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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生]青春期师生恋纯情小说《情深深 恨绵绵》[第2页]

作者:小猪猪2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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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显得很平静,但事情在向前发展。
  几天以后,校长再次找到他,这次告诉他的是教育局已经决定把他调离一中。
  校长没有解释调离他的原因,他问了一句:“为什么调走我?”
  校长沉吟一下说:“工作需要。”
  他从校长这句话感觉到了学校调走他的决心,此事是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他就没有再说什么。
  临出校长室,校长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很有才华,到下面锻炼两年,好好干,还会有前途。你要理解,让年轻人到下面锻炼,是对他的爱护。”
  校长一直以为把陈超老师调离一中,是对他和我双方的爱护。
  并且很多人也都这么认为,认为把他调离,把我们分开是对一个优秀教师和一个优秀学生的双方的爱护。因为人们认为与他们预测的将要在我俩之间发生的事情相比,把我们分开既是对我们的爱护又是保护。
  没有人认真想过,这是否也是对我们的伤害?   他没有对我讲,但我已经知道了他调离的消息,我去看他。
  我走进他宿舍时,他正在整理他的书籍,见我来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沉默地望着我。
  “我知道了。”我说。
  “消息真快,我本来不想让你马上知道。”他说,想让自己笑一下,没笑出来。
  我蹲下,帮他理书。“我知道为什么调走您。”我说,眼底忽地发热。
  “别在意。别太在意。”他说,“这没什么,我到别处还是当老师。你的身体如今好起来了,我也放心。你以后,注意多锻炼身体。噢,对了,以后每学期的学费,我想办法送到你手里。”
  “陈老师......”我的眼泪要掉下来了。
  “好啦,坚强些。帮我理理书吧,这些书,也正该好好整理一下了,它们在床底下,暗无天日哪。”
  我们两个人就整理着大堆的书。
  他说:“别管别人怎么看你。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别人要怎样看,那是他们的事,我们自己心里是坦然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已经高二了,两年的时间也会很快过去的。等你考上了大学,这无聊的一切都会成为过去的。”
  “您放心,我知道怎样保持自己。只是您......他们要调您到哪里去?”
  “现在我还不知道,我要先去教育局报到,由教育局再分配我去哪里。”
  “是我连累了您。”我说,眼泪终于滴下来,掉落在我手里拿的书上。
  “别这样讲,花灵。”他说,“你要是以为你和我之间,会有谁连累谁,我会为此而伤心。”
  他停了手里的动作,“将来,你会明白我的。”
  “我明白。”我说,“您哪天走?我送您。”
  “不,不用。”他说。
  “我要送。”
  “花灵,你知道我不要你送的原因。现在,好多眼睛都在盯着你。”
  我说:“我不在乎。我要送您。”
 
  但我没有能送他,因为他选择了一个上课的时间走的。
  当我下了课急急赶到他的宿舍前时,已是人去屋空了,屋门上了锁。
  我望着紧闭的屋门和门上的锁发呆。这个我那么熟悉的房间,昨天我把钥匙交还了他。今天我是不可能再进去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走进这个房间了。
  我在发呆中想象着,他怎样拖出行李放到自行车上,绑好,推着车子走几步,骑上去,骑过教师宿舍前的甬路,骑过教学楼前的空场,骑过静悄悄的校园,骑出了一中的大门。那时我正在教室里上课。
  有人送他吗?
  会有的吧,会有他平时要好的同事送他。不过那时大家都在上课,送他的人不会多。  他是有意悄悄地走的。
  我轻轻地叹口气,我竟没有能够送送他。我知道他在那时的心情里会有多么需要我送他。
  而他为了我,竟不让我来送他。   4.后来我知道,他被调到了全县最偏僻的地方,离县城六十里,一个条件最落后的叫做池套的小学校,这所小学校以及它所傍依的小村孤伶伶地坐落在一个弯弯的大河套里,几乎与外界隔绝。
  学校简陋得厉害,所有的房子都已十分破旧,墙上的砖还是早先年烧的那种大蓝砖,早已秃得没有了棱角。学校里甚至没有适合做宿舍的房间,学校里的三个老师都是当局套本村的人,不用住学校宿舍。
  池套小学的负责人,因为学校小,称不起校长的头衔,所以就叫负责人。负责人很为难地要为他在村里号房住,但他指着学校唯一一间空房说他住那间房就可以了。
  负责人说那是一间储藏室,里面全是破烂,屋顶还漏雨。
  他说没问题,今年雨季已经过去了,屋子虽然破一点,可总比号房强,号房一是扰民,再有自己爱清静,不习惯。
  负责人说那行,你先住这儿,明年雨季到来时再说。
  于是学校的老师们帮着他把储藏室里的破烂清理出来,又找了点白灰把小屋粉刷一遍,就做了他的宿舍。
  他就在池套小学做起了小学教师,他教二、四年级复式班。
  池套小学离县城八十里路,自从到了这里,他就再也没有到县城去过。   到了那个小学的第二天,他就写了一封信给我。
  他在信里说他在小学里很好,那是一个很好的小学,环境宁静,空气新鲜,站在学校边的高坡上,可以望见远处的河水蜿蜒流去。
  他让我别挂念他。
 
  我这时候心里害怕极了,我大着胆子在那人慢下来时问了一句:“请问您,池套小学是在这个村里吗?”
  那人说:“不是,在那个村里。”
  他用一只手臂指着我们左边的那个村子。
  天哪,不在这个村里,那我还有多么远的路要赶啊!我感到一股绝望的情绪从心底里忽地涌出来,一下子塞满了我的喉咙,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那人走了两步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看到我在流眼泪,就停下,问我:“走不动了?你想去池套小学吗?”
  我点点头。
  “你找谁?”
  我说:“我找陈超。我,我是他妹妹。”
  那人说:“就是那新来的老师吧,我知道。你怎么赶下雨来呀,这里一下雨路就没法走。”
  那人说着放下了自己的车子,他从我手里接过车子,扛起来,说:“走吧,我先帮你把车扛过去。”
  我对这人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那,太谢谢您了。”
  有时候在这种情况下,被帮助者往往会先客套地表示“ 不,还是让我自己来吧。”,直到对方坚持要帮她,她才会表示接受。可是我此时根本不敢来这样的假客套。人家扛起了我的车子,我就老老实实地跟在了后面走。
  一辆车子在那人的身上好似没有什么重量,很快就到了村口,那人放下车子还给我,说:“村里的路可以走了。不过你要到池套去,那路还不好走。不如你把车子就存在谁家,你走着去池套。”
  我此时已经很信任这人,就说:“行。”
  那人就带着我往村头最近的一家走去,跟那家人说明了情况,让我把车存在了那家。
  那人回去扛他自己的车子,我们分了手,我徒步去池套。   我赶到池套小学时早已是下午放学以后的时间了。雨已小了下来,但仍星星点点地往下落。老师和学生都走了,学校里空空的。
  学校大门还没有关,因此我能直接走进来。
  校园不大,静悄悄,冷清清,总共有两排房子,前面的一排显然是教室,我从甬路走过去,来到后面一排。看到一间没有门的屋子亮着灯,里面好象有人,我轻轻走过去,站在门边。   是他在里面。
  他正蹲在一个小炉子边上,低着头在吃烤土豆。他两手捧着一只烤好的土豆,就着热气边吹边吃,土豆的半边烤得焦了,他的手和嘴都吃得黑了,地上扔了一些刚刚吃完剥下的土豆皮。旁边的一只小碟子里放着一些盐,他吃一口,蘸一下盐,再吃。他吃得很认真。
  我的眼泪猛地流出来——这烤土豆显然就是他的晚饭。
  他感觉到了有人,抬起脸。看见我泪眼凄迷地站在他的门外。
  他的手哆嗦了一下,我们两人脸对脸打了个照面,我一只手扶住了那没有门的门框,我想叫一声“陈老师”,可我却出不了音。
  他突地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我眼里的泪水更快地往下流。雨水早已经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脸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他慌慌地走近我,说:“快进来吧。”
  我进来,站在他面前,终于叫出一声:“陈老师。”
  他也叫着我:“花灵。”
  我感觉出来他的心情非常激动,但他掩抑着。
  他怜惜地望着我说:“你衣服都湿了,很冷吧。来,先烤烤火。”
  我确实是冷得很,有点忍不住地要哆嗦。我凑到小炉子前烤。
  他说:“这是水房,老师们烧开水的。我平时也在这里做饭。”
  我看着地上的土豆皮说:“您就吃这个饭呀。”
  他笑笑说:“今天下雨,没心情,就懒了,想烤几个土豆充饥算了。不过你来了,我可得好好做一下饭了。”
  我叹了口气:“您对自己总是这样。”
  他说:“先到我宿舍吧。一会儿咱们做饭。”   他的宿舍也兼办公室,简陋得让人心疼,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什么也没有,他的那些书都塞在床底下 。
  墙角让人很明显地看到一个老鼠洞,老鼠打洞抛出的新土在洞口堆成了一个小丘。
  他让我坐在床上,倒了杯热水给我,让我捧在手里,又找出一条干毛巾让我擦头发。
  “您好吗?”我说。
  “挺好的。我不是写信告诉你挺好吗,你,唉 ,这么远的路,还跑来。”
  我说:“我总得来看一眼,心里才踏实。”
  “下午你没有上课?”
  “没有。我中午吃了饭就出来了,这么远,我骑了三个小时,可是进河套里太不好走了,车子连推都推不动,后来扔在那个村里一个人家了。”
  “天都快黑了,”他心疼地说,“你看你弄得满身都是泥。”
  我在泥泞的路上滚了那么久,身上当然干净不了,泥泥水水的简直没法看了,我现在一定丑死了。
  他跑出去打来一盆热腾腾的水让我洗洗脸。
  我洗好了脸,觉得精神焕发了些,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散发的新鲜气息。
  他望着我说:“好了,我去做饭。你歇一歇吧。”
  我说:“我帮您去做饭。”
  他说:“不用,你很累了,歇歇。”
  我说:“我跟您去厨房,我不动手。”
  我累得很,但我还是没有坐在他的宿舍歇,而是跟他来到厨房看着他做饭,我愿意在他身边多呆一会儿。
  他给我做的热面条,说是可以驱驱寒气,他很担心我会感冒。
  做着饭,天已经黑了。等我们吃完了饭,外面已经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我的身上暖过来了,衣服也遢干了,精神好起来。
  接下来,我们俩心情都非常好,乡村的夜晚经常停电,今天又停电了。他拿出蜡烛点上,烛光摇曳里,隔着办公桌,我们对面坐着。我两肘趴在桌子上,跟他说着话,我们的话说得很平淡,我们都有意掩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但此情此景让我感觉到了那种叫做幸福的东西。
  我讲了他走后我的情况,也讲班里的情况,讲到班里的同学都很想念他,新来的数学老师比他的水平差得太远了。
  “身体好吗?”他问我。
  “好。”我说。
  烛光里,他望着我的脸,我也望着他。
  “别苦自己。”他说。
  “ 嗯。”
  “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写信就行,不用跑来,路太远。”
  “嗯。”
 
  可是蜡烛很快熄灭了,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没有蜡烛了,我们只得在黑暗里坐着。
  雨还在加大,屋顶的漏水滴地盆子里,在黑暗里当当地响,把四周寂静的氛围造得颇为恐怖。
  我害怕地说:“这房子,会不会塌呀?”
  他说:“不会。这点雨不算什么。”
  他又想了想,说:“要不咱们到隔壁教室去吧,反正也没法睡觉了。”
  我说:“好的。“   我们摸索着出门,屋外仍是沉沉的黑暗,只能看见物体黑黑的影子。他伸过手来,让我握住他的手臂,说:“慢慢的,跟我走。这里种着花呢,来,绕过来。”
  我小心地在他的引导下沿着窗根走,雨线唰唰地扫过来,扫在脸上,扫在脖颈里,浸凉浸凉,我打了个寒噤。
  我脚下还是被花根绊了一下,身子一跌,控制不住地滑出去,握着他手臂的手也松开了,我惊叫一声,跌倒在地。
  好在我及时用手撑了地,才没有摔得很重。他已极快地反应过来,俯下身来扶住了我,慌急着说:“花灵,你摔着了?”
  我说:“没事,没摔重。”
  他捧着我的两肩把我扶起来,说:“怪我,要是我抓着你的手,你就不会摔倒了。”
  但我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抓着我的手。
  我的两手已经沾满了泥水,我没法再抓着他的手臂走了,他这才只好来用手握着我的手臂来扶我走。
  刚挨了一跌,我的动作笨笨地恢复不了灵活,又怕再跌交怕得很,我想依着他的身体走,可他却有意把身体离开我的身子,不跟我挨上,只用手扶着我。我只好小心地注意着泥滑的地面,不让自己再摔倒。
  走到教室门口,我由于注意力全在地面上,不防门框就在眼前了,他好容易走到了终点似的拉着我往里一跳,我的头“咚”地一声很响地碰在了门框上,我“啊”地一声,眼冒金星,只觉得脑袋木木的,嗡嗡的,又很疼很疼!
  我咬着牙忍着疼痛。
  他好象吓坏了一样,两手捧着我的头,又是摸又是看(当然他什么也看不见),嘴里说着:“花灵,你碰着了,碰着了,疼吗?疼吗?没流血吧,没流血吧?”
  我再也忍不住,委屈地哭出了声。
  他在我碰着的头上摸了又摸,确认没有出血,才放了心。他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肩,说着:“没事,没事。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我把头伏在他的身上控制不住地只是哭,只是哭,我不是单单为了头上的疼痛在哭。
  我哭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已搂住了我,我的头依在他的怀里。他的一只手抱住了我的肩膀,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我的头抵在他的下颏上,我感觉到他的脸贴在了我的头发上。
  我停住了哭泣,我听到他的心脏在怦怦地跳。过了一会儿,我俩都意识到了他在抱着我,我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他也一动不动。
  我们就这样保持了好久。
  我们一声不吭,谁也不说话。因为我俩都知道,只要我们一说话,就没法再保持这样的状态了,只要一出声,我们就会滑向更深的动作,或者彼此分开。我们并不想滑向更深,可我也不愿他就此放开我,他心里也肯定不愿。我们在这样的状态里,多少有些“自欺欺人”地互相沉默着,可是这沉默真的是表示着很多很多的东西。
  很久以后我想,如果我这个夜里跟他更亲近一些,我会终生不悔……
  我们保持着这个静态动作,好长时间,我累了,也不敢动,我知道我一动我们就会分开了。可后来,我还是忍不住动了动,我的身子都僵了,肌肉不由得就抽动了一下。
  果然,我一动,他就从我的头发上抬起了脸,仓促地窘迫地松开了抱着我的手臂,只牵着我说:“坐,坐一会儿吧。”
  他牵领着我在拼在一起的课桌上坐下,他自己在离开我有两个人的空间坐下来。我俩一时无话。
  黑沉的夜包裹着我们,外面的雨已经小下来,周围的世界静得仿佛离我们十分遥远。
  我们还能说什么呢?刚刚的亲近只是千年一回的美丽。此时如果他坐过来,坐到我身边来,像刚才那样贴近我,我不会拒绝他,我什么也不会拒绝他。但我知道,他不会过来。 他终于说了话,他说:“有一道数学题,我说给你听,看你能不能解。”
  他终于在这寂静里找到了一条“出路”,他给我出起数学题来了。
  我们就象下盲棋那样,他说出题来,我再说出解法。
  就这样捱到了天亮。
 
  天朦朦亮时,雨停了。
  他象终于有了逃开的理由,说:“我去做早饭。”
  他做饭去了,我到他的宿舍替他整理房间,一夜漏雨,房间里已经不成样子了。
  吃过了早饭,时间还早,还没有一个学生到校。他要送我走,他想让我尽早赶回学校去。
  他先跟着我到我放车子的东村,敲开那家的门,取出我的车子,他扛起车子一直送我走出那段泥泞路,一夜的雨,路比昨天更不好走。他头上冒了汗,我要跟他抬着车子走,他不用。到了河堤上,可以骑车了,他放下车子,交给我,说:“行了,前面都是沙土路了,好走了。我就送到你这里吧。”
  天已大亮了,太阳露出了半个脸,一缕光线照在我的脸上,让我感到一种灿烂。我望着他,他却不敢看我的脸。(后来我在他的日记里看到他对这一天的记述:“我们站在大堤上,阳光射过来,她太美了,那张脸象天使,我不敢看她。”)
  临别,我忽地有了想让他吻一吻我的冲动。
  可我没法向他表示出来。我知道无论怎样他也不会吻我的。
  我很近地仰着脸望着他,默默把手伸给他,让他握了好一会儿。他的手温暧有力,我真不想把手拿开。
  但他放开了手,说:“走吧,骑上车走吧。”
  我几乎是小跑着推着车子走出了十几步,头也不回地骑上了车子。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望着我。
  前面该拐弯了,我回过头,他还在那里,我向他挥了挥手。
  这时我们已相距很远,彼此的脸已看得模糊。
  这时我还不知道,这竟是我看他的最后一眼。
 
 第十章   1.
  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他。
  因为他给我写信,对我讲不让我再来看他。他说出了一个我不能拒绝的理由:如果我总是来看他,别人会继续对我们之间的关系猜疑不休,那样对我和他都影响不好,那样他也许就真的再也调不回一中了。
  而且他也不让我过多地给他写信。频繁的通信,不只是要付出时间,而且会成为心理上的负担。“偶尔写一写,让我们知道彼此都很好,就行了。”   我依他的话,此后再也没有去看过他。也没有经常写信给他。只是“偶尔地”写一封信,让他知道我“很好。”
  很快,高二的上学期又结束了。寒假里,我很想去他家里看望他,可是我还没有去,他却先来了一封信,告诉我寒假里他要去他的老师沈加学那里,让我不要去他家里看他。
  我按照沈老师的地址给他写了一封信,但他没有回信。我等了好久,一直到开学也没有收到他的回信。
  后来我想到,也许他并没有去沈老师那里。他是为了怕我去他家里找他才写了那封信的。
  后来我总是后悔,我应该在寒假里去看一看他。在我总也等不到他的回信时,我就应该去他家里看一看,看看他是否真的去了沈老师那里。
  开学了,我带着惆怅的心情回到学校。   2.
  我只在春天里收到了他的一封信。信里照样是讲他很好,让我别挂念他。
  收到他的信,我的心里就平静了。不再多想,一心上课学习。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他没有那种“生死恋”般的思念,或许是因为我们之间从没有过什么亲密的表示吧,或许是因为我们之间真的是从未顾及过情感上的事吧,或许是我们自始至终都在小心翼翼地保持自己吧,或许是......
  总之是我觉得自己对他的情感近于“淡漠”,他不让我去看他,我就不去,他不让我多写信,我就不写,我为什么做不到不顾一切不顾他的嘱咐也要去看他呢?我心里明明知道虽然他一再说不让我去看他,但其实他心里是多么愿意我去看他呀。
  连我对他的牵挂也是那么“冷静”,远不如他对我的牵挂更深更重,他每次来信都会嘱咐我在生活上要注意营养注意休息要保重身体。而我却很少对他讲这样的话,是因为他的身体很棒我认为没有必要对他讲这些话吗?每次写信,我都是一种问候的心情,当他回信说他“很好”后,我就放下心来了。
  也许是学业几乎占据了我的全部生命,让我无暇顾及其它了吧?
  世上的所有后悔都是事后才有的。谁也不知道,在将来的日子里,我会为此而多么悔!   3.
  夏季到了。初夏的第一场连阴雨之后,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每个人都震惊了。
  这个夏季雨水来得特别早,刚进初夏便来了一场连续两天两夜的阴雨。这次阴雨覆盖了整个华北平原,那两天所有的电台里都在喜悦地报告这场缓解了华北平原长久干旱的雨情。
  消息是在雨过之后几天才传到学校的。而我,竟是整个一中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人。
  那天上午,我就意识到好象有什么事情不对头,我发觉好多人都在偷偷地注视我,我感觉那目光很异样,好象带着一种特殊的同情,而本班的同学好象还有一种沉重。我明显意识到,所有的人都在瞒着我一件事。
  起初,我没很在意,我以为是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又触动了大家的敏感神经了,但我认真检点自己又自认没什么异样。可是很快,我就张惶了,我想到了他,想到了他那间漏雨的宿舍。
  前几天那么大的透雨,我就为他担心。可是我不敢多想。前些天,他曾经来信说他准备在雨季到来之前搬出那间屋子,也不知他搬了没有。不会有事吧?
  下雨那天夜里,我忽然从睡梦中惊醒,想起了他,我想他的屋子还漏雨吗?他一定已经搬出去了吧?
  雨停了我曾想去看他的,可是正赶上月考。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全失了往日里的冷漠和泰然自若,脸上张惶而可怜,像一下子失去了骨气的人,我可怜巴巴地寻找着每个人的眼神,希望能从中得到一点确切的东西。可是每个人的眼睛都在躲避我。
 
  下午,消息已传遍了全校上下。我从每个人的脸色上猜出来了,可是我还没有办法证实,我已经不敢去证实它了。
  黄昏时,小卫老师把我带到操场上。小卫老师是去年师大毕业分到一中的,她最能理解我和他的事。
  晚自习已经开始,操场上空无一人,在死一般静的偌大操场上,我知道小卫老师要跟我讲什么。我双腿发软,再也走不动路,在操场跑道边沿上坐下来。  小卫老师说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你已经多半猜到了,没人肯跟你讲这个消息,因为没有人能受得了在你听到这个消息时与你面对。我也是。可我不愿你再受这样的折磨,你现在,太可怜了。
  “前几天的大雨,他的宿舍塌了。他被埋在了里面,等到人们发现,已经晚了。他永远离开了我们。”
  小卫老师决没有想到我会轻轻地问这一句:“谁?”
  小卫老师诧异地望着我:“你还没有想到吗?”
  我还是轻轻地问:“谁?”
  小卫老师只得正面回答我:“是陈超老师。”
  我的肩膀猛地抖动一下,低下头去了,我最害怕的消息证实了,当我轻轻地问出“谁”时,我的心里是多么地害怕着呀。泪水从我的眼里涌出来,但我没有哭出声。
  我的眼泪如泉般涌出来,但我嘴里却发不出声音,我瘦削的肩膀缩得更窄了,一抖一抖地动,而我的喉管里却好象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紧紧地堵住了似的,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小卫老师害怕了,她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着,俯下身看着我的脸,我的脸已经整个模糊在泪水里了,但我仍是没有声音。
  小卫老师拼命地叫着我:“花灵,你出声啊,花灵,你哭出声啊!”
  可是我哭不出声。
  很久,我才说出一句话来:“是你们冤枉了他。”
  我没有往下解释,我永远也不会再解释,我永远也不会对人们说出我们之间的事,也不会对谁澄清我俩之间根本没有存在过的“暧昧关系”。因为我害怕那样会把我和他的距离拉开。我从第一次见到他时起就跟他站得那么近,那是一种真正的信任和亲近。一种再也无法证明的亲近。
  小卫老师握住我的手,说:“花灵,别太悲痛了,你要保重好自己。”
  “他的房子一直在漏雨。”我说。
  “那是很旧的房子,墙壁的砖都糟了。”我说。
  “他写信给我讲,他要在雨季到来之前搬出去的。可他为什么没有搬?”我说。
  “今年雨来得这么早。”我说。
  “为什么来得这么早?”我说。
  “这不是真的吧?卫老师,这不是真的吧?我是在做梦吧?”我说。   “是真的。你要坚强些。”小卫老师说。   4.
  人们所预料的那一声悲恸的失声痛哭始终没有在我身上出现。我始终没有哭出声。
  那天在操场上,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止不住地流,直到满腔的泪水流尽了,我仍然没有哭出声。
  我哭不出声。
  此时此地,我向谁哭啊?没有人理解我。
  晚自习散了,我默默地回到宿舍,我的脸已被泪水浸泡得失形。干涸的泪迹把我的整个脸厚厚地覆盖起来。
  我没有洗脸也没有洗脚就上了床。我没有理睬任何人,别人也没有机会跟我开口讲什么。
  我不脱衣服,也不脱袜子,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蒙在里面。我感觉到大家都在默默地关注着我。
  我没有想到自己还能睡着,而且是入睡得那样快,我很快就进入到了睡眠状态。
  我梦见了他......
 
  画眉   元旦前一天晚上,班里举行联欢会。
  为了让晚会开得热闹欢快,女同学都化了妆。这天下午只有一节正课,另两节是自习,实际上便是放了假,大家利用这时间准备晚上的节目。
  女同学回到女生宿舍来化妆,各自都不知从哪里借来了化妆盒,大家嘻嘻哈哈用唇膏打着红嘴唇,又用唇膏代替胭脂来涂红脸蛋儿,有的同学则往脸上扑很厚的粉。
  描眼影和画眉是个难题,平时谁也没有化妆的经验,谁也描不好,描轻了没有效果,描重了则眼睛像熊猫眉毛像张飞。
  只好两个结伴互相画,我画你,你画我,这样容易掌握些。屋里的几个人都找了搭档,只剩我一个。我没有什么心思来化妆,便在一旁静静的看她们边闹边画。
  这时有几个男生来了,一个男生看明白屋里的形势就兴冲冲地向我走过来说:“花灵,你怎么不画?要不要我来帮你?”
  我赶忙说:“不不,我不画。”
  男生说:“快乐的日子,你放松些吧,你看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你也放松放松,快乐一点吧。”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有点感激他,但我还是说:“我不画,我不出节目,不用画。谢谢你,我没有不快乐。”
  男生只好作罢了。
  其实我就是想画也不会让他来帮忙的,他们都不知道“画眉”的含义。
  原本我也不知道,是去年元旦后我才知道的。
  去年元旦前一天,我们也是这样在宿舍里化妆。那时教我们数学的陈老师还没有调走,他来我们宿舍。同学们正托着化妆盒互相找伴儿来画眉,我们宿舍的人数是单数,因此必须有一个人落单。我先是托着化妆盒漫无目的地转着身子,大家都找好了搭档,我就把化妆盒塞在他的手里说:“帮帮我。”
  他就拿了画笔笨拙地也很紧张地来给我画眉,我仰起脸闭着眼,我能感觉出他只是两眼使劲盯着我的眉,不敢看我的脸。
  画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住了,犹豫着,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好像怕人在意似的左右看了看,慌张地把画笔塞在我手上,说:“不画了,让女同学给你画吧。”
  我不解地望着他。
  他不顾我眼神里的询问,你红着,急忙走开了。我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他好像忽然意识到这样为我画眉是一件很不妥的事,因此才逃一般地走掉了。
  他脸红什么?这事在好长日子里成了我心里的一个疑团。
  后来我才明白了。原来,在我国古代,关于“画眉”有一个典故。
  说是古时候有一个人非常爱他的妻子,每天早晨他都 帮妻子画眉描黛。后来这事竟传说成一个典故,于是“画眉”便被用来专指夫妻或是情人间的恩爱之状。
  怪不得他要脸红呢。
  画眉,原来是这样的意思呀。
  我最后看完了一遍《画眉》,重又装回了信封里,我掏出打火机,把它连信封一起点燃。
  我望着洁白的信封从一角开始烧起来,信封上的字迹“寄往天堂......”也在跳动的火焰里慢慢消失,化作一缕青烟袅袅而去。
  我望着那青烟旋转着向空中升去,最后弥散进无风晴朗的空间里。
  我轻轻叨念着:“寄往天堂,你能收到吗?现在,你还好吧?”
  瓦蓝的天空下,我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后记
  波音747客机航行在万米高空,脚下是茫无边际的湛蓝的海洋。
  我坐在飞机上,远渡重洋赴美留学。   几年来,我把自己变成了一架机器,一架啃书的机器。我没日没夜地扑在书本上,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哑人,跟任何人都没有话说。
  我回家,把我的天球仪带到了学校。此后的日子里,我常常独坐着,呆呆地转我的天球。
  整个宇宙的星座都在这上面,望着它,能让我们感觉到世界和地球的渺小。离我们最远的星系有150亿光年。光年,就是光在一年中所走过的距离,这是多么遥远的概念啊。哦,多么广大的宇宙啊。关于宇宙,关于光年,关于天体,关于星系,这曾经是我和他喜欢讨论的话题。  “我们个人的一些小小的忧欢荣辱,放到广大的宇宙之中,又渺小得算得了什么呢?”
  他曾经不止一次这样说过。
  由宇宙关照到人生,这曾经是他和我之间谈起的关于人生的最为深刻的话题。
  而今,他的灵魂,一定正在宇宙间飞翔吧?   又一个学年很快过去了。
  高考了。
  我心情激动充满自信地参加了高考。一个多月后,我接到了全国最高学府北京大学数学院的录取通知。
  两个星期后,我带着我的天球入学。成为北京大学里的一员。这是我的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入学后,我几乎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去图书馆,我拒绝了一切的娱乐和社交活动,也拒绝了所有的情感。我有了一个雅号:冰美人。   四年以后,我毕业了,并获得了赴美留学的机会。   此时,透过飞机的舷窗,我望着外面的空间。飞机飞得安然平稳。我让自己体会着身在空中飞行的感觉,我想象着自己是在空中以超过光速传播的速度在飞行。
  现代科技所赋予人的能力使这世界变得狭小,几小时前我还在北京机场,而此时我已置身于太平洋上空。
  我现在是在这世界的哪个坐标点呢?
  我怔怔地,忽地眼眶发沉,想起他来了。
  现在,他在哪里呢?他仍在宇宙里飞翔吗?
  五年了。在平时,做为时间概念,五年是一个很长的时间段。可有时,它只是人生一瞬。五年了,仿佛恍然而过。
  五年前,那个给了我那么巨大的帮助与爱护的人,那个决定了我一生命运的人,那个注定一生在我的心中占有重要位置的人,离我远行了。他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无法报答了。在这一生中,我再也无法报答他所给予我的一切。
  我所能做的,只有对他的想念和思念。
  五年里,我无数次在深深地想起他,每次都是那么清晰地想起他。
  自从他死后,我每次想起他,就在眼前形成他在空中飞翔的影像,那是他的灵魂在宇宙间飞翔。
  不知为什么,尽管我明明白白知道他已死去,可是我的意识里却又是那么坚定地认为他并没有消失,我总想他是化作了灵魂,飞翔在浩瀚无边的宇宙中了。
  我没有见过灵魂,他的灵魂在我的脑海时是一个幻化的暗色的灵动飞行的影像,他飞行得那么快,在宇宙间,他与光子同速。
  在我的脑海里,他所飞翔其间的宇宙是一个浩大无边的空间,背景是遥远的暗蓝色的无边广大的天幕,天幕上点缀着闪烁的珍宝般的繁星,他就在这美丽的背景下以光的速度飞行,宛若一颗迅疾前行的流星,那影像,在广大无边的背景下,那么孤独,也那么英勇。
  所以,他死后,我就以我的天球为伴,有多少次,我痴痴地转动着天球,沉默着,那是我在想他,望着天球上的星座在想他。
  我想他一定正在向某一个星系飞去,那是一个遥远的行星。他要以光的速度飞临一个又一个星系,当他活着时,他曾与我一起在地球上遥望它们。
  已经五年了,这五所里他飞了多远呢?飞过了多大的宇宙空间呢?他现在离我有多远呢?
  现在,他是在宇宙的哪一个坐标点呢?
  他还会常常回过头来望一望我吗?这个仍生活在地球上的我?就像我常常想起他那样?
  做为一个活着的人的目光是太有限了,我望不到他。我只有望着我的天球上的星座,想象着他飞行的轨迹。
  他的终点是哪里?我不知道。
  我想将来,当我也变成一个飞翔的灵魂时,要是在宇宙间遇到他,我们会讲好多话,他会讲给我他都到过哪些星系,会讲给我他在宇宙间所看到的各样奇奇怪怪的景像和事物,他会告诉我自从很多年前他与我分别孤身远行之后,这么多年间在他的身上发生的许许多多的故事,那肯定是一些出奇的极尽想象的故事。
  我也会告诉他,我会告诉他他走了之后,我是怎样地学习,怎样地考上了大学,怎样地出国留学,怎样地研究数学,我会告诉他我是怎样地走过了自己的一生,我还会告诉他我是怎样地想念他。
  我们会各自倾诉自从很多年前分别后的各自的经历。那肯定会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后了,那会是一个漫长的时间之路。
  那时我们都已是宇宙间的灵魂了,灵魂是不会死去的,因此我们便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在一起了,说我们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题。然后我们就永远也不再分开,永远在宇宙间相伴而行。
  我们共同携手飞临一个又一个星系,共同探索和体会宇宙的博大和幽深。我们相伴而行,有我相伴,他不再寂寞,我们可以进行任何遥远的行程。
  我又想,那时我们会是一种什么关系呢?灵魂是不能结婚的,因此我们做不成夫妻。
  灵魂也没有家庭和后代,因此我也做不成他的女儿。
  灵魂也不用上学,因此我们也不再是师生。
  哦,不想了,只要相伴而行,也不用在意什么名份。不管怎样,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行了。
  我想像着,在浩大无边的宇宙空间里,在美丽的暗蓝色的无边背景下,我与他相伴着,以光的速度飞行。
  “不管怎样,只要在一起,就行了。”
  我仿佛听见自己在疾行中,在寂静的宇宙空间里,这样对他说。
 
-----------------------------完------------------------------
 
@夏天_的尾巴_
 
一口气看完的。哭。。。。。。。。
 
哭得不成人样了

 
马克 明天语文课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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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0:26:03  更:2021-07-12 13: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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