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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牵引(兄弟,训诫)[第9页]

作者:_殇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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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叶宸靖每天睡前都得喝一碗中药,这药虽苦,但喝了几次他的嗓子确实舒服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痒就想咳嗽,叶宸夕见效果好又拿着方子到药店去捡了几剂回来,叶宸靖天天喝着这药也是煎熬,现在只要看着哥哥端碗过来就头皮发麻。
这天晚上,叶宸夕像往常一样在弟弟临睡前端着药来到他房间,“宸靖,等下把药喝了就睡觉,很夜了。”叶宸夕把还烫手的药放在床头柜上,吩咐着还在电脑前看电视的弟弟。
叶宸靖听着哥哥催他睡觉,赶紧关了电脑走过来,忍着恶心答应着,“知道了,哥。” “嗯,有些烫,凉点再喝,哥还有些工作要做,你早点睡。”叶宸靖乖乖点头,等哥哥出了门口竟手脚麻利地把药端进浴室倒在了厕所里,一时间浓浓的药味扩散开,熏得他咳嗽起来。
叶宸靖赶紧捂着嘴走出来,把浴室的门关上坐到床边拍着胸口,怕咳嗽声把哥哥引来便一直屏着呼吸克制着,可这一放松就再也忍不住,一声声咳得撕心裂肺。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叶宸夕听见声音来到弟弟房间,三两步走到床前帮弟弟顺着背,待弟弟平缓下来又去了浴室,本想拧一块热毛巾为他擦擦身上的汗,可这门一打开,药味就扑鼻而来,洁白的厕盘边缘还有几滴褐色的中药,叶宸夕进去用水冲干净,又打开了里面的抽风机,再次来到弟弟面前眼睛里暗藏了火气,“宸靖,你是不是把药倒了没喝?”
叶宸靖从哥哥进来就已经开始心虚了,不懂掩饰的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走进浴室,这会面对哥哥的责问他只好小声地承认,“是。”答完又低下头不安地抠着手指。
“起来站着。”叶宸夕边吩咐边端起空碗往外走,叶宸靖缓缓地起身,脑海里又浮现起上次在三亚被至落哥罚站的情景,看了看房间的墙壁,总觉得那样罚站好羞,而且哥哥也没明确的指示,在自家哥哥这又没罚站的经验,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左想右想,最后还是红着脸就那样在原地站着。
夜已深,叶宸夕独自在厨房给弟弟重新熬药,炽白的灯光下是他忙碌的身影。半小时后,叶宸夕再次端着热腾腾的药走进弟弟房间,这次托盘里还多了一把绘图用的尺子,和药一起端了进来。
哥哥还没进来叶宸靖就闻到了药味,待看到哥哥手中的托盘时,他已经忘记了中药的苦涩,现在让他恐惧的已经不是中药,而是药旁的那把尺子。
叶宸夕把托盘轻轻放下,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床前局促又害怕的弟弟拿起了托盘中的尺子,“过来。”
叶宸靖无声地跟着哥哥来到墙边,耷拉着脑袋站在哥哥面前,叶宸夕用尺子点点墙说,“以后罚站都到墙前站军姿,面壁思过,知道了吗?” “知道了。”叶宸靖点点头,抬眼看了一下哥哥又躲开目光。
“现在哥问你,药倒了几次?”叶宸夕拿尺子的手垂在身侧,挽起袖子的手臂上还有刚才洗锅时留下的水珠,叶宸靖就盯着哥哥的手看,心里绷着一根弦,害怕不留神时尺子打到身上的那种疼,哥哥稍微一动他就吓一跳,注意力全在哥哥拿尺子的手上,哥哥的问话他也忘记了回答。
叶宸夕拉了一把弟弟,让他的身子侧过来,接着尺子快速地在他屁股上打了三下,声音极响,被打的人再一次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无论是第几次,只要受罚叶宸靖都会脸红,这仿佛成了一个惯性。
“再不好好听哥说话就先罚上一顿这个问题再聊药的事。”叶宸夕说着把弟弟的裤子拽下,尺子印在他屁股上,不过没有打。
“倒了、倒了三次。”叶宸靖轻轻地喘着气,说完浑身都紧绷着。
房间内渐渐地安静下来,那句“倒了三次”就这样沉沦在这个空间里,霎时间不再有任何声音,叶宸夕手中的尺子还抵在弟弟的臀上,叶宸靖能感觉到尺子从冰凉慢慢到温热,哥哥不出声他是一动也不敢动。
思考是叶宸夕此刻正在做的事情,他并不急于对不听话的弟弟施予责罚,他在想,最近弟弟咳嗽的情况,从什么时候起,本来病情有所好转的弟弟夜里又多加了几声咳嗽,从什么时候起,弟弟看他的眼神变得躲闪,叶宸夕一点一点地回忆,从每一个生活细节去了解弟弟,一步一步地走进弟弟心里的最深处。
空气中还弥漫着药味,叶宸靖偷偷地咽下涌出来的口水,双腿麻得快要站不住,又默默地忍了好久,终于听到哥哥的声音轻缓地传来,“宸靖,这些药你是不是连续倒了三天,这几晚都没喝?”叶宸夕移开抵在弟弟臀上的尺子,抬起另一只手抹掉了弟弟鬓角旁的汗。
叶宸靖抬眼看哥哥,左手不自觉地扯着衣服的下摆,对于哥哥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表示很惊讶。啪! 叶宸夕打掉弟弟不安分的手,又问了一次,“是不是?” “是。”其实叶宸靖还想点说什么,一句认错,或者撒娇,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哪只手不听话把药倒了?”
叶宸靖怯怯地伸出右手,左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啪!啪啪啪... 十下不到,叶宸靖就忍不住慢慢地往回缩,叶宸夕伸手抓着弟弟的手腕,告诉他必须把手掌伸直,最后尺子整整往他手心打了三十下才停,叶宸靖眼圈红红的,低着头不让哥哥看见,被打的手掌疼得钻心。
“知道错哪里不?”叶宸夕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盯着弟弟被他打过的那只手。“不该把药倒掉。”道理叶宸靖全都明白,把药倒掉纯属犯浑,贪一时痛快,药苦就不喝。
“过来这里,趴床边上,不懂得爱惜身体,你把药倒了哥还心疼过打你一顿,要知道什么时候都得把身体放在第一,只有身体好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叶宸夕走到床边坐下,等着弟弟来,虽然这个错误看似并不大,但他却非常重视。
叶宸靖用没被打的那只手提上裤子才往哥哥那走,刚在床边趴好裤子又被哥哥拽了下来,“以后自己一定要注意,让哥帮你那就只有等着疼了。”啪啪啪...叶宸夕挥着手中的尺子有力的打在弟弟屁股上,左右上下每一处都照顾到,没有落下一块地方,完了一遍又重复,没一会叶宸靖整个屁股就发红发烫,眼泪也早已无声落下。
啪啪啪...叶宸夕也没数几下,自己也没固定的数字,对于身体上的问题他比别的要看重,所以这场教训也会重,啪啪... “呜呜...”哭泣声终究还是有了,不知道是第几次尺子落遍整个屁股,明明挨的只是尺子,但叶宸靖感觉像刀子,感觉身后像被划了无数刀,感觉有血流出来,他再也忍不住,忍不住叫着哥哥,“呜呜~哥,不敢了,哥,不敢了,不敢了...”这是他的第一次求饶,带着胆怯,带着对哥哥的依赖,虽然声音好小好小,但他说出来了。
叶宸夕停下责打,弟弟的求饶更多的是让他欣慰,摸着背,轻声问,“会不会爱惜身体了?” “呜呜...会了。”叶宸夕又把尺子放回了托盘中,用手背印着碗身试了试药的温度,对还趴着哭泣的弟弟说,“起来自己把药喝了。”
叶宸靖听完挣扎着起身,现在让他喝药他是非常的愿意,叶宸夕伸手拉了一把弟弟,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端起药递给他让他自己喝,叶宸靖左手接过碗,闭上眼眼睛就大口地往嘴里灌,喝完还呼呼地喘着粗气,叶宸夕用拇指把弟弟唇上的药水擦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塞进了弟弟嘴里。
冬天已经不知不觉地到来了,早晨,穆至落打开窗户,寒风呼啸着吹进来,卷起了窗边的帘子,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看着树下枯黄的叶子成堆,看着树枝左右摇曳,他身旁的帘子被风吹得噼啪作响也不管,挺拔的身姿依旧伫立在窗前,又是一年的冬天,又是冰冷的日子。
五年前的今天,对穆至落兄弟两来说就是个噩梦,那一年的那一天,父母远离家乡,在冰凉的海水中逝去,那么遥远的国度,那么宽阔的大海,只有他们夫妻作伴,他们亲爱的孩儿,还在海的另一边等候,等候着他们归来,可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还记得那天晚上,穆至落点亮了家里所有的灯,为没能回来的父母照亮归家的路,之后,每到这一天,穆至落都会在天黑之前把家里每一个房间的每一盏灯都打开,直至第二天天亮。
暄儿今天起得好早,因为今天是爸妈的忌日,他可不敢在哥哥面前怠慢一分一秒,即使困得睁不开眼,也得爬起来穿衣洗漱。
“好了么?好了就下楼吃早餐。”穆至落从窗边回过神,一身黑衣来到弟弟房间,车钥匙已经握在手里了。
“好了,走吧哥。”暄儿说着就起身往外走,没料却被哥哥叫住,“等等,你就穿这么点出去?”
暄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里面一件白T恤,外面一件牛仔外套,没管这样穿暖不暖和,只注重这是很时尚的搭配,“哥,我不冷,快走啦~。”说完继续往外走。
“回来,再加件衣服。”穆至落说着走到衣柜前,在里面挑了一件毛衣拿出来,站在那里等着弟弟。
“可是我都不冷。”暄儿都已经走到门边了,看着哥哥手里的毛衣极度不满。
“要是着凉了看我不收拾你!”穆至落没那么多时间跟这小子浪费,直接训了一句,暄儿嘟着嘴回到哥哥面前,任由哥哥脱了他的外套,把厚厚的毛衣套上。
之后兄弟两都没再说什么,吃完早餐就前往陵园拜祭他们仙逝的父母。陵园中,墓碑上那两张黑白的照片又让穆至落的内心狠狠地翻涌,把鲜花水果摆下,穆至落直直地跪在了坟前,暄儿也紧跟着在哥哥身旁跪下。
穆至落一句话不说,在寒风中稳稳地跪着,看着父母的遗照,忘记了点香,忘记了烧纸钱。暄儿又回忆起了那一天,他在客厅的电视机前,看着那条新闻报道哭闹个不停,而哥哥只是静静地站着,当时他不理解,现在每每想起来都心疼到想哭,因为年纪尚小的他只知道伤心、害怕、难过,但当时的哥哥是崩溃的。
过了很久,穆至落终于有所动作,他在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把香点燃了插上去,然后又把带来的纸钱烧掉,风很大,灰烬吹的到处都是,兄弟两顶着严寒,一直看着那几柱香烧尽,才起身缓缓地离开。
家里,穆至落坐到沙发上,问着刚换好家居服下来的弟弟,“冷么?”暄儿想了一下,点点头回答,“冷。”
“来,哥抱着。”暄儿走过去坐到哥哥腿上搂着哥哥的腰,他不冷,只是他知道哥哥冷了,哥哥的心冷。
穆至落抱着弟弟,挽起他的裤管,用手掌捂着他膝盖轻轻地揉着那一处淡淡的淤青,“疼么?”暄儿摇摇头,跟哥哥征求着他想要干的事情的同意,“哥哥,我可以在家养只狗么?”穆至落轻敲了一下弟弟的头笑骂,“我养你都嫌麻烦了,还养只狗,操心的东西。”
“哥~”
暄儿软磨硬泡了一晚上,终于得到了哥哥的同意,答应他能在家养只狗。穆至落真是拿这小子没办法,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既然弟弟喜欢就由着他去,不过穆至落问他想养只什么样的狗,他也不肯告诉,还很得意地说,“我自己有打算,哥同意我养就行了。”
穆至落笑,“还自己有打算呢,我告诉你啊,养了要给我注意卫生,必须是打过疫苗的,安全的。”
暄儿动作夸张地点着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绝,对。”滑稽的样子又逗笑了他的哥哥。
这天晚上暄儿特别会撒娇,洗了澡就跑到哥哥房间,爬到哥哥的床上,对于这一切穆至落都默许了,其实弟弟的用意他都知道,这也是他最欣慰的事情,那一刻,什么样的苦有这个弟弟在都化为了甘露。这晚,兄弟两就这样在茭白的灯光下睡去,当天亮的时候,暄儿睁开眼睛,看着房顶的灯已经被熄灭,把身上的被子踢开到一旁,心里不禁感叹,这天终于过去了,过去了就没事了,起码他是这样想的。
对于暄儿要养狗这件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还记得那天是周五,下午早早就放学了,暄儿和班里的几个同学一起到学校的球场打球,玩了个淋漓尽致之后,脱在篮球架上的校服却忘了拿,又到了星期一,在某节课间,一个俏皮的女生竟抱着他的校服来还他,暄儿惊呆了,拿着衣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女生侧过脸笑了起来,高高的马尾辫也随着她的动作在晃,“因为我看见你把衣服放在那,我还看见你打球摔倒了。”当时暄儿还是挺窘迫的,后来他和这个女生有了更多的接触,知道她是隔壁班的,知道她的成绩很好,知道她家是开宠物店的,就这样慢慢地熟络起来,彼此也有了联系的方式。这段时间他们玩得越来越好,互相打闹,调笑,暄儿要养的这只狗,也是和这个女生打赌得来的,宸靖还在旁边笑他们两情相悦,暄儿一听到这个就急,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和其他女同学又不一样,仿佛在这个女生身上可以看到更多的色彩,能得到更多的笑声,和她斗嘴总觉得很有趣,感觉很微妙,也许是他们的性格合得来吧,暄儿是这样跟自己解释的。
青春的心永远是那么的流光溢彩,他们用笑声宣扬着自己的快乐,用哭泣发泄着内心的压抑,用热血狂吼着身体的愤怒,就算这美好的青春终将要逝去,但他们仍在燃烧着,毫无保留。
暄儿得到了养狗的允许,便迫不及待的让那女生把狗带来,而且还明目张胆地让人家把狗带到学校。第二天早晨,女生提着个包慌慌忙忙地走进校园,包里正是装着暄儿要的狗,时不时发出的叫声让路人侧目,女生心慌地把包抓紧,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暄儿这天早早就到了,在自己班门口等着,女生见到暄儿赶紧把手上的包递给他,“呐,给你,它刚才一直在叫呢,吓死我了,这会怎么办?放哪里?会不会被发现?”女生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问出一连串担忧的问题。暄儿却淡定地把拉开拉链,刚开始只看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伸手进去把里面的小东西抱出来,一看,暄儿哈哈大笑,“这狗好丑。”
这是一只沙皮犬,尾巴高高翘起,短短的腿,刺手的毛,摸起来像刷子一样,身上的皮皱巴巴的,小小的耳朵耷拉下垂,一张脸更是皱得不成样子,暄儿双手把它高举在空中盯着它看,那狗也呆呆地看着暄儿,后面的尾巴在不断地摆动,“哈哈,好丑的狗,太丑了。”
女生推了暄儿一把,不满地埋怨,“什么好丑,这叫沙皮狗,世界名犬,你懂不懂欣赏啊?”女生说着又往里看了看暄儿班上的人,大家都好奇地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哎,你说现在怎么办啊?人越来越多了,一会就要上课了。”
“上就上呗。”暄儿还在那端详着眼前的小沙皮,摸着它身上硬邦邦的毛特别有趣,有几个跟他好的男生过来凑热闹,他也大方地把狗让他们摸。
“哎呀,你们别在这玩了,发现了怎么办!”女生着急了,把狗抱起来装了进包里,这时狗又发出了两声吠叫,更多的人看向他们这边了。“发现就发现,这狗现在是我的了,与你无关,放心好了。”暄儿无所谓地说,他才不怕那些什么老师,什么老师,反正他在班里都捣乱惯了,只要考试不给他们拖后腿就是。
女生听了这话却更急,气呼呼地对暄儿喊,“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理你了。”喊完脚一跺就回了自己教室。
暄儿无辜地耸耸肩,提着包回到自己的坐位上,不一会就上课了,课堂上,小沙皮被装在包里,放在暄儿脚边,然而课还没上到几分钟,这小东西就在叫了,班里知情的不知情的都等着看热闹,只有前面的叶宸靖在暗自替暄儿着急。
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停下讲课的声音,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双手撑着讲台对着发出狗叫声的那个地方问,“是谁?自觉站起来。”
暄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站起身,嘴里还嘀咕着,“沙皮,你太吵了。”老师也见惯了这样不把事当回事的学生,没好气地说道,“这里不是宠物店,现在也还没先进到连狗都要接受教育,所以人和狗一起出去,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老师的话一出班上的人哄堂大笑,暄儿不但没有羞耻感,还觉得很神气,提着他的包,还对同学们做了个挥手的动作,然后潇洒地走出了教室。
暄儿被赶出来还乐得轻松,左右看看,其他班级都在上课,走廊上只听到老师讲课的声音,还有学生发出的朗读声,走廊中只有他一人,要是平时他早就到操场下面疯去了,可今天身边还有这东西,又不好太过张扬,想到这暄儿心里突然有点隐隐不安起来,倒不是怕了老师,只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暄儿最终哪都没去,就站在班级外面,背靠着墙,把手中的包抱到怀里,拉开一条小缝,低头对着里面的狗喃喃自语,“喂,你害死我了。”说话间表情还一副愤愤的模样,像和人在对话一样生动。
那狗在里面半眯着眼睛,像是快要睡着的样子,根本就没理会在它头顶说话的暄儿,“喂,说你呢,你怎么长得这么丑?”暄儿说着伸了一根手指进去,戳了一下那狗毛茸茸的头。
那狗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都没看暄儿一眼,暄儿郁闷的瞧着它,过了一会还是百无聊赖地在那继续跟狗对话,“你说跟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暄儿歪着头,还认真地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道,“你的皮那么皱,就叫啊皱好了,英文名Joe ,呵呵呵...”暄儿都被自己逗乐了,捂着肚子一个人在那傻笑,刚才心里的小疙瘩一下子无影无踪。
一节课很快就下来,暄儿在自娱自乐中度过,那老师走出教室还往他那看了一眼,接着消失在走廊。
回到办公室的物理老师把手中的教材放下,想起刚才那堂课又在叹息,“方老师,怎么唉声叹气的?又被学生气着了?”前面办工桌教数学的老师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愁眉的方老师关心的问。“唉,别提了,现在的学生哪里是学习的,今天11班有个学生竟把宠物给带来了教室,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谁啊?”数学老师好奇地问,想着这学生也太不像话了吧。
“还不是那个穆至暄。”方老师说到这直摇头,两人交谈得入迷,竟一点都没发觉已经进来很久的年级主任,“又是穆至暄,立马联系他的家长过来一趟。”主任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两位老师都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主任一脸怒容站在办公室中间,教数学那位老师赶紧转过身埋头在自己办公桌上批改作业,方老师只好按照主任的意思去找学生家长的联系方式。
穆至落正在忙碌,接到学校的电话直接把手中的文件甩回桌面上,拿起钥匙一秒不停地往外走。
自暄儿上初中以来,穆至落都记不清是第几次被老师请到学校了,每次都是弟弟在学校惹是生非,像打架、逃课这些事再平常不过,最离谱的一次是跟同学在厕所里打闹,把厕所的门都给踢坏了好几扇,穆至落是每来一趟学校都要备上一些现金在身,怕是又得赔人家医药费还是损坏公物的费用,他那混帐弟弟就是这么调皮。
十几分钟后,穆至落再一次来到那个熟悉的办公室,刚才还在的那些老师主任都已经上课去了,现在里面只剩方老师一人,方老师见有人来访,又推了一把她鼻梁上的老花镜,一边打量着穆至落一边问,“你是?”
“您好,我是穆至暄的哥哥。”穆至落礼貌地介绍了自己,方老师连忙站起来招呼,倒了茶,请穆至落坐下,客套了几句就开始聊暄儿的问题。
方老师是个心很善的人,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看见那些调皮的学生总是觉得特别心痛,想要把这些学生教好,家长的配合是必不可少的,但现在这个物质社会,许多家长都忙碌得没有时间,所以面对这些学生,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今天恰巧奉了主任的意思请来家长,也难得这位家长肯来,方老师看着这位年轻的哥哥不禁多说了几句。
整番谈话穆至落都听得特别认真,最后走出办公室,他只牢牢地记住了这几个词“显摆、张扬、不当回事”,这是刚才方老师对弟弟的评价,这些问题远比把狗带到学校要来得严重,穆至落脑里在想,脚下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弟弟班级,目视前方,微扬着下巴,傲而不骄。
暄儿正在上自习课,班上没有老师,几个男生调了位置混在一起聊天,其中包括叶宸靖,暄儿把装着狗的包放在桌面,包上还贴了一张纸,上面用水彩笔写着“本狗啊皱”四个大字,此刻前后位几个人在那说得眉飞色舞,暄儿是完全不知道哥哥来了学校,还正站在后门看着他。
最先看到穆至落的是叶宸靖,吓了一跳后赶紧叫暄儿,当暄儿看到哥哥的第一反应整个人都是懵的,接着心里像塞了冰进去一样凉,这时班上的许多同学也注意到了,纷纷往这边看来,暄儿为了面子故作镇定,起身提了包,跟身边的几位同学笑了一下才走出来。
穆至落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暄儿出了教室,都不敢靠近哥哥,那个宠物包握在手里捏得紧紧的,“哥。”
“去把宸靖叫出来。”穆至落语气低沉,听得暄儿心颤颤,点点头,返回教室叫了叶宸靖跟他一起出来。
叶宸靖也心慌得不行,来到至落哥面前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至落哥。”
“宸靖,你上课总是这样?”面对叶宸靖,穆至落的声音有了些许温度。
“不是的。”叶宸靖回想着自己以往上课的时候,回答得一点底气都没有,看着至落哥银白色的手表,心里沉重极了,要是至落哥告诉自己哥哥,那他可怎么办才好?
穆至落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但并没打消他心里的疑虑,就是得让他有个怕的东西,手一指警告道,“好好上课,不准再开小差。”
叶宸靖点点头回答是,心里一直在想着至落哥会不会告诉自己哥哥,大胆地抬头看向至落哥,想从他眼里得到一些信息,可只看一眼就没勇气再看第二眼。
“回去上课,晚上我来接你,至暄跟我走。”穆至落吩咐了最后一句就领着弟弟回家了,而叶宸靖心神恍惚地回到坐位继续上课。
低冷的气压一直围绕在暄儿周围,从学校到家穆至落都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过话,暄儿小心翼翼地跟在哥哥身后进了家门,哥哥还没开始跟他算账自己眼眶就先湿润了,待哥哥关上门,他就在鞋柜旁慢慢跪下,怀里还抱着那个宠物包,带着哭腔怯怯地低语,“我知道错了,以后都不了。”
穆至落转过身来就看见跪着的弟弟,低头俯视着他,冷笑一声反问道,“哼,你知道什么错?”
暄儿没勇气再继续说,跪在那里紧张得不敢动弹丝毫,因为太害怕,眼泪控制不住掉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慢慢滑落,整幅样子楚楚可怜。
穆至落没理会弟弟的眼泪,抬腿从他身边走过,在茶几底层找出藤条吩咐道,“把那东西放下,上楼来。”
暄儿颤巍巍地把怀中的宠物包放在地上,啊皱这时在里面动着,还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暄儿吓坏了,赶紧回头去看哥哥,结果哥哥都没在看他,只见到哥哥拿着藤条走在楼梯上的背影,暄儿站起身,一路掉着眼泪跟哥哥走。
穆至落来到弟弟房间,开了暖气,又把窗帘拉严实,屋子里一下就暗了许多,暄儿站在门口扁着嘴看哥哥,因为天气干燥,泪水把脸上紧绷的皮肤蜇得刺疼,抬起手擦了一把又放下,只是停留在门前的脚步始终难以移动。
“进来。”穆至落把房间里的灯打开,站在床边喊着迟迟不进来的弟弟,暄儿迈步进来,边走边跟哥哥求饶,“我再也不敢了,哥别打我,真的不敢了~”
穆至落也没冲弟弟发火,只是淡淡地说,“身上的衣服脱干净。”暄儿一听脱干净这三个字还得了,吓得两行泪水流的更汹,“呜呜...别~”
“我不说第二次啊。”穆至落举了举手中的藤条,暄儿连忙把穿得厚实的自己扒得一件不剩。“过来跪这。”穆至落走到衣柜旁,在试衣镜前指了一个地方让弟弟跪下。
暄儿走过去,看着镜中光溜溜的自己脸都红了,把头侧向一边,缓缓跪下。“跪好,头转向哪里?”暄儿把头摆正,目光始终避开眼前的镜子。
“把双手举高,看向这里!看看自己是怎么样的。”穆至落用藤条点了点镜子中的弟弟命令道,可暄儿垂着眼睑不为所动,倒不是他忤逆哥哥,只是真的太羞了。
咻!“嗷~呜呜...”穆至落一藤条甩到弟弟大腿上,一道楞子狰狞着,这下估计力道有十分,“没听见我说什么啊?” “呜呜...” 咻咻!“啊~” “还听不听话了?” “呜~哥,不那样好不好?呜呜...”
“那怎样?” 咻咻! “这样?”穆至落挥着藤条,一会在弟弟腿上打两下,一会在他屁股上打两下,暄儿是完全猜不准哥哥的章法,疼得直叫唤,“啊~哥不要啊~不、不,不是这样。”
咻!“没得商量!双手向上举高,伸直!眼睛看着这里。”
暄儿不敢再挑战哥哥的耐性,把双手举起高过头顶伸得直直,被哥哥逼着看向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感觉整间房子像蒸笼一样,浑身都热起来,透过眼里的泪珠,他在镜子上看到了自己红红的脸,羞得他已经无地自容,可是目光稍有闪躲,哥哥手中的藤条就落到他身上。
“这阵子调皮劲又进长了,就乖不了几天,一时不管都不行了是吧?”穆至落站在弟弟身后冷声训道,镜中的人儿微微发抖,穆至落知道弟弟难受,目的也就是让他难受,否则教不会。
暄儿嘤嘤啜泣,镜子里不光有自己,还能看到身后的哥哥手中握着藤条,这会他是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这样很羞?胡作非为的时候怎么没有羞耻感?觉得自己很个性,很出众?在学校干的那些浑事觉得自己特光彩是吧?!大家笑你还那么的得意!” 咻咻咻... “啊~不是,不是,呜呜~不是。”穆至落照着弟弟屁股抽了十来下,接着继续训,“我以为你不知道什么是羞,今天我就让你试试。”穆至落想起老师说的那些话就气,这小子实在是不好教。
“呜呜...以后不了~”暄儿这次真的被哥哥罚得怕了,心里确实在想日后在班里不能再那么嚣张了,现在只盼着哥哥快点饶了他,好摆脱这个折磨人的姿势,以及不用盯着狼狈的自己看。
“我跟你说的是现在。” 咻咻... 穆至落抓住弟弟高举的左手甩了几藤条,暄儿没有束缚的右手差点疼得要去揉,微微动了两下还是克制住了,只是嗓子喊得嘶哑,“啊~啊~”
“犯的错越来越离谱,今天在学校我就想给你两巴掌,上课不知道上出什么来。” “呜...” “等我抽查功课的时候要是不会你就知道了。” “我、我学好了的,我会,呜~”这句暄儿答得倒是自信,上次逃补课的那场教训他还记得呢,哥哥要求完成的作业,他拖拖拉拉好歹也是完成了。
“学好了就可以在课堂上无视纪律?” “不是,不敢了。”藤条还没下来暄儿就急着先把错认了,穆至落转而轻轻一甩,终究是被这个弟弟触动,上一秒还气愤不已,这会就没来由的心疼,叹了一口气,弯腰俯身在弟弟耳边,看着镜子里的人儿说,“哥告诉你,要从自己身上来看自己,那样才会了解到真正的自己,从而挖掘自己身上的潜能,而不是在别人的目光中去看自己的影子,那样只会迷失了自己。”语毕,穆至落直起身子,随之语气又变得严肃,“你跪会。”接着就拿着藤条出了弟弟房间。
暄儿独自一人跪在房中的镜子前,看着看着,就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好丑,颤动着睫毛把眼睛闭上,仅一秒又快速地睁开,心里一直默念着,哥快来,哥快来,哥哥快来......
穆至落出来后直奔自己房间,将藤条无力的扔到床头柜上,虽然屋子里开着充足的暖气,但他双手仍冻成冰,穆至落将两只袖子挽起,走进浴室放了一盘温水,把双手伸进去泡在里面,直到掌心变得不再冰冷才把手从水里伸出来,擦干。
暄儿觉得从未有过这样的煎熬,此刻的他非常孤独,身上连一块遮掩的布都没有,甚至自己都不能抱着自己,连一丝丝的依靠都没有,他感觉不到时间是在流逝还是停滞着,当听见愈来愈清晰的脚步声时瞬间叫他欣喜,“哥~”
穆至落还没走进来就听见弟弟喊他,想必这次的教训也是给足了,他的弟弟在害怕,“起来吧。”穆至落走进房间,伸出那双为了弟弟才温暖的手把人从地上拽起,拉进自己怀里。
“呜呜~呜呜呜......”一时间暄儿扑到哥哥怀里不管不顾地大声哭泣,穆至落腾出一只手,拉开身旁的衣柜扯出一条毛毯裹在弟弟身上,紧抱着怀中大哭的弟弟责备道,“哭有用吗?”
“跟你哭有用,呜呜...”暄儿含糊不清地喊出这句话,然后继续享受着他的哭泣时间,疼了、羞了、委屈了、难过了就赖着哥哥,脸埋在哥哥胸膛,手搂着哥哥不放开,哭声不止。
“跟我哭也没用。”穆至落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你一哭哥的心就疼。
一个下午,穆至落都陪在弟弟身旁,把人哄睡着后,又接着到书房里干自己的工作,直到宸靖快要放学了,才起身准备去接,想着那个还没完全放开自己的孩子,穆至落眉头微皱,日后也是个不好管的小子。边想边往楼下走,待看到鞋柜旁那个淡蓝色的宠物包时,才想起弟弟带回来的狗,单膝蹲下,把拉链拉开,啊皱迫不及待地把头伸出来,还向上扑腾了两下,穆至落把它从包里拿出来放到地上,啊皱叫了两声,还对穆至落摆摆尾,圆圆的脑袋直晃悠,穆至落看着这只呆呆的沙皮犬轻笑出声,收拾好空出来的宠物包,把它抱到后院才出门。
叶宸靖被至落哥训了那两句之后,回到教室整个人都心神不宁,虽然课没听进去多少,不过这一天下来也没敢再开小差,周围的同学怎么闹都影响不了他在独自犯愁,待放学铃声一响,他立马快速地把桌面上的几本书塞进书包,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了教室。
这寒冷的冬日,大家的脚步都走得很匆忙,没谁愿意在这寒风中逗留,叶宸靖一路小跑到校门口,却只为看看那辆来接他的车属于谁,待看到是至落哥的车,叶宸靖一直在狂跳的心总算慢了下来,他很害怕让自己哥哥知道,责罚还是其次,更怕的是犯的错多了哥哥会对他失望,甚至还会......嫌弃。
叶宸靖一想到这些就恐惧,低着头走到至落哥的车前,刚打开车门就听至落哥说,“坐到前面来。”叶宸靖只好把门关上,绕到车子另一边坐到副驾座上,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心跳此刻频率又开始上升,“至落哥。”
穆至落没有急着开车,侧身看着脸色有点苍白的叶宸靖问,“后来上课有听讲吗?”
叶宸靖一直都不敢看他至落哥,听到这个问题更是面露难色,要怎么说呢?沉思了片刻才回答,“没有开小差了。”
穆至落对叶宸靖一向都比较温和,今天却尤其严厉,目光冷冷的盯着他,很严肃地继续问,“你听不听至落哥的话?”
“听。”叶宸靖答完又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好,既然听话那就好办,以后上课要遵守纪律,认真听老师讲课,不能再像今天这样。”穆至落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待看到叶宸靖轻轻点头又继续,“别跟着至暄胡闹,今天我刚收拾他了,如果让我发现你不听话,那么我就让你哥来教,听懂了么?”穆至落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绕过一次,还有下次就告诉他哥,这样的约束对敏感的叶宸靖来说确实有效。
叶宸靖听了果然重重的点头,向来话少的他此刻竟把一句话重复了几次,“不会的,不会的,我以后上课会认真,不会再像今天这样。”
“那就好。”穆至落达到了想要的效果便不再说这个正在紧张害怕的孩子,帮他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送他回家。
冬季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六点钟天就已经黑了大半,在这夜幕将至之时,天空飘起了星星零零的小雨,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湿冷,叶宸靖从至落哥的车出来,几步轻快地跑到屋檐下,掏出钥匙,哆嗦着双手把门打开。抬腿踏进玄关才意识到里面黑漆漆一片,只能看到一些家具的轮廓,偌大的房子里半点声音都没有,钥匙拿在他手里像握着冰一样,叶宸靖向左移了两步,摸索着灯的开关,可越是着急就越找不到,不知怎的,他觉得屋子里好冷清,他的心好慌。
刚回到门口的叶宸夕正好看见弟弟着急的身影,赶紧快步进屋把灯打开,“宸靖。”
就在慌乱之际,叶宸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柔柔地传进他耳里,接着整个客厅都亮了起来,“哥。”
叶宸夕回身把门关上,搂过身旁的弟弟问,“怎么不拿手机照着?”叶宸靖仰头看了哥哥几秒,回答,“忘了。”
叶宸夕大手放到弟弟的头顶揉了一把,笑着责备,“笨。”说完又继续搂着他,带他一起往屋里走,“冷不冷?”
“不冷。”叶宸靖回答得干脆,抬头看看屋顶上的水晶吊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哥哥换成了柔和的橘黄色,想必是在自己上学的时间吧,再看看哥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瞬间整个人暖而舒心,哥哥来了,春天就到了。
穆至落送完叶宸靖,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大堆宠物用品,狗粮、浴液、垫子什么的一应俱全,他知道,这些东西弟弟迟早会跟他要,今晚也一定用得着。提着满满的几袋东西紧了家,来到后院却看见惊慌的弟弟和一条呆狗。
暄儿刚睡醒就心心念念他带回来的啊皱,知道哥哥不在家便忍着疼来到楼下,刚开始看到啊皱不见了还吓了一跳,后来在后边的院子里找到它,此刻暄儿正弯着腰,摸着趴在地上懒懒不动的啊皱,脚光着,身上就穿了件棒球服,待发现已经回来的哥哥,惊得他一下子直起身来,扯疼了伤口也不敢声,红彤彤的眼睛无辜地盯着哥哥看,微撅着嘴巴站那一动不动,脚边的啊皱还是以那个姿势趴着,小尾巴这会不断地左右摆,好像是在欢迎穆至落回家似的。
穆至落看着弟弟的那双赤足摇头,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一旁,走过去。暄儿见哥哥过来害怕地眯起了眼睛,以为哥哥会甩他一巴掌,没想成哥哥只是把他抱起。
“冷坏了怎么办?鞋子也不穿。”穆至落知道弟弟还在委屈,又怕自己为了这事再打他,看着真是无比心疼,把人轻放到沙发上,脱下自己的外套包住了他那双冰凉的脚,暄儿瞧出了哥哥没生气,哼地一声把身子扭了过去,眼睛里又积了些水珠在里面。穆至落挨着这个别扭的弟弟坐下,自顾自地说着弟弟感兴趣的话题,说刚才在宠物商场买了什么,店员教他怎么护理宠物,还说看见一间很有趣的狗屋,暄儿一开始是坚决不理哥哥,后来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转身过来,装作冷冷地不在意地说,“我哪知道怎么有趣,我又没看见。”
穆至落心里一笑,嘴上继续哄,“那你要是想买,过两天哥就带你去看。”暄儿心里一阵小高兴,之前介怀的事情也没那么在意了,嘟嘴试探着问,“那......后天去?”
“好。”穆至落爽快地答应,接下来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弟弟脸上的笑容。
餐厅里,叶宸靖甩了甩刚洗过的双手,拖开餐桌前的椅子坐在了哥哥对面,叶宸夕把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放在了弟弟面前,诱人的香气冉冉飘起,饿坏了的叶宸靖拿起汤匙就滔了一勺送进嘴里,不料却烫得他直吐舌头,两边小脸也被热气烘得红扑扑,叶宸夕看着这样可爱的弟弟满是欢喜,蒙在心头上的那一层淡淡的薄雾也随之展开,“慢点,锅里还有呢。”叶宸靖抬起脑袋,不好意思地冲哥哥笑了。屋子里一片温馨,寒风冷雨都被隔在叶家墙外。
今天兄弟俩都回来晚了,一顿饭吃完已是八点,叶宸靖帮着哥哥把碗筷餐碟都收拾好,便要回房间整理今天抄得乱七八糟的笔记,默默地履行着他和至落哥之间的小约定,这课堂上的东西还是用心点为妙,毕竟至落哥经常来接他,哥哥们都不好糊弄,又想了一遍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叶宸靖心虚不已。
“宸靖,先别上去,下来和哥坐坐。”叶宸夕从厨房出来,把挽起的袖子放下,叫住了往楼梯上走的弟弟。
“哥,怎么了?”正在想着事的叶宸靖暗自吓了一跳,就站在楼梯上转身询问哥哥,并没有下来的意思。
“你来,哥跟你说个事。”叶宸夕招手让弟弟下来,自己则往客厅的沙发走去。
“哦。”叶宸靖应了一声就往下走,心里一直琢磨着是什么事,“哥。”
“来,坐这。”叶宸夕拉过弟弟坐到自己身边,把他手上还没擦干的水珠抹掉,“再过两天就是元旦了,学校有出通知放几天假吗?”
“放三天啊。”叶宸靖疑惑地看着哥哥,不知哥哥为什么问起这个。
“嗯。”叶宸夕点头,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自己也实属无奈,他知道说了弟弟心里肯定要不舒服,叶宸夕拿过弟弟垂在身侧的手裹在自己掌心,紧紧地把那只手攥住。
屋子里依旧很暖,只是叶宸靖的心不知为何而悬起,看了一眼身前哥哥把他紧握着的手,那指节间有些发白,虽然捏得他有少许生疼,但他喜欢这种力度,喜欢哥哥把他这样紧紧地牵着。
“宸靖,今天爸妈给我打电话,说元旦那天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叶宸夕淡淡地把话说出来,像每一次和父母们相约见面那样,不悲不喜。
叶宸靖心里咯噔一下,显然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事情,接着就是无尽的心伤与厌恶,想都没多想就拒绝道,“我不去。”
叶宸夕也是料到了弟弟会这样,父母是他们兄弟俩的禁区,自从弟弟跟着他生活,这几个月以来父母的事情他们兄弟俩一个字都未曾提过,又是一通那样扰人心愁的电话,搅了这一份平静,他又何曾想去呢,可是毕竟是给了他们生命的人,关系摆在那,礼数怎能不讲。
叶宸夕微微侧过身子面对着弟弟,耐心地和他讲,“叫到了就去吧,只是吃个饭,没什么的。”
“就不去!当我们是什么?想见了就叫来,不想见就丢一边,全世界就他们生孩子生得快活,生了全当娱乐,什么都不管,只管死活!没死就算是他们养大了!”叶宸靖挣脱哥哥的手,把长久憋在心中的火一股脑的喷出来,激动得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如果说之前还对父母们存有一点点的希望,那是他没尝试过被人关怀与在乎,现在哥哥把这些给了他,他已经不再需要那些所谓的亲情了,只要哥哥在他身边就好,叶宸靖脖子梗梗地盯着前方,仿佛要骂的人就在他面前。
“宸靖。”叶宸夕的脸随着弟弟说的话严肃起来,手指敲敲茶几道,“站起身。”
叶宸靖看到哥哥生气,逼着自己慢慢地平静下来,顺了顺气,起身低头站在哥哥面前不再说话。
“刚才那番话是你能说的吗?”叶宸夕仰头看着弟弟的眼睛问,他知道确实是如弟弟所说的那样,可是那样的话不能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父母始终是父母,且不说这辈分,就是单单的那番话也够让他生气,素质怎么就这样了。
“......”叶宸靖知道那样说不对,是自己激动了,可他们就是那样的人,他再错也是说事实罢了。
叶宸夕拉下弟弟的校服裤子,把他略长的外套撩起,巴掌啪的一声就盖在弟弟的屁股上,“哥可由不得你这般样子,礼貌呢?素质呢?” 啪啪啪!虽然是用手,但叶宸夕用足了力气,这几巴掌打得极狠,本来去和父母聚餐的这件事就让弟弟心里不舒服,不过叶宸夕还是打他了,而且要打就打疼,起到威胁的作用,啪啪啪...巴掌果断又沉重,十多下就打得叶宸靖眼泪欲滴。“宸靖,以后不管对谁,都不许说这样不雅的话。”
“是。”叶宸靖很是规矩,在某个方面他确实错了。
叶宸夕心疼,从他要和弟弟说这件事的时候起就心疼,一边给弟弟整理衣裤一边说,“哥都知道,宸靖别怕,没事的,哥也在,长辈叫到了,我们就去。”
“嗯。”叶宸靖红着眼睛应下,其实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漫长的路上,有多少人都只顾着匆匆向前走,无论前面是什么,无论坑洼有多少,冲过去便能到达顶峰,勇往直前也不过如此。可是有多少人会试着走回头?回到昨日的黄昏,回到太阳西沉的时候,对某些人来说,这要比直走更难吧,难到什么程度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那天晚上过去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好像那件事从没发生过,兄弟两也没再提起,不管是忘记了还是有意回避,这都是他们兄弟间的默契,而在这件事上达成的默契,真是可笑得有点悲凉。
日子照常过着,直到元旦的那天,叶宸夕下午早早就回来了,进屋就跟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弟弟说,“宸靖,去换身衣服,出去了。”叶宸夕揉揉弟弟的头,也没说要去哪,去哪不重要,记得回家的路就行。
“哦。”叶宸靖答应了一声就起身往楼上去,他知道去哪,所以没问。进到房间,屋子里很暗,他今早起床忘了把窗帘拉开,不过现在也懒得去理会了,直接来到衣柜前,挑好要穿的衣服迅速地换上,可当一切都整理好之后,他却难以迈步,在房间站了好一会,才抬腿缓缓地走出去。
楼下,哥哥并没有在客厅,叶宸靖走到沙发前坐下,把抱枕放在大腿上等待着,心里的无数个问题又涌了上来,那些凌乱的答案他始终没有办法理顺。突然,茶几上的那一串车钥匙引起了他的注意,抬头望了一眼楼上,哥哥房间的门虚掩着,叶宸靖轻轻地把钥匙拿起,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脑子里会想出这样的事情,但更离谱的是他真的那样做了,他拿了哥哥的车钥匙,出了门口,然后拼命地跑,他逃了。
叶宸夕手里拿着两个礼盒走下来,这是他让少风去准备的礼物,打算一会送给父母的,来到客厅,却还没见弟弟下来,抬头往楼上喊了一句,“宸靖,好了么?” ...... 楼上久久没人回答,叶宸夕疑惑,想着上去看看,把礼盒放到茶几上,那块空出来的位置却让他发现,刚才放在这里的车钥匙不见了,几步走到门口把门拉开,屋前的车子还在,掏出手机给弟弟打了电话但没接,一遍、两遍、三遍都不接。此刻叶宸夕心里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弟弟有心要躲是不容易找到的,慢步返回沙发前坐下,他给弟弟发了这样一条信息,“宸靖,要是相信哥就回来。”
今天的天气虽冷,不过太阳很大,叶宸靖在离家不远的一个亭子下坐着,周围只有他一人,本来翠绿的草坪现在都成了枯黄色,叶宸靖定定地看着这一片枯草,他又想起了十月份时,他和暄儿以及一群同学来这里烧烤,这个地方还是暄儿告诉他的,还记得暄儿这样说过“你家附近我熟得都能画出地图来了,就像是我建的一样”,叶宸靖想到这不禁扬起了嘴角,这么夸张的比喻也只有至暄能说得出来。
那些嘻嘻哈哈的日子过着的时候没多大感觉,但当回忆起来真的很美,就在他暂忘烦恼时,现实总是要硬生生地把人拉回来,口袋里的手机不知响了多久,他掏出来的时候已经黑屏了,还没来得及点开看看是谁,屏幕又亮了起来,伴随着铃声,哥哥的电话号码映入眼帘,叶宸靖一时间就慌了,眼看着屏幕黑了又亮,但他就是没有勇气去接,最后一次响起的是短信的铃声,后来就不再有动静,叶宸靖等了几分钟才怯怯地把短信点开,待看到短信的内容时,他没出息地红了眼圈,接着就起身开始往回跑,不停歇地跑。
叶宸夕此时在屋外站着,他有把握弟弟看了信息会回来,屋前的铁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叶宸夕就站在风中等。
大冷的天,叶宸靖跑得满头是汗,靠近家的时候,他远远就看到了哥哥的身影,心里各种害怕,不过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他相信哥哥,其实任何时候他都相信哥哥的,只是......
叶宸夕就站在原地等着弟弟跑过来,嘴边挂着微微的笑,那看着弟弟一路跑来的眼神很温柔,叶宸靖气喘吁吁地跑到哥哥面前,像玩到晚归怕被家长责骂的孩子,“哥。”
叶宸夕抬手擦去弟弟额头上的汗,没打没骂,一句也没提弟弟干的这事,“车钥匙给哥,都快迟到了,约人要讲信用,要守时,我们先去赴饭局。”
最后叶宸靖还是跟着哥哥去见父母了,饭桌上,他习惯地沉默,对于父母的问话也是答完就止,其他一句都不多说,碗中的食物全是哥哥给他夹的,他低头小口的吃着,耳朵却竖起来在听父母跟哥哥的对话,每一句他都听得仔细,生怕漏掉一点点与他、与哥哥有关的信息。
大理石的桌面上亮的发光,倒映出叶宸靖一张战战兢兢的脸,这一次的饭局他竟比上次还要紧张,左手的拇指扣着碗边用地到发白,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聚餐结束,待哥哥要把他带回家的时候他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四人不缓不急地走出酒店,道别后,叶宸夕牵起那个情绪异常的弟弟走向车库,叶宸靖紧紧地跟在哥哥身后,像是怕走丢了一样。
叶宸夕并没有马上带着弟弟回家,他把车开到一家甜品店门口停住,对上弟弟疑惑的眼神他轻声道,“等哥一下,很快。”叶宸靖乖乖地点头,隔着车窗看哥哥进去,不一会又看着哥哥手里提了一袋东西出来,风把哥哥的衣摆吹起,看得他眼睛有些酸涩。
“现在就打开吃,别饿着,哥还要带你去买一样东西再回家。”叶宸夕带着一身寒气进入车内,在袋子里拿出一盒热的鲜奶和一块蛋糕递给弟弟,他知道刚才那餐饭弟弟没吃多少,也吃不安稳,这会肯定还饿着。
叶宸靖慢慢地伸手接过哥哥手上的东西,把用盒子装着的蛋糕打开,看了看哥哥,然后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这么久了他还没说过一句话,心里在庆幸着,内疚着,感谢着,这些东西梗在他心里让他无法表达,轻轻地在三角形的蛋糕上叉了一口含在嘴里,香甜在他口中慢慢化开,一滴泪从右边的眼角滑落,他用余光瞟过旁边正在开车的哥哥,想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接着只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蛋糕上,用叉子把它一口一口地送进嘴里。
这次叶宸夕把车子停在了文具店门口,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就下车走了进去,叶宸靖显然没往深一层想,心里还装着其他事情呢,但当哥哥拿了一把竹尺回到车上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那把竹尺没包装,就那么赤裸裸的被哥哥抓在手上,还没等他在心里猜测一番就听哥哥说,“宸靖,等下回去要挨打啊。”叶宸夕把一句责罚弟弟的话说得淡淡然,好像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只是叶宸靖看向竹尺的目光又多了一丝恐惧。
叶宸夕的话就这么自然地摆在弟弟面前,而叶宸靖听了却全身上下都不自然起来,左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右手,脸微微发烫,羞耻感使他把头低下,那把竹尺就被哥哥摆在了车前,他总是控制不住要往那瞥一眼,然后暗想着回家的场景,心里止不住地害怕。
“终于回来了。”叶宸靖在鞋柜旁换了鞋,站起身低声感叹了一句,本来一直处于慌恐中的他,回到家竟莫名的安心,只是出去了几个小时,叶宸靖就像出去了几个月,在他心里已经肯定了,这里才是家,哥哥在这,他哪都不去,叶宸靖站在客厅看着屋里的一切,内心一阵澎湃,只是这样的激情没持续多久就被拿着竹尺进门的哥哥浇灭,叶宸靖霎时间不知所措。
叶宸夕进家就直奔厨房,掂量着刚买来的竹尺,在刀架上拿起一把刀将它竖着破开,再刮掉边上不平的地方,好好的一把竹尺被他改成了两根一指宽的小竹条,叶宸夕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然后笑笑走出客厅。
叶宸靖还站在那里想着他该怎么做,哥哥说了要挨打,那现在是先到哥哥面前认错,还是......
“宸靖,过来。” “啊?哦。”叶宸夕柔和的声音竟把弟弟吓了一跳,看着弟弟那一惊一乍的样子他无奈地笑了,“到哥这来,哥跟你谈谈。”叶宸夕把一根竹条放在茶几上,另一根始终握在手里。
“哥,......”叶宸靖来到哥哥面前,想认个错又难以启齿,低着头正好看见哥哥手中变了样的竹尺,惊讶着它怎么变小了,不过心里的恐惧是有增无减。
叶宸夕正了正身子,把弟弟拉到他旁边坐着,拿竹条的手垂在沙发下,暂时不让弟弟看见,“这样还怕?”叶宸靖抿了嘴没出声,叶宸夕搂了一下弟弟,续而进入正题,“今天为什么跑了?”
“我......不想去。”叶宸靖只是简单的说了原因,还有些心里话戛然而止。
“逃避。”叶宸夕先指出了弟弟的错误,他不急,今晚跟弟弟慢慢谈,“有想法为什么不跟哥商量?”
“之前跟你说过的。”叶宸靖这句话带了点倔强,不过小小的声音很少怯懦。
叶宸夕对弟弟的话不可置否,但这不是关键,“哥不是也跟你说过,只是去吃饭,而且你最后答应了。”
“......”叶宸靖不吭声了,自己确实是答应了。
“逃避是我们生活中最常见的一个错误,但也最严重,一生中我们会遇到无数个看似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只是一味的回避,那这些问题就永远都解决不了。”叶宸夕缓缓地说完这段话,像在给弟弟讲述一个故事。
“知道错了,宸靖以后不跑。”叶宸靖对于认错的话还是很羞涩,说完目光都不知道往哪躲。
“嗯,那你记好了。”对于弟弟用跑来代替逃避这两个字,叶宸夕牵动了嘴角,淡淡的笑容在脸上浮起。
话谈到这就停顿了,叶宸夕没再出声,叶宸靖开始琢磨着哥哥是不是准备罚他了,没一会却又听到哥哥问,“宸靖是不是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不让哥做?”
“......没有。”叶宸靖不解哥哥为何这样问,不过哥哥马上就给出了答案,“你拿了哥的车钥匙,你也不想哥去吃那顿饭。”
这就是竹尺,大型的文具店里是有卖的,主要的作用是拿来量布料,一尺布就是这样的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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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1: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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