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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君临天下[第44页]

作者:所来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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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忤逆(中)
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易楚云不知怎么反而不怕了。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跳得缓一些,他不知道今天结果会是怎样,但是其实很早的时候,他就想象过一些可怕的结果。事已至此,易楚云没有学识,甚至连字都没有认全,但是只要哥哥平安了,先生不驱逐自己了,师兄也没事——一切就都足够了。
·
至于有没有后悔当日没有去求先生……
·
哥哥曾经告诉他,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后不后悔当初把一个五岁的孩子推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可是世间万物,无奇不有,却独独缺了一味名叫“后悔”的药。
·
如今,也是一样。选择已经做了,现在就该承担后果。
·
少年褪了裤子,跪撑在地上,他没挨过先生的罚,但知道轻不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挨多少,总之,受着就是了。
君默宁走到易楚云身侧,照着他臀峰就甩下了狠厉的一藤!
·
易楚云纵然做好了准备,依然被这初初的一下打得一声闷哼,整个人趴伏在地上!身后炸裂开的疼痛和心中炸裂开的恐惧成正比而递增,少年疼得一时发蒙的眼神里,生理的泪水伴随这绝望,奔涌而出。
·
“重来。”君默宁俯视着三弟子,冷冷道。
·
易楚云爬了起来,跪地,未及撑好,身后的藤条再次呼啸而至!同样的力道,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结果!
·
齐晗看得心惊胆战,先生是铁了心要重罚易晞,第一下已经在少年臀峰制造了一条红紫的淤痕,第二下直接就割开了一条血口子,不堪重击的皮肉展开,鲜血迫不及待地蹿出来,眨眼间就顺着起伏的臀丘向身下蜿蜒。
·
而更可怕的是,按着规矩,这两下,都不算!
·
“跪起来,重来。”君默宁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
“先生!”齐晗自问真的不忍心,忍不住上前一步跪下说道,“先生,晗儿求您,您在晞儿诚心认错的份上,您赏他一根绳子,绑了再行家法吧……”
易楚云再一次颤颤微微地爬了起来,撑好,即便双手剧烈地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倒下,这一刻的少年,依然倔强着。
君默宁看了他一眼,抓起绳子扔在齐晗身前,说道:“绑好了他,你到外头跪着去。”
“谢先生!”齐晗连忙叩谢,扶着浑身都被冷汗湿透的易楚云在刑凳上趴好,照着上次易舒云教训他时的方式绑了手脚。绳子很长,齐晗把最后一截绳子塞在他嘴里。
少年感激地看着师兄,湿漉漉的眼睛里有残余的虚弱和莹莹的泪水。
齐晗不敢再说什么,悄声退出了书房,关门的那一刻,藤条呼啸的风声钻入了他的耳际。
门外不远处,易舒云在等着。看到他出来,他连忙上前,轻声问道:“亦晗……怎么样?”
齐晗摇摇头,撩袍跪下。易舒云也皱起了眉,二人离门口不远,虽隔着门,到底还是能够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只是隐隐约约地听不清楚,更不知实际情况如何。
这样的情境之下,时间也不知过得是快是慢。正当二人无比担忧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晃了一圈的廖无期顶着他那身眼花缭乱的衣服出现了。一看到这一跪一站的二人,好奇道:“你们干什么呢?午饭吃了没?纵天教伙食还不错。哦,里面开打啦?”
齐晗罚跪不好说话,易舒云连忙问道:“前辈,舍弟……怎么样?”
“哦,没事儿,还哭着呢,”廖无期把耳朵凑在门上,装模作样地听着,一边感叹道,“啧啧啧,君三这家伙,心狠手辣!不过我跟你说,你别舍不得,这家伙下手虽狠,但是熬过这次……咦?没声儿了?晕了?”
他一句话,让齐、易二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廖无期示意他们不要慌,自己偷偷把书房门推了一条细细的缝,跟着惊讶道:“不用这么狠吧,藤条不够,还下针啊……”
话音未落,书房门哗啦一声被推开,齐晗的身影冲将而至,在手执银针的君默宁身前重重跪倒,双手紧紧握住他将要下落的右手,疾声道:“先生,您饶了晞儿吧,千错万错他也只是为了救兄性命!银针入体之苦,晗儿一个人受过就够了,求您饶了师弟……”
“君三,快!你这针再不下,这熊孩子可就真醒不过来啦!”廖无期突然咋呼道。
齐晗猛然松了双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先生毫无情绪的眼里透过一丝隐痛……
155、一句话的心结(上)
凄风苦雨的夜里,齐晗跪在台阶上,后背都被雨淋得透透的,屋檐上的雨水都落在他的头上、脖子里,从里面湿透了前胸。
·
廖无期蹲在他跟前,双手抱着膝盖,一脸别扭道:“小亦晗,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以为君三那家伙要动针。你不知道,你先生那一手银针,道上那是如雷贯耳的狠辣……哦哦,我不说他坏话,你看这天这么冷,你先起来好不好?你午饭、晚饭都没吃……”
·
不管廖无期怎么唠叨,齐晗就是一声不吭地跪着,视线聚焦在某一个点上,任凭雨水顺着发丝滴落,也渐渐带头他脸上仅有的血色。
·
廖无期蹲得两腿发麻,发现自己只是自找没趣,撇了撇嘴起身进屋了。
·
屋子里灯光柔暖,浅青色衣衫的男子撑着头打盹。廖无期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挫败道:“果然什么师父教出什么徒弟,倔着呢,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
君默宁放下手靠坐在椅背上,语音平平道:“我不让他起,就是跪死在外头,他也不会起的……”
·
“我真不是故意让他误会的……”廖无期苦恼道,他哪里想到会这样啊……
·
“故不故意都不重要了,”君默宁的声音仿佛都要融进黑夜,“到底是我对他太过严苛……”
·
“你不会真对他也动过针吧……”廖无期小心翼翼地问道。
·
君默宁撇了他一眼,简单把对齐晗几次动了针的事说了;廖无期竖着大拇指,表示佩服地五体投地道:“你够狠!三儿,且不说前两次啊,能想出利用银针调动全身气机自己冲撞血脉筋络的办法,恐怕江湖上也就你们夫妻俩了!嘶……三根银针啊……那得多疼啊……你在道上使过第四根没有?”
·
杀手头子换了条二郎腿翘着,煞有介事地说道,“别说心存芥蒂,我告诉你,换我早恨死你了,居然还不告诉他你在给他治病?!我跟你说,他有今天那句话,全是你自己作的!等以后他翅膀长硬了,说不定第一个拿你这个虐待了他这么多年的先生开刀!”
·
君默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回嘴。
·
廖无期难得能说得这么酣畅淋漓,平日里被压榨苦了的杀手头子竹筒倒豆子似的嘚吧嘚吧:“看我也没用,你向来主意正得很!我跟你说,反正你徒弟多的是,这种皇室子弟,最会翻脸无情卸磨杀驴!他现在可是中州朝的嫡皇长子,等他以后当了皇帝,分分钟灭你君氏满门!你就等着搬石头砸自己脚吧……”
·
“说完没有?”君默宁终于开口道,“说完了就帮我把他带进来。”
·
“你是心疼了?还是要抽他?”廖无期站起身道,“我给你准备藤条?”
·
“我要跟他说明日治伤的事,你出去了不用回来了,早点休息,明天说不定用得到你。”君默宁一点悬念都不留给廖无期。
·
杀手头子指着君默宁的鼻子道:“他都这样了你还给他治?!”
·
君默宁哂笑道:“演得过了就假了,廖楼主,我要想不通,岂不是浪费了你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
·
“我就说你是属驴的嘛,”廖无期一副‘不要太感谢我’的得意,“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行了,一会儿好好跟你徒弟说,听到没有!”
【阿所有话说】有关这一章的剧情:
小伙伴们,是不是阿所写得太隐晦了,所以有小伙伴表示木有看明白,反正不管明不明白,阿所在这里简单给大家解释一下:
这一次的《忤逆》一节,的确是晗儿在君三对易晞执行家法的过程中一而再地求情和阻止。也许有小伙伴认为,是晗儿认为君三要对易晞动针刑,而君三其实只是想用针灸之术救因为熬刑熬过头出现危险的易晞,所以君三对晗儿的误会有所委屈。
·
其实这只是表象。
·
真正令君三和晗儿介意的,是晗儿说的“银针入体之苦,晗儿一个人受过就够了。”这句话。齐晗不忍师弟受同样的苦,在君三听来,就变成了齐晗心中是介意的,有小伙伴说到点子上了,不管因为惩戒还是治病,齐晗对针刑和行针,心中的确存在恐惧的阴影;而这种认知,被君三放大成为,齐晗心中对他这个先生的做法存着……好吧,我想不到其他词,也许就是……恨意?
·
至于廖无期的劝说。呵呵,他故意这样说的呀,把齐晗说得越忘恩负义,君三那个傲娇先生就越是要反驳,那不就是往好的方向去想?若是一味说齐晗的好,说不定适得其反嘛!所以廖无期说君三是“属驴”的,推着不走,打着倒退!
·
好了,现在说清楚了啊。最后,今天木有了。
·
以上,伪更。
155、一句话的心结(中)
齐晗进屋的时候低着头,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发丝、衣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自晌午他冲进书房挡了家法之后,晕刑的易楚云被易舒云带回去治伤了,而他则一直自罚跪在外间的台阶上,粗粗算来有三四个时辰——可是,他仍然觉得不够!
·
他看到了先生眼中那道一闪而逝的目光,那不是被自己误解的愤怒、委屈,而是一刹那的恍然。好像先生终于看到了……他豁出性命、熬尽心血医治疼惜的孩子,临了心中竟是存着对他的无奈——因为他是他的先生,所以不得已而接受的无奈!
·
不是!他没这样想!
·
齐晗屈膝跪倒,任凭青砖肆虐着膝盖,他咬着牙忍着,眼中却有滚滚的泪水奔涌而出。
·
君默宁看着垂首饮泣的少年,无声。他反思了整个下午,把六年前到今日的点点滴滴反反复复想了无数遍,汉生、父亲、忍冬都不止一次与他说过,他对晗儿太过严苛。
·
是吗?也许……真的是吧……
·
“把头抬起来。”君默宁的声音依然没有什么情绪,他不想吓着他眼前这个已经噤若寒蝉的徒弟,他承认,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这个做先生的责任。
·
齐晗依言抬头,满头满脸的雨水泪水裹挟着无边无际的悔恨。
·
君默宁心中一痛,刚要开口,却听见齐晗并不响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道:“先生,晗儿心中没有怨怼过您施与我的惩戒,不提数次救命的恩德,您是师,晗儿是徒,自古师父教诫徒弟天经地义;怪只怪晗儿愚钝,求学做事常有疏漏,先生每次教责无不有理有据,晗儿心服,纵然俯身受戒,也只有自悔和感激。
·
从来严师方能出高徒,晗儿不敢自诩高徒,可是晗儿心中以先生为傲,以能拜先生为师为荣。这些年来,晗儿唯一所求,不过能跟上先生脚步,先生愿意教我,不论以什么方式,晗儿都只有诚心感激,绝不会心有怨言!”
·
君默宁一语未发,目光也不曾离了那双含泪的双眼,他知道,他的晗儿正在试图抚平他的伤口——而明明,他才是“伤痕累累”的那一个。
·
齐晗极少有地勇敢地看着先生的双眼,不移不动,纵然不知为何眼泪流个不停,视线渐渐模糊,他也不想错过此刻先生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
·
“至于先生的针……”他终于说道了造成这一局面的最关键的部分——一根小小的针,“晗儿承认,晗儿永远忘不掉那年冬天……的那次针刑……”
·
君默宁突然别过头不再看齐晗,齐晗一颤,眼中热泪成串地落下。
155、一句话的心结(下)
“先生,晗儿怕针,是每一次它都能让晗儿想起那一夜!”齐晗膝行上前两步,他知道,失去了此刻的机会和勇气,他与先生之间就会永远存在着一道裂缝,他再听话恭顺,也换不回过去先生对他的信任!
·
“那一夜,是先生的针让晗儿尝了一回生死的轮回,那不是先生的错,是晗儿自弃于世!晗儿常常想,若是那一夜没有先生……的针,晗儿就没有机会感受一番世间的温暖,更不会有朝一日得到一个疼我的爹和爱我的娘!”
·
齐晗又上前两步,双手已然能够触碰到君默宁的膝盖,他仰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脖颈中:“晗儿是怕银针入体的疼,也忘不了当初自弃于世的绝望,所以……晗儿才不想晞儿受同样的苦……先生,您用针来惩戒晗儿的,算来算去只有在相府的那一次——六年来唯一的一次!至于最近的行针治病……先生,若是晗儿因此而对您心生怨怼,保佑上天降下怒雷,劈死我这个忘恩负义的**!”
·
君默宁豁然转头,高高仰起了右手!齐晗闭了眼睛,满脸决然的倔强!
·
等了两三个呼吸也没等到凌厉的掌风批面,齐晗睁开眼,去看到君默宁已经敛了怒意放下了手,他并不敢胡乱猜测此刻先生的想法,只垂了眼道:“先生,晗儿忤逆不孝,挡了家法不说,还说出那般言语,伤……伤了先生的心,您即便掌烂了晗儿的嘴……也是应当的……”
·
“这种事本来应该由我这个做先生的来做,”听了齐晗长长的一段剖白自述,君默宁这才开口道,“没想到却是你这个做徒弟的先来安慰了我。晗儿,不止我在教养你成长,你可知道你也教会了我很多……”
·
齐晗有些惶惶的不安。
·
“君默宁性情乖戾、嚣张、自负,除了父母兄长,从来老子天下第一。”君默宁这样说道,饱含着浓浓的三少风格,“可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宽容、耐心和谦卑。晗儿,先生没有因为你一句话而伤心,恰恰相反,因为你这句话,我想通了很多事。我从来不夸你聪明,可你若不聪明,如何能走到今天?我一直妄图压制你的聪明,因为我知道越是聪明的人,越会有自己的主见:不管是你自投刑部、还是舍命救齐昀,换了我站在你的立场,说不定做得比你更决绝……”
·
君默宁站起身,齐晗的目光却如影随行。
·
“我却只会怪你,霸道地将你要回来,把你束缚在我身边,从不给你选择的权力,还满心满意地认为,这是为你好……”
156、孤注一掷(上)
君默宁并不善于如此直白地表达内心的想法,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非此次着实受了刺激,那些话怕是死也不肯说出口的。便如他少有的几个江湖朋友所评价的,君三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
所以,当他觉得已经表达清楚了的时候,理智又重新回来,“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孩子,只是我一直刻意地忘记这个事实罢了。”
·
“先生……”齐晗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现在的感受,能听到先生一番肺腑,听到先生夸赞自己聪明,这是他多年来上下求索而不得东西。今日他听到了,却不知为何并不高兴,先生责怪他自己将他束缚在身边,可若非他齐晗但凡少表现出一分对先生和师父的眷恋和依赖,也不至于让先生对他如此不放心!
·
从来力有相互,事有因果,哪里就是先生一人的责任!
·
“起来吧,”君默宁弯腰搀扶起跪了大半天的徒弟,也不顾他身上的雨水沾湿了自己的衣裳,“我让朱明给你准备了药浴,你泡过之后好好休息,明天我再给你……医治一次,配合你一直以来的修习,武功恢复已经有望。待明日之后……有件事先生要告诉你……”
·
齐晗胡乱抹了把脸,看着他家先生出门吩咐药浴,之后又坐下来细细给他久跪的膝盖揉散血瘀。他猜测着先生要告诉他什么事来分散散瘀的痛楚,却终究不明所以。至于明日的医治……他知道是要用针的……但是一想到明日之后自己有望恢复武功,齐晗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再熬一次,一次就好!
·
安顿好齐晗,君默宁冒着雨去主院看了易楚云,易舒云见他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
君默宁问道:“他怎么样?”
·
易舒云答道:“上了药睡过去了,舒云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前辈,亦晗……没事吧?”
·
君默宁自去掀开毯子看了看少年后臀的藤伤,青紫肿胀并不消说,好在都没有破皮,养两天也就没事了。梳洗干净的少年沉沉睡着,眼角还带着尚未滴落的泪珠。
·
“晞儿性子倔强,豁着命熬我的藤条,这才岔了气。这样的性子容易走极端,这次的事就是一个教训。今次他熬了近百下,剩下的,也不急于一时。”
·
“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不住他,”易舒云愧疚道,“不过幸好以后他有前辈教导,晞儿一定会改的!”
·
“我会尽力。”君默宁说得简单,却是最郑重的承诺。末了,他又说道,“我此来除了看看易晞的伤,也要问教主借一间静室,明日我给晗儿治伤之后,还须静养几天。”
·
易舒云并不多问,只答应一定会办好之后,二人才各自休息。
156、孤注一掷(中)
第二天一早,易舒云亲自带君默宁、齐晗和廖无期到了连夜准备好的静室之后,便行礼告辞。君默宁细细打量了一番此处,神情满意。
·
也不再多耽搁时间,君默宁吩咐齐晗把外衣脱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内衫;之后把他带到房间中央的木质十字架,用绳子将他的手脚都绑好了。与普通刑讯不同的是,齐晗是被面向十字架绑缚,整个后背向外。
·
齐晗一丝抵抗也不敢有,只是不同于往日的过程令他深深恐惧,当最后一重绳子绑完之后,他怯怯地看着隔了一个木架子的君默宁,有些沙哑地唤道:“先生……”
·
君默宁看到他的样子,问道:“信不信先生?”
·
齐晗毫不犹豫点头:“晗儿信!”
·
君默宁从怀里拿出一个普通的盒子,打开之后取出一颗丹药。齐晗看到这颗丹药,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记得,那次他独自跟踪易晞回去之后,就被喂了这颗药,然后就经历了那场……其实先生罚得并不重却疼得他生不如死的家法训责!
·
银针入体已经痛不欲生了,难道……还要吃这颗药吗?齐晗的脸色早就变了,纵然被绑缚着,他也依然试图远离那颗药!
·
君默宁自然知道他心头的恐惧,安慰道:“这是最后一颗九转生元丹了,你吃了它,今日给你治伤需要你保持清醒,引导体内的真气形成周天……”
·
齐晗紧咬着唇,竟第一次不肯听话地摇了摇头,眼里也是抗拒多余哀求。
·
反观君默宁却是依然耐心道:“听话,晗儿,先生向你保证,这一次……不疼的,好不好?”
·
齐晗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看着神情和蔼的先生,理智告诉他先生的话一定要信,可是身体却依然控制不住地抖着。
·
君默宁耐心地等着,并不多久,终于看到齐晗微微张开了嘴。他把药喂着他吃了,顺手揉了揉少年僵硬的脸颊,朝他安慰地笑笑,道:“放心,这次……不疼。还有,你既信我,一会儿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先生要你全心全意地配合我,知道吗?”
·
“知道……先生……”齐晗抖着嘴唇说道。
·
“乖……”君默宁又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顶发丝,笑着转身走到他身后。
·
齐晗被先生的话和动作稳定了心绪,后知后觉地发现先生竟如此亲昵地哄着自己,暗暗不好意思的少年终于深深吸了几口气,暂时按捺下无边的惧意。
·
坐在一边等候的廖无期在君默宁的眼神示意下站起身,走到齐晗身后一侧站定了。也不说话,他今日衣服穿得塑简,神情也没有往日的不羁,足见今日之事的重要。
·
君默宁与他相交数年,自然信得过这个朋友,不用多说,他自己走到齐晗身后,双手结印将全身真气凝于右手中、食二指,准确无误地点中齐晗后心。随后又将最后中、食二指搭在左手腕脉之上。
·
真气入体的刹那,齐晗整个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随之,他清晰地感受到枯竭了一年之久的后心气脉之中有一股柔暖的真气缓缓升腾起来,随后,逐渐向全身的筋络缓缓扩散。较之银针入体之后,自己那些被打散的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的痛苦,这股真气显得无比柔和、耐心又具有强大的力量,让他浑身上下都暖意融融。
·
竟真的……一点都不疼!
156、孤注一掷(下)
引导真气从原始点出发,走遍全身筋络是为一周天。而齐晗的筋脉早已因为当初的重刑断续无章,虽然君默宁及时施针定脉,也终究连初初学艺修习的孩子都不如。经过几次行针和齐晗自己修习不辍,虽然有些起色,但到底只恢复了三四成。由此,君默宁庞大的内息裹挟着齐晗自身零散的真气走出第一个周天的过程,尤为漫长而艰难。也幸好君默宁这个从小就修炼的怪胎的内息实在非人所能想象,否则,普通高手,实难做到这一点。
·
可即便如此,君默宁依然请了同样在武学方面天赋异禀的廖无期过来护法相助。
·
而此刻的齐晗已经完全沉浸在内体真气的运行之中,他觉得那些枯竭的气脉如同干涸的小溪被注入了柔和的水流,连同两岸的平地都在瞬间长出了青草繁花——这种生机勃勃的景象,令他无比沉溺,不愿自拔。
·
一个时辰的时间倏忽而过,一边的廖无期却眉头越皱越紧,齐晗的伤比他想象得似乎要严重许多。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君三一身内力有多变/态,连他都要花费如此神思精力的伤……这小家伙居然还能够活蹦乱跳的……
·
这一点倒是廖无期有些误会,之所以时间如此之长,一则是齐晗的伤不好治,二则也是君默宁故意放慢了速度,他知道齐晗怕疼,又服了九转生元丹,真气掌控在他手里,慢点就慢点,而由此多出的那些消耗……反正还有廖无期在嘛!
·
一周天终于渐渐走完,所有的真气慢慢汇集到后心气脉处——这里,是齐晗最后的死结命门所在:若能走通,他的一年之期便可消除;若走不通,半年之后,世间便再无齐晗此人了!
·
“无期,帮我!”君默宁突然低声说道。
·
“什么情况!”廖无期惊道,他完全不信凭着君默宁的内力居然完不成一周天的真气运行,可是看他满脑门子冷汗和惨白的脸色,全然是真气耗尽之象!
·
廖无期一头雾水,咬咬牙走到君默宁身后,一指点中后心!顿时,杀手头子只觉得他浑身真气如同被投进一个气流的漩涡,一阵哗啦啦啦的狂抽狂吸!
·
“君三!你特/么……”混/蛋!你居然不告诉老子你家宝贝徒弟心脉不通的!
`
误上贼船的杀手头子只够说出半句话,就发现自己只能闭嘴,专心控制自己流逝极快的内力!
`
“那你救……还是不救!”君默宁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却依然隐隐含着得意的笑意。
`
廖无期绝美的脸上显出无奈,不救?现在他要是撤了内力,第一个死的就是这个不要命的君三!拿自己做桥梁引渡他人的内力,再给齐晗的心脉搭桥过河,完成一周天的气流运转。他若抽身走人,那些被他吸入的内力失去了控制,君三的全身筋脉瞬时炸裂——到时候,他就是神仙转世,也只能乖乖死透,重新投胎!
157、恢复(上)
齐晗驾着一艘小船在两山之间的溪流里缓缓而行,两边树木苍翠、繁花似锦,一派生机盎然;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的暖意,连溪中的小鱼都似乎受到感召,扑通扑通地跳出来再跃回去。从未有像这一刻,齐晗觉得通身舒泰。
·
也不知行进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隆隆的水声,齐晗从船里站起身一看,震惊地发现前面竟是一处悬崖,水流渐速,形成了一挂颇具气势的瀑布!
·
齐晗连忙去找船桨,却发现穿上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这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全然不用自己动手滑行!
·
船已经开始打转,齐晗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来越向断崖靠近……
·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更巨大的响声!齐晗猛然回头,瞪大的眼睛看到一脉激射而至的水流,刹那间将他高高抛起!齐晗心神俱丧,暗道一声‘我命休矣’,下一刻,他竟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断崖对岸!
·
齐晗惊魂未定,骇然回头,才发现刚才的一切似是一场梦境一般:断崖、瀑布都已消失无踪,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
“亦晗,亦晗!你醒了吗?听到我说话吗?”
·
耳边传来恍恍惚惚的声音,似是远在天边,又似尽在耳边,他艰难地挣扎了一番,才渐渐睁开了双眼。
·
“太好了,你真的醒了?”易舒云喜悦的声音响起。
·
齐晗极快地定下心神,在易舒云的搀扶下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在纵天教的客房里。他记得……先生在给他治伤,这一次没用针,一点儿都不疼,反而还通体舒泰……
·
“教主,我先生呢?”齐晗转头问道。
·
易舒云一愣,继而马上反应过来道:“尊师……在休息呢……亦晗,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
“我去看看先生!”齐晗对治伤那时的事不太有印象,但是以往每次醒来,自己都是如同被抽干了似的浑身乏力,而先生定然在他身边。但这一次……他刚刚粗粗感受了一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精力和活力。
·
齐晗翻身下床,动作快得易舒云一把竟然没有拉住他。齐晗定定地站在房门口,也似乎不太相信似的回头看着房间另一头的床铺和易舒云……他……什么时候可以迅捷如飞了?
·
先生说过,这次治伤之后……难道……
·
齐晗猛然推开房门,秋末初冬的沁凉空气顿时钻进口鼻,高爽的天空,摇曳的竹树,绚丽的秋菊……齐晗深吸一口气,飞身而起,随手折下一段竹枝,刷刷刷地舞将开来!真气带动周围气流,风动树摇……
·
易舒云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一个辗转腾挪的矫健身影,剑光翻飞之中透出少年逼人的锐气,气机引荡之下,满地落叶都随之有序而有力地飞舞着!
·
齐晗练的是他烂熟于心的隐龙剑诀,七十二路剑法一贯而下,收招之时,他竟丝毫不感到疲累!他惊喜地看向门口的易舒云,脸上的笑容如同初升的朝阳,“教主,亦晗的功力已经恢复,我这就去找家师……”
·
齐晗太过兴奋,连外套都没穿也顾不得了!
·
“亦晗,你等等!”易舒云突然高声阻止道,“尊师有令,你醒来之后,须得完成这上面的功课之后,方能去见他。”
·
齐晗诧异回头,只看到易舒云手中拿着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功课”;他上前接过粗粗一看,除了一份需要背诵的内功心诀需要每日勤练之外,其余都是抄书、练字、练剑这些很普通的功课;但是每一项后面都跟着‘百遍’的字样,就表明没有四五日光景,根本不可能全部完成。
·
先生为什么要布置这样的功课?齐晗疑惑地看着易舒云。
157、恢复(下)
两天之后,静室。
·
“唉……”三天来不知道第几百次叹气,廖无期坐没坐相地靠坐在床角上,慨叹自己交友不慎,误上贼船!
·
“我想好好睡个觉你都不放过我,你这怨念……是不是也太深了点……”床上昏迷了三天的君默宁终于悠悠转醒,听到长叹,不由头疼。
·
“你醒啦!”廖无期连忙扶着要撑着起来的君默宁,让他靠坐在枕被上。
·
“你轻点儿!”君默宁惨白着脸色,皱紧眉头道,“要报复也不急着这一时吧!不知道我浑身筋脉被你的内力荡涤了一遍,动一动就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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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说!”说起这事儿廖无期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老子特/么被你坑惨了!你居然不告诉我你那宝贝徒弟心脉不通,你让他踩着你过去了,你特/么还拉着老子给你当垫背!”一口气上来真恨不得打这不要命的混/蛋一顿,可是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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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咳咳咳……”君默宁笑着看廖无期脸无人色地跟自己斗嘴,禁不住笑起来,一笑之下,浑身上下又是一番针刺火烧般的疼,“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晗儿……那么怕针了,真特/么不是人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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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无期无比鄙视地哼哼两声,靠着床角问道:“我说你现在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老子坑也被你坑了,真相什么的,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
君默宁看着他笑,把齐晗进刑部和在悦来酒楼受伤的事告诉了廖无期,自然也说到续心丹和那一年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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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无期听完疑惑道:“距离明年六月还有六七个月呢,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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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默宁无奈道:“这半年来,我发动晏天楼所有力量寻找那些可遇而不可求的珍贵药材,终究所获不多,而且届时炼出来的药有没有用还在未定之天;用外力牵线搭桥,是我离京之前和到了沉香谷之后唯一得到的方法。可即便如此,也只是初步给晗儿留了一线生机,最后心脉的伤能不能完全治愈,还要看他自己的修习……”
·
君默宁喘息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所以我拖不起了,留给他的时间越多,他的机会就越大,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这一次……无期,君三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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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无期白了他一眼,笑道:“得了,你都把命交给我了,能得你君三一份信任,我也值;不过……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要是楚大个子回来了……不说了不说了,唉,你说你那宝贝徒弟这次能靠你那功课熬几天?”
·
君默宁早已习惯杀手头子跳跃性的思维,也就随口道:“能熬几天是几天,总要见人的,到时候你别添油加醋就行……”
·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继而,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拿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进来。看到君默宁醒了,有显而易见的惊喜之意,之后却又垂了头,走到床前跪下,举起了托盘,上面有一碗药和一份简单的饭菜。
·
君默宁看廖无期,杀手头子端过药碗塞到他手里,说道:“昨儿开始,就是你这小徒弟给你送的药,我不客气了啊,你喝药,我吃饭。”
·
手上轻了,易楚云放下了托盘,人却没动,依然跪着。
·
君默宁一口喝尽了苦药,看着垂首的少年道:“过去的事情……罚过了,就算过去了,这些日子你好好养伤,之后跟我回去吧。”
·
易楚云抬起笑脸,掩饰不住惊喜之意,叩首道:“晞儿谢先生!”
·
“起来吧。”
·
易楚云起身之后,耐心地等廖无期用过饭,正待告辞,门外敲门声又起,齐晗清亮的声音传来道:“先生,是晗儿,可以进来吗?”
158、青丝如雪(上)
房间里,廖无期和易楚云都有些担心地看着君默宁,君默宁笑道:“看什么,他总要知道的,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
听他这样说,易楚云道了声是,行礼告退;廖无期张了张口,也转身走了。
·
廖无期先出的门,看到一身白衣的少年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压抑的着急和担忧;初冬明媚和暖的阳光下,他一身朝气散发着如莹玉般的温润气韵。
·
“廖爷……”齐晗看到此刻的廖无期不禁大吃一惊,数日不见,这个向来潇洒不羁的杀手楼楼主,怎会如此憔悴不堪?
·
廖无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进去吧,你先生在等你……对了,他全身筋脉未复……这个……你懂的,就是你之前受过的那种……所以,不要让他太激动,你自己……也不要太激动,啊,乖……”
·
齐晗被廖无期三言两语说得心里颤颤,这次治伤,先生没有动针,那为什么先生会筋脉受创?行针之痛?先生为什么会受行针之痛?
·
“廖爷……”齐晗张口想问,廖无期却已经带着易楚云转身走了。
·
齐晗心里的不安越发明显,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很沉却也很稳、很有力,终于,他伸出手,轻轻推开房门。
·
只一眼,齐晗就全然崩溃!
·
床上半坐的人正闭目休息,听到响声,他睁开眼,微微一笑。
·
齐晗全身瘫软地扶着门框进了门,之后却再没有半分力气再走一步,他软软地跪倒,不似平日里挺腰直背的端正跪姿,而是整个人蜷缩在地,泣不成声!
·
少年时候,他读过“朝为青丝暮成雪”、读过“蜡炬成灰泪始干”,他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高山仰止的先生,会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一、夜、白、头!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这个只会闯祸的该死的不孝弟子!
·
齐晗想把自己蜷缩起来,越小越好,直到不存在!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
君默宁就这样看着他,任凭他嚎哭、发泄,他无力、也不想打断他心疼的小徒弟此刻的伤心……
·
许久之后,哭声渐息,君默宁重新睁开眼睛,唤道:“晗儿……你过来……”
·
向来霸气无双的男子,此刻声音沙哑,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力;而于齐晗来说,却仿佛天外惊雷!
·
一场哭泣,少年红肿着双眼跪直身子,一步一步膝行而上,越近,那满头如雪的银丝便如千万根利箭,刺穿肺腑。他的泪,流得更加汹涌。
·
跪到近前,齐晗一头磕在地上,再不能起身。
·
“别哭了,快十九岁的大孩子了。你先生十九那会儿,落霞山烧了,还做了你一年多先生了……”君默宁笑着说道。
·
齐晗哭得更伤心。
·
“是不是……如今你恢复了功力,先生的话都可以不听了……”君默宁见他依然哭,疲惫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三分不耐。
·
“晗儿不敢!”齐晗倏然而起,直身而跪,压抑住哭泣之声,泪水却怎么收都收不了。
158、青丝成雪(中)
“功课都做完了?”
·
“回先生,没……没有……”齐晗抹了把泪,垂下头。
·
“呵……”君默宁轻笑,“还说不敢不听话,布置给你的功课都能懈怠马虎……”
·
齐晗摇头道:“先生,晗儿实在担心……晗儿不敢狡辩,没做完的功课,晗儿回头就去记清楚,待先生好了,请您加倍责罚……”
·
君默宁哪里有这个精力去追究功课的事,给他布置了不过也就是拖延时间罢了。他虚虚笑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之前跟你说过有件事要跟你说,你仔细听好……”
·
“是,先生。”齐晗稳了稳情绪,跪端正了。
·
“上次你服用了续心丹……是有后患的,”君默宁说道,“两度心脉受到重创,本该有死无生,我强行逆天改命,也不过给你争取一年之期……一年之后,若无良方,晗儿,先生就永远失去你了……”
·
齐晗全然愣住了。
·
“我发动晏天楼所有的力量,去寻找传说中的几种草药,耗半年之功依然一无所获。我等不起了,之前让你饱尝行针之苦,也是为了这一次你的筋脉可以勉强适应我的内息。你的武功本就是我教的,同宗同源必然事半功倍……”
·
君默宁精力不济,齐晗连忙起身倒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说道:“先生,您先休息吧,晗儿……晗儿会听话的……”
·
君默宁摇头道:“内息运行周天本不难,可是你心脉不通,内息到处便如绝壑。晗儿,纵然我强要了廖无期一半功力,也依然只是给你搭了一座桥,能否顺利通过还要看你自己……给你的功课里有一份心诀,从今天起,你必须每日勤练不得少于二十周天,少一天就翻倍领藤条……若是连少三天,晗儿,你就永远别再认我这个先生!”
·
齐晗吓得连连摇头叩首道:“晗儿决计不敢懈怠,晗儿不敢!”
·
“我信你……”君默宁实在累了,语声渐弱道,“你不必太过自责,我内力虚耗过度,只要勤加修习,慢慢会好的……至于这满头白发……也会好的……”
158、青丝如雪(下)
齐晗看他累了,连忙起身轻手轻脚地安顿他躺下,触手所及满头白发,齐晗眼中又有泪水氤氲。他狠狠地用袖子擦了,心中决不允许自己再哭。
·
又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看君默宁已经睡熟了,齐晗才离开房间。在院子里,他遇上了前来探视的易舒云。
·
齐晗看着他,问道:“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
易舒云看到他红肿的双眼,点头,“前辈吩咐了,暂时不要让你知道……”
·
齐晗不再说话,‘嗯’了一声,抬脚走了。易舒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他觉得齐晗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
之后,齐晗索性把自己的住处搬到了静室旁边的小房间里,每日早早起身梳洗,继而就去给君默宁请安;然后沉伺候他洗漱用餐,他的态度沉默却不容置疑,起初君默宁还想着不让他做,后来看他这样也就由他去了。
·
伺候完君默宁,齐晗才自己草草吃了,就到院子里熬药;一个半时辰的药,文火煎上之后,他回到房里早就安置好的角落里,心无旁骛地把隐龙心诀运行二十周天。起初速度控制得不好,不是太快就是太慢,君默宁给他调整了几次,才调整到了一个合适的速度。
·
下午,天气好的时候,君默宁依然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盹儿——这是在别院的时候就养成的‘恶习’。这时候,齐晗就叫上已经改了名字叫“君亦晞”的易楚云,一边教授他基础的功课,一边完成前几日没有完成的抄书、练字——自然是翻了倍的。
·
齐晗对不羁的廖无期也是心存感激,日常生活照顾得很周到,让这个杀手头子感慨着是不是也去收个乖乖徒弟。可转而一想,收了徒弟还要教啊,要操心啊,说不定还要赔了一身内力啊啥的,廖无期顿时打了个冷颤,顺带打消了这个念头。
·
冬日的寒冷已经笼罩了整个西川,君默宁气虚体弱,早早披上了狐裘。他向来强大潇洒,哪里穿过这么多衣服,面对齐晗恭敬却绝不妥协的神态,君先生不知第几次妥协,直到徒弟把自己裹成一个白绒绒的——球!
·
漫天飞舞的大雪里,齐晗难得“允许”自家先生在廊下坐“一会儿”。白衣白发脸色也还挺白的君先生懒懒地窝在暖榻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大徒弟教小徒弟。
·
厚厚的积雪被剑气激荡而起,少年矫健的身影翻飞如燕。
·
君默宁安然地闭上眼睛打盹儿。
·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有这么多与阿所心有灵犀 的小伙伴,wow,下一章楚爷真的来了!
有关于结文,按着阿所的这个更文速度,我估计,07年肯定能结掉,说不定下个月就用不了几天!
这个故事已经够长了,阿所统计了一下,第一卷20W,第二卷10W,第三卷写到今天也12W+了,估计在15W左右可以结文。这样算来的话,《君临》就有45W字了。
哇,阿所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嘿嘿嘿嘿……容我自夸虚荣一下!
159、楚大个子来了(上)
又一日清晨,冬日的大雪覆盖了屋顶、草木、村庄,目力所及,一片银装素裹的白雪世界。天,干冷干冷的,风倒不大,雪花不紧不慢地飞舞着。
·
君默宁所住的静室里,上好的金丝炭日以继夜地烧着,令整个房间暖意融融。老大清早,齐晗就进门请安,随后服侍君默宁洗漱穿戴。
·
“外面还在下雪啊,听说擎天堡有个聆月台,看雪景不错,今天我去看看……”话音未落,齐晗已经抿了嘴跪下了。
·
得,想法不通过!
·
君大先生几日来想要出门走走的美好愿望都被徒弟以这种沉默而坚定的方式否定了,泥菩萨都有三分气性,更何况是横行霸道二十年的君三少。
·
“行!我不出去!今天你给我走四十周!”君先生赌气发话,所谓‘四十周’,就是运行心诀四十周天,最近,君先生常用这个‘责罚’徒弟。
·
“是,先生。”齐晗暗中翘了嘴角,起身继续给先生穿戴。
·
君默宁气鼓鼓的哈着白气。
·
齐晗乖乖行完四十周天已时近正午,服侍君默宁用饭之后,他就匆匆去找易舒云商量西川市面的一些事情。民乱刚过,还是有很多无辜的百姓受到牵连,冬日难熬,君默宁发下钦差钧令,令西川各地官府保障百姓平安过冬;而晏天楼和纵天教则是在暗中调度,以确保万无一失。
·
闲来无事,君默宁照常运功几个周天之后,索性就在榻上小憩,不消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君亦晞自齐晗离开之后就顶替了他,一旁照顾着。
·
小半个时辰之后,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君亦晞听出是廖无期那个咋呼咋呼的,连忙率先开门出去,却见到他正陪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个子。
·
君亦晞认得他,是楚汉生,楚爷。
·
见礼过后,楚汉生问道:“廖爷,你一路都支支吾吾的,爷呢?”
·
人都到了门口,显然是瞒不过去了,廖无期只好无奈地指了指房门,却一只手紧紧抓着楚汉生的胳膊,道:“进去了你千万别激动,他现在精神不好,你也不要吵他……汉生!”
·
越听越心惊的楚汉生根本没有耐心听完廖无期的话,动作迅捷地推开房门,声音却放得很轻。
·
廖无期朝着君亦晞耸耸肩,无奈道:“楚大个子比君三还要吓人,你看着吧,这一次他铁定要发疯……”
·
话音刚落,楚汉生已经风一样冲将出来,一把拎着廖无期的领子就把他推到了廊柱上!铁汉楚爷红着眼睛嘶声问道:“廖无期!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啊?为什么!”
·
“咳咳咳……你先放开我……”廖无期的脖子被勒得生疼,勉强挣脱铁钳一般的大手之后,才喘着气解释了这一切的因由。因为害怕像上次一样穿错话引起误会,这一次,廖无期老老实实复述事实,一点都没有添油加醋。
·
正在廖无期尽量具体而中肯地陈述事实的时候,商量完事情的齐晗正好回到小院,他一脸惊喜地唤道:“师父!”
·
早已怒火中烧的楚汉生转头看到他,迎上去就是一巴掌!齐晗毫无防备,翻身跌倒在厚厚的雪地上!他捂着脸惊惧地看着从小疼爱他的师父,一时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了他生气!
·
“楚大个子!”廖无期连忙上前道,“你家爷都没怪亦晗,君三不是说你是最疼……”
·
“廖爷,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楚汉生冷冷地打断廖无期,一把掐住齐晗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他推进了小房间。
·
廖无期萧瑟地站在纷飞的大雪中,喃喃道:“这次……我……我没说错话吧……”
159、楚大个子来了!(下)
齐晗功力已复,可是面对楚汉生,丝毫也不敢动用,只任凭他铁钳一样的手钳制着骨骼分明的肩膀,一时酸痛交加,也不敢出声言语。
·
进门之后,楚汉生一把把齐晗掼倒在床上,掀起外衣后摆,朝着后臀就抽!边抽打边训道:“我以为你乖!好啊,才多久不见,就敢出口忤逆你先生!叫你不懂事!不懂事……”
·
楚汉生向来已外功见长,一双大手沉稳有力,如今隔着裤子扇在后臀肉上,都有一种炸裂一般的痛楚!齐晗手里紧紧绞着被子,已然明白师父也是因着自己那句话而生气,想到当时情境之下的脱口而出,纵然他确实没有那层意思,可是听来,依旧刺耳,更何况是最最在意先生的师父!
·
“师父……晗儿知错了……”狂风骤雨般的巴掌里,齐晗夹着哭腔认错。
·
不过片刻功夫,楚汉生已经甩出几十下,听到齐晗乖巧认错,却非但没有平息他的怒意,反而更加拱起了火。是,平日里,他就是如此乖巧,却在那样一个时候,说出伤人肺腑的话!
·
“错就受着!趴着别动!”楚汉生能够稳定人心的声音里裹挟着从未有过的怒意,起身往门外走。
`
怕是找教训自己的东西了……齐晗咬着唇想,师父听着转述都能气成这样,那先生听见那句话的刹那,心,该有多疼多难过……
`
楚汉生说趴着,他也不敢起,只能就着趴伏的姿势,解开了外衣的腰带,抽出放在一边;接着又去解裤子的束腰……
`
正在大雪中萧瑟慨叹的廖无期突然看见楚汉生怒气冲冲地出来,大步走到院子里的一丛慈竹旁,随手捋下几根又细又长的纸条;三两下摘了沾满积雪的叶片,只剩下三四根细如柳条的青茎。
`
随后,楚汉生再次进了门。
`
廖无期咽了咽口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同样有些吓呆的君亦晞说道:“不行了,楚大个子真的疯了……我得去找君三救他宝贝徒弟了……”
`
楚汉生进了门,带进一阵寒凉的风雪。他看到齐晗虽然趴着,但是已经解了腰带,连底裤都褪了一半,露出半个后臀。
`
“叫你别动听不懂?!果然是不听话!还知道气你先生了!”一句话喝停了齐晗的动作,楚汉生几步上前,一把扒了齐晗的裤子抬手就抽了一下!四根细长的枝条夹杂着凌厉和怒意,瞬间在白皙的皮肉上抽出四道血痕!
`
“啊……唔!”齐晗猛然痛呼出声,臀上本就挨了几十下沉重的巴掌而红肿着,继而几道尖锐的痛楚撕开皮肉,他常挨板子藤条,可是这种尖细的痛楚陌生却钻入人心。
`
还有楚汉生的话,比刑具更沉重。
`
“师父……晗儿不敢不听话,不敢气先生……晗儿没有,晗儿没有……师父!”师父的责打他可以受,可是这样的话他受不起!他说错话,可是没有用错心,他对先生没有怨怼!
`
被适才看到的景象勾起了怒意的楚爷楚汉生,根本不听齐晗的解释,他只知道他家爷疼到骨子里的齐晗,说了让他伤心的话;高傲到目中无人的爷第二天就拼着性命给他齐晗治好了伤,一夜白头不说,多年来一身内力涓滴不胜!
`
他了解自家爷,既然把齐晗放在了心里,齐晗的感受就是他最在意的事情!所以他怎么能不生齐晗的气!过去他不爱惜自己尚且受罚,如今他竟是辜负爷一片良苦用心!
`
楚汉生狠着心狠着手一鞭一鞭落下手里的枝条,一下就是四条血痕!爷已经变了,相爷、夫人还有自己时不时地劝解已然让他对过去对待齐晗的方式有所反思,而今,竟是连齐晗自己都……
`
如此想着,楚汉生下手更厉!
`
齐晗趴在床上,嘴里死死咬着被子,冷汗、泪水奔涌而出!他疼,身后像火烧剥皮一样的疼;可是他的心更疼,师父从来最了解先生,是不是先生真的被他伤了,却还要反过来开解自己……
`
静室里,廖无期终于叫醒了迷迷糊糊的君默宁,火烧火燎道:“三儿,你快醒醒吧!楚大个子来了,正在隔壁打孩子!”
160、转换(上)
君默宁听了廖无期的话,连忙起身往隔壁的小房间走去。廖无期急匆匆地拽了件氅衣塞进他手里,来到门口之后,杀手头子停了脚步,搂着君亦晞的肩说道:“唉,你那倒霉催的师兄……咱们还是找你哥玩儿去吧,他们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说着,拉着心有颤颤的君亦晞离开了小院。
·
君默宁推开房门,就看到楚汉生轮着竹条抽打,齐晗的腰、臀、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痕,交错的地方甚至绽出了血滴子。
·
“汉生!住手!”君默宁连忙上前制止,道,“别打了!汉生!”
·
楚汉生停了手,粗粗地喘着气,转头看到自家爷满头白发却一脸心疼,大个子恨恨地甩下染血的竹条,大步朝门外走。
·
君默宁甚至没来得及张口,见他怒意正盛,只好先弯腰安抚道:“晗儿,先生先给你上药啊……”
·
“不准给他上药!”楚大个子狠了心,临走怒甩了一句。
·
君默宁愣住了。
·
齐晗疼得发蒙,身后被抽打的地方好似泼了一层热油一般;枝条凌厉,伤虽不及内里,但就仅仅撕开最表一层皮肉,已经令人无法忍受了。
·
“先生……师父……”齐晗好容易缓过气来,哭着说道。
·
君默宁回过神,把齐晗还挂在窗外的双脚移到床上让他趴好,无奈道:“你师父这次……连我都怪上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跟他解释。别哭了,你师父向来疼你,说清楚了就没事了,乖啊……”
·
说着,君默宁自己披上了氅衣,就要出门。
·
“先生,”齐晗红肿着双眼,求恳道,“晗儿……也想去……”
·
“你的伤……”
·
“晗儿没事!晗儿不疼!”明明疼得脸色都发白,齐晗还是强撑着起身,穿好裤子系好腰带,又是一身冷汗。
·
君默宁看着他如此倔强,也不阻止,竹枝条抽出来来的伤,疼是疼,严重道的确没有板子戒尺打得那般严重。既然齐晗如此坚持,也就随着他去了。
·
自觉地披上氅衣,尽量不要再去供大个子的火儿,君默宁看了看齐晗额头上擦干净了又冒出来的冷汗,跨步出门了。
·
风雪已经小了很多,剩下一些细小的雪珠子,落在已经积了一定厚度的白雪上。看样子,天即将放晴了。
·
不出意外,楚汉生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放在石桌上,典型的一个人生闷气时的动作。
·
君默宁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下,齐晗挪着步子走到院子里,跪下,积雪没了膝盖。
·
“北疆的事怎么样了?”君默宁这样开始这次谈话。
·
楚汉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转过身双手递给君默宁,语气还算平和道:“我离开北疆的时候,大少爷的使团已经出发两天了。总体还算顺利,知道我要来西川找您,大少爷写了封信让我带来。”
·
君默宁收了信,并不急着看,而是切入正题道:“汉生,这次的事……你听我跟你说一说……好不好?”
·
面对向来霸道的君默宁如此“低声下气”的语气,楚汉生哪里还能对着自家爷甩脸子,只是略过齐晗的眼神,依然含着怒意。
·
“晗儿的情况你我都清楚,晏天楼始终没有收获,我等不起了。”君默宁解释道,“想到这个办法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汉生,我只是内力虚耗过度,是‘耗’不是‘伤’,多花点时间,还能练回来的。这满头白发……也不过是筋脉枯竭之象,随着我内力复原,也是可以变回来的。只要晗儿不再有那一年之期,我有的是时间去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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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5 23:4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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