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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公子长琴(父子 古风)[第2页]

作者:冰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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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迟到的长琴让武罗十分恼火,他亲自来到长琴的房间,正打算质问某人的懒惰。但在看到长琴靠在床边的那一刻,心都要跳出来了。
“长琴,长琴!”他惊慌失措的叫道,他试图把长琴拉起来,但是长琴整个人软绵绵的,仿佛没有骨头一样。当他触碰到长琴身体的那一刻,他的血都要凉了,长琴的身体是冷的。
他惊慌下打翻了水盆,里面的血水留了满地,如同一个谋杀现场一样,血溅的到处都是。
“怎么了?”安榕听到响声,疑惑地走进房间,看到武罗慌张的样子愣了一下。
“榕榕,救救他。”武罗的声音颤抖着。
安榕显然也被震惊了,他从武罗手上接过长琴,还是冷静的探了探鼻息。
“还有气。”安榕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别着急,我先去找医生。”
武罗第一次被留在房间里等待,他楞楞地坐在长琴的床上,盯着地上的血迹,和已经被染红的木屑,他不敢想象,长琴昨天晚上究竟有多大的痛苦和绝望,才想到要用一只毛笔自杀?
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安榕和他,究竟打着爱长琴的旗号做出了什么事?
他好后悔。
—————————-
安榕的情况丝毫没有比武罗好到哪里去,他总是能用雷霆手段让任何人屈服,而这次,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在医生把脉,针灸,以及熬药的时候他都守在长琴身边,他总觉得长琴一离开他的视线,立刻就会倒向死神那一边。他轻柔的握着长琴的手,在长琴耳边答应他之后会好好对他,即使医生说长琴的求生意志已经很弱了。
这是关键的一天。
医生说,如果他今天醒不过来,那么以后他也不会醒来了。
安榕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命人叫来武罗,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武罗看了看安榕,震惊的无以复加。
“为了长琴你就不能努力一下吗?”安榕突然有些烦躁。
武罗无法,他蹲下来,在长琴耳边说:
“宝贝,爹爹来了。”
医生敏锐地感觉到长琴的脉搏跳动的更为有力了,他鼓励似的看着武罗。
武罗咬咬牙。
“小家伙,爹爹过来找你,你连起床都不愿意。成心要气爹爹吗?”
长琴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您慢点,您慢点。别说那么刺激的话。”医生连忙阻止武罗。
武罗思索了一下,“长琴,听话。快起床了,你还记得我们前年夏天去的海边吗?我们今年也去好不好?长琴,你在那儿玩的多开心,对不对?”
眼泪从长琴的眼中流下。
“爹爹。”他咕哝着。
“这不可能。”医生倒吸一口冷气,“但他应该会醒来。”
“你竟然都记得。”安榕在武罗身边坐下。
“我当然记得。”武罗叹了口气,摸着长琴苍白的脸颊,他的手指划过脸庞,甚至都能感觉到骨头凸起来,“我和他一起去的,尽管他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但是我看着他玩耍,看着他在月下的沙滩上和清季两人烤鱼吃。北宫清季,真的待他不薄。你也看到祝风是怎样虐打我的,但是北宫清季完全不是,他很在乎长琴的一举一动,他会温柔地给他擦嘴,会给他讲原来的故事,会在一些真相面前挡住他,不让他被真相刺伤,同时又通过这样那样的方式告诉长琴真相是什么。所以,他不像我……这么痛苦。”
“榕榕,我一直以为,当我看到他们父子俩人的时候,我会嫉妒长琴,因为那本应该是我的位子。但当我真的看到的时候,我却嫉妒清季嫉妒的发狂,要是那儿的人是我该多好,如果是我陪着长琴长大,我就不会错失这一切的美好。我也不会变的这么扭曲。”
“榕榕,我们应该送他回去。”
—————————-
长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床边的安榕看他醒来真真松了口气,长琴则往后缩了一下,恐惧地看着安榕。
“长琴,别怕。”安榕有些失落,“听着,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就把你送回去,送你回家。好吗?”
长琴怯怯地看着安榕,半天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是。”
“回家了以后就不许再寻死觅活了,知道吗?”安榕心痛地摸了摸长琴的头发,“长琴,安榕哥哥并不讨厌你,只是……”
长琴低垂着眼睛,根本就不敢看安榕。
“你哥哥也是,他,很担心你,但又怕你见到他害怕,所以他没有过来。”安榕温和地说,“过几天,等你的伤好些了,我们就送你回去。这些天你先看看书,睡睡觉,马上就过去了。”
长琴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安榕去照顾长琴了。
武罗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这时候月亮已经高高挂上了天空,清冷的月光通过窗扉进了房间里,这场景让武罗湿了眼眶。
他多么害怕夜晚。
独自一人的夜晚让他惊惧不已,他无法入睡,恐惧紧紧地攥住了他。要是安榕在,他会搂着自己,甚至有的时候,他们会ML来引开武罗对恐惧的注意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他必须正视自己的恐惧。
这恐惧来源于祝风。那个把他养大的男人。
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祝风就常常让他侍寝了,大概是在安榕刚刚认识自己之后,一开始只是让他铺好被子,在他躺在床上看书的时候剪剪蜡烛,直到有一天,祝风将他拖上床的时候,他惊惧地踢开了对方,他跌跌撞撞冲出了房间,他在黑夜里飞快得奔跑着,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朝哪个方向跑了。
他哭了一阵,又害怕祝风会找来,只能漫无目的的走着。
直到他看到顾家的牌匾。
他用他们之间独有的暗号把安榕叫出来,于是他们发生了关系。
他知道他应该让安榕的温暖先进入自己的身体,不然怎么有勇气面对祝风的冰冷。
想起弟弟苍白的面孔和爱人焦急的神色,他不由得大哭起来。
所有的决定都违背了自己的本心。
—————————
失踪十几天的长琴终于回到了北宫山庄,这个时候,清季已经等的很不耐烦并已经派人去找长琴。
“爹爹。”长琴在主殿跪下,“我回来了。”
“终于知道回来了。”清季冷哼一声,“玩够了?”
“爹爹。”长琴抬起头,不敢相信父亲见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我看你是太久没被收拾,也知道放纵了?”清季抽出一根长鞭,抵在他下巴上。
“我被坏人抓了去。”长琴小声说,“您……。”
“呵。”清季冷笑,“他们把你怎么样了?是对你用了刑还是给你洗了脑?你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您一定要看到我遍体鳞伤才相信吗?”长琴躲开清季的鞭子,声音冷了下来。
“谁借给你的胆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清季一鞭抽在长琴脸上,长琴的脸迅速红肿了起来,留下一道鞭痕,“不用别人,本宫今天就让你遍体鳞伤,让你知道什么叫忤逆的后果。”
清季扬起鞭子,极狠戾地往长琴身上打,长琴努力跪直身子,任由鞭子撕开他的衣服,他忍不住哭叫出声,本来脑子里想好的要和父亲说的话全部被打乱了,甚至刚刚想要和父亲犟嘴,忍着不哭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清季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长琴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十几天,他也担心了十几天,派人去找,哪知道一点踪迹都没有,愿本想训斥他几句,也不打算深究,没想到长琴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这让清季十分恼火。
长琴几下就被打得受不了了,他躲着清季的鞭子,却被父亲抓住按在桌子上打,他哭着求饶,他甚至能感觉到血从身后流下来,一时间,他觉得武罗说的都是对的,北宫清季可能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或者他的心,从来不在自己身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长琴安静的可怕,清季终于在儿子身上发泄完了怒火,他把长琴翻过来,正想继续教训长琴几句,哪知道长琴苍白着脸,嘴唇咬的鲜血淋漓,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昏了过去。
清季意识到了什么,他撕开了长琴的衣服,果然,不仅是刚刚打出来的伤,长琴身上还有更加严重的刑伤。他的身体比他离开的时候更差了,很多地方骨头都已经凸起,原来能够被脂肪层保护的脆弱的部位,也因为失去了脂肪而伤痕累累。清季检查着长琴的身体,立刻就发现长琴的手上绑着绷带,拆开,发现时一道丑陋的伤痕,割腕留下的伤痕。
他抱起长琴,双手有些颤抖,他不能接受长琴就这么离开他。正如他所说,他亲手把长琴带大,长琴的一切功课他都没有假手于人,对于武罗来说,长琴更像他的儿子,而武罗则是一个陌生人。
但是武罗留着他的血,他的的确确,如假包换是他的儿子。
他越走越快,几乎是冲进了里间,细心的脱下了长琴身上的衣服,在他纵横交错的伤口上轻轻的涂着药。
长琴疼的直哼哼,无意识的躲着清季。清季想按住他,又看到自己刚刚按着长琴手上留下的红痕。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让汝嫣过来。”
——————-
有人拍了拍长琴的脸,长琴皱了皱眉,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眼前正是顾安榕。
长琴猛的往后缩了一下。
安榕笑笑,“乖,让安榕哥哥看看你的伤。”
长琴想到清季的态度,哭着摇头。
“哎,你哭什么?”安榕扶起长琴,“我不能在这儿久待,你就要把这些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眼泪上?”
长琴还是不说话。
“我说北宫清季冷血吧,你还不相信。”安榕摇了摇头,“看你还不听话。”
“安榕哥哥打得。”长琴小声说。
“如果长琴乖一点的话,就不会挨打了。”安榕的声音冷了下来,“把衣服脱掉。”
长琴打了一个冷战,不敢跟安榕叫板,自己脱下了身上薄薄的一层衣服。
安榕仔细查看着他的伤口,背上留着鞭痕,那是自己打出来的,清季没有打他的背,鞭子尽数落在了臀上。当时安榕教训长琴的时候也多打在臀上,在被清季这么一狠打,伤口全裂了开去,狰狞的绽放在长琴原本白皙的臀上。
他听到长琴低低的抽泣声,这才放过长琴,帮他穿上衣服,抱起他,温柔的拭去他的眼泪。
“还哭,不哭了。”安榕安慰他,“我当时说的你不信,现在这是哭自己蠢嘛?”
“你们一个个的,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把我当弟弟,把我当儿子。”长琴断断续续地说,“然后呢?用鞭子把我打得皮开肉绽,你要我怎么相信?”
“我看这世界上,除了祝风那个**是真心实意对我的,他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一点好脸色,我也不期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但是这,恐怕也比伪君子好。”
“你便是这么想安榕哥哥的。”安榕摸了摸他的脑袋,“是,是哥哥心急了,弟弟不听话怎么能一味用鞭子教训,要和长琴讲道理对不对?”
长琴沉默着不说话。
“可是,长琴,哥哥真的着急。”安榕稍稍正色,“再这样继续下去,北宫清季会清剿这三家,收割他们手上的权利,再给武罗,这是你想看到的吗?到时候你应该如何自处呢?”
“武罗不是站在您这边的吗?为什么对武罗哥哥好的事情,你要一味阻止?”
安榕见他没有用敬称,微微皱了眉,“武罗不想我的家族被屠杀,就是这么简单。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再怎么说,也是有惺惺相惜之情,他愿意帮我,况且他也不稀罕这些东西。”
长琴愣住了,他意识到,武罗和安榕两人很明显是互相提携,即使清季想要把权力留给武罗,武罗也不愿意见到顾家被灭门。这么一来,他们对自己的动机十分可疑,很显然他们没有要帮助祝风的意思,他们憎恨北宫清季,自然也不是因为北宫山庄的关系笼络长琴,至于武罗,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连这一声哥哥,都是清季从小逼着长琴叫的。也就是说,这些和长琴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拉着长琴加入他们的队伍,只可能利用长琴牵制清季。
清季。
他不能让这些人伤害清季,纵然清季对他苛责,但是这些年的孺慕之情,使长琴无法把尖刀对准清季。
就算是清季残忍,他也认了。他叫清季一声爹爹,就不会背叛他。
“长琴,你要为自己打算。”安榕劝他。
“安榕哥哥。”长琴开口,“我答应您。”
“好,好。长琴,从此你便是我幼弟,我们定将粉碎北宫清季的野心。”安榕握着长琴的手,对他说。
安榕吩咐完就走了,只留下长琴一人发呆。良久,他唤人给他倒茶,做出刚醒的样子,果不其然,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清季来了。
长琴盘算着清季定是因为打重了过来安慰自己,因而缩在被子里,做出一副赌气的样子。
清季走过来没说什么,掀开长琴的被子,抓住他的手查看他的伤口。
长琴牵动了伤口,疼的叫了出来,他睁开眼睛,看到清季手上赫然拿着一把戒尺。他愣了愣,怎么也没想到清季还要打,一时说不出话来。
“汝嫣,叫樗离殿的人都过来,到院子里去。”清季冷冷的吩咐汝嫣。
长琴隐隐约约意识到了清季要做什么,他立刻跪在床上:“父亲,长琴不敢忤逆不孝,只是这责罚太过深重,还请父亲三思
“这样的后果你在回来那天就应该知道了。”清季把他拽起来,“是我近几年对你太过放纵,那么今天一起弥补。”
长琴吓得脸都白了,他被清季半拖半拽得趴在院子里的桌子上。他的下身未着丝缕,就这样光溜溜的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他感觉他的身上烧出了一个个洞,那些人盯着他的时候,他们的眼神烧出来的血洞。
汝嫣固定好长琴的姿势,而清季只是坐在院子中间看书,顺便听着下人们的闲言碎语。
长琴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痛快,早知回来会被这么对待,他情愿呆在安榕身边,至少安榕每次打他,都是关起门来的。
他思索着从此以后在北宫山庄,人们看他的眼神,心里就不断流血,几乎是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在北宫山庄呆下去了,他必须离开。
是这样吗?
这个决定让他愣了一下。就因为清季在下人们面前教训自己,他就要永远背叛清季?
不是这样的。
他想了想,他不愿意背叛清季,但是也不愿意在北宫山庄继续呆下去了。
去它的少庄主。
长琴被这样光溜溜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他的心也渐渐趋向离开,这时,汝嫣拿着戒尺狠狠打在长琴身上。
长琴痛的叫了出来,刚刚收口的伤口再次被撕裂,他感觉血顺着大腿流下滴在地上。
“你大可以喊的大声一点。”他听见清季冷笑,“不仅樗离殿,何不让整个山庄都知道,北宫山庄的少庄主,连自己受了伤都不愿意说,自己折腾了一顿更狠的,来讨庄主的同情。”
长琴闻言沉默了,原来这就是父亲眼中的自己。他原本硬气的不打算再出声,可是汝嫣手下不留情,仅仅几记,长琴依旧疼的哭出来了。
他好恨。
如果自己不是北宫长琴,而是北宫武罗,是不是就不会被这样对待。
为什么。
他听见自己问。
清季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
他只知道后面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为什么,我不是武罗。
————————
后果当然是长琴生了一场大病,期间清季连看都没来看他一眼。长琴记得自己被放下来的场景,记得下人们的惊呼,记得清季手中沾着血的戒尺。
那是他的血,他想。
他更记得清季冷漠的表情,和离开时的决绝。
他记得自己被汝嫣抬回了房间,他看到自己的血滴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印子。
他还记得如汝嫣的冷笑,他很清楚,汝嫣根本就不喜欢自己,从他来的那一天开始,如若不是清季护着,汝嫣早就把自己整死了。
他看到汝嫣叫来了医生,在他的伤口上粗暴的上药,他看得到,他也感觉得到疼痛,他的意识还在流动,但是身体却动不了。
一天天,每天都有人为他换药,出现一下就离开了,也不管他的死活。他无意识中压到了自己的伤口,生生的感觉到越来越痛,即将开始发炎。
好痛啊。
他在疼痛中沉沦,如果能失去意识该多好。
可他没有,他一天比一天清醒,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必须离开,为避免更深重的伤痛。
如果有一个,清季,武罗,都找不到自己的地方就好了。他想。
找不到。
找不到谁呢?
找不到长琴。
———————–
长琴强迫自己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清季对长琴的态度很模糊,长琴记得你的小时候总是无缘无故的挨打。至于做错了什么,长琴根本记不起来。他只记得那个时候他趴在床上,就和现在一样。是什么改变了呢?
是欧阳老师的事情吧。
长琴小时候启蒙清季全权负责的,但是在长琴10岁的时候,北宫山庄陷入了麻烦,清季不得不日以继夜的工作来解决问题。于是清季便请来了他的好友欧阳来教孩子读书。
欧阳老师来的时候长琴躲着远远的看着,他看到老师和父亲一边喝茶一边谈事,是不是高兴的笑起来。欧阳老师身边跟着一个小童,比长琴年龄要大,但还是一副稚气的模样。等了好一会儿清季才招招手让人传长琴上前去,长琴跪在老师和父亲面前,抬头看着欧阳。
“这是以后教你读书的老师。”清季为长琴介绍,“要叫欧阳老师。”
长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欧阳则冷冷地撇了撇嘴角,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老师的话你要照做。”清季坐直了身子,看着长琴不安的样子,“也有惩罚你的权利。听到老师的话就想听到我说话,知道吗?”
“长琴明白了。”长琴心里紧张的不行,欧阳老师一看就不喜欢自己,他现在看着自己的指甲,仿佛上面有什么密文一样。
“明白了就下去吧。”清季不想再啰嗦,“欧阳,拜托你了。”
“只要有洛桑亲手做的糕点,就不劳累了。”欧阳笑笑,那时长琴还不知道洛桑是谁,一直到长大了才知道,洛桑是清季的字。
欧阳果真负起了教育长琴的责任,一天三篇文章的功课不落下,背诵更加是抓的严。长琴总觉得欧阳知道的要比他交给自己的多多了,但他总是闲散地往那里一坐。
“木眠,给他念念。”他吩咐小童,然后对长琴说,“你听好了晚上给我背出来,明天早上我要抽查。”
木眠便一板一眼的给他念,长琴听完了正打算提问,却被欧阳轻飘飘一句挡了回去。
“自己去看书。明天要是我问你,然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要罚的。”
长琴听到这里立马点头如捣蒜,端着书开始背,心里虽然不免犯嘀咕,但也不敢明面上表现出来。他知道,欧阳老师绝对不像他看上去那么好糊弄。
“还有,我看了你写的文章。”欧阳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纸扔给他,“写的什么不通的玩意儿,你要是明天给我交上来这种东西,我就让人把你绑在树上打。”
长琴捡起那张纸,正是他前几天交给清季的文章,清季当时看了皱皱眉,但还只是圈出了几个错别字,对他说,再多写些就好了。
“长琴求先生指导作文之要义。”长琴可怜兮兮的跪在欧阳面前,他知道这篇文章他花了多少功夫去写,如果欧阳对此不满意,那明天还真有可能把他绑在树上。
“自己去看书。”欧阳不满的皱眉,“书上的文章就是你要写出来的样子,怎么,不认识字?”
“长琴明白了。”长琴咽了口口水,端着欧阳给他的几本书到角落里去读了。
欧阳自个儿倒是清净,一会儿竟开始弹琴,琴声极悦耳,时而哀婉绵长,时而敏捷短促,长琴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书,开始看着欧阳弹琴。
“你看够了没有?”欧阳停下手,看了一眼长琴,后者立马吓得低下了头。
“过来。”欧阳没有理会长琴的局促,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长琴乖乖正坐在老师身边,“想不想学弹琴?”
欧阳用温和的声音问他。
“想。”长琴软软糯糯地回答,“老师……”
“我才不教你。”欧阳冷笑一声,“回去把你的书读了。今天我说的话说到做到。”
长琴一愣。
这时欧阳已经站起身子到庭院里去了。
长琴猛然意识到已经下课好一阵子了,他急急忙忙放下书,去找清季习武。
清季显然已经坐在那里等了长琴一会儿,紧皱的眉头诠释出他的不悦。
“长琴第一天上课学会了怎么迟到?”他看到急急匆匆跑过来的长琴,冷冷的讽刺。
“爹爹,对不起。”长琴跪下来,双手局促不安的捏着衣角,“长琴听老师弹琴,因而迟了。”
“那去学弹琴吧,不要练武了。”清季冷笑,把剑扔在长琴面前,起身要走。“爹爹。”长琴忙拽住清季的衣服,“长琴知错了,爹爹不要走。”(不要扔下长琴)剩下的几个字未出口,长琴的眼睛已经湿润的要掉下眼泪来。
清季拉过自己的衣服,让长琴站起来,用木枝抽了他十下,好在最后没有难为他,只是那天在他身上指指点点的木枝时不时会狠戾地抽下来。
晚上,本来应该睡觉的长琴悄悄的点了灯,开始对着书写文章,倒不是因为他之前偷了懒,而是在跟那篇倒霉的文章较劲,书上的字他都能看懂,但是凭凑起来什么意思长琴完全摸不着头脑,欧阳给的其他书也同样晦涩难懂,他只能校对着原来读过的书一起看,通过相似的结构和遣词造句寻找蛛丝马迹。中途长琴已经数不清楚他到底哭了几次,但每次只敢低声的在自己的胳膊围成的矩形里哭,终究是不敢引了其他人来。等到他好不容易背出来了,能把意思说个大概,已经有猫头鹰的声音传来了。
长琴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他连忙拿起笔,对着书开始想文章。
起承转合。
赋比兴。
深入浅出。
长琴的思路完全被这些东西给堵住了,他越急,就越想哭,也越写不出。长琴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没用,他也第一次有了关于武罗的想法。
如果是武罗哥哥的话,一定很快就写好睡觉了吧。
这种想法让他痛不欲生,他怎么能成为别人呢?他或许可以写文章,他可以绘画,他可以习武,但他永远没有办法变成别人,他只能困在这具躯体里。
最后那三篇文章写完了,天也亮了。长琴用冷水洗了把脸,最后复习了一遍文章,准备了可能会考到的所有的解释,硬着头皮去找欧阳。
欧阳刚刚吃过早饭,看到长琴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结果他手上的书和文章。
“你先背。”他命令道。
长琴一字一句的开始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上去稍微高一点,但是却觉让他头晕目眩,以至于欧阳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听见。
“我问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你魔怔了?”欧阳用书敲了一下长琴的脑袋,“解释。”
长琴愣了一下。
“那一句?”
“前面一句。”
长琴思考了一下,说了个大概意思,他的声音有点颤抖,时不时地停顿下来,仿佛在思考自己前面一句话说了什么。
欧阳皱皱眉,但看了看长琴,还是挥挥手让他继续背。
背书这关总归是过了。长琴暗暗松了口气,但看到欧阳读完文章后变黑的脸,他不禁紧张起来。
“木眠,把他绑到树上,打他二十鞭。”欧阳冷冷的吩咐道。
还没等长琴反应过来,木眠已经拿了绳子将他结结实实的绑在树干上,然后挥起鞭子,毫不放水地落在长琴身上。
长琴的鼻子蹭在树干上,正不舒服呢,身后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禁惨叫出声。
“堵上他的嘴。”欧阳不耐烦的吩咐道,一边自己拿起了琴谱开始读。
干涩的毛巾被塞在长琴的嘴里,长琴叫不出来,只好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紧接着,木眠的鞭子继续往长琴身上抽,长琴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已经被打开,流出了殷红的血。二十记鞭子很快就打完了,木眠解开长琴的绳子,后者已经无力的靠在树上。
欧阳站起来,把纸揉成一团扔在他脸上。
“你这都够抄袭了的。”他冷冷地说,“我让你照着书自己写文章,不是把书抄一遍。少庄主可真会偷懒。明天我要查下一篇的背诵,还有三篇文章。要是还写成今天这个样子,那就把今天的惩罚翻倍。看我还治不好你了。”
长琴用尽力气回答了一声,看着欧阳慢慢离开,他才依靠着树站起来,跌跌撞撞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坐在地上,轻轻把衣服解开,背后全是鞭痕,全部发紫,有的高高的肿了起来,上面带着零星的血珠。
长琴咬咬牙,用毛巾沾了水把伤口擦干净,用布把伤口包住,免得血渗到衣服上,然后换了一身衣服,随便找了点东西吃,然后急急忙忙冲到演武堂去找清季。
所幸今天没有迟到,长琴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父亲过来。
他不敢让清季知道他被欧阳惩罚了的事情,他知道如果清季听到了’抄袭’这两个字会多么生气,他或许会把他关在马厩里一晚上。这样的经历他曾经有过,他不想再来一次了。
清季只是看了长琴一眼,云淡风轻的说:“今天不弹琴了?”
“长琴不会再迟到了。”长琴微微举了一躬,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他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清季冷哼了一声,便开始教长琴。做了几个动作,清季只觉得长琴心不在焉,动作都软绵绵的。他折下一根树枝,啪地一声抽到长琴身上。
“你是在梦游吗?”他严厉地训斥,“你知道爹爹推了多少事情就为了陪你练武?你倒是想敷衍我?”
“长琴不敢。”长琴连忙跪下,只求父亲不要发现他背上的伤口。
“马步。扎到这株香结束。”清季抽了一支香,插在香坛上,“我今天不想看到你。晚上不许吃饭,给我好好反省,听到没有?”随后便丢下长琴一个人回去处理事情了。
纵然长琴委屈得想哭,但慑于清季的淫威,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明白了。”
一炷香的时间有整整一天这么长,长琴的身体已经不稳了,他无数次想坐下来揉揉自己的腿,甚至现在他躺在地上都能睡着。他的汗水流到鼻尖上,然后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印记。但他还是不敢停下来,他知道一旦他停下来,如果被清季知道了,这个月他都别想从床上爬起来。
他苦笑了一下。如果那样能躲掉功课的话,到也不是一个馊主意。
长琴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想要通过自讨苦吃而躲避功课,他迅速的摇摇头,想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汗水倒灌在伤口里,刺的后背生疼,长琴开始思考背上的伤口会不会发炎,如果今天晚上他好好拿水处理了应该就不会。
他这么想着,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甚至扭曲起来。他残存的意识告诉自己,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但他依旧不能够坐下来,那该死的香,还有小半截。
他不知道为了防止自己昏过去应该做什么,掐自己一把?还是拿一桶水倒在自己头上?他死死盯着那株香,他不能停下来,他知道的。
这时候他想起了武罗。
他不能阻止自己想,如果是武罗那么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如果是武罗,爹爹或许就会回来看看自己,看他坚持不住了就放水,或者也是因为这个,欧阳才会对自己不理不睬,他的背上涌起一阵寒意。
或许这个误打误撞的,稀里糊涂的想法就是现实,欧阳到底和清季说了什么?是不是因为自己将来不会成为庄主,他才这么敷衍自己。
他的血都冷了。
这么想着,眼前的香燃尽了,他冒出了一股青烟,纪念着他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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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琴楞楞地坐了下来,阳光打在他光裸的手臂上,柔软的毛发反射着光芒。
他极速地喘息着。
他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个被期待着的。
他只是一个
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是什么。
就不是替身,也不是继承人。
他夹在这缝隙中,无法呼吸。
良久他终于站了起来,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已经是黄昏了,夕阳打在自己的房间里,把所有的东西都染成了橘红色。
洁白的书页反射着太阳光。
他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眼泪不可抑制的落了下来。
自己赖以生存的东西不过是个玩笑。
他傻傻的坐了一会儿,等阳光完全消失,等月光撒在书桌上,他才想起来,应该清洗伤口。
他努力让自己站起来,舀了一些水,打开自己背上包裹着的布,已经被鲜血浸透了的布,他一边洗着,一遍嘶嘶哈哈的呻吟着。等到伤口全部干净的裸露在空气里,他才取了一些新的布,谨慎的包裹住它们。接着,他坐到水桶边,开始洗涤那些已经脏掉的布料。
这个时候饥饿感袭击了他,他意识到这时候本该坐在院子里吃饭,有仆人端上整桌的菜,有一个荤菜,两个素菜,一锅汤,和一碗香甜的米饭,放在桌角还有一个红色的小饭桶,以防长琴哪一天特别饿,可以多吃一点。
本来今天应该吃的是什么呢?应该有糖醋排骨,蓬蒿菜,还有青菜,一锅鸡汤,上面漂着几颗竹荪,他应该把汤舀到饭碗里去,就着鸡汤的香味,他一口一口吃饭。
胃越发痛起来。
今天挨的打让他精疲力竭,疼痛耗尽了他的力气,正是需要食物补充的时候。他记得,曾经清季拿鞭子抽他之后,自己总要吃上一盒点心,这样他才能清醒着坐着读书,或者练武。
但是今天清季断了他的食,他的胃仿佛要烧出一个洞来,灼烧着,灼烧着。
他拿起书,虽然他看到那些字的一瞬间他的脑袋越发晕了,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坐下来背书,时不时地查阅批注,至少背书不会让欧阳生气。
他越背越饿,眼前的东西都不大清晰了,这时,他猛地一敲背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将他从虚空中拉了回来,他喘着粗气,握紧拳头,指甲扣进肉里,他必须保持清醒,他必须….
末了,就像昨天一样,他拿出了几张空白的纸,对着书构思起文章来,这时候他已经不饿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里的空虚感和疼痛,随之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倦意,好在两者抗衡,他还能够保持清醒。他反反复复的读那些书上的文章,又看着自己背下来的文章,终于勉强列出了三个提纲。然后把它们慢慢填充成完整的文章。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天还是一片黑暗。
这是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喜悦。
他可以睡觉了。
尽管如此,欧阳还是让木眠狠狠打了长琴二十手板,因为他潦草的字迹和错别字。长琴心里暗自庆幸不是鞭子,这样他就能在清季哪儿表现得更好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个月,长琴小心地在欧阳和清季两方徘徊,他既要完成欧阳苛刻的功课,也要全心投入在清季的练武上。一天下来,常常是晚饭也来不及吃,就要构思文章,开始背书。长琴求着送饭来的下人,把完整的一套晚饭换成馒头和粥,这样他就能快点吃完晚饭,该练武练武,该写文章写文章。
期间长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以可见的速度衰败,他不断的腹泻,即使他吃的东西不多,要不然就是出血,经常弄的作业上都是血以至于他不得不重新写一张。更换了的食谱让他一点食欲都没有,现在即使想到原来桌上的美味也毫无感觉,甚至觉得有点恶心,他越吃越少,人却没有瘦下来,以至于清季都没有发现。
常规的习武对于长琴来说越来越吃力,要不是清季盯着,他根本就举不起剑,每当清季的眼睛扫过来,他都要使用全身的力气是自己的手脚看上去更有利一些,他的额头上出这冷汗,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倒下去,清季发觉长琴力道不够,也知道他已经尽了全力,只能多给他增加力量练习。
长琴开始大量的喝水,不然他就会头晕目眩。他脸上的红润似乎随着水流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惨白的皮肤,连嘴唇都干裂出血。
每天晚上,长琴结束了一天的功课的时候,他总是暗暗许愿,无论是哪个神都好,只要有用的就行,他许愿,他许愿明天不要醒过来。
第二天当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的时候,他还是睁开了眼睛,除了眼前的世界模糊了一点以外并没有什么差别。他还是要挣扎着爬起来,挣扎着面对他流血的胃,面对背不完的文章,欧阳的苛责,清季越来越高的要求,他不能停下来,他不敢停下来,他怕一停下来,他就失去了前进的惯性,他就爬不起来了。
但即使是这样,欧阳的要求还是不断的在提高,今天的文章必须比昨天的要有进步,不然就是鞭子伺候。同样的,他依旧是不愿意给长琴讲解任何东西,最后,为了节省时间,长琴连木眠的念书都不用了,自己在那里努力的看,摘抄下来有用的句子,学习潜在的结构。到最后,长琴甚至觉得欧阳都没有来的必要,他只要让木眠来,打自己二十鞭,就和他自己来没什么两样。
事情并没有想象的这么顺利,要长琴马不停蹄的提高是不现实的,他很快就遇到了自己的一个瓶颈期,无论怎么写,都跳脱不出自己原有的结构,原有的措辞。已经连续快两周,欧阳把长琴的文章狠狠揉成一团扔在他脸上。
想不到我今天会更新吧
“你怎么不把昨天的给我呢!”欧阳真真切切的生气了,他站起来,把长琴拎起来,然后推倒墙上。
“一句话昨天说今天说明天说。你都不嫌自己啰嗦。”欧阳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茫然的长琴,严厉地训斥道。
长琴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展开自己的文章,里面是昨天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但是定睛一看,的确如欧阳说的那样,毫无进展,和之前的一点区别都没有,不过是遣词造句之间的微小差别罢了。
“打他五十鞭。不然我说的话都不管用。”欧阳冷冷的吩咐木眠,后者熟门熟路的拿起绳子把长琴结结实实的绑在树上,堵上他的嘴,然后狠戾地挥鞭子。
长琴只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结束。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树下躺了有一会儿了。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叫醒了他,他看了看时间,连忙爬起来,不顾自己背后的伤,换了身衣服就往清季哪儿跑。
已经迟到很久了。
清季到没有等的着急,他坐在藤椅上悠闲地喝着茶,只不过身前放了刑凳,站着拿着刑杖的下人。
长琴急急匆匆的感到演武堂,看到这个场景不经愣住了。
“爹爹,我……”长琴刚想说什么。
“50杖。”清季把茶杯放下,看都不看长琴,只是对着下人说。
长琴看着自己被下人按压在刑凳上,然后堵上他的嘴,最后狠狠往他身后上打去。
长琴已经痛的没有力气叫了,虽说他也喊不出声音,只能看着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只有身后的疼痛如此清晰。一桶水往自己头上浇下,长琴差点没喘过气来。
“重新打。”清季不在意似的看着书,一遍轻声吩咐下人。
下人们估计也是从来没见过这架势,手上的刑杖一顿,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长琴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艰难的抬头看了看清季,后者则专心致志的看书,根本没功夫搭理他。
虽然脑袋痛的想要炸开,里面的东西似乎都在打架,长琴唯一清楚的是如果他在昏过去,一定又要重新开始。他紧紧的咬着嘴里的那块布,在心里默背起昨天的文章,他深深的思考着一个字后面应该跟那个字,一句话后面应该跟那句话,开头怎么写,中间怎么阐述,结尾怎么总结,他强迫自己回忆,他强迫自己不停下来,他知道,当他迷失在字里行间的时候,他就会昏过去,一切努力都要重来。
他努力的背着,就像每个字都印刻在自己的骨头上一样。
直到他整整过了两遍,刑杖才停下。
“庄主,打完了。”下人恭敬的对清季说。
“你回去好好反省。晚饭也免了。”清季撑着椅子站起来,仿佛刚刚费力打人的人是他一样,他拍拍身上的土,施施然走了。
下人们提着长琴回了樗离殿,没有庄主的吩咐,他们也不好做什么,只能留着长琴一个人趴在床上。
长琴已经有些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了,他趴在床上。
他终于停止了背诵那篇文章。
———————-
清季意识到不对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那天早上他破天荒的去找了欧阳,正好在屋子里聊聊看的书,顺便检查长琴的功课。
欧阳扬扬眉毛,把前几天长琴的功课递给清季。
“倒是有进步。还是你有办法。”清季看着文章,笑了笑。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欧阳哼了一声,“还有多久才能写出像样的文章呢。”
清季拿起长琴的书,“这还是我们小时候读的篇目。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在学写这种文章。”
“你写的可比他好。”欧阳哈哈一笑,突然停顿了一下,低声说,“你真的不打算让那孩子做继承人?”
“北宫家的位置只会留给北宫家的人。”清季的脸色冷了下来,“我的位子是武罗的。他只不过是我保护武罗的工具。”
“哎。”欧阳长长地叹了口气,“洛桑,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嗯?”清季摆弄着手上的书页,有点心不在焉。
“等你的宝贝武罗回来,你不要这孩子了,把他给我好不好?”欧阳正色道,“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件事情听上去有点可笑,但是,我不乐意见这孩子废了。”
“等武罗回来了他就没用了。”清季喃喃自语,突然笑了出来,“好,都听你的。你要就拿去吧。”
欧阳弯了弯嘴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孩子怎么还不来?”
“天天迟到。什么德行。”清季狠狠皱起了眉毛,一边吩咐下人,“去,去把你们少庄主找来。”
下人急急忙忙的去了,却带回来一个两人都意想不到的答案。
“庄主,少庄主发烧了。烧的厉害,您要不要请医生啊?”下人连忙跪在清季面前,战战兢兢的询问。
“你这什么话!”清季猛地站起来,快步朝樗离殿的方向走去,“快去请医生。”
炎热的樗离殿里,长琴躺在床上不安的翻滚着,他的脑袋痛的想要炸开一般,他不断的吐血,血染红了被单,剧烈的挣扎让身后的伤全都裂了开去,他顾不上疼痛,他眼前的所有东西都是扭曲的,糊涂的,他感觉很热,整个人想要烧起来,他甚至有点希望这会发生,这样他就不用忍受剧烈的头痛和身后流血的伤口了。
清季赶到樗离殿里就是看到这样的场景,白色的床单上沾满了血,长琴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的脸通红,眼睛半睁,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嘴角流下来的都是殷红的血液,时不时还被自己呛到,用力咳嗽几声,旁边的墙上喷的都是血珠。
他一下失了方寸,看着眼前痛苦的长琴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当年他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去一样。
长琴不能死。
绝对不可以。
此时医生冲了进来,新请来的医生,跟庄里的人还不大熟悉,也不知道面前站的就是庄主,他急急忙忙推开清季,试探着长琴的脉搏,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太晚了。”医生狠狠的皱起眉毛,“您有冰块吗?很多冰块。”
“有,有。”清季连忙回答。
“装进一个桶里,再放水。这样下去孩子非烧傻不可。”医生简明扼要的命令道。
下人们很快准备了桶和冰,医生一手托着背一手托着小腿把长琴抱起来,然后轻轻放到水里。
长琴一接触着冰冷的温度,就难受的大叫,血从嘴里喷到医生的脸上。医生连忙拍着长琴的肩膀。
“乖,一会会就好。乖孩子,不会有事的,医生不会让你有事的。”医生安慰道,一边缓缓的将长琴放入水中,长琴紧紧用胳膊抱着医生的脖子,不断的尖叫,天知道他有多痛,全身没有一块地方不再痛苦的叫嚣,脏器仿佛是要挣脱他柔软的肚皮,跑到外面来撒野似的。血糊了医生的脖子,滴滴答答的掉在衣服上,掉在地上。
“你怎么不把昨天的给我呢!”欧阳真真切切的生气了,他站起来,把长琴拎起来,然后推倒墙上。
“一句话昨天说今天说明天说。你都不嫌自己啰嗦。”欧阳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茫然的长琴,严厉地训斥道。
长琴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展开自己的文章,里面是昨天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但是定睛一看,的确如欧阳说的那样,毫无进展,和之前的一点区别都没有,不过是遣词造句之间的微小差别罢了。
“打他五十鞭。不然我说的话都不管用。”欧阳冷冷的吩咐木眠,后者熟门熟路的拿起绳子把长琴结结实实的绑在树上,堵上他的嘴,然后狠戾地挥鞭子。
长琴只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结束。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树下躺了有一会儿了。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叫醒了他,他看了看时间,连忙爬起来,不顾自己背后的伤,换了身衣服就往清季哪儿跑。
已经迟到很久了。
清季到没有等的着急,他坐在藤椅上悠闲地喝着茶,只不过身前放了刑凳,站着拿着刑杖的下人。
长琴急急匆匆的感到演武堂,看到这个场景不经愣住了。
“爹爹,我……”长琴刚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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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琴看着自己被下人按压在刑凳上,然后堵上他的嘴,最后狠狠往他身后上打去。
长琴已经痛的没有力气叫了,虽说他也喊不出声音,只能看着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只有身后的疼痛如此清晰。一桶水往自己头上浇下,长琴差点没喘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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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估计也是从来没见过这架势,手上的刑杖一顿,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长琴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艰难的抬头看了看清季,后者则专心致志的看书,根本没功夫搭理他。
虽然脑袋痛的想要炸开,里面的东西似乎都在打架,长琴唯一清楚的是如果他在昏过去,一定又要重新开始。他紧紧的咬着嘴里的那块布,在心里默背起昨天的文章,他深深的思考着一个字后面应该跟那个字,一句话后面应该跟那句话,开头怎么写,中间怎么阐述,结尾怎么总结,他强迫自己回忆,他强迫自己不停下来,他知道,当他迷失在字里行间的时候,他就会昏过去,一切努力都要重来。
他努力的背着,就像每个字都印刻在自己的骨头上一样。
直到他整整过了两遍,刑杖才停下。
“庄主,打完了。”下人恭敬的对清季说。
“你回去好好反省。晚饭也免了。”清季撑着椅子站起来,仿佛刚刚费力打人的人是他一样,他拍拍身上的土,施施然走了。
下人们提着长琴回了樗离殿,没有庄主的吩咐,他们也不好做什么,只能留着长琴一个人趴在床上。
长琴已经有些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了,他趴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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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琴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展开自己的文章,里面是昨天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但是定睛一看,的确如欧阳说的那样,毫无进展,和之前的一点区别都没有,不过是遣词造句之间的微小差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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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句话也发出不来
他吐了好几遍你们将就着看吧!
冰桶的效果很好,长琴的高烧很快就退了下去,但是这种方法对身体造成的伤害极大,痛苦也大。长琴不愿意放开医生,医生只能弯着身子,一边往长琴身上淋水。从长琴身上留下的水,统统是血水。
等到医生把长琴抱出来以后,长琴已经完完全全失去了意识,昏睡在医生的怀里。
“哎,造孽啊。”医生叹了口气,轻轻把长琴放在床上,而后又取了剪子来,细心的把长琴身上的衣服剪开,这一剪开不要紧,长琴满身是伤地趴在床上,背上有足足五十鞭子,打得皮开肉绽,被水一冲全部开始发白,里面的嫩肉露出来,一副无辜的样子。再看身后,青紫发黑了一大片,高高肿起之余还有破皮的地方。整个人了无生气的趴在床上,仿佛已经断气了。
“刑讯也得有个度吧。”医生无奈的摇摇头,细细的在长琴的身子上上药,“要是打坏了什么都问不出来。烧傻了更问不出来了。毕竟还是个小少年,就放过他吧。”
清季都不知道该不该说明这不是一场刑讯,长琴身上的伤痕深深刺痛了他,他想,就算说明了这不是刑讯恐怕这医生也不会相信,瞧这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一看就是有些日子了,都没有好好上药,估计有的要留下疤痕。
“我看看,怎么老是吐血啊。”医生皱着眉头,捏开长琴的嘴,细细地看着,嘴里全是溃疡,口腔被咬的破烂不堪,一定是痛的厉害的时候咬出来的,“他平常都吃些什么?”
清季不知道。
这时,一个下人开了口:“也就吃点馒头,粥,咸菜的。少庄主总是想要吃的快些,也吃的不多。”
“少庄主?”医生猛地站起来,“这孩子将来要成为庄主的?”
“是。”下人被医生的举动惊吓了一下。
“这……”医生指了指毫无意识的长琴,“您知道我刚刚采取的方法很容易让病人精神失常的吧。”
这句话将清季拉回了现实。
“你说什么!”清季拽着他的领子,“你说长琴会怎么样?”
医生这才知道少庄主的名字,他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又没做错凭什么心虚:“庄主,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了。我来的时候,这烧最少已经发了一晚上,如果我不采取这样的措施,那么少庄主醒来后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变傻,很可能会失去听力和视力。刚刚我的方法,已经最大化了少庄主回复的可能性,但我必须提醒您,这种可能性是从死神手里抢过来的。少庄主醒来的可能性不大,醒过来后还有清醒的意识的可能性更不大。我需要您知道这些。而且,就刚刚听到的,少庄主的胃很可能已经发炎很久了,不然不会这么吐血,再这样发展下去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可能会把自己活活饿死。庄主,这治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清季听完后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起武罗,那个孩子在祝风哪里收尽了苦头,但是,但是那**好歹没打死他,自己这儿到好,说是要给祝风一个对武罗好的理由,若是长琴再也醒不过来,或者彻底发疯,那他还有什么立场要求祝风善待武罗?
而且。
这是长琴啊。
这是他从小带大的长琴啊。
那个前天还在演武堂努力练剑的长琴,今天就不省人事了。
清季看着长琴,他不能克制自己想起那时活蹦乱跳的长琴,那个时候长琴站在阳光下,那时,他笑得多开心。
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不在意是不是这样会让祝风做出什么虐待武罗的事情,这一刻他只想长琴能够好好的醒来。
他可以写一手糟糕的文章,武功也不需要比所有人都要好,毕竟清季没有让他继承自己的意思。但他又被自己弄糊涂了,既然他不想让他做继承人,为什么要苛求他这么多呢?
清季坐在长琴的床边想着,是自己和欧阳给长琴的压力太大了吧。
这时欧阳走进来了,之前他看场面太混乱,不敢扰了清季,现在等只剩下医生和清季的时候,他才敢进来。
“怎么样?”欧阳柔声问。
“醒了以后可能会神智不清。”清季揉着太阳穴,“胃也不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怎么……”欧阳皱着眉,坐在清季旁边,“发生什么了?”
“昨天我打他了,他来的晚,我气他不守时。”清季说,“你呢?你因为什么打他。”
“还不是因为文章写不好,这么多天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洛桑,我……”
“别说了。”清季叹了口气,“你知道的,长琴不能出事。”
“这责任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欧阳苦笑了一下,“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清季说,“只能请他快点好,不要醒过来连我都不认识了。”
这样吧 如果有10个回复 我就发一段后面反虐的让你们开心一下~
反虐注意:和前面情节不连贯 纯粹是为了安抚一下大家受伤的心 真正到这一段的时候会再发一遍
满桌的菜,都是长琴喜欢的。
那咸鲜的冰带鱼,腌制过了的藕片,仔细捣碎了的山药泥,撒上了红糖粉,热菜有一只八宝鸭,棕色的皮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鸭子的身体里还塞了一些萝卜,不是通常的做法,但是长琴总是嚷嚷着要吃萝卜,技艺高超的厨子才想出了把萝卜放在鸭子里面的做法,萝卜既吸收了鸭子的肉香味,又保留了自己原有的清香,长琴总是一口不剩的把萝卜全吃了,这是清季当时拿来哄长琴吃饭的利器。除了八宝鸭,还有一锅紫菜汤,这是他们在海边的时候吃到的,长琴满心欢喜的把汤喝了个底朝天,直说着海藻有独特的风味。饭后的小零食也一并摆在桌上,是一个个小小的包子,五颜六色的,浸了各种蔬菜汁,长琴爱吃那些绿的,而自己最后只能吃到橘色的胡萝卜味的包子。他记得当时长琴看到香甜的小包子时激动的神情,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充满了欢喜。
“长琴,吃一点鸭子。”他低声说,一边往旁边的饭碗里夹了几块鸭子,还不忘夹了一点萝卜,放在饭上,饭不断的冒着热气,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他已经决定被吃掉了。
一片寂静。
下人们大气不敢出,只能看着庄主近乎疯狂的举动。
清季的脸上挂着一丝温和的笑容,就好像真是要哄长琴一般,他的语调柔和轻缓,任何人听了都会心软。
但是坐在清季身边的完全是一把空空的椅子。
“要多吃一点饭这样才对身体好。”清季没有放弃,继续劝说着,“长琴又瘦了,是要气爹爹吗?”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
“要和爹爹置气那爹爹也没办法,但是饭还是要吃,这是今天费了好些功夫才烧出来的,瞧这些甜点,还是爹爹亲手做的,这可不是长琴天天能吃到的,可要多吃点。”
依旧是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眼泪从清季的脸上划过的声音。
“要是长琴,要是你喜欢,那爹爹就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天天换着花样……”
他说不下去了,他伏在桌上不住的哭泣,所有的东西还在,但是那个人已经没有了。
长琴。
如果你们不催 我就不更

今天更日常 古代篇虐的我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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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还能不能发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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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5 22:4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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