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页 -> 潇湘溪苑 -> 【原创】君临天下 -> 正文阅读 |
[潇湘溪苑]【原创】君临天下[第42页] |
作者:所来径 |
首页 上一页[41] 本页[42] 下一页[43] 尾页[6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142、委屈(上) 君默宁在君宇的使团队伍出发当日也跟着出发了,不同于使团的浩浩荡荡,单枪匹马的君默宁显得有些势单力弱。不过显然君爹爹和君妈妈并不这样想。 · 同一天里送走了两个儿子,君子渊倒不怎么担心君宇,反而是全然没有了约束的三儿子,这次一入江湖,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风波。更何况,皇帝在前一天晚上连夜召见了君默宁,两个人不知道暗搓搓商量了什么。 · 退休在家的君丞相有些悲伤地发现,无论谁和自己三儿子撞在一起,都会变得不那么理智,连向来中规中矩的皇帝陛下,也未能幸免。 · 且不说君爹爹在家里长吁短叹,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君默宁早已一骑绝尘,踏上前往西陲的江湖之路。嘴上说得再笃定,对于齐晗此次的遭遇,他的心中何尝不担心?别说真的伤了性命,即便只是小小的伤害,他也容忍不了! 官道上,尘烟四起。 · 而正当京城因为易楚云的一个举动引起一阵动荡的时候,纵天教几乎倾全教之力,终于带着齐晗安全抵达。 · 转眼过了五日。 · 宁静的午后,易楚云被兄长唤道房中之后,就直挺挺地跪着,一个多时辰,不言也不语,神情平静而倔强。 · 易舒云靠坐在床榻上,一边的侍女紫衣服侍他喝了药,细细安顿好,随后静静地站在一天听候吩咐。 ·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些什么?”易舒云的声音依然透着久病的虚弱,他转过眼看着唯一的弟弟,说道,“我醒来已有半日,你不会真的以为教中那么大的动静可以全然瞒过我这个教主吧?还是真如有些传言所说,易舒云的弟弟易楚云,已经打算篡权夺位?” · 这话放在任何一个场合都足以诛心,却只见易楚云坦坦荡荡地抬起头,说道:“哥哥明知楚儿没这个心,不必用这样的话激楚儿。这段日子楚儿是动了教里的人,做了些事情,楚儿也相信哥哥迟早能查出来,但是今时今日,楚儿却是一个字都不能说的。” · 易舒云被这样的论调气得笑了出来,转而又马上领悟道:“你的意思是,你只是在拖延时间,你想做什么?又想达到什么目的?” · 易楚云抬着头直视兄长,闭口不言。 · 易舒云气道:“你真当我问不出来?这么些年,我和那些叛教之人周旋,你当你哥哥是纸老虎?我虽废了死士刑堂,但是该有的规矩一样都少不了!” · 易楚云心里有些着慌,面上却强撑道:“您是教主又是哥哥,家法教规自然随意使用。”言下之意,要他说话,却依然不能。 · 易舒云不再多言,只吩咐旁边的侍女紫衣道:“去,把我书房里的板子取来;本就是为你开蒙准备的,这些年未曾用过,今日倒是要开张。” |
142、委屈(中) 衣应是出去了。易楚云跪着,渐渐握紧了双拳。 · 易舒云倚靠在靠枕上,语气淡淡道:“这些年你离家在外,直到旬月前方才回归,我这个做哥哥的连规矩都没给你立过。不过幸好你已被尊师收入门墙,遵你师门的规矩,也是一样。说说吧,尊师的规矩怎么说的?” · 易楚云咬着唇,满心满眼的委屈不敢表露。 · “怎么?连这都不能说?”易舒云瞥了他一眼。 · 易楚云勉强开口道:“无声无避无自伤,违者重来,过三……翻倍……” · “是好规矩,”易舒云赞叹道,“看似无情了些,却着实能给人教训。还有呢?” · 易楚云张了张嘴,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可话说道这份儿上,今天这一顿肯定是逃不掉。他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道:“家法……去衣,藤鞭……着肉……” · 易舒云心中慨叹,刚要说什么,却见紫衣已经捧着一块二尺长手掌宽的实木板子进来。易舒云接过家法细细端详,板子不是什么特殊的材质,当年的楚儿不过四五岁,他怎么忍心制作过于沉重的家法刑具? · “去叫左护法,还有,命人抬一方刑凳过来,”易舒云吩咐紫衣道,“之后你先去休息,暂时不用过来。” · 紫衣再次施礼离开。 · 手下人动作很快,一只半人高一人长的红漆刑凳被抬了进来,安放在里跪着的易楚云三步之遥的地方。随后,纵天教的左护法朱明才急急赶来。 · 他一见到这又是刑凳又是板子的阵仗,一时有些懵然道:“教主,这是?” · 朱明从年轻的时候就因为喜欢江心澜而一直追随左右,后来易舒云出生,江心澜病故,他便一直留在纵天教;在过去的十年里,朱明全心全意地照顾易舒云的身体,在他夺取教主之位的过程中也是功不可没。所以易舒云向来尊敬朱明,二人虽属上下级,实则也是相依的亲人。 · 只是此刻,易舒云用前所未有的冷淡声音道:“明叔,这段日子舒云一直昏迷着,对教中事务一无所知;楚儿闹出这么大动静,您不会不知道吧?” · 朱明张了张嘴,又低头看看身边双拳紧握的少主易楚云,到底也什么都没说。 · 易舒云似是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只拍了拍手里的板子道:“明叔,我大病初愈没有力气,您替我执行这次家法吧,五十板子,着实打。” · “教主!”朱明脱口叫道。 · 易楚云凄然抬头。 |
142、委屈(下) 易舒云的目光有些刺人的冰冷,他注视着弟弟尚且稚嫩的脸庞道:“要么说出实情,要么挨板子,你自己选。” · 易楚云死死地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只是……路是他自己选的,如今大半已过,他不能功亏一篑!少年死咬着唇,解开腰带,褪下裤子至膝弯,随后趴到刑凳上,把脸埋在双手臂弯里。 · 朱明内心也是煎熬,几次想要道出真相,可当他看到刑凳上的少年已然坚持到这一步都没有吐露一个字,他也只能狠下心,上前取了板子,照着少年白皙的后臀甩了一板子。 · “明叔,您不想他多挨几下的话,还请照实了打;家法不是儿戏,不轻不重又不疼,我打他做什么?”易舒云慵懒疲累的目光看着二人,语出如刀。 · 朱明熟知自家教主的性子,平日里看似随和,可若是没有果断决绝,如何做得成纵天教的大事?今日他是打定主意要教训少主了,自己下不了手自有别人代劳,不过是让俯身受刑的少年多受些苦和屈辱罢了。想到这里,朱明也就不再作假,挥舞起实木的板子,照着易楚云的后臀打了下去! · 埋首臂弯的易楚云只觉得后臀如同炸裂一般疼痛,他不知道的是,实木的板子虽不厚重,但是着力点在皮肉表面的弊端就是极易打破,所谓‘皮开肉绽’指的就是如此。反观如紫檀、沉香等木质的刑具,本身就极为沉重,板子击打的伤都在肉里,痛楚自然不言而喻,只是表面肿起不易破损。 · 对如此责打也没有经验的朱明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后臀在自己手里的板子下,红色渐渐加深,终于在不到三十下的时候,鲜血绽出。 · 朱明停了手,看到刑具下的少年颤抖的身躯和背上被汗水濡湿的阴影,他不忍道:“教主……” · 易舒云自然也看到弟弟后臀上殷红的鲜血,他却只是别过头,冷冷道:“我还是那句话,肯说了就不用挨板子,若是不肯说,今日的五十打完了,明日继续!” · 刑凳上传来一声少年的啜泣。 |
143、欺欺欺(上) 挨打和打人的都经过了一场漫长的折磨,朱明扶着挨完板子的易楚云离开易舒云房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双手也在剧烈地颤抖。而扶着的少年,则是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全身湿透,双腿更是毫无力气,整个人都借着他的力气在挪动。 · “少主,为什么不能告诉教主呢?”这一切明明都是为了教主,即便是朱明,也对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 · 易楚云疼得神思昏沉,每走一步都扯动身后的伤,他甚至能感觉到冰凉的双腿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 他艰难地说道:“自从哥哥了解了晏天楼之后,就后悔……将我从师门中带回来。他一心一意希望我重返先生门下,就是……今日的家法……守的都是先生的规矩……左护法,”少年撑着朱明的手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道,“若是哥哥知道……我绑了大师兄……放血给他治病……你说,他还会喝你熬的药吗?” · 朱明一时语塞,突觉手上一轻,他连忙扶紧了疼得满脸冷汗,连嘴唇都发白的少年,不忍道:“可是教主说,少主若是不说……明日还要……” · 易楚云摇了摇头,借说话分散些神思道:“已经五天了……只要我熬过这两天……就没事了……” · 朱明不知该怎么说,只要扶着少年往他房间的方向走去,不管明日如何,他后臀上皮开肉绽,一定要先上药治伤才好。 · 少年却突然加重手中的力道说道:“左护法,我不回去,你……扶我去……废园!” · 朱明惊道:“少主还要去见令师兄?你身上的伤……” · 易楚云固执地不肯再迈步,强撑着站直身体道:“哥哥希望我重归师门……我又何尝舍得先生和师兄给我的……温暖……如今我身背重罪……我不知道能不能留在师门,但是,我一定要时时守在师兄身边……不能让他有任何……意外……” · 朱明看到了少年眼中无可违逆的倔强。 |
143、欺欺欺(中) 易楚云口中的‘废园’就在擎天堡的后山,当初易天行还在世的时候,是用来训练死士和刑堂所在。易天行死了之后,易舒云渐渐掌控了纵天教,便一步步废了残酷的死士训练和刑堂里惨无人道的刑罚。只是原有的一些已经训练好的死士依然被保留了下来,因为他们毫无自我意识,只知道服从命令,即便放了自由也是生存不下来的。 · 而现已称为君亦晨的江忆初,就是其中之一。 · 当易楚云走到废园你的时候,身后已经疼得没了知觉。他在外间简单洗了把脸,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一头钻进了位于废园地下的地牢之中。 · 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又于多年前积攒了太多的血气,即便已经荒废数年,进去之后依然有一股扑鼻的血腥之气萦绕不散。更兼位处地下,阴暗、潮湿、寒冷,令人顿生毛骨悚然之感。更兼当初所使用的种种刑具并未移除,举目可见铁锁粗链、长鞭木棍、烙铁粗钉……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幽冷的环境里,连墙壁上的数盏火把都似乎失去了它们应有的温度。 · 易楚云扶着墙往里挪动,终于来到一处铁牢前。牢里不必外间,虽大环境的阴冷潮湿无法改变,但是里面床铺整洁,床上被褥也厚实,青砖的地板上没有尘屑,而且在铁牢的角落里,还燃着一份金丝炭,好歹能祛除一些无孔不入的寒气。 · 齐晗就半躺在铁牢里的床铺上,半倚着冰冷的墙,闭着双眼,不知是睡着还是养神。他手脚上的镣铐已经被摘除了,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整洁厚实,只是此刻他的脸色极为苍白,双眼下有一层深深的青影,在火把烛光的照应下,若隐若现。 · 床铺旁边放着一张桌子,桌上两个碗都已经空了。 · 易楚云打开铁牢的锁,矮身进了牢门,并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当他看到桌上的空碗的时候,脸上露出放心的神情,随后在离床铺最远处的角落里,屈膝跪了。 · 当双膝抵上冷硬的青砖的时候,累日以来的痛楚都在同一时间被唤醒,他喉间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而立刻又被他自己强压下去。 · 齐晗并没有睡着,只是近日失血过多,他自己都能察觉到精力一日不如一日;他并不知道朱明和易楚云打算需要他多少血,但是他时刻记得当初对先生说的话:要好好照顾自己。所以不管是补血的药,还是煮好的汤食,他都一一喝下。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先生定然早已得知了自己在纵天教的消息,就一定会不惜一切将自己救出去。所以他不能自己先放弃。 · 但是,无论如何,再好的汤药,也经不起日日放血。齐晗左手扶着右小臂,上面有三条血口子,而左边有两条,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就会添上第三条了。 · 齐晗虚虚地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前几日般跪在不远处,只是今日他低着头,跪姿也不似前两日般端正,怕是也有些体力不支。他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于是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道:“我已身在此处,易少主又何必……日日来跪我这……阶下之囚……”因为一天也难得说上一句话,他的声音沙哑而无力。 |
143、欺欺欺(下) “大师兄不是阶下囚,”易楚云抬起头否认道,“只是……易晞不能……” · “你不用再唤我师兄,也不必自称易晞。”齐晗突然打断,却因为说得急了,忍不住咳了几声,才继续说道,“你悖师私逃在先……残害同门在后,先生虽还未发落你,但是……这‘师兄’二字,你不可再说,我也听不如耳……” · “不是的!师兄!”易楚云膝行上前几步,夹着哭腔急急辩解道,“哥哥真的命悬一线,左护法说只有续心丹可以救他,可是……世间已经没有续心丹了……易晞……楚儿这才出此下策的!师兄,易晞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您怎么罚我都好,别逐我出师门……师兄……” · 哼……齐晗在心中冷哼,易晞的哥哥不就是纵天教的教主?能豢养死士,连孩子都不放过的人……若非易晞拿着阿提莫都的死威胁着他,他即便找个地方放干了身上的血,也不会拿来救这种人! · 只是可惜了易晞……若当初他没有离开师门,齐晗相信,先生一定能把他教好……只是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 · 少年语声哀哀,齐晗转过头去,近了才看到他脸上已布满了冷汗,唇下也有噬咬的伤口,眼神疲惫,他试探地问道:“受伤了?” · 易楚云一怔,师兄对刚才的问题避而不谈更加让他胆颤心虚,如今换了话题,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如实道:“请大师兄治病的事……易晞没告诉哥哥……今晨哥哥醒了,问起教中的动静,责了……责了易晞五十板子……”到底说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少年苍白的脸上泛起羞意,垂下头不敢抬起。 · “呵呵……咳咳咳……”齐晗却突然笑出了声,只是他实在虚弱,没笑两下就咳嗽起来,勉强压住之后,他看着一脸担心的少年道:“一边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先生用调虎离山之计,囚禁师兄放血炼药,你心中忏悔,日日在此长跪谢罪;另一边……却又瞒着你那个哥哥,不惜身受家法捶楚……易楚云啊易楚云,你这又是何苦……” · 齐晗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剑一般刺头少年的心,何苦?因着这两个字,多日以来对自己身心的折磨似乎都齐齐叫嚣起来,化作热泪涌出眼眶。他依然不敢抬头,只是说道:“师兄,易楚云在世十四年,却有整整十年如同行尸走肉不谙人事;我知道我是为哥哥而生,但是从我刚刚懂事起,就只有哥哥对我好,即便他将我推给江观澜,也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过了那十年,是先生……牵着我的手离开牢笼,当时我记忆尚未恢复,却感受到世间从未有过的温暖……有先生和师娘给的,大师兄和二师兄给的,甚至秦风给的……师兄……师兄!师兄……” · 易楚云无意间抬起头,却看到不知何时齐晗已经昏迷过去,右手虚虚地垂落在床板上,整个人了无生气!他不顾上自己的疼痛,惊惶地站起身大声呼唤,可是除了失去着力点颓然而落的绵软身躯之外,易楚云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 易楚云心胆俱裂! · 却在这时,有一人疾步跑进了地牢。 |
144、易舒云的担忧(上) 来人身姿窈窕,脚步轻盈,不过三五个呼吸就已经走进牢中,显示出了不俗的武功造诣。 · 易楚云一见来人,惊惶之中更添惊慌,唤道:“紫衣姐姐!”正是易舒云身边的侍女紫衣。 · 只见紫衣秀美促起,轻轻搭了搭齐晗的脉,立刻击掌两声;即刻,牢房门外又进来二人,看装束是纵天教中的下属。紫衣吩咐道:“去抬个担架过来。” · 下属应是退出。 · 易楚云扶着昏迷的齐晗躺下之后,怯怯说道:“紫衣姐姐,不能把师兄……” · 紫衣眉目姣好,一身紫色衣衫丝毫看不出婢女的卑微,她看着少年道:“少主,既然紫衣能到这里,您觉得教主还不知道君公子的事情吗?” · 易楚云的脸色又白三分,虽然他心中明白,再怎样隐瞒,兄长才是纵天教实际的掌控者,需要知道教中的动静,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只是他心中存着半分侥幸,希望他拼着欺师害兄的大罪,能够先把哥哥的病治了…… · 看到他神情,紫衣安慰道:“少主,这里空气凝滞污浊,又常年不见阳光,不利于君公子恢复;而且……少主身上也有伤,在这种地方……会出事的……” · 其实不用紫衣安慰,易楚云也知道此刻的自己并无多余选择。他站在床边,眼看着两个下属将师兄齐晗抬上担架,随后依着吩咐送到主院附近的客房里去了。 · “少主,教主已经等着了,您也随我去吧。”紫衣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少年,轻轻说道。毫无意外的,她看到少年的身子抖了一抖。 · 二人来到客房的时候,易舒云正坐在一边看着左护法朱明替齐晗诊脉,易楚云抖抖索索地进门,也不敢唤人,只忍着钻心的痛楚老老实实跪下了。 · 天色已暗,烛光里,满屋子除了紫衣之外,大家的脸色都不好。 · 朱明诊得很快,这几日他本来也是时时留意着齐晗的身体情况;只是前几日到了午后,他还是能恢复些力气和精力,如今日这般昏迷不醒,也只能说是这几日接连放血,还是有些伤到了元气。 · 他如实把情况与易舒云说了。 · 易舒云沉默良久才问道:“这次我之所以能够如此快得恢复,全是因为君公子的血入了药?” · 朱明点头道:“是,君公子四五个月前服用了续心丹,他的血虽不能全然治愈教主的心疾,但确实有莫大的好处;而教主此次能恢复得如此之好,还全赖他不久前服用的九转生元丹。” · “九转生元丹?”易舒云轻声重复道,“我记得你跟我提过,这种丹药需要九种极难得到的固本培元的草药,经九蒸九炼方可成丹;别说这九种草药的难得,便是这九蒸九炼也需要一个内功极为深厚的高手精通医理炼药之术方可作为,而且……其炼成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 “正是如此,”朱明点头道,“所以听闻少主说,君公子与去年除夕伤重几乎垂危,六月初又经历了一次伤及心脉的刺杀,到月前,他浑身气机已经恢复十之八九,就连之前修炼的武功都只差临门一脚。第一日放血之后我就有所察觉,所以这几日不但减少了每日的血量,而且只要再有一次,教主的身体就可以初步恢复,再经细细调养,定然能够如常人一般康健。”说到这里,朱明已是激动万分。 · 易舒云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反而双眉紧蹙道:“左护法,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 朱明极少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 易舒云看着床上昏迷的齐晗道:“楚儿的那位先生如此呵护君公子的身体,不惜血本,不计代价,而据楚儿所说,他似乎又是极为霸道之人。你说,如果他知道我们如此对待君公子,他会不会直接带着晏天楼的人荡平纵天教?届时,你治好了我,又有什么意义?” ·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种可怖的沉默。 |
144、易舒云的担忧(下) 突然房间里响起“扑通”一声,几人一惊,才看到一直没有做声的易楚云倒在地上。朱明连忙上前探视,说道:“教主,这几日少主在地牢长跪请罪,今日又受了家法,怕是撑不住了……” · 他翻过易楚云的身体,易舒云一眼看到弟弟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他按下心中的情绪道:“带他下去治伤。” · 朱明应了一声,抱起易楚云离开客房。 · 另一边,齐晗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 自进来之后就站在床尾伺候的紫衣第一时间发现,连忙上前询问道:“君公子,您醒了?” · 齐晗定了定神,看到床边侍女的脸,微微吃惊之后,恢复了原来的神态,并在她的搀扶下靠坐了起来。自然,他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屋子里一个穿着浅蓝色衣服的男子。 · “阁下……就是纵天教教主……易舒云?”齐晗心中有些吃惊,男子靠窗坐着,二十上下的年纪,烛光的氤氲中透着温润与平和,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狰狞恶毒之貌。所谓相由心生,齐晗在晏天楼接触过一些先生并不反对的旁门左道,虽只是一时兴趣,但经过那些江湖老油条的点拨,看人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 易舒云示意紫衣搬了个凳子坐近了些,才答道:“正是在下,君公子可是清醒了?” · 齐晗哂笑道:“我因体虚昏迷,适才一路颠簸就醒了,无意听到教主和左护法的谈话。那……教主是否要取最后一次血?” · “废园是先父曾经训练死士和刑堂所在,自家父过世之后,我就废弃了其中刑罚并将之列为禁地。楚儿将公子藏于此处,也是为了不让我发现罢了。”易舒云姿态坦然,丝毫没有被人刺破用心的尴尬与怒气,只是说道,“不瞒公子,这次楚儿所为我的确一无所知,不过他是我弟弟,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他犯的错自然由我承担后果。至于采血一事……既然我醒了,自然不会再让他错下去!” · 齐晗嘲讽的笑意更加明显,“易少主机关算尽,教主却要在此时放弃,导致功亏一篑吗?教主纵然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该体恤令弟一片拳拳之心;再者说,这一次他能为了你的身体闹出这般动静,那下一次呢?” · 齐晗的语气连一边的紫衣都有些疑惑,不知他为何如此尖锐;易舒云却是如春日湖水,依然平静如斯。听得齐晗半反话半讽刺的话语,他甚至真的细细思量了一番,才作答道:“公子之血于我来说,确如救命仙丹,这些年来,我缠绵病榻黾勉支撑,从未有一日如今日一般呼吸畅快,觉得活于人世没有那般辛苦……” · 这种感觉在齐晗离开刑部养伤的那几个月里深有体会,当一个人连呼吸都充满了痛苦的时候,活着便只剩下煎熬。 · 易舒云的声音在宽敞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幽渺,“我本来就做好了一切的打算和准备,得知楚儿的消息之后,我第一时间派出教中所有的好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带回家。我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这些年来我苦心孤诣,不与中原武林起冲突,改变我纵天教在西陲的行事手段……目的就是为了当楚儿接手纵天教的时候,可以干净一些,轻松一些……” · 易舒云似乎很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他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楚儿是无辜的,他从还未出生就背负了我这个病秧子哥哥的命运,这对他并不公平。君公子有所不知,我是真心希望他留在令师门下受教,习得文武之艺,做人的道理,日后也能坦坦荡荡地在江湖立足。” · 齐晗耐心地听着他想象中的魔教教主长长的一番话,他自然不会天真地听完之后就对纵天教全然改观,有些事易舒云只是浅浅带过,但齐晗却能感受到这其中定然布满杀戮和血腥。眼前的男子,气质温润态度温和,却也是他一句话就可以掀起江湖浪潮。 · “教主知道,若非令弟威胁于我,我定然不会相救于你。”齐晗说的很不客气,但也很直白,“刚才教主的话很动人,我也相信他是真心之语。但教主真心并不代表君亦晗就要领情,这最后一次的血我给你,不为其他,就因我信不过你们兄弟,尤其是令弟易楚云。” |
145、哥哥和师兄(上) 当日的最后一刀是齐晗自己割的,如他自己所说,他心中的确不太敢想象若是易舒云的病没有治好,他那个师弟易楚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再者,隐隐的,齐晗心中对易舒云也有一丝矛盾和复杂。 · 当然,采的血差不多的时候,齐晗再一次陷入了昏迷。直至昏昏沉沉地休养了七八天才能够起身下床,朱明天天为他诊脉,因为九转生元丹的缘故,齐晗的身体还是可以全然恢复的。 ·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齐齐舒了一口气。 · 清晨,聆月台。 · 齐晗披着厚厚的黑色大氅,把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秋日清晨的朝阳晨露无声地洒在他尚有些苍白的脸上,发丝轻拂,平添令人瞩目的莹润之色。 · 听到脚步声,齐晗回头,叫道:“冰姐姐。” · 来人正是易舒云身边的侍女紫衣,而她真正的身份是五行水堂的副堂主、堂主莫淼的亲妹妹,所以当齐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的容貌所震惊——因着她们姊妹长得非常相像。 · “大少爷身体未愈,不宜吹风。”莫冰嘴上提醒,但看到齐晗身上的氅衣的时候,眼中带着笑意。这段时间莫冰被派到齐晗身边伺候,倒是省去了不少他们接头的麻烦。 · 齐晗也笑,温润如玉,只是转瞬之后却隐含忧色地问道:“冰姐姐,你可曾收到……先生回音?” · 莫冰摇头道:“最初收到主子密令的时候,大少爷还被藏在地牢之中;后来教主转醒之后我给主子发过一次消息,至今未曾收到主子下一步指示。” · 齐晗眼中忧色更浓,他不知道京城的事情怎么样了,阿提莫都的死讯有没有影响到中州和北莽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和平境况;但不管怎样,先生定然不会放任他陷在危险之中,可是为什么至今没有晏天楼任何的消息? · 他并不知道这一次随易楚云来到魔教的行为在先生看来是顾全大局还是自投罗网,不是齐晗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他明白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会令在意自己的人担心忧虑。他有足够额理由相信,经过了过去一年的三番四次,先生已经着恼到剥夺了他的姓氏身份,若这件事也得不到他的认可,得知自己依然脱离安全的先生,很有可能不再管自己了。 · 齐晗无比相信气恼中的先生真的会这样做! · 正在这时,一个纵天教下属脚步匆匆地跑上聆月台,单膝跪地禀告道:“紫衣姑娘,左护法命属下请君公子即刻去主院,说教主请了家法,要打死少主!” · 齐晗心中一动,却只是冷冷道:“这时贵教的家事,与我说做什么?” · 莫冰挥手令传信之人下去,看着齐晗问道:“少爷……真的不去看看?” · 齐晗神情平静,眼神中闪过如叶尖晨露的清冷,他反问,“冰姐姐觉得我该去?” · 莫冰坦然微笑道:“哪里有什么该不该去的?只看少爷想不想去罢了。撇开所有的身份、立场,莫冰也是有姐姐的人,他们兄弟之间是有真感情的……” · 齐晗略一沉吟,到底还是迈步往主院去了。 |
145、哥哥和师兄(中) 二人走进院子,尚未跨进厅门,就已听到里面传来“啪啪”之声,和少年喉间痛苦的哭吟。齐晗在台阶上顿了顿,示意莫冰留在外面,自己推门而进。 · 顺手关上门,齐晗一眼看到比想象中惨烈的场景:十四岁的易楚云趴伏在刑凳上,双手下垂被紧紧地绑在凳脚上;上衣上撩露出腰部,下衣褪至膝弯,露出整个臀腿;而膝弯和脚踝处也绑了绳子,少年连丝毫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而听着声音,嘴里也定是塞了布巾…… · 齐晗走近了,两个纵天教下属被他清冷淡漠的气势所慑,不自觉地停了手中的刑具;而此刻少年的臀腿之上,俨然已经打得皮开肉绽,连刑具上都染了鲜血。 · 少年低低呻吟哭泣着,刑凳前的地面上已积了一滩的汗水泪水。 · 这阵仗,果真是要“打死”了…… · 齐晗转眼看向主位上正在惬意看书的易舒云,纵天教年轻的教主意态疏懒,丝毫没有正在用刑具送唯一的亲弟弟走向死路的觉悟。齐晗心中感慨,魔教之名虽是易天行几次与中原武林的冲突而传扬天下的,但是易舒云以舞勺之龄重掌权位,这心肠之狠也绝非泛泛。 · 齐晗早早知道,今天这一场,是安排给自己看的。 · “没让你们停,打够数目了吗?”易舒云放下书册,淡淡吩咐道。 · 两个下属不敢违逆命令,只好再次挥舞刑具,只是后臀的伤实在惨烈,他们于是将板子下在臀峰之下的腿上。少年身躯被禁锢,嘴巴被堵,唯剩下十根手指死死抠进了木质的凳脚中,喉间再次发出痛到极致的嘶吼! · 齐晗上前一步,伴着少年的惨呼淡淡问道:“教主这是为何?” · 易舒云略略坐端正了些,答道:“前几日本座也在养伤休息,没有时间料理舍弟刺杀阿提莫都一事。君公子当日教训的极是,杀个人本没什么,但是阿提莫都关乎中州和北莽之间的和平,若是因此而生战事,届时死伤无数,舍弟岂非罪孽深重?今日本座身体已复,自然要料理他!” · 齐晗不得不佩服易舒云的心思与词锋,这段日子以来,他始终不愿对易楚云少假辞色,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他;说到底,他心中真正介意的,确实是阿提莫都之死,至于自己被放血一事,凭着他的性子,只要易楚云的态度足够诚恳,他未必会责怪他一片救兄之心。 |
145、哥哥与师兄(下) 所以此刻,齐晗并无话可说。 · 所谓的家法还在继续,易楚云的腿上也渐渐开始绽出鲜血,不知是少年比较硬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打得血肉模糊了,他居然未曾晕刑。 · 齐晗心中清楚,论拼狠心,他到底不是座上之人的对手…… · “够了!别打了!”齐晗首次提高了声音道。 · 下属自然不会听他的,而易舒云则是好整以暇道:“君公子宅心仁厚,只是舍弟从事实在欠妥;我私心里护着他,不会把他送与朝廷治罪,但是这家法……定然是不能轻饶!” · 齐晗冷笑道:“国法是死,家法也是死,有何区别?” · 易舒云笑容平和道:“家法的数目我已经给他定了,他若熬得过,自然前情不究,即便日后朝廷有所追究,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要护他周全的;他若是熬不过……”易舒云敛了笑意,看着在板子下苦苦煎熬的弟弟,淡漠道,“这本就是他所犯之错,死了,也算赎了罪孽!” · 易舒云今日第一次有些失去耐心,他看着齐晗说道:“君公子还是回去休息吧,这是我易家之事,公子既然已经不承认舍弟在师门的身份,也不好插手我家中之事。不管舍弟能否扛过这次家法,事后,我会差人给公子一个结果。” · 齐晗知道易舒云是在拿易楚云的生**迫自己,而可悲的是,从进门开始,他早已不忍心疼;侧目看看已然奄奄一息,却依然苦苦呻吟的少年,他自问,无论如何下不了这份狠心。 · “够了,易教主,”齐晗再上前一步,朗声道,“我是易晞的大师兄,如今我们身在师门之外,易晞的一切由我做主!易教主此前所言,希望易晞留在师门,那今日我这个大师兄为他求情,不知教主应是不应?” · 易舒云站起身,挥手道:“住手。”两个下属应声而停。 · 齐晗暗中舒了一口气,再次审视了一番座上教主平静无波的神情,也不说话,径自转身替刑凳上的少年解了绳子和口中的布巾。 · 易楚云满脸的汗水和泪水,嘴角崩裂,双目充血,连布巾上都染了血丝;腰臀腿处的伤更是令人视之侧目心惊。 · 齐晗脱下氅衣,轻轻替他盖上,又小心翼翼从刑凳上将他抱起,直接迈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齐晗回头看着主位上的易舒云道:“教主若真有心将纵天教改头换面,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作风,最好改一改;从教主将易晞推给江观澜到今日用易晞生***于我,虽其情可悯,但其行不可原。教主不曾觉得,易晞此番作为,与教主……异常相似吗?” |
小伙伴们早安,看到大家的思念了,呜呜呜……阿所昨天出去浪了一天![]() 然后就是这样了,嘿嘿嘿…… |
146、去留(上) 齐晗抱着易楚云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房,轻手轻脚地将他安顿在床上,揭开厚重的氅衣近看之下,才发现少年臀腿的伤比想象中的要惨烈许多。厚重的板子打在后臀上,先是力道都被砸进了肉里,导致骇人的肿胀;随着数量的增加,最表层一层皮肉再经不起捶楚的时候,就会破裂;而这种破裂,会直接带出早已经受了肆虐的内部血肉的反击! · 这种程度的刑罚,齐晗只在刑部大牢里受过一次,但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当初在别院的时候,每年冬至,先生几乎都会带着这样一身伤回来。虽然除了师父,先生从不允许自己或是风哥哥插手治伤,但是齐晗却知道,即便无所不能的先生,也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初初恢复。 · 真正的板刑之狠厉,可见一斑。 · 今天,他在易楚云身上,再次见到了这种伤;而他更清楚,这身伤就是要让他见的。 · 齐晗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命人打了热水过来,也不急着去处理伤口,而是替易楚云擦拭了一下脸面,又喂了他几口水。 · 从离开主院之后就死咬着下唇的少年如同一尾搁浅的鱼,垂死挣扎着,却又倔强地睁着疲累的眼,似乎要把这一刻师兄的照顾当成一种救赎,烙进心里。 · 齐晗再次替他擦去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又冒出来的冷汗,柔声道:“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没那么疼了……”他不知道易楚云为什么始终清醒着,但是想来也定然已是强弩之末了。 · 孰料少年蹭着枕头摇了一下头,嘶哑着声音道:“楚儿……睡不着……哥哥说,药效……要两个时辰……” · 齐晗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道:“什么药?睡不着……不让你晕刑的药?你哥给你下这种药?!” · 易楚云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抑或二者兼有,他不敢看齐晗含怒的脸,即便他知道这也许并不是冲着他。他的手指因为受刑的时候扣着刑凳的脚,用力过度之后有些渗血,此刻抓着软软的枕头,喃喃道:“哥哥说……楚儿这次的祸闯大了,如果两国真的开战,哥哥……治好了也是……罪人……哥哥罚了……一百下板子,说他不忍把楚儿交予朝廷……但是家法……不可饶……” · 就几句话的功夫,枕上已经湿了一片。 · 看来易晞并不知道易舒云的打算,齐晗起身换了水,找了一块洁白柔软的毛巾。伤口定然是不能沾水的,但是周围的血却要擦拭干净了才好上药。想到上药,齐晗怜悯地看了看趴在枕头上默默哭泣的少年,这样的伤…… · 温热的毛巾触碰到皮肉的时候,易楚云本能地绷紧了肌肉,又因为后面惨烈的伤势而即刻松开。他重重地喘息着,双手更是紧紧地抓住了枕头。 · 齐晗边擦拭边不明情绪地说道:“你哥给你下药,又绑着你的手脚……一百板子,当真是死活不论了。” · 易楚云带着哭腔道:“是楚儿……犯了大错……哥哥要我守师门的规矩,楚儿……守不住,重来了……两次,呜呜……是楚儿求哥哥绑了手脚的……” |
146、去留(中) 齐晗又叹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在纵天教总是在叹气,事到如今,他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去真正评价易舒云和易楚云兄弟。很早之前先生就曾经说过,世间最复杂的是人心,好人会做坏事,坏人也会做好事,很多时候并不能单纯以黑白来区分。 · 擦干净了臀腿周围的血渍,再怎么拖,药也总是要上的。齐晗拿起朱明早早派人送来的药,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棕褐色的膏体中散发着一丝极为轻淡的刺鼻之气,他便知道,药虽也是难得的好药,但是较之先生和师娘制作的,终归略论一筹。即便是这一丝丝的刺激,对于连被风拂过都难免一阵疼痛的伤口来说,更是增加了无数的折磨。 · “我给你上药,”齐晗走到少年身边,柔声道:“会很疼;我会尽量轻一点,你再忍一忍,好不好?” · 易楚云浑身的冷汗早已打湿了头发,此刻有几缕发丝垂落下来,湿哒哒的,分外可怜。他不知道齐晗说的疼会有多疼,可是师兄温润的目光给了他勇气。他咬住了枕头的一角,无声地点了点头。 · 齐晗也不再多说,来到他身后。先从伤势相对轻一些的腿上一点点地将药用柔软的指腹涂抹上去,齐晗的动作已经足够轻柔,可是床上的孩子依然痛得呜呜直哭。 · 到底还是忍耐不住,易楚云自己吐出枕头的一角,哭喊道:“师兄……呜呜呜,不上药……疼……师兄,您可怜可怜楚儿……疼啊……呜呜呜……” · 齐晗摁着他的双腿不让他乱踢,心中着实不忍,腿上已然如此难忍,那臀上岂非真的要疼死他?待他的腿上的力气小了一些之后,齐晗上前轻轻抚着他的脊背替他顺气,他知道言语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便希望用这样的方式鼓励一下孩子。 · 易楚云果然稍稍安定下来,嘴里却依然喃喃地说着‘不上药’‘疼’之类没有伦次的话,偶尔抬起的眼睛也没有什么焦距,只是充满了痛苦和疲惫。 · 齐晗真的无以为继。他想了想之后从衣柜里拿出一条轻薄柔软的丝绢,在热水里清洗干净了,然后占饱了虽不及先生处的、可也是极为难得的膏药,轻轻揉搓均匀之后,又借着热水的水汽蒸暖,最后才轻轻地覆盖在易楚云的后臀之上。 · 不知是少年之前服过的药效终于要过了,还是齐晗想出来的这个办法真的奏效,易楚云只在敷上药巾的初初一会儿呜咽哭泣了几声,随后便沉沉昏睡过去。 · 齐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坐在床边守着,这法子虽好,但一则药力浅薄,治伤的效果实难有十之一二;再则,也要防止药巾与皮肉粘连,届时撕开又是一番痛楚,两个因由之下,齐晗只能一刻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并定时更换药巾。 · 至于这药是不是有些浪费,君大少爷齐晗表示,他一点都不心疼。 |
146、去留(下) 草草吃过午饭,齐晗又替易楚云换了几次药巾,看少年睡得很沉,他尝试着把药轻轻涂抹在已经渐渐习惯药性的后臀上,并关注着他的反应。易楚云对身上的疼还是能感觉到,但也只是无意识地呜咽几声,身子也并不逃避,到日暮黄昏的时候,齐晗才算完成了上药这项艰苦大业! · 天色渐渐黯淡,齐晗点了灯,斜倚在床头看书。易舒云敲门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柔软的灯光下,自己的弟弟分外安详的睡颜。 · 他是替齐晗和易楚云拿晚饭过来的,荤素的饭菜,和一碗稀薄的白粥。当然,这样的小事不至于劳动他这个一教之主,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 齐晗放下书册,看到易舒云放下饭菜之后,弯腰掀起盖在弟弟身后的薄薄丝绢,看到伤口之后略有些惊讶之意;他又伸出手摸了摸弟弟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之后才直起身子,目注齐晗说道:“君公子,多谢你悉心照顾楚儿……” · 齐晗淡笑道:“教主这话不免令人发笑,令弟这身伤本就是教主打给我看的,今日一下午教主都没有出现,难道不是留着这皮开肉绽的伤让我治?” · 齐晗这话说得实在刺耳,奈何他面对的人是易舒云,只见纵天教年轻的教主也是有淡然的笑意浮现在嘴角,语气平和道:“君公子嘴硬心软,本座早有见识。今日我如此重责于他,虽确实有希望公子重新承认楚儿的目的,但是难道公子认为他杀阿提莫都一事,受不得这样的责罚吗?若是令师当前,君公子,他会怎样处置楚儿?” · 齐晗脸色微变,转头看看少年苍白的脸庞,易舒云说的不错,这件事若是落在先生手里……纵然易楚云能保住一条性命,其过程定然也是要辗转一番生死…… · “家师如何处置,亦晗不能妄加猜测,只是有一点……”齐晗看着易舒云道,“教主算准了我嘴硬心软,松口认下易晞,但是说到底,这件事我做不得主,若家师不认,便是你打死了他,也只是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 易舒云含笑不语,竟似是已有让君默宁必然承认易楚云的方法。齐晗见他如此神情,心中好奇;只是他对面前的魔教教主仍然心存芥蒂,遂隐下疑问。 ·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易舒云道:“教主,事已至此,令弟胁迫我此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明日,我就离开纵天教,回师门复命。” · 易舒云惊异道:“明日,楚儿的伤就可下山赶路了?” · 齐晗疑惑道:“教主这是何意?” · 易舒云理所当然道:“君公子既然认下了舍弟,自然是带他回师门,难不成还要留在这里吗?” |
147、自行决断(上) 齐晗自然不能带着易楚云一起离开纵天教,即便没有他这身伤,齐晗也不敢贸然将他带回师门,若是先生有心重罚他……后果他不敢想象。 · 可易舒云的意思很明显,要么带着易楚云一起走,要么留在此地;这种看似有实则无的选择,令齐晗只能闷闷地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 就这样,他算是被变相“囚禁”在擎天堡,只是作为一个“阶下囚”,他的活动范围实在是很大很大的。 · 过了三四日,易楚云的精神渐渐清明,身后的伤陆陆续续都结了痂,只是这次的伤实在有些重,要起身离开床榻,估计还要有几天。 · 他知道这些日子都是师兄日以继夜地照顾自己,少年心中感激又极度渴望被师门收容,所以几日以来对师兄的话无有不从:让他吃就吃;让他睡就闭着眼睛,睡不着也不会睁开;上药的时候依然疼,他也只是忍着不出声,每每齐晗拂开被冷汗浸湿的额前碎发,都能看到一双如小鹿般惊怯小心的眼…… · 齐晗心中清楚,他早已不怪他了…… · 此后几日,为了消磨时间,齐晗拿了本《千字文》教他认字,易楚云眼里透着惊喜,学得极为认真。没过两日就背会了这本开蒙读物,只是他现在还趴在床上,并不能起身书写;而齐晗则渐渐地将开蒙之后所需学习的功课,一本本给他找来讲,之后让他背。 · 一直到易楚云身后的血痂开始脱落,新长好的皮肤露出粉嫩的面目,他才能够撑着齐晗的手缓缓在地上挪几步;而这一天,距离他受家法已然过去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 齐晗终于收到了莫冰带来的先生的消息。 · 据莫冰所说,自那日齐晗问过她之后的晚上,她就把齐晗在纵天教的境况汇报给了线人传至君默宁处。她也在信中说了易楚云受罚以及齐晗为其求情一事,这不单是主子门下少爷的事,在莫冰看来,还与纵天教和晏天楼之间敌友之分有一定的关系——这是她作为下属和暗线的职责所在。 · 齐晗着急地接过女子手中一张小小的纸条,拿到手中却有些不敢打开;几乎是暗中深深吸了口气,他才打开了纸条。上面只有六个字,写的是: · 令其自行决断。 · 齐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 先生让他“自行决断”是什么意思?是让他回不回去、什么时候回去都自己定吗?那、这又是什么意思?是先生觉得他可以独自闯荡江湖了?还是先生根本就生着气,说着“随你便,爱回不回”的气话?抑或者……先生终于不耐自己三番四次地闯祸,决定不再……要他?…… · 念头一个比一个可怕,手里的纸片似乎比千斤还重,齐晗呆愣愣得有些手脚发软。 |
147、自行决断(中) 莫冰看他神情不对,有些担心地唤道:“少爷……” · 齐晗怔了怔,看着莫冰说:“冰姐姐,易舒云在哪里?我打算明天离开纵天教。” · 莫冰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作下决定,皱眉道:“教主一直都在议事堂,只是少爷……近来的民乱已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您现在离开纵天教,怕是不安全。我想,这也是主子让少爷自行决断的原因吧……” · 莫冰说的民乱齐晗知道,是数日前有一个富户家中有一块作为传家宝的玉璧被西川的州牧看上了,这个姓张州牧便假公济私,胡乱编排了一个罪名妄图让富户自动献出玉璧;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这位张大人被眼前的宝玉迷糊了心智,一心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 · 可是还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及天算,这富户原也不是普通人家,经官门一再逼迫,竟然揭竿而起;更可怕的是,在州牧这些年的治理之下,百姓本来就颇多怨怼,只是没有出头之人而敢怒不敢言;如今有了出头人,竟然响应者无数。 · 于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假公济私案就成了切切实实的官逼民反。 · 齐晗起初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不知怎的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他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多的信息可以汇集分析。而且他身在纵天教,莫冰的权限也仅是回报信息,再三衡量之下,也只能按捺住那点毫无根据的疑惑,一心一意照顾易楚云。 ·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得如此严重。 · 而他听到莫冰如此说的时候,心中也像有一块巨石落地,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怪不得先生总是因为这件事痛责自己,有时候他的确是想得太多了些。 · 莫冰看他的神色缓过来,接着说道:“少爷,有件事……我猜测了一下,但是不能肯定。” · 齐晗问是什么。 · 莫冰回道:“这次的回信来得很快,我粗粗算了一下飞鸽的速度,主子……可能就在西川。而且,少爷来到纵天教时日非短,楼里肯定也会有动静,迟迟未曾收到命令,是不是……主子知道少爷平安,所以……并不想在此刻与纵天教有摩擦……” · 齐晗再一次愣住了。 |
147、自行决断(下) 莫冰告退之后,齐晗想了一下她所说的猜测,也觉得可能性很大。那么先生的这次传信,极有可能就是他知道自己安全无虞,而放予自己自行处理的自由。至于先生……西川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西川又与北莽接壤……有些事,看起来好像毫无关系,谁知道里面有着怎样牵丝攀藤的联系…… · 齐晗走进房中,看到正在伏案写字的易楚云,上去微微纠正了一下他的姿势之后,问他是不是要与他一起去议事堂。 · 少年明显瑟缩了一下,这段日子他的伤已经渐渐在恢复,可是那一日的场景却是记忆犹新;而易舒云最近也忙得很,极少来打扰他们俩,使得这两兄弟竟没好好见过面。 · 听到齐晗的问话,易楚云怯怯地抬了一下眼睛又放下,轻声说道:“易晞……听师兄的……” · 齐晗笑了笑,又让他趴到榻上给伤处上了一遍药,才让他跟着一起去往易舒云所在的纵天教议事厅。 · 议事厅里,朱明在,还有纵天教里的一些重要的堂主。听到属下的通传,易舒云简单总结了一下,便让众人分头行事;除了一旁伺候的紫衣,朱明连同众堂主一起施礼告退。 · 齐晗偕同易楚云经由属下带着到了议事厅旁边的小花厅,易舒云已经意态闲适地等着他们了。 · 齐晗抱拳略施一礼,身后的易楚云却是软软地跪了下去,也不说话,只低着头不敢抬起。 · 易舒云眼中闪过一丝情绪,随后淡淡问道:“伤都好了?” · 少年的身子明显抖了抖,又勉力挺了挺跪姿,垂首答道:“回哥哥……都好了……” · “当日……打了多少你可还记得?” · 易楚云的声音都开始发抖:“楚儿……不……不记得了……”被绑了手脚之后,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熬刑忍痛,哪里还顾得上打了多少?他只记得第一次挨了二十九下,他痛呼出声;第二次挨了十五他就忍不住了,第三次他不敢冒险,便求着兄长绑了手脚堵了嘴地打。他没告诉齐晗的是,这个机会,是他用额外的二十板子……换的。 · 哥哥是不是要全部都补齐?少年心里恐惧地想。 · 易舒云却只是淡淡道:“没打完的三十五下,还有你自己换来的二十下,统共五十五下板子,哥哥权且给你记着。如今你在师兄那边,要懂事听话,认真受教,不可再有鲁莽违逆之举,记住没有?” · 易楚云终于抬头看了看兄长,之后端正叩首道:“楚儿记住了……” · “教主这是何意?”齐晗在一边看的有些糊涂。 · 易舒云奇怪道:“难道君公子不是来找我辞行的?本座说过了,君公子若要离开我不拦着,但是,易晞得跟着一起走。” · “谁说我要走?”齐晗的表情比易舒云更奇怪。 |
148、右护法(上) 齐晗的确不想走,先生的行踪是他和莫冰推测出来的,并不能确定;而且他现在武功尚未恢复,外间兵荒马乱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反而留在纵天教是最好的选择,作为西川的土著,纵天教所有的根基都在这里,即便不插手这次民乱,易舒云这里的消息定然是最灵通的。而先生在外间有任何动向,兴许他也能很快知晓。 · 这就是齐晗心中的小九九。 · 听到齐晗说不走,易舒云的确有些吃惊。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然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一两岁的“大师兄”有了一些了解,说他谦谦君子不为过,温和也心软,心胸宽广不计人过;但是有些原则守得很紧,偶尔触了底线,也有犀利的词锋;聪明绝顶,但极少外露…… · 作为一个从小扛着自己的和父辈的命运在阴谋和杀戮中成长起来的人,易舒云心里很羡慕齐晗的纯粹——因为只有被保护得很好的人,才能保有这样的性格…… · “君公子要留下,我自然没有异议,纵天教欢迎之至。”易舒云洒脱道,“易晞起来,侍奉好你师兄。” · 易楚云应是起身,乖巧地站在齐晗身侧。 · 易舒云继续问道:“那君公子来找本座,是另外有事?” · 齐晗也不客气,自己在一边坐下之后,说道:“我听说西川的民乱愈演愈烈,想找教主问问具体情况到底如何。” · 易舒云并不藏私,将之前莫冰与齐晗说过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 齐晗却听得直皱眉,忍不住问道:“教主所知也仅有这些?” · 易舒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目注着齐晗道:“自然不止这些。但若要再说,就涉及我教中内务,实在不宜透露,请君公子见谅。” · 齐晗气结,这家伙摆明了不想与自己多说。奈何他此刻人在屋檐下,若摆出实在着急的态度,还不知这个在他面前惯用‘阳谋’的纵天教教主,又要给自己摆下什么龙门阵。齐晗索性不再多问,起身抱拳告辞,他相信有莫冰在,他想知道的事情一样可以知道。 · 易楚云看师兄走了,朝着自己哥哥施了一礼,也赶紧跟了上去。 · “君公子且慢!” · 背后传来易舒云的声音,齐晗淡淡一笑,才敛了表情回头,‘疑惑’问道:“教主还有何指教?” |
148、右护法(中) 易舒云微微摇头道:“不敢指教君公子。只是最近本座实在教务繁忙,这里有几册账本,要派给易晞去做。易晞,给你三天时间,回来复命,听到没有?” · 易楚云有些傻眼地看着哥哥递过来的三册厚厚的账本,三天?给他三年他也做不好!因为他根本不会啊!不敢不接,接了也只能自寻死路。复命?他可见过前来复命的纵天教下属被教规罚得被人抬出去的场景! · 看到易楚云欲哭无泪的表情,齐晗皱眉道:“教主,易晞初初启蒙,别说算账,连字都还没认全,如何完成任务?” · 易舒云施施然道:“这不是还有君公子吗?君公子家学渊源,君子六艺定然早已烂熟于心。公子可以先教易晞数术之道,他学会了,自然就能完成任务了。当然,若是君公子肯帮忙,那本座也是欢迎之至的。” · 齐晗哂笑,三天?怎么教?他和京城户部的源叔叔都是先生手底下熬出来的,光算筹一项,就挨了多少戒尺、剥了多少个鸡蛋!更不要说之后的熟练阶段,被蒙着眼睛,光靠耳中听见的报数和手指上与算珠之间的触觉,就要在第一时间算出成串的数字计算之后的结果!算错了怎么办?哦,很简单,算错多少就打多少。 · 齐晗还记得有一次,他拨错了一个千位数值,最后的结果整整差了一千多近两千。看着自己的结果和先生脸上的笑意,破天荒的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按着这个数字挨戒尺或是板子,他一定会被打死。如他所料,先生并没有打他,只是让他将算筹的基本运算法则重练一千遍,而已。 · 事后,他的左手因为抽筋,整整有三四天不能动弹。 · 这些回忆在齐晗脑中一闪而过,他看着易舒云“坦坦荡荡”的笑颜,知道自己还是掉进了他的“阳谋”之中。只是他如今的软肋如此清楚地摆在面前,除非他放下易楚云不管,否则,就只能就范。 · 二人携着三本账册回到居所,易楚云进门就跪下,满脸愧疚道:“师兄,都是易晞的错,是易晞笨,什么都不会,才让哥哥……” · 齐晗扶他起身,说道:“没有谁是生来就会的,而且你哥哥的目标显然就在我而不在你,说到底,还是你被我连累而已。不过,你哥哥既然有心要把这些事情交给你,数术之道你迟早也是要学的。趁着这次机会,我就先教给你。” · “真的!”少年拉着齐晗的手雀跃异常,露出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道,“师兄放心,易晞一定会好好学的!” · “你别高兴得太早,”齐晗将账册放在桌上,淡淡说道,“任何技艺的学成都不容易,你初初启蒙,原来的功课就不轻,现今提前加了数术,你的日子不会好过。有一点你要记住,我原谅了你过去的错,就不会再有任何追究;但是于学艺一道,你若做不好,也不要怪我下手的分寸。” · 这时的易楚云还有些茫然,可是当他真的面对那一项一项功课,而他即便竭尽全力也不能让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的师兄满意的时候,才渐渐明白师兄的话是什么意思。 |
首页 上一页[41] 本页[42] 下一页[43] 尾页[6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潇湘溪苑 最新文章 |
【原创】帝师(师生) |
【原创】师尊徒弟的那些事(古剑奇谭二同人 |
【原创】苏宅记事(琅琊榜同人,苏流,蔺流 |
【原创】一引懂进退,苦乐都跟随(琅琊榜, |
【原创】小黑屋(梅长苏飞流) |
【原创】娶你为妻(攻挨打,小受温柔腹黑) |
【原创】琴殇 新人(处女作)。。。 |
【原创】古风,严重虐身虐心,微SM,后妈来 |
【联合】我家的少爷 |
【原创】父爱不迟 (原贴:不能“惯”着你)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