周纪有被孤立的趋势。
周纪笑起来:“你说有贺礼,作数吗?”
“当然作数,我是君子。是想到要什么了吗?”
“想到了。今天不去自习室,我们换个地方好吗?”
七夕节想和你做四件事。
一日三餐
番外·周与林的学生时代
不知道周纪有没有后悔,自从他提出在家补课,林见鹿就再没有学过习。
周纪租的房子年代感很重,是郊区待拆的灰色筒子楼。林见鹿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新鲜之后对这一处蜗居有了异乎寻常的好感。
“你真贤惠。”
林见鹿歪在床上看书,周纪背对着他改他的数学作业。
“你是夸我吗?”
“当然是,以后会羡慕你老婆的。”
周纪的房间窄小得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书桌,摇头电扇杵在过道里吱吱呀呀地转,阳光照出空气里的浮尘。林见鹿躺惯了就忘了是在哪里,腿间夹着周纪的枕头浑然不觉。周纪听着身后翻滚的声音在笑,暗想人走过之后是又要铺一遍床了。
“起来了,你好多错题。”
“好好,等等啊,听话。”
周纪知道林见鹿陷进书里就拔不出来,这时候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原本他还担心林见鹿不肯来,现在他倒比在自己家还自在。周纪无言以对,也抽了一本习题册看。
曾经林见鹿以为,即便周纪一个人住,周末父母也会来看看他,一度忧心周末是不是不能赖在这儿。周纪当时拧着眉毛想了很久,没用一贯的“出差”的借口搪塞,而是生硬地说了实话。
“噢,那我周末也能来吗?”
这种没心没肺的反应,能让周纪记一辈子。
“林见鹿,十分钟了。”
“嗯。”
林见鹿没有动,周纪实在忍不住转了个身看他。
“起来了,林见鹿。”
“好……”
周纪看着林见鹿缓缓跪坐起来,梗着脖子作势要回头。虽然看不见,周纪还是能想象到他两眼发直恍如神游盯着书的神色,真是给他面子才动弹这两下。
林见鹿到底是一字一句看到这章结束才扭过来头,如梦初醒地看着摇头叹气的周纪。
“醒了?”
林见鹿点了下头:“不行,现在我不能看几何,我得缓缓。”
周纪看了一眼床上的《藏地密码》,他真的不懂读网络小说怎么还能上瘾。
“那吃水果吗?”
“吃。”
“隔壁杂物间地上有箱苹果,你拿几个去洗。”
“那不吃了。”
周纪的第一个反应是自己站起来,想想不对又坐回去:“那就起来讲题。”
“哎哟,好啦我去拿。”
林见鹿把床单蹭得很皱,赤脚下了地。他没有进过杂物间,过一会周纪就听到叮叮咣咣的东西滚落声。
林见鹿从门口探进个脑袋:“周纪,你为什么把鞋拔搁储藏室?”
“你在说什么?”
“你自己看。”
周纪不得不拧着眉头走出来,看见林见鹿拎着的东西着实恍惚了一下。
“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架子太矮了,我撞到掉下来的。”
“蠢。”
周纪接过来吹了吹灰,林见鹿并没意识到他双手捧的动作,只是看他小心翼翼还有点走神。
“你是眼神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看清楚再说话。”
“凶什么,我给你洗个苹果。”
林见鹿其实没有太在意,倒是周纪有点窘迫。虽然这几天两人挺聊得来,但直白给人解释这个还是有点奇怪。
“我没有凶你。这是戒尺,我的。”
“哈?”
林见鹿正弯腰挑苹果,闻言直起身子。
“虽然和我爸很少见面,但他家教严,小时候还是被打过几次。”
“家法啊?你吃水果削皮吗。”
周纪已经做好了林见鹿发出各类咿呀的疑问句的准备,没想到对方注意力还在苹果上。
“……给我吧。”
周纪把板子搁回架子接过苹果,林见鹿很自觉给他让开路,跟着人进了小厨房。
“林见鹿。”
“哎。”
周纪洗苹果的速度慢下来:“没什么,只是我以为你会缠着我问问题。”
“问什么,你的家法吗?”
“嗯。”
林见鹿扬扬眉毛:“我是有点意外,但我在照顾你自尊心啊。”
“……文科生果然脑子转得很快。”周纪甩甩手拿了刀和案板,“没关系,我不觉得丢人。你知道的,我转学很多次,但总和同学合不来,好像差几个世纪似的,就像我还守什么家法。刚刚有点担心你觉得我奇怪。”
林见鹿安静了一会,做同学一个月了,他断断续续知道一点周纪的经历。这归功于他好奇的特质,总是他在问,周纪一点点在挤。
“怎么,老古董,怕我嫌弃你吗?”
周纪利落地下刀:“嗯。”
“不会的,我觉得很正常。”
“很正常?”
周纪印象里,这是第一次看到林见鹿脸红。
“对……别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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