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文学 -> 千面记 -> 正文阅读

[文学]千面记[第11页]

作者:一贝于海
首页 上一页[10] 本页[11] 下一页[12] 尾页[2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俞华与白承宪由大凌河北上后折西而行,直至凌源,他们登岸将一众村民送到了城中,即东归衡教总坛。原来这混沌山脉下周匝数百里的大小城池市镇,皆有衡教势力盘踞。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这些地方因处辽西之北,明帝国的主力戍军并未遣来此处,于是年深日久,此处的百姓倒反而先知有衡教,其次才知有帝王。
  那混沌山脉,由十七座连绵的主峰构成,主峰之下,屏障无数,雄踞于南北走向的松岭以北、大凌河的西岸,乃是松岭诸山中最高最险峻的一段。云雾缭绕间,奇峰倾侧,望之疑心天地横斜;重峦叠嶂处,嵯峨蔽日,攀之惟余兴叹难度。松根盘于绝壁之上,长瀑坠于激流之中,岩崖如被开天神斧劈削,陡峻之极,虎难踞,龙愁盘,凡夫俗子,于万仞之上往下看上一眼,就已手足酸软,心胆俱裂,只怕在茫茫雾海中踏空了一脚,立时就堕入万劫不复之境。所以居于总坛中的人,武学修为皆有一定境界,否则在这样的险地,是连山都上不来的。
  白承宪早已派遣手下飞报总坛,俞华等人骑行到山脚,就见到一名白袍青年领了一众人在入山之处等候。那白袍青年身形与俞华相若,腰间佩了一柄蒙古刀,深褐色微卷的头发齐肩披散开来,深棕色的肌肤,晶莹的双眸深邃冷漠,左耳还带着一枚金色的圆环。
  他见俞华等人来到,即上前躬身行礼:“白虎堂吉达,恭迎教主回返总坛!”
  俞华知道他乃是俞济棠四个弟子之一的白虎堂堂主,便点了点头。白承宪在衡教的地位比吉达要低得多,所以就走在白虎堂诸人之后。于是一干人等前引后拥,就将俞华迎上山去。
  这混沌山脉十七座主峰,起始处第一座即是造化峰。俞华等人在山间行了近一个时辰,脚下显出一条宽阔的砖道,紧接着入了山门,他们终于来到山腰的一处开阔地带,通向山中。只见绿树掩映之间,可见远处座座玲珑楼阁,红墙碧瓦,这便是衡教总坛最外围的几处建筑了。
  这造化峰的半山腰上,有一大片半月形的平坦山地,这衡教的总坛即设在居月弦中心的衍转神殿中,面南坐北,背倚的高山通向造化峰的顶巓。
  此时已是午后,俞华一路行去,只觉得离去此地数年,自己所熟悉的楼台景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一时回忆起旧日的种种,也想起自己当初灰心绝望,决意出走的情形,如果不是后来梅雪萍最后舍命相救,恐怕自己今日到不得此地,也不知尸骨弃于何处。念及世事造化无常,他不由得心情沉重起来。
 
  他们一路行到山地中心,只见三重高大的屋宇出现在眼前,这些屋宇皆是重檐歇山式的殿堂,因为依山而建,一重高过一重,每重殿堂之下,皆是百来阶依山堆砌的宽阔高台,鳞次栉比,气象森严。这便是衡教总坛所在之处衍转神殿了。
  吉达与俞华拾阶而上,白承宪等人只能在外候令。两个人到了最高一重殿堂后,跨进门去,只见阔大的内堂两侧立了四根两人合抱的顶梁红木柱,木雕嵌金的地平上设了一个紫檀浮雕的旭日山河万木百宝座,这就是衡教教主之位了。
  两侧柱前,各设了几把黄花梨的梳背玫瑰椅,而这些椅子的主人全站在两侧迎接俞华的到来,俞华认出他们乃是青龙堂主王瑞钧、玄武堂主甘兰和落日七组的执掌,因了席姝不到,朱雀堂主之位空置无人。教主座下立着一人,身着霜色亮银长袍,清瘦颀长。待他察觉俞华入堂,便转过身来。只见其人与俞华容貌颇有几分相似,白皙如玉,星目丹唇,五绺美髯垂拂于前,多一分嫌太稠,恐减了秀雅;少一分怨近疏,怕寡了威仪。谦谦风度不露欲壑难填、机关算尽,倜傥翩翩掩了不择手段、杀机万端,正是俞华之父,太白星主俞济棠。
 
  俞济棠见到俞华,立时春风满面,作礼相贺:“教主如今安然归来,实是衡教齐天之福!太白领全教上下,恭祝教主福寿绵长,愿教主统领我教,光耀世间,称雄武林!”一言既罢,其余人等也齐声致贺。
  俞华点了点头,便一径走到教主之位上落了座,一时侍者奉上茶来,俞华少不得与众人相谈了一阵。俞济棠虽为俞华之父,但在衡教中儿子与他依然是上下的关系,所以仍以俞华为尊。不过众人都清楚这都是场面上的功夫,俞济棠自立了儿子为教主,在教中一人坐大,而俞华向来不会忤逆他老子的意愿,再加上旧日其他护教星主都已为俞济棠所灭,所以衡教更是被太白星主操控手中,以至于俞华出走了多时,这俞济棠还能对衡教上下铁桶一般瞒了数年,直到逮了梅雪萍回了总坛,大家才渐渐知道了事情的一部分真相。
  俞济棠因打算和儿子独处一阵,没多久就以俞华远来劳乏为由,终止了他们的对话,于是众人就躬身作礼,相辞而去。
  俞济棠待他们走了个干净,便走到俞华身前道:“教主几年在外受苦,太白不能随行左右关照,在总坛日思夜念,忧虑焦心,悔之无及。没料到今日老天垂怜,能让教主逃脱大劫,功成回返,太白喜出望外。还望教主念在昔日情分上,原宥属下。”
  俞华见他说得恳切,不禁忆起父子间的一些往事,俞济棠对其他人再寡情薄意,但对于自己的养育之恩是真实的,想来自己出走在外,他除了应对衡教上下内外诸事,还要悬心自己的下落,虽然这种忧虑是带有目的的,但也不能说没有一点亲情的牵挂,于是俞华心中对他原有的怨恨之意,立时被消去了几分。但要把往事一笔勾销,俞华觉得自己还做不到,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爹,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不过孩儿有一事不明,请爹爹明示。”
  俞济棠一愣,虽然昔日俞华与自己独处时也曾以父子相称,但自从两人决裂以来,互不通问了数年,如今听到俞华呼自己为“爹爹”,他感到有些意外。随即他觉得俞华是打算和解了,心中便欢喜起来,温言道:“小华,你只管说来。”
  俞华道:“孩儿在松岭上,看到衡教弟子冒充赤箭门人,取人子女,盗人先人身体,不知为何,请爹爹明示。”
  俞济棠淡淡一笑,取了茶呷了一口,才开言道:“教主,你南行了几年,不太清楚这里的状况。五年前明金大凌河一战之后,关宁铁骑被后金摧毁,关外再无明军精锐,辽西已是岌岌可危。衡教因了局势动荡,要巩固扩充势力,招新不可小觑。而流民多奸狡之辈,心意不定,不预先使些手段,让他们一心归附,只怕往后还会多生变故。本座的手段出格了一点,但也是指一条明路让他们走啊。”
  俞华反问道:“明路?”
  俞济棠答道:“以前后金只因了民力物资经不得久耗,作战都以劫掠为主,到如今却是攻城夺地,蚕食关外。那后金之汗皇太极,在二月便已改国号为清,现在对辽西以致关内虎视眈眈。本教总坛要不是设在混沌山脉之中,只怕也会受到冲击。这些流民逃到山中散居开来,兵锋一到,只怕也难逃一死。如能收聚来为我所用,他们又能受衡教的庇护,这不是极好的一桩事么?”
  原来那日所谓“赤箭门”的一干贼人,确实是衡教中人所扮。那贼首被俞华压制、情急拼命时使出的却是斧法,已让俞华起疑;之后这些贼人受挫奔逃、遇到衡教围堵都没显出多少慌乱,更让俞华认定事情并不如表面看来一般简单。深夜之中,一众教众居然能赶到一个荒僻的山村接应教主,如果俞华能相信白承宪所言,岂不成了笑话吗?
  这俞济棠为了短时期内扩大势力,打算将附近各处流民半流民集结到松岭之北。有些不肯归附的,他便命人扮了红脸白脸一齐上,恩威并施,百般滋扰,迫得别人只得背井离乡,来到混沌山脉。因为流亡于此,这些人到了也只得受衡教摆布,那日如果俞华没有一路随同西山诸村的人到凌源,教白承宪下不得手,只怕这些人也在混沌山脉中充作了役力。
  明了了前情后果,俞华心道:“爹爹还是老样子,行事不择手段,口里却是说得冠冕堂皇。”于是不再和俞济棠纠结这些山民的问题,对俞济棠道:“爹爹,孩儿无能无德,这教主的大任弃了数年不顾,现在想来也再难以服众了。我这次来,打算辞去教主之位,求爹爹原谅孩儿不孝,成全了我的心意,放我和雪萍离去吧!”
  俞济棠听了他的话,心中不悦,开言道:“小华,自从你落生,尚在襁褓之中就已经历了无数风浪,当初没有为父护持,你如何能存活到今日,习得一身本领,还坐了教主的尊位?为父殚精竭虑,也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希望你能光大衡教,称雄于世。为父只认你一个儿子,费了多少精力和岁月在你身上,如今你就这么说走就走,将为父弃于不顾么?”
  俞华一时语塞,半晌才道:“爹爹,你多次教导过孩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孩儿做不到。我和你是两样的人,我做不成你希望的儿子,心也不在衡教了,这样的一个人,你硬扣在此地又有什么意思呢?”
  俞济棠冷笑一声道:“那梅姑娘和你也算是世仇了,你果然放心留她在你身边相伴么?”
 
  俞华心道:“我和雪萍的事,三言两语跟他说不清楚。就算说清楚了,也要提防他会不会生出些变故来,还是先堵了他的嘴,让他不要插手的好。”计议一定,便开口道:“雪萍对孩儿是真心相待,如果她有害我之心,今日我也回不到总坛上来。雪萍待我情意深重,我也已娶了她为妻,决意与她同生共死,请爹爹,还是全了孩儿的心意吧!”
  俞济棠沉默了一阵,冷然道:“好哇!好哇!好哇!”一句话连续重复了三次,俞华听在耳中只觉得心惊肉跳,不知道他接下来要打什么主意,要如何发落梅雪萍。但他非常清楚俞济棠的性子,你越想劝他别做什么,他就越会把事望绝里去做,所以他不敢出声,只看俞济棠还有什么后话。
  父子两僵持了一阵,俞济棠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小华,你如今也成了人了,为父不能再为你继续拿主意了。你不理会为父的养育之情也罢,不要这教主位子也罢,不告而娶这些我都不和你计较了,既然你执意要走,走前还是与为父办成了那件事,我就再也不阻挠你什么了。”
  俞华心道:“他终于说出来了。”于是开口道:“要我和你一起去试炼谷取《衡衍诀》,对么?”
 
  俞济棠点了点头,开言道:“小华,为父也清楚,为了这一本镇教神功,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你也吃足了苦头。但是要重振我教声威,寻回镇教神功,是第一要紧之事,身为衡教中人,责无旁贷!”
  “当年你娘有了身孕,我料想老教主虎毒不食子,他和你娘到底是父女至亲,你娘应该性命无忧,但我若留在衡教,肯定难免一死,我不愿你从小就没有父亲,只得出逃避祸。却没想到这么一走,却是生离死别。待我回来打探时,却听说你娘和老教主一齐失踪,直到今日也没有现身,想来应该都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俞华听他说到这一段往事,只觉得心情沉痛,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静静地立在一边听他往下讲:“老教主从你娘手中抢了你来,命随侍唐绍增抱走,然后继续一路追赶了去,后来不知所踪。说来这唐绍增也算是你的恩人,我一时不到,教中想杀死你的人也不在少数,都是他将你保了下来。只可惜他早死,不然镇中知岁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哪里跑得了那么远!”
  俞华听到他说到梅雪萍的双亲,不由得心内一震。原来当日欧世光出关,得知女儿携子出逃怒不可遏,带了随身近侍去追,在造化峰上拦截了欧雪君三人,抢去了年幼的俞华。欧雪君只得先顾少川这一头,掩护梅柳夫妇抱着少川逃入试炼谷,那欧世光就带了一众近侍追了进去。
  而唐绍增本来接受了欧世光的严令处死俞华,但他料想这孩子是欧世光的亲外孙,如果欧氏父女后来若能和好,而自己却杀了教主的孩子,不做足了冤大头?况且对一个婴儿施以毒手,这种事他也做不出来,于是便对欧世光的命令秘而不宣,这俞华到底是逃过一劫,活了下来。
  想不到的是这欧氏父女入了试炼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两代教主一齐失踪,镇中、知岁也去向不明,造化峰上的总坛简直乱得如同炸开了锅。因了当初跟着欧世光去追击的近侍只剩了一个唐绍增,所以只有他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他就被教中一干人等拉去反复审问。那唐绍增素来与梅柳夫妇交好,知道欧氏父女不出,若供出梅柳夫妇也入了试炼谷,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举教追杀,于是既不吐露欧世光要处死俞华的命令,也对梅柳夫妇的下落一概推说不知。没想到待俞济棠现身后,他把唐绍增救护儿子的恩德扔过一边不管不顾,却更凶残地逼问梅柳夫妇的去向,最后唐绍增受刑不过,只得趁俞不备,寻了自尽。
  这俞济棠虽不知梅柳夫妇曾出入过试炼谷,但是推想欧雪君必然交代了二人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着人遍寻天下,追查梅柳夫妇的下落;同时也力主让年幼的俞华做衡教的主人。那荧惑星主金载燚头一个不服,与俞济棠内讧,进而发展到与衡教决裂,金载燚便带了所部的教众破门而去。于是偌大一个衡教,结果四分五裂,造化峰的总坛上只剩了太白与辰纪两个护教星主。
  那辰纪星主叶兆铭却是无心世事纷争,醉心各类杂学,多年前救了一个女童回来,名叫周云蓉,收作了徒弟。他与俞华倒是意气相投,于是便把自己一些绝学教授给了俞华,其中就有令人百变难测的易容之术。那俞济棠见辰纪没什么野心与自己争雄,便一人坐大,立俞华做了教主。梅柳夫妇逃到江南,与他无争,他也就暂时罢手,一心在总坛经营,这造化峰上,自此总算是有了一段安定的日子。
  俞济棠曾从欧雪君口中得知了一些试炼谷的秘密,于是对秘道中的《衡衍诀》念念不忘。但是他也知道秘道之门设了机关,非得要修炼《衡衍诀》之人或五大星主一起发力才能打开。因了自己的私心,他一直没有把这秘密吐露出来,待到有一日他终于寻到了流传于西域的吸星大法,至此衡教其他星主就陆续沦入一场浩劫之中。
 
  这吸星大法,本源自北宋年间逍遥派的“北冥神功”,可夺人内力,在江湖上称雄一时。但一则功法太过霸道,心术不正的人习练之后,夺人毕生所修,甚至伤人性命,为武林不齿;二则所吸功力如果不能及时融合,对施展者也会反噬。所以这种危险的功法习练者日益减少,最后在中原武林绝迹,倒是在西域保存了下来。这俞济棠费尽心思,终于寻回了吸星大法的习练要诀,便与儿子一起修炼,到了大成之日,他便带领衡教教众,首先向金载燚发难,终于灭了荧惑一支的势力,教俞华收了金载燚的内功。
  这俞华自小在造化峰的无忧谷中长大,只是俞济棠操控的一个傀儡。世间的纷争,俞济棠给他挡了许多去,所以这两父子的个性大不相同。俞济棠冷酷自私,城府颇深,而俞华则心存良善,不好杀戮。施展吸星大法收了金载燚的功力后,荧惑星主功散人亡,这俞华没料到自己居然杀了人,一时只惊得失魂落魄,而俞济棠却不以为意。而后得了梅柳夫妇的下落,更是追至江南,最终夺了镇中星主的内力,而知岁则遁去无踪。
  辰纪见荧惑、镇中先后身死,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急,只得带了周云蓉不告而别。虽然辰纪星主叶兆铭擅长易容之术,与周云蓉改装后隐藏在民间,但那俞济棠心思细腻机敏,知道周云蓉自小有哮病,一直断不了龙胆泻肝丸和南蕃犀角粉两味药,要得到犀角,就只能到城中的几个大药铺里去买。俞济棠着人在药铺里明察暗访,果然找到了周云蓉的下落,就将她擒了,押到总坛上来。终于迫得辰纪现身,俞济棠与他大斗了一场,击败了辰纪。于是俞济棠便将周云蓉投入饿狼之中,强逼着俞华也收了辰纪的功力。至此衡教五大星主,世间只剩了两个。
 
  可没料到的是,这荧惑、辰纪两大星主的内力性质相克,水火不容,俞华吸收后没法子融合,结果遭受反噬之苦,生不如死。俞济棠虽寻了奇药来克制,但是只能延长俞华十年的寿命。俞华本来被逼着杀死了辰纪就心里淤堵万分,这么一来更是冷了心。他在这一连串的争斗中也看透了自己的父亲,于是就悄然下了造化峰,远远遁去。
  俞济棠见儿子不言语,方又续道:“唐绍增曾说过,老教主和你娘都进了试炼谷,我看他们父女俩十有八九还是陷落在里面了。就算不是为了《衡衍诀》,我们也要为了他们进去看看究竟。收了其余四大星主的内力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现在我们也都办成了;小华,特别是我一度以为知岁可能寻不到了,没想到你最后也得了她的内力,化险为夷。这么难的一道道关卡我们都能闯过来,现在一切都放在眼前了,你为教中人,为人子,难道就要在这个关头上不顾而去么?”
  俞华的一双琥珀如笼罩了一团迷雾,半晌才道:“为什么你不联合其他四个人与你一起去试炼谷,偏要把他们一个个杀死呢?”
  俞济棠道:“试炼谷是个险地,这些人各怀鬼胎,与我一起入关不可能一条心去查探,搞不好还没有回到总坛来,我就给他们联合起来害死了。非常之事,能者主之,要想办成这事,只能在他们联合之前逐一击破,不然不要说我,就连你也难逃一死!”
  俞华心中一凛,半晌方道:“爹爹,我答允你就是。不过事成之后,请爹爹言而有信,放我和雪萍两人离开此地!”
  俞济棠道:“好吧,我答允你。不过,你再也不回来见我了么?”
  俞华被他这么一问,觉得心中抽痛起来,看那俞济棠虽然风华依旧,但鬓边已开始飞霜,想来其人虽然成了一方枭雄,但所经历的皆是枕刀舐血的生活,内心也难得宁定过,如今连唯一信赖的儿子也要弃他而去,这俞济棠就算做到了独霸天下的地步,也实际上是个可怜人。一念及此,他缓了语气道:“不会的,孩儿心中依然感念爹爹的养育之恩,我会回来见你的。”
  俞济棠才点了点头。俞华见他宽心,便问及梅雪萍:“爹爹,现在雪萍身在何处?孩儿想入关之前与她见上一面。”
  俞济棠道:“我让她住在清心阁中。你要见她就去吧,不过晚间就回到这里来,让为父给你接风洗尘。我们明日就入关。”
  俞华一愣:“这么快?”
  俞济棠道:“这几日一直阴雨不断,这一两日好容易停了雨,只怕错过时间,我们入关又得要等。”
  俞华知道通往试炼谷的山路遇雨湿滑,不宜行走,听了俞济棠的解释就不再多言,只又问道:“雪萍现在身子怎样?已经痊可了吗?”
  俞济棠道:“那日我在海宁寻了她来,她失血太重,我也是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救过来。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这女子我听说轻功高超,所以就给她吃了些药散。”
  看到俞华面露不满之色,俞济棠冷笑道:“如果我不这么做,她要是半路跑掉了,你还会待在此地么?不过你放心,她现在只是不能自由行动,等我们功成回返,她吃了解药自然没有大碍。”
  于是俞华便拜过俞济棠,匆匆离开衍转神殿,往忘忧谷而去。
 




 
@chuyi_ann
 
  俞华出了衍转神殿,往半月的另一端下走去,他走进一片草木茂密的山地,恍如在一片浓绿的厚毯中前行,走了近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山谷,傍晚的光从密林的空隙间投射下来,把山间清冽的河水打上明暗不一的色彩,有几处低矮的瀑布如少女白色的素练挂了下来,发出哗哗的水声,俞华见所见闻所闻,嗅到山间草木的芬芳,想到要见到梅雪萍了,心中振奋万分,于是加快了步子,不一会就到了一片开阔的谷底。但见:群山翠黛,环抱四周,碧空浮云,如堆絮,如雪山,谷中绿草如茵,万木葱茏。忘忧谷,果然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
  俞华赶到自己旧时所居之处:因了山间湿气较重,所以他所住的屋子底层是架空的,上有三层之高,名为“清心阁”。俞华只见那绿树之间,透出黄绿相间的琉璃屋瓦,玲珑的翘角飞檐,朱红柱子,顿时激动起来,奔了过去。
背景乐——梅雪萍的笛声:http://music.163.com/#/song?id=25918295
  俞济棠早就关照忘忧谷中的随侍之人尽皆回避,所以他一路行来,都不见什么人。待到他奔到清心阁外,高阁之上传来一阵呜咽婉转的笛声,松涛至,檐铃动,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俞华知道是梅雪萍在吹笛,心中一痛,蓦地生出多少“近情情怯”的感受来,在门外默然立了一阵,迟迟没有入内。
  自从沧浪岛上他与席姝对话被梅雪萍撞破,俞华就一直无法面对这个曾被自己设局蒙在鼓里的女子。现在到底是要和梅雪萍照面了,他心里曾把这个时刻假想了无数遍,但真的临到了眼前,他却希望它能推得后一点,再后一点。
  笛声终于止了,他犹疑良久,终于定了心思,轻轻推开户门,跨入屋内,移步而上。他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是那么重,那么急,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呼吸艰难。终于到了第三层上,门的那一边必然就是梅雪萍了,可他现在却怎么也过不去。
  也不知道捱了多久,他听到里面的人问话了:“你们要来做什么?”原来房内的梅雪萍早已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但是外面的人上来了却迟迟没有进来,她不禁心下生疑,于是干脆开口问了出来。
  俞华深吸一口气,将房门打开,只见那梅雪萍,终于挣脱了死神,精神渐复,拥了一袭薄薄的兔裘,坐在窗下。本来现在已是暮春时节,但是连日阴雨,再加上她身体依然有些虚弱,所以才比寻常人穿的更暖一些。她白皙的面容上没有多少血色,看上去好像一面半透明的青玉。
 
  待得她转过脸来看清来者,不禁呆了。这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就这么愣愣地对峙了一阵。梅雪萍渐渐别过脸去,颤抖抖地要立起来。俞华见她这般艰难,不禁心中酸痛,赶上前去搀住了她,却听她一下子哭了出来,心下更是怜惜,将她调转过来,拥在怀里。
  梅雪萍哽咽了半日,才语不成调地哭道:“我为什么还没有死?”俞华一惊,道:“别胡说了!你要死了,我可怎么办?”
  那梅雪萍知道是俞华本尊来到,但她习惯了他扮作高亚权的样子,所以最初有些适应无能。熟悉的人,却生着陌生的面孔,令她感到有些隔膜,而这隔膜,更让她意识到俞华的身份。虽然自鬼门关魂游归来,时时思念着这人,但她目下对他的心绪,是复杂的。他并不是毫无干系的高亚权,而是自己仇敌的儿子,父母兄长的接连惨死,自己接下来承受的苦难,都是拜他父子所赐。所以第一眼见了俞华,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一种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爱恨交织的火焰灼得她身心都是痛,她只想逃开了去不见他。但是被他搀起来抱在怀中后,她觉得自己又是那么需要他,怎么也离不开他了。苦痛无奈之中,只恨自己怎么也死不成,徒然淹留在这污浊的人世上含羞蒙耻,百般为难。情之所由,禁不住怨念起来。
  梅雪萍不答俞华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哭泣。她自沧浪岛上与俞华分离之后,也憋闷得够久了。况且目下她除了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面对他。这么一来,那泪水益发地汹涌,直把俞华肩上胸前的衣服尽数濡得湿透。那俞华一开始慌了手脚,但后来也渐渐明白她需要发泄,所以就索性由着她了,只将她拥在怀中,不时在她的腰背上轻轻地拍抚,如同哄弄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
  梅雪萍不知哭了多久,最后只觉得气短声促,头晕眼花,所幸她还倚着俞华,因而不需要多少力气撑住自己的身体,不然早就不支倒下去了。男人为什么这么可爱,就是因为女人可以对他撒撒娇,示示弱,哭哭鼻子。心爱的女人如是这般,往往会激发他们的保护欲,唯恐自己对她宠得不够、爱得不够。这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受,所以多少女子宁愿自讨一些苦来吃,同时也要让她的那个他心痛一回,折腾得两个人沸反盈天,精疲力竭,要的不就是这样一种苦乐相伴又甘之如饴的体验么?
  俞华察觉到梅雪萍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就将她横抱了起来,放到床上。她不愿躺下,俞华就取了枕头垫在她的腰下让她半坐半卧。也顾不得自己衣衫湿透,给那梅雪萍拭去了眼泪,就忙不迭地给她取了茶水,喂她喝下。待到她情绪平复下来一点,他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雪萍,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原谅我,好吗?”
  梅雪萍本来面上无多少血色,但是这么一通猛哭下来,眉眼颊上添了许多桃花,更是显得楚楚可怜。她听俞华求情讨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应他。原谅?这个词俞华说出口有多么轻易,可梅雪萍要做到又有多么艰难?他怎么可以这样自私自大,以为自己可令梅雪萍轻轻揭过所有的一切?可又能要他怎么说呢?梅雪萍头又痛了起来,身子不由一歪。俞华赶紧托住了她,换了个朝向坐在她的身后,让她倚着自己。梅雪萍默了一阵,方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心里乱得很。”
  俞华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情,不由轻叹了一口气。若以前他并没有高亚权这个假身份,可能两个人也走不到一起去,如果那样,现在看来会不会对俞梅二人而言更好一些?当初他对真正的高亚权百般逼迫,作出这么个局来,恐怕一百个人里有一百二十个都觉得无法认同。他对梅雪萍,心里是又愧又爱的。换了是另一个人,也许会压抑住心中的爱意,让那女子离自己越远越好。可他俞华则偏偏不是那样:既然生命要走到终点,怎样也要把那梅雪萍娶到手中,才不枉自己在轮回六道之中修得人身,活了一世;只要有朝一日他俞华这祸端从世界上消失,梅雪萍自然安然无虞。多少时日,他自以为得计,自以为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当,现在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愚蠢自大。目下两个人虽然都闯过了生死之关,但是面对起现实来却又是如此的不堪与无奈。梅雪萍不知道她该怎么做,他俞华又何尝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一字不提自己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艰辛,一字不提自己数月以来、数次险阻的危急,也一字不提自己无时不刻、对她相思担忧的煎熬。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不仅欠了她全家,还骗了她,负了她,差点害死了她。本来劫后重逢是多么可喜可幸的事,但现在看来,却殊无欢乐之意。这两人,愁闷相对,一时气氛又冷沉了下来。
 
  俞华见梅雪萍不再言语,就扶她卧倒,对她缓缓道:“雪萍,我知道你心里为难,我也不想逼你。你现在还是先调养好身体为重,我……就不扰你了。”
背景乐:http://music.163.com/#/song?id=25918279
  梅雪萍心内一震:“你要去哪里?”
  俞华琥珀色的眸子深了深:“雪萍,我近日有些事情要去办,可能没法过来瞧你。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事情一完,就接你走!”
  梅雪萍盯着俞华瞧了半日,方开口道:“你有些事情要办,是什么事?”
  俞华料不到她要这般刨根问底,默了默方道:“你不用问了,总之,别胡思乱想。我定会回来接你离开这里。”
  梅雪萍冷然道:“你还当我是傻子么?你是要和你爹一起进秘道去,是不是?”
  俞华心内一震,随即双眼不由微眯起来,他盯着梅雪萍反复审视,眼内精光隐现:“你怎么知道的?”
  梅雪萍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道:“如果你要去,我要和你一起去!”
  俞华面色肃然,断然道:“不行!那个地方你怎么能去?”
  梅雪萍恨声道:“我为什么不能去?你想就这么撇下我么?”
  俞华听了这话,觉得梅雪萍很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心中也忖道:“试炼谷中有镇教神功其实也并不是秘密,雪萍的双亲都曾是护教星主,她知道这事也不奇怪。”想到这里,声气便柔软了下来:“雪萍,你的身体还没有复元,别逞强了!你要相信我,别为我担心。”顿了顿又道:“你哭了这么久,还是先睡会儿。不耽误你休息了,我先走了!”
  
  梅雪萍见他要走,禁不住要坐起来扯住他的手臂。俞华见她不舍,忍不住俯下身来拥住了她,将她按倒在床上,强行吻住了她娇艳的双唇。梅雪萍想推开他,却被那人死死地箍住了双手,挣扎了一阵子也只得罢了,由着他在自己的唇中攻城夺地,进而推波助澜。俞华与她缠绵了许久才停歇了下来,他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立起来如风一般地离去了。
  梅雪萍想追出门去,但是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却已再也无力站起身子。她心里仿佛有一只受惊的鸟在拼命地扑扇着翅膀,再也无法平复自己起伏的心情:当初席姝将森枝的功力贯给了她,就绝了她自修神功的念想。但如今她将功力输送给了俞华,又死中求活,目下秘道中的秘笈又算近在眼前了,这一切似乎是冥冥中注定的安排,所以她心中也燃起了争夺之意。她知道俞华父子就算入了秘道,也是怎么都无法找到秘笈的,而且森枝夫人曾言明,没有秘道全图入了试炼谷,也是九死一生。那里面的险境,令她非常担心俞华的安危。可是这一切,她又如何去对俞华诉说呢?她急得心如火焚,哪里又能安睡得下?
  俞华则不知梅雪萍内心涌动的风云,怏怏地离了忘忧谷,直往造化峰的顶巓返去。待他到了衍转神殿,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俞济棠见他归来,即设宴把酒,给他接风洗尘。俞华只是淡淡相对,与父亲没有多少言语。俞济棠见他对自己依然是满腹的怨恚,只作不知。两父子草草吃了一餐,各自散去,只待第二日开关破锁之时的到来。
 
  待得第二日旭日东升,俞济棠即召来俞华,他挑了八名教中弟子,一行十人,望混沌山脉深处而去。这造化峰,乃是混沌山脉十七座主峰中的第一座,与其余诸峰相连。那俞济棠父子要去的秘道,相当于后面几座连续主峰的一条通山隧道,被人工凿通,成了衡教的秘地。
  他们在盘桓迂回的山道上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隧道的入口。俞华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个巨大的山洞,上刻“绝地”二字,洞边一碑,上面也刻了两行字:“潜龙横贯千仞峰,飞猿难度愁云谷。”那俞济棠早已踌躇满志,迫不及待,第一个迈步入内,于是俞华等也跟随在后,鱼贯而入。
  他们燃起火把,在洞中行了一盏茶功夫,就被一扇厚重巨大的石门挡住了去路。俞济棠见了那石门,心中顿时生出多少感慨来。俞华见他那激动不能自抑的样子,心内也是好一阵翻腾:为了打开这道关卡,多少人被害了性命,他不禁也想到梅雪萍和自己昨日那场并不愉快的会面,顿时觉得黯然伤怀起来。
  那俞济棠见他一脸的惨然,微微一笑,道:“教主,多少年来,两位欧教主失踪在外,无处可觅。也许时至今日,我们才会知道他们父女的下落,请教主不要再迟延,与在下一起通力开关,入内探查罢!”
  俞华也不再多言语,他在俞济棠的指引下,看到石门上设了数个推手。原来这石门设计得非常奇妙,不仅厚重,而且有感应机栝。《衡衍诀》神功及诸支流的功力,施展出来各有不同的振幅,如果感应到的振幅不对,这石门也是无法开启。此外隧道中也有火山,倘若硬要用炸药破门,就会引动隧道之内的机关,导致内藏的炸药也爆炸起来,使内部的火山变得更不稳定。是以俞济棠忍耐了这么多年,都不敢轻举妄动,强破而入。
  当下他们父子也不再拖延,各选了一个推手握在手中,俞华按父亲的指引,两人按照土、金、水、木、火的顺序,施力数次,那推手在他们的几番努力之下,终于震颤起来,俞华只觉得好像推动了一个巨大的转轮,渐渐地那石门运转起来,他和俞济棠停下手来,未几,那石门终于颤巍巍地向一边移开,他们面前终于现出了秘道入口的样子。
  这石门开后,立时一阵强劲的山风贯穿入内,扫了多少隧道中的积闷之气出来。秘道入口的两侧墙壁上显出两只如鹰头般的石雕,因无法与外界沟通,内中深邃幽暗,俞华心道:“这么黑暗的所在,往里面走不知要多久的时间,不知道火把够不够用。”那俞济棠好像很明了他内心的想法,在洞门口待了一阵,就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一只鹰头内的燃物,顿时仿佛有一道火龙从鹰头中“豁”的一声跳出,从那侧的墙上一路飞窜入内,一条长长的甬道清晰地显现了出来,俞华诸人见状大吃一惊,俞济棠见状微微一笑,如法炮制,又将另一只鹰头点燃,于是甬道另一面也如是亮了起来,照的整个秘道亮堂堂的如金色的地宫一般。俞华和那八名教众都不由深深为这气势所摄,同时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俞济棠。俞济棠知其心意,淡淡说道:“以前欧教主曾带我来此,所以这个机关我是知道的。不过里面走不了太远我就不知道路况了,我们须得小心行事为是。”
  俞华立时就明白了,他才知道原来此地也曾是自己父母私会之处,他不再深想下去,只在心中暗暗祝祷:若娘亲真的逝在此地,怎样也要护佑我找到你,怎样也要助我平安出去见到雪萍!如是反复暗念了多遍。
  原来这秘道的照明机关,就是列于两侧墙壁上的的轨道,内中注入大量鲸油及各类混合燃物,年深日久虽已固化,但受热之后立时引燃,而且非常耐烧。入关处的大门一开,空气涌入,即可引燃。而大门一两个时辰封闭之后,秘道中的空气只可支撑着再燃上三四个时辰,随后这秘道的火焰就熄灭了。那俞济棠自然也是知道的,于是就知会俞华诸人:“教主,这石门开启后一两个时辰会自动闭合,我们在这秘道里只能呆上三个时辰即返程,不然可能会被闷死在里面!”
  言罢他满面红光,双目灿然。他见俞华迟迟不动,便催道:“教主,现在我们必须得抓紧时间。我们还是赶紧进去查探两位欧教主的下落吧!”
  俞华听罢,也没应他,自行先入了秘道,那俞济棠紧随在后,于是这十人终于入了关。
 
  梅雪萍自俞华去后一直不能安眠,纠结到半夜里才意识朦胧起来,到了清晨她从睡梦中惊醒,想到俞华父子就要入关,心中甚为俞华担忧,只恨自己周身无力,无法赶去伴他左右。恹恹地梳洗过后,倚在窗下发怔。
  突然听到有人上楼,梅雪萍只道是侍者送来早饭,也不想去搭理。没料到房间的门被推开后,走了两个人进来,其中一人叫道:“雪萍,快跟我们离了这里吧!”
  梅雪萍认得是欧少川的声音,不由心中一惊,抬头看时,见到另一人乃是席姝,顿时怒火中烧:“你来做什么?还嫌我死得不够么?”
  席姝早就料到那梅雪萍对她不会有什么好声气,面无表情道:“雪萍,这次我不是来害你。以前的事,再对你抱歉也是无用。我们这次来,真心想带你出去。俞星主不在教中,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果你再不走,他回来了还要害你!”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我不走!”
  欧少川急了起来:“雪萍,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我们是真心想来救你,才千里迢迢从海宁赶了过来。你如果不信她,总不会认为我也存心害你吧?”
  梅雪萍思忖了一下,道:“现在俞华也差不多跟那个老贼一起要开关入秘道了,我担心他会有危险,你们可带我去找他么?”
  欧席二人听了皆是一愣,席姝面色凝重,不发一言。欧少川道:“雪萍,秘道的情况,我并不清楚,如果连俞华都会有危险,你进去岂不是送死?你且先与我们离了这里,俞华出关之后,自会来寻我们,你还是快些做好打算,千万不要自误。”
  梅雪萍摇头道:“他不肯带我进去,但是我是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的!”
  席姝冷冷一笑:“你现在这个样子,连路都走不了,进去了也只能拖累他,倒真是打算和他死在一起呢!”
 
  原来席姝自那日被俞华所弃,在落英馆外大哭了一场,哭得晕厥过去,随后就发了一阵高烧。欧少川甚是担忧她,便与温嘉树作别,留在松风谷照顾她。
  那席姝闷闷地在床上卧了几日,性情大变,一反平日里的精干智慧,变得凡事怠惰,甚至半日都不说一句话。却独独见了欧少川就辞色甚厉,手边一应物事皆在他面前又摔又打,对他更是百般作弄刁难。欧少川渐渐悟出她是颇厌恶自己这张与俞华酷肖的脸,所以就把自己当成了俞华的替代品,发泄心中的怨恨。他一开始多少觉得这女子不可理喻,但是后来想到她的遭遇,心里暗暗道:“席姑娘其实也是很可怜的,大哥这般待她,她怎能不伤心呢?如果出出气能让她好受点,就由着她罢!”于是连续了七八日下来,那席姝只把个手上的物事摔到无可再摔,对那欧少川骂到无话可骂,作弄得没有别的花样了,才愤愤地歇了下来。可接下来又对那欧少川不发一言,冷面相待,倒让那欧少川觉得比被她咒骂那会儿更让自己手足无措。对着一个根本就不搭理你的人,你能有什么法子一直耗在她跟前呢?就在欧少川败下阵来,闷闷地打算要离去时,那衡教的弟子便将梅雪萍被带往总坛、俞华北上的消息报了过来。
  欧席二人听了皆是一震,那席姝反复思虑了一阵,终于对欧少川破天荒般开了“金口”:“欧公子,若雪萍这次活得过来,你想不想救她回来?”
  欧少川听了震惊万分,他没料到席姝居然有出手救梅雪萍的意思,一时不清楚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那席姝看出了他心中的疑虑,便辩白道:“我与雪萍到底是做了几年的姐妹,说一点感情没有也是不可能的,既然俞华的事已了了,我在这世间就只欠先师和雪萍两个人了。星主不见得能容雪萍,留她只是为了逼迫俞华跟他去试炼谷罢了,我们可以趁着他们不在的时候去把雪萍救出来,不然后果难料。不过这丫头见了我是不会听劝的,我看还是你跟我一起去比较好。”
  欧少川知那席姝是俞济棠的首徒,投靠追随森枝母女也是受俞济棠所遣,所以对她的言语依然是半信半疑,不敢贸然答应。那席姝便道:“我以前所行所为,只是为了俞华,和星主无关。救雪萍一来是还债,二来让那俞华出来见不着她急一急也好。他得了好处,还想轻飘飘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说到最后,简直是咬牙切齿了。
  欧少川哭笑不得,终于信了她,想到自此他要和席姝相伴一段时间,又能救回雪萍,顿时心里振奋起来,于是满口答应。两个人就不再耽搁,立即打点行装,也往辽西而来。
  欧席二人晓行夜宿,虽在陆路上没有俞华行得快,但因了俞华在海上被颜世杰所阻,所以倒反而比俞华更早到达混沌山脉。那席姝一路上虽对欧少川依旧冷冷相待,但也比在松风谷时和气多了,欧少川则是心满意足,觉得有席姝在侧,目下乃是他一生中最快意的一次远行。
  欧席二人没有立即上造化峰去,只隐伏在附近的一处酒楼中打探消息,得知梅雪萍住在忘忧谷中。待席姝从一个熟识弟子那里了解到俞华已返总坛,第二日就要入关后,这一日和欧少川天不亮就动身,攀上造化峰,一径儿寻到梅雪萍这里来。
 
欧少川与席姝在北上辽西的路上

 
  梅雪萍不去理会席姝的揶揄,对她伸出一只手,只道:“拿来!”
  席姝不解其意,问道:“你要什么?”
  梅雪萍冷冷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么?我的身子早就复元了,可那老贼不知道给我吃了什么,让我一直这么歪歪倒倒卧在此地,别人不清楚,你席姝肯定清楚解药在哪里!”
  席姝恍然,从自己的背囊中取出一个锦袋来,掏出一小包药散,道:“解药就在这里,你要就拿去罢!”
  梅雪萍见她神情自若,不由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席姝美目一翻,斜了梅雪萍一眼,方开口道:“我和你本来就没什么冤仇,以前对你那样,不过是因为那个没良心的东西!现在该解决的都解决了,我也被他废了一身的功夫,差点没被他宰了,早就恩断义绝。如今我干嘛还要与你为难?”
  梅雪萍听罢嗤笑了一声:“活该!”
  欧少川看她俩气场又开始不对劲起来,赶紧插话转移她们的注意力:“好了,那么接下来你真要去找俞华么?这样毕竟太危险了,我劝你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
  梅雪萍皱眉道:“我心意已定,不会改变的。就算你们不带我去,我自己怎样也要一路寻了去!”
  席姝冷笑道:“那秘道的门就算打开了,过上一两个时辰也会自动封闭。你自己寻了去,可能到得门前,也给封在外面,无计可施了。你心意再定又有什么用呢?”
  梅雪萍听罢对席姝怒目而视:“还不快滚!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席姝冷哼一声,背转过身子就要出门,被少川一把拉了回来。欧少川道:“既然如此,席姑娘你就带我和雪萍一起去秘道吧。我也有些担心大哥的安危,此外……”他顿了顿才开言道:“我想见见我娘是不是真的在里面。”
  梅席二女听了欧少川的言语,不禁心中都有些讶然,随即也生出隐恻之心来。席姝略一思忖,断然道:“好吧,我带你们去!”她想到梅雪萍还没有吃早饭,就从包袱里掏出几个点心来,递到少川的手上,向梅雪萍那儿瞧了一瞧。少川会意,就拿给了梅雪萍,道:“雪萍,一会果真进了去,没气力是不行的,你怎么着也要吃点儿。”梅雪萍心内明白,也就不再与他们纠结,当下赶紧吃完,服下解药,立时觉得周身通泰,活跃焕发了起来。她匆匆入房换了身轻便衣服,又择了几件,最后取了一个牛皮袋子,连着自己的竹笛一齐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席姝对清心阁甚是熟悉,便寻了几条结实的长绳分发给了欧梅二人,欧少川就将自己的一把短剑给了雪萍作防身之用,三个人收拾停当,就急急奔下楼去。梅雪萍出了清心阁,才知道席姝早以朱雀堂主的身份,命忘忧谷中的教众尽皆散去,所以三人一路望造化峰顶巓而去,路上几乎没有人阻挡。
 
  三人赶到衍转神殿,欧少川行在正中,席梅二女左右相随。席姝道:“这里是衡教重地,也是俞星主所居之处,现在他多半也和俞华一起往秘道过去了,我们现在也要快点儿,否则被封在外面,就怎么也进不去了!”
  说话间,突然殿内涌出一群人来,三人定睛一看,为首的一人身着银灰色的大襟长袍,身材高大挺秀,面目棱角分明,剑眉秀眼,英气勃勃。梅雪萍大吃一惊,正是从前在海宁原家庄外,从白檐高手中救下自己的人。
  席姝见到来者,心内一惊,随即冷冷道:“王堂主,你带着一群人拦我去路,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展颜一笑,道:“席大姐,今日你终于回归总坛,可喜可贺!听星主说大姐此番立了大功,我们其余三个弟妹,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姐远途跋涉归来,理应给你洗尘接风才是,不然我们一起去偏殿坐坐,大家一起叙叙旧,喝喝茶,然后给你摆个宴席庆祝可好?”
  席姝笑道:“不敢当!不过阿姝有要事在身,王堂主还是先放我们一行去混沌山脉,我们完事后再一起叙旧也不迟。”
  那人依旧春风满面:“哦?不知大姐有什么事这么要紧,一定要去本教重地?”
  席姝道:“王瑞钧,你是决意挡我去路了是不是?!”
  王瑞钧脸色一变,冷冷应道:“席大姐,星主有令,在他与教主入关期间,混沌山脉不许他人擅入!大姐知道教规严苛,可别让小弟为难!”
  席姝道:“我等此番前来,是事出有因。衡教传教百多年以来,教主皆是由上一任教主指派,至于星主所立的俞教主,手中并无信物,名不正言不顺,导致我教中杀戮不断,元气大伤。这位欧公子,也是前教主所生之子,与俞教为同胞兄弟,教主信物已传到他的手中,所以该入衡教重地的人应该是他!你们还不给我们让路么?!”
  王瑞钧心内一惊,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他略一思忖,对身边一个教众道:“你快去叫老余过来!”随即对席姝又笑道:“兹事体大,我王瑞钧不敢擅作主张。不然席姑娘待星主与俞教归来,再作道理,席姑娘意下如何?”
  “休想!王瑞钧,你果真要误我衡教大事么?”
  “那好,席姑娘可否请欧……公子把教主信物拿给我们开开眼?”
  席姝也不多言语,对欧少川丢了个眼色,欧少川会意,就将信物掏出,王瑞钧仔细一瞧,却是一个黑沉沉的令牌,非金非玉,雕刻极尽工巧。这时他叫去寻的余副使也赶到了,他定睛一看,对王瑞钧点头低声道:“的确是教主信物。”
  欧少川手执信物,神色肃然,朗声道:“见执令牌者如见教主,你们该怎么做难道还要我教么?”
  这些人皆是心中一凛,不约而同看向王瑞钧。王瑞钧眉头一皱,心里开始感到为难。这时席姝不想再给他时间多想,厉声道:“怎么样?王瑞钧?你阻挡教主去路,是想作乱造反么?!”
  王瑞钧心道:“这个欧公子看样貌的确是俞华的同胞兄弟,又是欧姓,教主信物传到他手中应该不会有假。他们三个人进去,应该不会给俞华找麻烦。试炼谷中险境甚多,他们也不见得能活着出来,既然他们执意要找死,我干脆装装糊涂,让他们过去也无妨。”于是定了心思,笑道:“既然是教主亲临,又有信物在手,王瑞钧哪里不敢遵令?不过席大姐,你们见到星主后,还是把前情后因分辩清楚,免得瑞钧在星主面前为难。”
席姝笑道:“你既然如此识趣,这个自然!”于是不再理睬王瑞钧,对欧梅二人道:“我们走!”王瑞钧到底还是没有给欧少川行礼,也就冷眼看他们过去了。
 
  于是席姝领了欧梅二人,从衍转神殿中走出,直奔混沌山脉。梅雪萍心里好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恨不得立时飞到俞华身边去。他们在路上狂奔了多时,终于来到秘道之外。
  席姝领他们到了石门所在,那里依然门户敞开,但石门已渐渐开始闭合,只剩一人可过的门缝。席姝道:“他们进去了一个多时辰了,我们要快点儿!”说完就要当先入内。
  欧少川把她往回一扯,道:“席姑娘,里面是险地,你还是别进去了。”
  席姝道:“怎么?现在我没利用价值了,就要把我一脚踢开了?”
  欧少川奇道:“你怎么认为我会这么想?席姑娘,你已武功全失,里面不是耍处,我不希望你在里面有什么意外。”
  席姝道:“你少操心我吧。我没看到俞华在里面怎么死的,不会甘心的!”
  欧少川没料到她居然会这么说,一时哭笑不得,不知该怎么回应。一边的梅雪萍本来见他俩站在入口处口水官司不断就很不耐烦了,听了席姝咒俞华死,更是心中恚怒,冷冷说道:“恐怕谁死在前面也说不定呢!你们要吵就一边儿去,别给我挡路!”
  席姝撇撇嘴,硬是抢在梅雪萍之前进了石门。那梅雪萍更怒,奔进去后冲在席姝之前,欧少川扶了扶额头,也赶紧追了进去,紧紧跟在了席姝身后。于是这三人都入了秘道,紧追俞华一行而去。
 
  俞氏父子领了八名衡教弟子,一路前行。他们在甬道里走了一阵,来到一个宽阔的大厅,俞济棠道:“这里历来是教主竞争者聚集的地方,我们过了这个大厅,面对的才是真正的试炼谷。历代教主的竞争者,死在里面的大有人在,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应对,稍不留意,就什么都完了!”
  俞华等人听罢,皆是神色凝重,点了点头。俞济棠其实还有一些话没说出来,历代的教主竞争者之所以能生存下来,是因为他们都见过秘道全图,知道这些险境该如何施展自己的功夫规避。而俞济棠一行人,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危险几率就高了好几倍。俞济棠不言明这一点,是不想给俞华等人增加压力,于是这十个人小心翼翼,行出大厅去。
  那俞华是衡教历代唯一一个没有经过试炼谷考验的教主,当年俞济棠保他为尊时,荧惑星主金载燚极力反对,对俞氏父子颇有微词。俞华也因了年幼时几次差点被金载燚杀死,心中对金颇有些厌恶。这试炼谷大家都进不去,教规就成了一纸空文,最后教主之争俞济棠占了上风,金载燚愤而出走。那俞华知道自己的尊位来得不稳当,所以自幼一心苦修武功,只望能有朝一日压倒其他星主,让别人对自己心服口服。可这一日真进了试炼谷,他往日的雄心壮志却已烟消云散,能活着出去找梅雪萍,成了他唯一的心愿。
  出了大厅后,他们看到一块石碑,上书“天五”。俞济棠见了,沉声道:“天五生土,前面行走,要多注意脚下的路,还要留意周围的山石会不会有什么异样。”众弟子皆应了一声,继续前行。行了一阵,隧道虽然依旧宽阔,但脚下的路已成了土路,高低坎坷,不再平坦。那八名弟子走在前面,俞华走在中间,俞济棠行在最后。行了一阵,俞华突然感应到一阵古怪的风从两边扫来,立时叫道:“小心!”立即将最前方两名弟子推倒在地,紧接着一个后翻跃了回去。只见两块吊着粗链的千斤巨石从半空里对撞下来,内向一面皆布满了尖利的长刺,来势汹汹,惊得后面那一众衡教弟子个个跳了回来,卧倒在地的两人动弹不及,早已心胆俱裂,身子一蜷抱住头惨叫起来。那两块巨石撞在一处,发出震耳的轰响,收势不住,又对撞了好几下,直震得碎屑四下,盖了地上两人一身一脸。待得一切终于消停下来,那两个弟子抖抖索索从烟尘里抬起头一看,只见那巨石就仅悬在自己头上半尺之上,若被它们击中,且不要说被撞死,身上也必然是被那些生锈的长刺刺出多少透明窟窿了。想到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这两个弟子都后怕不已,其余的人也都觉得心惊胆颤。
  俞济棠冷哼了一声:“这才只是个开始,难道你们就不敢往下走了吗?你们不是衡教中的精英弟子么?居然这般胆小!”这些弟子皆知俞济棠的脾气,不敢出声,更不敢附和。谁要是现在做了出头鸟,保不准就被推倒最前面去。而适才两个走在最前面的人,只得从地上爬起来,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
  这样的巨石他们后来又经历了三四次,这十个人学了乖,总算是避的避退的退顺利通过,俞济棠皱了皱眉,从背囊里取出一副银色的手套戴了起来。俞华知道这副手套是从一种特殊矿石中提炼出来的金属,锻成细丝编制而成,造价奇高。戴在手上可直接抵挡且不受任何利刃的侵害,且手套上也缀满了如鲨鱼牙般锋利的细刃,轻轻在敌手身上一挥,对方立时皮开肉绽,鲜血长流。这俞济棠平日里并不常用这兵器,他这个举动,也看得出巨石阵虽然没有伤着他,但也已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避过了巨石阵,他们走了一程,隧道两壁渐渐收窄,他们觉得前方又有险境了,于是把步子放慢了一些,走到后来,隧道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面前终于显出一个的椭圆形的深坑。众人见这坑圆周平整,下面也是空空平坦如笸箩一般,显然不是天然形成,顿时都住了足,不敢冒进。他们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出周围有什么异常,突然一个弟子叫道:“你们看上面!”俞济棠等人抬头一看,只见圆坑的正上方高悬着一块巨大的石杵,一样是椭圆形,正好与坑大小相合,众人顿时明白了这道机关实际上就是副巨大的杵臼。
  俞济棠寻了块石头,扔到坑中,那石头甫一落地,上方的石杵就迅速地砸了下来,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待那石杵收上去后,坑底的石头已被砸为齑粉。
  俞济棠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坑左右窄小,前后距离却甚远,光凭跳跃是过不去的,且石杵砸下后,刚好也封堵了前路,使他们也无法在石杵既落的时候通过。如果不抢在石杵落下之前出坑,下场必然是被杵为肉泥,这里该要如何通过?众人不由又抬头看了看头上那石杵的底部,经过了多次的敲击,已经变得圆润光滑,那乌沉沉的颜色,是多少鲜血染成的呢?这十人的心情沉重了起来。
  俞济棠冷冰冰地扫了那八个弟子一眼,开言道:“你们有没有谁有把握带条绳子先冲过去?只要到达坑的那一边,就在对面将绳索绑好,我们一个个攀过去,这样就不会触动坑底的机关了。”
  那八个弟子皆低下头来,半晌不发一言,适才那石杵落击之神速众人都看得清楚,他们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能通过臼坑。
  俞济棠见他们不回应,怒形于色,喝道:“怎么,我们今天走了这么一点路就回去么?”
  有个弟子一咬牙,开口道:“星主,那石杵落下了还没完全收上去时,我就趁这机会奔过去,应该会有几成把握!”
  俞济棠大喜,便同意了那弟子的提议。那弟子便解了背上的藤牌,将长绳的一端绑在自己身上,默祷了一阵,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便取了身边一块大石,往臼坑中扔了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石杵落了下来,这弟子看准了石杵升起的时机,猛然发力奔了下去,没想到那石杵升到了一半,这弟子还没有来得及奔到臼坑的中心,石杵就又落了下来!
  俞华一直紧张地看着那弟子的行动,一见不妙,就跳过去抢那条绳索。这弟子只觉得身上一紧,已经被俞华给拖了回去,只听一声惨呼,石杵落下,已砸断了那弟子的一条腿。
  这弟子痛不可当,哀号连连,众人围上来看他的伤势,右腿腿骨已断,仅剩皮肉相连,血流如注,未几就昏了过去。俞华正打算给他施救,那俞济棠早抢了上来,一剑将那弟子给刺死。
  俞华惊道:“爹爹,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俞济棠冷然道:“他已经没救了!我们还得要赶路,带不了他走,耗在此地他也是个死,不如给他一个痛快了断!”
  俞华不语,心中忿然道:“这人的伤止血包扎一番不一定会死,何至于做得这么绝?”眼光再一扫其余的弟子,皆是面色凛然。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和俞济棠在此口角,于事无补,只得站起身来,盯着眼前这一副杵臼沉思。
 
  他突然注意到石杵上有一些棱角和深坑,仔细地审视了一番这些棱角深坑的距离,便开口道:“也许要通过此地,关键不在这个坑,而是在石杵上面。”
  俞济棠双眉一皱,问道:“怎么?”
  俞华道:“爹爹,你看那石杵上的棱角深坑,据我看来,不太像是天然形成,倒像是人刻意凿出来的一般,伸手踏足,还是可以在上面攀援的,不然我上去试试,也许能攀到对面去。”
  俞济棠道:“既然是这样,徐晖你去试试罢!”
  那个叫徐晖的弟子就是走在最前方两人中的一个,听了俞济棠的话顿时脸色一白,嗫嚅道:“星……星主,我……我跳不准……会……会摔下来的……”
  俞济棠正待发作,俞华道:“爹爹,这事他没把握就别勉强了,过不去的话死再多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俞济棠方道:“你小心一点,千万别出事!否则我们返程时大门打不开,也都会死在里面!”
  俞华起初只道俞济棠纯粹是出于父子之情不愿自己涉险,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用意在里面,当下也不多言,将背上藤牌解下,绑好了长绳,往回行了二十来步,看准了落点,便发足飞奔过去,凌空一跃,准准地落在了石杵之上,牢牢地把住了几处棱角,稳住了身形,接着就往对面的那一端攀援了过去。
  俞济棠等人在下面看得心惊不已,没想到关键果然是在石杵之上,只要俞华一个松手失踏,等待他的都是无可挽回的结局。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他终于攀到了石杵的尽头,于是发力一跃,往臼坑的那一端跳去,没想到落地时脚下一滑,没有立稳,眼看着要滑下坑去,唬得俞济棠等人惊呼一片。那俞华反应奇速,赶紧攀住手边的一处山石,总算没有落下去,待他攀上对面的空地,这一端的人都惊喜地叫出声来。
  于是两端将绳头固定,俞济棠等人就一个个攀绳而过。他们想到还要原路返回,所以就没有取下绳索,继续前行了。
 
  继续往前走,他们觉得脚底的路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沙,落足处也越来越松软,俞济棠道:“有古怪,徐晖,朱崇,你们留意一下前方的路会有什么变化!”
  那徐晖、朱崇各自应了一声,行得更慢了一点,隧道之中已是一大片沙地,越往前走,脚下的沙土就越来越松软,走得越慢,就陷得越深,俞济棠九个人才悟到他们已经走到一处巨大的流沙地带。
  俞济棠心道:“这样慢慢走下去,岂不要陷落在里面?”于是施展起轻功,几起几落,一下子跃到队伍的中间去,叫道:“别磨蹭了,快走!否则就陷下去出不来了!”俞华等人不敢怠慢,也都紧随而前。他们就在这流沙地带挣扎了一阵,轻功高低立即就区分出来:俞氏父子皆能轻松而过,甚至踏沙不留痕,剩下的九名弟子有的还能应付得过来,不至于陷落,而有的则步履艰难,越行越陷得深,以至于惊声叫出来。那俞济棠丝毫不予理睬,只一刻不停地往前赶路,但又不敢行在最前面,便一个劲地催促前面的弟子再快一点。
  俞华见有两名弟子腰以下的部分已陷在沙土之中,情况万分危急,于是将一条绳索抛了出去,打算把两人拉扯出来,但是这么一来,他就走得越来越不轻松,也渐渐地感到自己双足越来越沉重。他心中焦急万分,蓦地看到隧道侧壁上有一处孔洞,心里便有了主意,赶紧从兜囊里取出一只飞镖,系上绳索抛了过去。那飞镖就穿孔而过,俞华便一跃而起,扯住过孔的那段绳索跳了下去,那两人就这么被俞华一带,总算从沙土中脱身而出。
 
  过了流沙区,隧道宽敞了许多,路也比较平坦,但是经过了前面的数道考验,俞济棠一行人丝毫不敢大意,一路前行。走在最前方的徐、朱二人,更是小心翼翼,但俞济棠走在后面,总在不停地催促他们要走得再快一点。
  他如是这般呼喝了多次,仍嫌徐、朱二人走得太慢,便觉得这两个人惜命,故意不把他的命令当回事,一想到三个时辰到了,他们可能还赶不到要去的地方,他顿时火了,便大声喝骂起来。可这么一叫不打紧,只听前方忽然隆隆作响,惊得俞济棠一下子收了声,这九人望前方一看,只见远处滚来了一块球形的巨石。
  如果看了秘道全图,就知道这一段路有些地方安置了大石,多数没有固定得很牢,如果一群人通过,脚步声稍微重一点,这些石头就有可能被震下来,更何况俞济棠这般大声呼喝?这块大石从高处落下,一径儿向他们碾压过来,俞济棠等人大惊失色,赶紧调转过头往回跑去。
  俞华在奔跑中,看见一处山石壁上有个站位,便一跃而上,那大石就贴着他的身子滚了过去,让他逃过一劫,但其他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除了竭力狂奔之外,别无他法。俞济棠边逃边在心中想:不如就奔回流沙坑,让那石头陷下去,我们就安全了。却没想到他们逃得快,那大石滚得更快,这般下去,可能还没有到流沙坑那里,八人中就可能会有人被碾死。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俞济棠等人回头一看,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就叫起苦来。原来那大石滚到隧道一处低矮的地方,一下子被卡住了,动弹不得,但也正因如此,通向前方的道路被封得死死的,他们既过不去,俞华也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俞济棠正在烦恼,大石的那一头就传来俞华的声音:“爹爹,你们现在没人受伤吧?”
  俞济棠恨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问别人!你出不来的话,我们也出不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一头俞华听了他的话,不由暗忖:“如果我没有那三大星主的内力在身,被困在里面他会这么急吗?”这么一想,便对俞济棠烦厌起来,心里埋怨:“要不是拜你所赐,我哪里会被提拉到这么个鬼地方来!”于是想戏弄他一番,便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腔调,哀哀地说道:“爹爹,事已至此,我一点法子也没有了,看来老天是要绝了我们,没想到今日你我居然死在这里!”
  那俞济棠急得气血逆流,脑中的经脉都要崩裂开去,他运足了内力,一掌又一掌地击在大石上,简直如同蚍蜉撼树,那千斤的巨石纹丝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俞济棠都要绝望了。那一干衡教的弟子更是目瞪口呆,成了座座木雕泥胎。
  俞华待他打得够了,才开言道:“爹爹,如果早知有今日,你还会不会逼我进来?”
  俞济棠无计可施,听俞华这么一问,也悔上心来。他不是不知道试炼谷中危机四伏,但是亲身经历过,他才知道危险大得超乎自己的想象。俞济棠几十年来经历过无数风浪,在一些特殊的时刻也曾想象过自己会如何死去,却怎么也料不到是今日这样的死法:既不是寿终正寝,也不是轰轰烈烈,而是试炼谷的一小半路都没有走到,就活活地在里面困死,这是一种多么窝囊的死法!
 
  俞济棠突然想到一个茬,怒从心头起,恶狠狠地盯向徐晖、朱崇二人,那两人见俞济棠这副凶狠的模样,顿时明白了他要迁怒于己,腿脚一软,都跪了下去。俞济棠骂道:“都是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你们故意不听我的话,我们何至于此?去死吧!”
  俞华在那一头听得分明,他本来还想作弄俞济棠一番,却没料到这人急怒之下,要杀人泄愤,只得停了自己的恶作剧,急急叫道:“爹爹,我想到个法子了!”
  那俞济棠本来打算用手套抓死徐朱二人,听俞华这么一叫,顿时如同溺在大海中的人抓到了一块漂浮的木板,又惊又喜,颤声道:“有……有什么好法子?”
 
  俞华道:“爹爹,我这边先在石头的脚下挖一个大坑,然后你们那边的人就一齐发力把这石头推到坑里来,只要石头上留出足够的空隙来,你们就可以爬过来了。”
  俞济棠一听,心里连赞妙计,但随即也悟到俞华刚才都在戏弄他,不由得心中暗恨。想到前进回返都不能少了儿子的助力,他只得收了心中的不满,说道:“时间也不多了,快点儿挖罢!”
  于是俞华便取了随身所佩的短剑开始掘坑。所幸此地距流沙坑不远,土质较为疏松,俞华挖了好一会儿,总算在大石脚下掘出一个深坑。俞济棠这边的八个人得了俞华的许可,便开始一齐发力推石。那徐朱二人因了这么一连串的事件,都生出惧意来,也对俞济棠隐隐有恨,要不是因为俞华被困在了里边,他们倒宁可这大石堵在路上,让他们结束了这场冒险。那大石因被俞华掘了一部分立足的土去,就有些松动的迹象,俞济棠等人险中求生,个个尽力,那大石终于被推得向前一滚,下面小半截落下了大坑,露出一条容一人过的缝隙来。俞济棠等人便一个个爬了过去,与俞华会合。
  俞济棠依旧命徐朱二人走在前面,俞华出策出力解了众人的危局,那俞济棠见了他只说了一句:“走罢!”便不再多言。俞华知他识破了自己适才作伪,引他抓狂失态,所以他肚里还在恼恨,便默不作声,跟在了他后面。
 
  这九个人学了乖,知道前面的路不可发出太大的声响,以免又触动巨石,所幸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再出现什么险情,走了好一程路,他们终于看到了第二块石碑:“地四”。
  《尚书大传·五行传》有云:“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地六成水,天七成火,地八成木,天九成金,天五生土。”众人看了这块碑,便知道前方的机关皆是利金之属了。于是个个收了刚才的庆幸,又凝神戒备起来。
  走了一阵,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段木板铺设的路,远远地延伸向前方,他们立即警觉起来,最前方的徐朱二人更是小腿隐隐发颤。俞济棠在后面厉声喝道:“怎么又慢下来了?快点儿走!”
  徐朱二人心里暗骂:“又要快,又怕死,做老子的还不及儿子的一半!”但也只得稍稍把步子迈得再大一点。走了一程,突然两人足下一空,那木板居然翻转开来,露出一个大豁口,失踏的徐朱二人仓促间抓持不住,一下子滑了进去,只听两声惨叫,已然毙命。
  其余人大惊失色,赶紧退了几步回去,只见那木板已然复原,就好像从未有人踏上去一样,如果不是刚才亲眼所见,众人简直难以察觉这木板原来有一些是活动的。俞华走上前去用长剑按压了一下那活动的木板,露出下面的机关来,众人才看清原来这木板之下只架了一个横轴,所以才能两头翻转,而底下遍布尖利的钢锥,摔下去的人,自然身体被刺出透明窟窿来,徐朱二人就是这么死的。
  俞济棠道:“教主竞争虽是生死考验,但目的不是为了让闯关者死,所以这秘道里的机关设置虽然厉害,但都有破解之法。”他顿了顿又道:“这些活板,下方正中都设了一个轴,所以只要轻功高超,而且步步都能踩踏在轴的位置上,便可安然过关。我们还是用刚才的法子,先着一人带着长绳过去,然后我们剩下来的就攀绳通过。你们谁来试试?”
  这群弟子听俞济棠说“试试”,心里皆想:“这哪里能算‘试’?一脚踩空,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眼见这木板铺了长长的一路,都觉得自己很难保证一直不失踏出错,于是又都沉默下来。
  俞济棠见他们如此,冷哼一声,怒道:“一群feiwu!”那俞华见此情此状,便出声道:“既然有法子通过,那我来罢!”没想到那俞济棠道:“教主,不劳你大驾了,这一次换我过去就是了!”
  俞华一愣,看出他还有气。原来这俞济棠待俞华这傀儡教主,心情不错时倒还做出一副和颜悦色兼尊卑有别的样子来,若是触怒了他,他当着教众的面便冷言冷语,说话夹枪带棒,若是和俞华私底下相处,少不得申饬一番。俞华只得缓了声气,拦了他道:“既然这些机关都是考验教主的,怎可让星主代劳呢?还是我来罢!”于是这段路就又由俞华来开道。
 
  梅欧席三人匆匆赶到杵臼处,见到那里系在两端的绳子,又看到地上倒毙的死尸,查探一番,也就大致推测出俞华等人在此地通关的情景。梅雪萍道:“他们留着绳子不动,正好为我们所用。不过最好一次过一人,不然欧大哥你先过去吧!”
  欧少川道:“我看,还是先让席姑娘过去吧。”
  梅雪萍道:“你先攀过去,然后接引她,这样不更好么?”
  席姝见梅雪萍这么坚持,心内一动,随即说道:“这么件小事还能争上半天,你们慢慢聊,我先过去了!”说罢也不看他们的脸色,自行先攀了绳索望对面而去。那梅雪萍拦阻不得,只得恨恨地看她过去了。
  原来这梅雪萍颇恨席姝杀了森枝夫人,一心想在此处寻机复仇。她本打算教欧少川先攀过去,到了席姝再攀时再来发难。若断了绳索让席姝落坑受死,那欧少川在对面过不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计可施了。没了绳索她一样也能从石杵上攀过去,那欧少川就算再气,也总不能杀了她吧?
  却没想到席姝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用心,让她无从下手。于是接下来再攀俞华等人遗下的绳索时,都是席姝先过,然后轮到欧少川,那梅雪萍只得做了最后一个。
 
  “啊!——”一声惨叫,一名衡教弟子已经被四面射出的巨大飞轮切割为数截,破碎的肌体落了一地,俞济棠等人已顾不了太多,个个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机关外逃去,一个弟子落在最后,逃得慢了点,被俞华一扯,拖了过去,差点也被飞轮切去了双腿。
  俞华等人通过活动木板那一关后又闯了几关,来到一处大厅,由于没有秘道全图,他们触发了机关,待俞济棠等人逃出大厅后,想起刚才的情景,个个后怕不已。
  八名弟子目下还剩四人。走了一会儿,刚才那名被俞华所救的弟子突然跪倒在地,泪下如雨,对俞华哭道:“施展怀感激教主救命之恩!但实在不想再往前走了,恳请教主赐我一个全尸,宽宥小人不能追随护佑之罪!”声未落,唯恐俞华上来阻拦,已将暗中备好的匕首推入心脏。
  俞华大惊,奔上来扶住他,但眼见那人是不活了。俞华黯然将那人的尸身放下,现在跟在身侧的弟子只剩了三个人,那三个人见施展怀所为,俱是心中剧震,亡魂失魄。俞济棠则火冒三丈,切齿骂道:“没用的东西!”怒目圆睁,正瞪向剩余的一个弟子,那人发觉被俞济棠盯上,不由得魂不附体,双腿如筛糠一般,抖战着软了下来,立时跪倒在地。
  俞济棠怒道:“怎么了?快给我走!不然我就砍了你扔下去!”那弟子心中皆是怨恨,突然跳起来一刀砍向俞济棠,俞济棠不怒反笑,立刀在手,立时就格住了他的一击,他正要对那弟子痛下杀手,突然眼前一花,那人早被俞华抢到一边。俞华叫道:“你们俩给我罢手!”那弟子惊乱之下,还要砍向俞华,早被俞华在肩腢和孔最两穴上各戳了一下,于是半臂酸麻,落刀在地。那弟子如痴如昏,软倒在地。俞华就转过身来对俞济棠道:“你别逼他了,我过去就是了。”
  俞济棠心中不由一惊,万一俞华在下一道关卡闯不过去,他自己一人无法打开关口石门,到时候要出关都难了,正要出言拦阻,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叫道:“俞华!你等一下!”
首页 上一页[10] 本页[11] 下一页[12] 尾页[2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文学 最新文章
求对
当失去的记忆突然回归
吧友们帮我指点指点吧,第一次写诗
不同发展阶段的中国
冬季的故事
各位大佬好,萌新求指点
??随念,花开??花落尽有时??
正规征文比赛
《心灵之声》——电台
浅谈文学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7-11 19:21:59  更:2021-07-11 20:57:51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