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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故事:半壁风云八千里 |文 才娜[第2页] |
作者:猗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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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拜堂 吉时已到,墨染被迪古乃抱上花轿,送去了婆家。鞭炮声和唢呐声寓意着墨染正在向新生活迈进。墨染心想:通过接触与考察,这倒是一户合我心意的人家。未来的婆婆对我这么热情,想必过门之后我也不会受气。只不过,她的儿子在读书求功名,所以我才不得相见。但书香门第的子弟怎么会差呢?再差也一定比那个负心人强。神佛保佑,但愿我将来的生活一帆风顺吧。 司仪高喊着让新人拜天地再夫妻对拜。 墨染很奇怪:不是还有个拜高堂的礼节吗。怎么这样的大礼也能省呢?难不成这是南北差异?可不拜就不拜吧,反正以后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盖头下的墨染被新郎官牵进了洞房。墨染进了洞房后就更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结婚这样的大喜日子,地不分南北都会有闹房的人来逗弄新娘子。但自己的洞房却格外安静。似乎一个闹房的都没有,就连过来讨糖吃的小孩子都没有。想必是这读书的人家不爱喧闹,就爱清净吧。对了,这户人家的公子不是要考取功名吗?拜堂之后他一定要去赶着看书复习,所以才不许人过来吵闹。这样说来洞房的安静就说得通了。 喜娘又端来了合衾酒给新人,祝二人白头到老。 墨染虽然是初婚,但她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她心里想着:喝合衾酒的话,不是得先把盖头掀下去再喝的吗?这里的规矩真是奇怪,怎么处处都是别别扭扭的呢。不过,既然已经过了门,那就一切都听夫家的安排吧。 喝过了合衾酒,喜娘请新郎官掀起新娘子的盖头。低着头的墨染脸颊上飞起红晕,出于羞涩,她没好去看新郎官的长相。 待喜娘说过了吉祥话走出去后,房间里就剩下墨染和她的夫君了。墨染很紧张,紧张得手心里竟都出了汗。 “这帮碍眼的可算都出去了。这回就剩我们两个了,染儿。” 熟悉好听的声音却像炸雷一样地响彻在墨染耳边。她陡然抬眼看去,新郎官正是宗望! “怎么是你!”墨染大惊失色地问道。 “给你个惊喜。开心吧?”宗望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你怎么在这儿?”墨染惊讶得舌头都像打了结一样。 “当然是来娶你,和你拜堂成亲啊。”宗望坐在墨染身边笑着说道。 “什么!我不要嫁你。你走吧。”墨染又气又恼,扭过身子不理宗望。 “胡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们可是先拜的菩萨,又拜的天地,现在连合衾酒都喝了。你还想反悔?”宗望煞有介事地把墨染批评了一通。 “我说的怎么没有拜高堂。我说怎么这个婚礼颠三倒四的。原来都是你在捣鬼!”墨染指责道。 宗望被墨染骂了,却并不恼怒,反而笑道:“拜高堂不是不行,只不过我爹娘早逝,想拜他们的话,你也只能等跟我回去会宁府,再拜个够了。虽然没拜高堂,可我们拜过菩萨了。菩萨也是我们的证婚人嘛。”宗望解释道。 “这样坑蒙拐骗的婚礼,不能作数。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的。”墨染依旧不肯释怀。 “你看你小气的样子。不就是因为太子送给我的那个礼物吗。我都派发给别人了!你说咱俩好不容易才建立了信任关系,正在找共同语言的时候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自己的爱情之路被宗磐破坏得乱七八糟,这让宗望也感到心有余悸。 “什么程咬金,人家可是帝姬。”墨染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那天对你的态度确实不够耐心。军情紧急是一方面。再者,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相信我。但我可能是太乐观了。你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一时间还不得适应。是我不好,染儿,我给你道歉。”宗望很有诚意地向墨染低头作揖。 “可我还是不想跟你走。我留在这边是可以过自己踏踏实实的日子的。可你是个心比天高的人,和你在一起,我不踏实。我不想过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日子。”墨染很担心地说道。 “哦,不跟我走,我不踏实。这么说你打算去找那个跟你有婚约的人家吗?只有跟那样的人在一起你才踏实?”宗望问道。 “嗯。他家人挺好的。对我客客气气的。”墨染美滋滋地答道。 宗望闻听此言,冷笑一声道:“你可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妮子。让人家骗了还不知道!” “你说什么?我怎么就被骗了?”墨染全然不信宗望的说辞。 “那户人家见了我赏他们的宝贝,当时就答应了和你退婚。你还做当少奶奶的梦呢!”宗望见墨染不甘心,便用事实和真相来打击了她一通。 墨染气愤地质问道:“你!你凭什么把我的人生弄得乱七八糟的!” “染儿,你听我说。那户人家其实还是小有资产的。不过呢,他们并不知道你的好。这家人在日子过得下去时都能为了钱把你卖了。要是哪天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还不得逼着你卖身割肉啊?”宗望解释道。 “他们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他家人都很和善。”墨染完全不愿意相信宗望的解释,在她看来,宗望这样说一定只是在颠倒是非而已。 “和善?那也要看是真善还是伪善了。再说你那个未婚夫。他是个痨病鬼。我说的么,一个大户人家怎么想起来娶个没根基又不门当户对的人过门,敢情是想白找个老妈子伺候他们家的儿子。真是下作不要脸!”宗望骂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呢?媒人跟我不是这样说的。我去他家时,他还在里屋复习等着考试呢。”墨染对宗望道出的真相开始半信半疑。 “跟你说实话你还能嫁了吗?你的那个大户人家才是在坑蒙拐骗。他们无非就是看你是个弱女子,没啥自保的本事,所以才盯上你的。要是再过几年,他们的儿子死了,人家的亲戚们是断然不会留你去继承家产的。据我所知,汉人买卖媳妇的事还是很多的。嫁了他家,你将来还是被卖掉的命运。人心叵测啊,世道不古啊。”宗望提点道。 得知真相,墨染就像被冷水浇头一样。她在惊讶、伤心之余,竟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想不到自己竟然这样命苦。社会这么复杂,自己又根本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若不是迪古乃的出现与宗望的及时阻止,也许自己以后的人生真的会像宗望预言的那样可怕。 见墨染哭得伤心,宗望于心不忍地劝慰道:“你总觉得咱俩阅历不同,所以不适合在一起。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的心思。你呢,单纯善良,是让我觉得心安的女人。和你在一起,我不用费心算计什么,也不用防备什么。而你也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有所隐瞒。要知道,我在外边跟别人斗心机,回家之后是不可能和自己的女人也藏什么心眼儿的。我又不是个浑身长刺的海胆,怎么会时时刻刻都在撒谎骗人,分分秒秒都在防备所有人呢?” 墨染觉得宗望说的很有道理,才止住哭泣说道:“我不想跟你回去是因为你们贪得无厌,我实在不愿意看你们的嘴脸了。” “搜刮民财是太子做的决定。你看我围城的几天,可有侵扰过城中百姓?”宗望委屈地辩解道。 “但是你也没有阻拦那个太子。这个太子将来要做国王吗?他的国家必然是暗无天日。那我还过去干什么呢?”墨染反问道。 “他怎么可能会成为国王?我们女真人在传位上讲究的是兄终弟及。太祖大行,把皇位传给了我叔叔。将来我叔叔也是要传位给我的。到时候,我就封你为妃。”宗望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可没想过要攀龙附凤。”墨染想起了宗望承诺过的“貂皮大衣”,就对他的承诺淡了心思。 “这样吧,你且跟我回去。看我怎样做事。若是我做得不好,让你不满意,你那时再走,我也绝无二话。”宗望为了挽回墨染不得不和她讨价还价。宗望心想:我也就是和你才这样了。要是换了别人,你不走我就绑你走,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墨染不语,她不知道宗望此番言语是否可信。 “太子从汴梁城里索了很多女人,她们跟我们一路北行,路上万一有个病呀灾呀的,让那些虎狼般的军医去救治,肯定不行。他们不如你的医术高。再说,你给女人们看病,岂不是更方便。”宗望提议道。 墨染听到这一点,心才有些松动。她对宗望说道:“若是冲你,我宁死也不回去。我只是可怜那些被你们虏去的女子。” “染儿好明事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启程吧。”宗望对墨染做了个“请”的手势。 “唉,不是在外地就是去外国,这漂泊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墨染疲惫地叹息一声。 “外国?在你看来金国难道是外国吗?”宗望质疑道。 “肯定啊。你们说外语,又是外族人。你们的国家当然是外国啊。”墨染理所当然地答道。 “你这样说话我可就不爱听了。金宋要算是外国的话,那么魏蜀吴又算什么?难不成只有汉人同族间的厮杀才算是中华的历史,而汉人同女真人的博弈就不算是中华的历史了?染儿,我们当初在马车里时,我不就给你讲过女真人、东北和汉人、中原的关系吗?你可真不是个好学生,先生讲的话也都忘了。看我回去打你的手板!”宗望觉得有必要跟墨染讲清楚这大是大非的问题。有些小事可以含糊过去,但这样的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真是半点也马虎不得。 墨染被宗望问得无言以对。 宗望又笑着说道:“我终于知道你介意的是什么了。你所谓的差距并不是咱俩的人生阅历,而是胡汉之分。既然如此,你就更得跟我一起回去了,你要是不跟我们一起生活,不一起体验一下什么是‘胡人’,你的想法是不会有长进的。” 墨染点点头,跟着宗望出了宅子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被宗望搂在怀里的墨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成为了一名普通的人妇,伺候公婆,相夫教子。然后,她就看着孩子长大,再然后人就老了,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
23 善后 回到汴梁城,宗望安顿好了墨染就跑去青城见了宗翰。“我不在的几天辛苦你了。怎么样,废立之事还顺利吧?”宗望关切地向宗翰询问道。 “一点都不顺利。没人愿意做出头鸟,来背这千古的骂名。”宗翰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耗下去。”宗望有些担忧地问道。 “我假意对南朝人说‘你们要是再选不出个能代替赵桓的人来,我们就纵兵屠城’。就这样连唬带蒙的,总算是逼出来一个张邦昌。”宗翰自嘲般地说道。 “宋人真是执拗。谁做皇帝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跪谁不是跪,租税还不是一样交。”宗望觉得宋人的做法让他很不能理解。 “我现在都有点后悔跟皇上提给南朝立异姓皇帝的事了。既然谁做皇帝都不会少咱们的岁币,那就继续让赵氏做皇帝好了。留用赵氏一族管理汴梁,说不定南朝的百姓们在交钱时心里还能更痛快点儿。因为只要是赵桓还在做皇帝,那么起码百姓们都会认为大宋没有亡国。国没亡他们就不会那么恨我们。你看,契丹人当年找他们要钱要物时,他们还不是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而且,我也没见宋人怎么骂过契丹人。就说这次亡国,要不是契丹人出力,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这么大的收获吧?契丹人的辽国还被宋人称作兄弟之邦呢。但是,咱们给人家弄亡国了,这兄弟之邦只怕是做不成了,搞不好还会被后人诟骂。改立异姓,这决定绝对是臭得不能再臭的一步臭棋了!”宗翰摇头叹道。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既然皇上决议改立异姓,怕也是志在四海吧。”宗望推测道。 “每个国君都会有个一统天下的皇帝梦。可在我看来,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和国情来看,这样的梦够呛能成真。说起来我们自从起兵抗辽,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十五年了,你打仗打得不累啊?”宗翰问道。 宗望不语,心想:能不累吗?累怎么办?天下不太平,只能一直打下去啊。有时候,战争一旦开始,想要停下来就要花费比开战更大的精力和勇气。上山容易下山难。打仗容易停战难啊。 “再这么顾头不顾腚地打下去,我们这南征北战的十五年就会葬送在不堪征战之苦的叛军之手。再者,我们初得天下,还不是很了解治理天下的办法。会宁府人多事杂,光是做到让内部人满意就很不容易了。要统一,也得等着人心定了再说。所以呢,我是不看好改立异姓的。而且,我觉得咱们皇上的一统天下的梦也很难实现。不是我悲观,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宗翰分析道。 “算了,我们只管仗怎么打,至于怎么治国,该不该打仗,就按皇上说的办吧。”宗望劝宗翰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 “唉,虽然达到了目的也完成了皇上交待的任务。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总觉得我们的胜利不够彻底,不够明智。”宗翰有些遗憾地说道。 “花开时少,月缺时多。咱们又不是神仙,哪里做的了完人?”宗望笑道。 宗翰闷不做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正在这时,有人报说:“银术可将军求见。” “快请。”宗翰放下酒碗,擦擦嘴说道。 宗望见宗翰来了精神,问道:“你有喜事啊?” “还不知道。快知道了。”宗翰一副满心期待的样子。 宗望无奈地摇头笑道:“虽然你说的也是女真话,但我完全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银术可进来给宗翰深施一礼。宗翰请他坐下说话。 “我已经按照王爷的那幅画去找人了。不过,京城太大,皇宫里也查无此人啊。”银术可有些为难地说道。 “没有啊?”宗翰的眼神又失去了神采。 “王爷不要灰心,属下再去找就是了。”银术可说道。 “好,北狩路上咱们有的是功夫去查这个人。你且下去歇着,有事明天再说。”宗翰向银术可道谢。 银术可走后,宗望问道:“你不是为了拿着那张画做借口去搜罗皇宫里的珍宝吗?” “不是。我是为了找人而找人,和你们不一样,我没那么多心眼。”宗翰嘲讽地说道。 “你这样忠厚淳朴,老天一定会让你找到那个画中人的。”宗望讥笑道。 “借你吉言。”宗翰并不多想,他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正端起碗想一饮而尽,却听见帐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与抗议声。“坏了。该不会是婆卢火那边出事了吧。”宗翰心头猛地一颤,他扔下酒碗,立即起身跑出了帐子。出于好奇,宗望也跟着他跑去了现场。 作者寄语 “架空叙事”的表现形式之一----“穿越”是指作者对既定历史发展轨迹和发展结果有所不满,从而对历史加以虚拟改变。这种作品具有较强的娱乐性和游戏性,小人物能够参与历史进程、改变历史发展的观念或许是80后、90后公民意识产生的特殊途径。虚拟的改变历史,历史并不会因此而发生任何改变。但写作可以激起人们对历史的亲近感,也是文学的一大收获。[许道军,张永禄 论网络历史小说的架空叙事 《当代文坛》 , 2011 (1) :77-80]我对“穿越”的界定如下:一个人身处和自己接受到的教育文化不一样的环境即为穿越。比如,随金人北返的宋人从发达的中原来到相对落后的东北,和自己“性相近,习相远”的女真人共同生活,共同解决问题,这就是积极有效的穿越。因而,从汴梁“穿越”过来的宋人也将是本文的写作重点。 |
24 火炕 宗翰与宗望赶到现场时,见婆卢火正抡着鞭子抽打着一个被绑在木桩上的汉人。宗翰几步上前抓住了婆卢火的胳膊,厉声制止道:“婆卢火,你疯了吗?平白无故你为什么打人?” 婆卢火见是宗翰,不敢放肆,他扔下手里的鞭子对宗翰解释道:“王爷,不是我要打他。这些刁民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北返的,结果他们一个个又推说什么家里有事走不开,不能跟咱们过去。还有人假装肚子疼,有病,都不愿意跟咱们走。我最看不上这种撒谎搞事的人,所以才寻思着打一个给他们看看。免得他们再跟我偷奸耍滑。” 宗翰瞪了婆卢火一眼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哼,不就是中原的大国工匠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狂什么狂!”婆卢火不屑地说道。 “你知道什么叫工匠吗?”宗翰又进一步问道。 “工匠,不就是做工出力的吗?不就是做活的吗?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咋了?”婆卢火不以为然地答道。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你率兵攻打汴梁城守军的吧?你和刘延庆僵持不下的原因是什么,你想过吗?”宗翰提示道。 “王爷,攻城从来都比守城难,也比守城的死伤大。这不是很正常嘛?”婆卢火感到诧异。 “所以那些为了攻城而牺牲的士兵就是死了活该?难道我们不应该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伤亡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厮杀的一路有多艰辛你不会不知道吧?说白了,我们就是器不如人所以才处处受阻。我们的武器为什么不行?还不是因为我们缺少这样的人才啊。”宗翰回忆起多年征伐在战场上的损失,感到很是痛心疾首。 婆卢火听了宗翰的这番感慨,心下也颇为难过,他不再跟宗翰顶嘴,而是失意地低头反思。 “会宁和汴梁间的差距称得上是天壤之别。就算我们回去之后不再和宋人打仗了,我们的家乡就不要建设了吗?难道你希望我们的子孙世世代代都像流氓和绑匪那样以打家劫舍为生?我们的后人为什么就不能在自己的家乡安居乐业?为什么一定要大江南北的各处去讨生活,受人排挤,被人轻贱,做什么太原漂、汴梁漂、苏杭漂、远海漂!”宗翰说着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 “王爷,您别说了,我都明白了。”婆卢火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立即走到绑在木桩上的匠人身边,用匕首割开了束缚匠人的绳索,给他松绑。婆卢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那个匠人说道:“师傅,我是个只会征战沙场的粗人,不知礼数,轻慢了高人。还望师傅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这样粗鄙的人一般见识。” 匠人师傅没想到刚才还在对自己拳脚相加的女真将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会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他忙不迭地抱拳还礼道:“不敢,不敢。小人可受不起将军的大礼。” 宗翰也上前说道:“这位师傅,您家里要是实在有事走不开,那就别去了。虽然我们求贤若渴,但也不能强人所难。就算我们强行把你们带去了东北,你们心不甘情不愿,怕是也不会为我们效力。您不想去,我也只能说咱们的缘分没到。” 匠人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王爷,小人实在是故土难离啊。还请王爷成全小人。” 宗翰见这位匠人没有心思跟随他们北返,也只好作罢。 而站在一旁观望许久的宗望却定了主意,他心想:这帮过惯了好日子的工匠们必定一个个都像我家那个小妮子一样,怕苦畏难不愿意跟我们去东北做一番开天辟地的事业。要是都像帖末合这样心慈手软,这帮人肯定会随弯就弯地一哄而散。涉及到大利益的时候是没法掺杂些“通情达理”进来的。于是,宗望上前一步拉住匠人师傅的手腕说道:“师傅啊,刚才是我们的人太粗鲁,得罪了师傅。您的难处我知道,但要走之前,您好歹也先进屋跟我们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宗翰搞不明白宗望的算计,只好呆看着他。宗望对宗翰笑道:“你也别杵在那儿啊。这大冷天的,你还不快些叫人把屋子里的火炕烧得热乎一点,难道叫大家吞雪喝风在外边听你训话?有什么话咱不能坐在炕头上谈啊?”说完,宗望递给宗翰一个颇具深意的眼神。 宗翰也是个精明人,他明白了宗望的心思后,立即叫婆卢火去带人烧炕。 宗望请各行各业的匠人师傅们坐上了火炕,他笑着对大家说道:“在下叫完颜宗望,是金国的二皇子。打算带着师傅们北返是我和西路帅的主意。请大家去东北是为了借师傅们的力量把会宁乃至全东北打造成不输给汴梁城的大国都城,让东北人也过上幸福的日子。有道是仓禀足知荣辱。要是咱们自己的家乡都建设得好了,咱们还用觊觎别人家的日子吗?有些人说我们南下是为了掠夺,是为了破坏。其实,事实并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样子。与其说我们渴望土地和财富,倒不如说我们想发展自身,努力、尽快让东北成长起来,变身成和汴梁一样繁荣昌盛的地方。要是我们那里也富强起来,我们怎么会有心思去羡慕别人呢?当然,这个理想的实现必须要仰仗各位师傅们的智慧与力量。还请大家理解我们的初衷和本意啊。请你们去东北并不是为了让你们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你们也可以带上家人一起过去嘛。你们到了东北也一样有施展拳脚的天地,说不定还会因地制宜地发挥出更大的能力呢!” 听了宗望的动员辞,匠人师傅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宗望见匠人师傅们的态度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冰冷僵硬,就趁热打铁地说道:“师傅们觉得我这火炕咋样啊?大家坐着还算舒服吗?喜欢在这样的炕头上过冬吗?” 一个师傅说道:“我们生在中原,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不过,这东西确实比我们的床要好得多。我们到了冬天,床铺都是冷冰冰的。屋子里也只能摆着炭盆取暖。你们的火炕又热又舒服,躺在这上边过冬真是最惬意不过了!” 另一个师傅也问道:“我说王爷啊,你们的炕到底是个啥玩意,咋做的呀?” 宗望笑道:“我家东北那边多是山地,房屋也是在山下建造的。我们的房子是纯粹的木质结构,屋顶是木板和桦树皮以及茅草铺垫上去的,不像你们这边都是结实宽敞的砖瓦房。房屋的门都朝向东面,进了屋,火炕环屋而建。西边的炕是供奉神位和祖宗牌位的,南炕是长辈们坐的地方,北炕才是晚辈坐的地方。我们吃饭就在炕上摆上小桌子,取暖起居都在炕上解决,很是方便。至于炕是怎么烧热的,我们的土炕连着灶台,灶台里只要一烧火,炕就会跟着热起来。” 大家听了宗望的介绍又是一阵议论,纷纷称赞这项发明的神奇与实用。 有工匠称赞道:“你们这个火炕好啊,不光能睡觉用,还是带着长幼有序的礼教的。你们也敬祖先敬神仙,可见还是和我们有相通之处的。” 宗望笑道:“那当然,有道是‘性相近,习相远’,虽然咱们的风俗习惯各有差别,但是对人对神的尊重和理解上,咱们是一致的。怎么样,和我一起去东北吧。若是你们能在那边造出漂亮结实的砖瓦房,再配上我们的土炕,那样的房子还有谁会不想住啊。” 面对宗望的劝诱,匠人师傅们既有些动心,又有些犹豫。实现价值虽然很值得敬仰,但想到背井离乡的痛苦,大家还是感到很有压力。 宗望笑道:“没事,大家就坐在炕上慢慢想。想通了的,想和我们一起去东北的人,从炕上下来就算是表态了。来人,给师傅们上茶水,上瓜子。” 看着摆在炕桌上的茶水与干果,师傅们倒是不想去吃。只是,火炕越烧越热,屋子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有的人耐不住干渴就去找水喝了。 几壶茶水下去,有的人内急便跳下炕去解手。还有一些人是因为火炕太热烫屁股,觉得坐不住了才跳下炕去的。而在宗望看来,这样的人就算是答应了同去东北。宗望还特地叫人给下了炕的师傅们多穿一件衣服,毕竟屋里屋外的温差太大,万一把人冻感冒,病倒在北返的路上就不好了。 最终,宗望成功地让匠人师傅们都答应了同去东北。 宗翰虽然也很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宗望道:“你这样算是拐骗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管怎么说,人我是都圈拢到了。至于他们愿意不愿意,呵呵,我倒是不担心。人毕竟都有适应环境的能力嘛。现在不愿意过去的,说不定去了那边之后过了磨合期就好了。不过,你说咱们这么做会不会被后人说成是在破坏中原地区的先进文明啊?我还是觉得咱们会挨骂。”宗望在得意之余也有些忧虑。 “贫富差距如果永远都那么大的话,一个地区的先进文明也不值得自豪骄傲。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吧?再说,既然中原文明这么先进,它到底有多好,适应性有多强大,只有换去别的地方经受得住异文化地区的检验才算数。真金不怕火炼,好东西好文化就是要有恩泽四方的本事。不然只捂在家门里边算怎回事?至于咱们会不会挨骂。唉,挨骂也没办法。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富强与美好生活。虚名那么重要吗?我不在乎。我关注的只是咱家那边的进步与发展,其他的都无所谓了,谁爱咋说就咋说呗。”宗翰释然地说道。 “嗯,说得好。但愿一切如你所愿吧。”宗望赞同道。 ------------------------------------------------------------------- 以上,第一卷 浴火重生 (全)。请亲们继续关注第二卷 初识会宁。 目前,本文发表在了鲸鱼阅读、连载阅读和新浪读书上。网站的更新速度较贴吧稍快,请亲们多多关注!Thanks?(?ω?)? |
第二卷 初识会宁 引言 随着主人公的北狩,本故事的背景也移师会宁。现今位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的阿城区在金代曾被命名为会宁府。它是与南宋朝廷分庭抗礼的金王朝的故都。但迄今为止,我们的历史书教材却对它少有提及。 会宁这个移民城市的主要移民有契丹人和汉人。很显然,不同的民族必然有着独特的民族文化。那么,异文化在特定时代背景下相遇会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生成生么样的绚烂结果。这是本卷思考的核心问题。 25 坎途 受宗翰所托,银术可继续替他搜寻他心心念念的“画中人”。但人海茫茫想要找到一个面具遮脸的人又谈何容易!大半天过去了,银术可一无所获。一个老太监在核对完宫中的帝姬、宗妇之后,讨好地对银术可说道:“将军,皇室女眷一一在册。只有那些冷宫废人尚未到此,将军要不要看她们一眼?” “圣旨说只要长得好看的女人。冷宫废人有好看的吗?”银术可很是不屑地问道。 “这,好不好看老奴说的也不算啊。再说,就算老奴觉得好看,可也不知能不能入得了将军的法眼。”太监讨好地说道。 “罢了,且看一眼,好歹走个过场。”银术可拍板定案。 老太监立即叫人将冷宫的一行人等也带将过来。但到场的只有一个女子和一个少年。原来,汴梁城沦陷,皇宫里人人自危,冷宫里断了炊,不少人饿死的饿死,自杀的自杀。 银术可看了她们一眼,吩咐道:“女人带走。剩下的那个么……” “大人,您也带上我吧。”少年嘶哑着嗓子向银术可哀求道。 银术可很是奇怪,主动张罗着要去北狩的这还是第一人。他起身走向少年,一股臭味迎面而来。只见这少年身染恶疾,浑身流脓结痂。银术可心想:这小子万一得的是传染病,说不定就会牵连别人。想到这儿,他皱起眉捏着鼻子倒退几步对少年说道:“罢了,看样子你也活不了几天,不如在冷宫里等死算了。”他正欲转身离开,不料却被那少年抱住了大腿。 “大人,大人,您带我走吧。带我去大金。”少年哀求道。 银术可忙起脚踢开他,嫌弃地说道:“你这样的还去什么大金?死在半路我们还得费力气埋你!你让老爷们省点心吧!” 少年被银术可踢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却又赶忙回来扑住他的军靴哀求道:“大人容禀,奴才有隐情啊。奴才的娘几年前就被送去了北国,此后音信皆无。为人子女,不能尽孝于父母身边已经是大逆不道,若娘亲在北国无人侍奉必然晚景凄凉。大人若能带奴才随您北上,让我尽了孝道,此恩形同再造。不,大人就是奴才的亲爹。奴才愿意给大人牵马坠镫,誓死效忠。大人,求求您了,大人。” 听了少年的哀求,银术可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心想:这小家伙虽然是一副命不长久的样子,可孝心却是天地可鉴。出于恻隐之心,他问太监道:“这小子说的是实话吗?” 太监有些惶恐地答道:“这,大人,奴才原不管冷宫的事。废人们的生死存亡,奴才一概不知。” 银术可心想:皇宫那么大,也不见得大家互相之间都能认识。世界上像会宁那样村村相通,鸡犬相闻,民风亲厚淳朴的所在怕是不多了。 “就算我着了你的道!看在你还有几分孝心的份上,就跟我们一起走吧。”银术可勉强同意。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少年放开他的腿,又用袖子讨好地给他擦了擦靴子上的泥土,跪在地上给他磕了几个头。 就这样,宗翰与宗望押送着祸国殃民的徽钦二帝及收缴上来的书籍、财物等各种各样的战利品,并携带着上万名中原的能工巧匠一路向北。北狩的行程异常艰辛,不少在汴梁城过惯了富足日子的中原人因为受不得疾苦而选择了自尽,也有很多人因为病痛和体力不支倒在了路上。然而,行程的紧张与仓促让人们无暇为死者默哀。大家只能匆忙地掩埋好同伴的尸体,继续打起精神负重前行。 墨染眼见这一幕幕的人间惨剧,却自觉无力挽救更多的人。思前想后,她对宗望说道:“拜堂那晚你让我跟来护理北狩的女人们。可我去给她们治病时,她们都拒绝了我,不让我管她们。她们说与其跟着你们活受罪,倒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唉。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行医是为了济世活人。但人家生不如死、一心求死,我再救人简直就成了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所以,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宗望明白了墨染的意图,说道:“染儿啊,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如果没受什么刺激的话,她永远都是人。但男人不一样。他们的血液中一半是人血,一半是兽血。这世上的道理虽然都是男人们编出来的,但实际上他们从来都不去遵守他们的道理。还会美其名曰要改天换地就必须抛弃已有的道理。只有单纯的女人才会去相信男人们编出来的鬼话。书是男人写的,仗也是男人打的。说一套做一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就不要和那些**男人一般见识了。” “你不也是男人吗。你和他们有区别吗?”墨染质问宗望道。 “我和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对你不会背信弃义。其他的么,也和他们一样**。”宗望笑道。 “可我的要求是正经事,你必须得答应我。”墨染不喜欢宗望总是一副散散慢慢的态度,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十万火急,一点也应付不得。 宗望笑道:“你咋总跟我要东要西啊?咱俩拜了堂还没圆房,有那么熟吗?” “你们带这些人北返难道不是为了让他们去会宁府帮你们出力的?可是,要是就放任不管让他们这样乱下去,等到了会宁府还会剩下多少活着的人?在刘家寺时,你不是说和城里的百姓没仇没怨吗?这些女人和工匠现在既然归了你们,那就算是你们的人了。所以,请你们把他们当自己人来对待。如果让他们怀恨在心,那么这股仇恨带去了会宁府,会宁府也只会变成一个充满怨气的所在,断不是人间天堂了。”墨染劝谏道。 听了墨染的建议,宗望归纳了她的中心思想道:“你是想说让我对他们好一点吗?” “正是。我这个要求对你来说不难吧?”墨染追问道。 宗望笑道:“我若答应了你,你怎样报答我?” “答应不算数,得做到了才能谈报答。”墨染也学会了讨价还价。 “你个小妮子,还跟我讨价还价!”宗望捏了捏墨染的脖子。 “你是答应了吧?”墨染不想跟他扯淡,便一门心思地追问自己的要求。 “你的这两个提议都很好。不过,想要控制局面就要对抗太子。我一个人势单力孤终归不好办。我得和那个不招人喜欢的家伙联手去办才能实现你的愿望。如果是我单方面做决定,那只会让局面更加乱套。”宗望解释道。 “那好,你现在就去。快去快回,事成之后我煮饭给你吃。”墨染见宗望已经答应了她提出的要求,也很高兴地说出了自己的回报方式。 宗望笑而不语,心想:饭有什么可吃的?这小妮子就是单纯。 作者寄语 北狩”证明金王朝已经意识到了人才引进对地区发展的重要性。而且,中原工匠的加盟确实给当年东北地区的建设出了不少力,让东北也真正地融入了华夏文明。比如,金熙宗就是个汉学修养很高的人,这足以见得汉文化对女真人、对东北的影响力。 |
我爱得比脸色还单纯,比宠物还天真。 |
27 攀亲 如盐把偷来的贡品拿给干娘秦氏说道:“这馒头都是今天才蒸的,软着呢。您尝尝看。” “这么半天我都找不见你。说,你是不是去金人的炊事房了?”秦氏审问道。 “谁去那地方!他们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如盐抓起一块糕饼塞进嘴里,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到底去哪了?你不说我就不吃。”秦夫人板起脸质问如盐。 如盐只好把事情的原委讲给她听。 秦氏闻听此言,不由得大惊道:“你真是胆大包天,连佛堂的贡品都敢拿。万幸菩萨不和你计较,要不然你还能活着回来吗?” “干娘,这是那个金国王爷给您的药。他可真是个好人呢。”如盐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又没病。吃什么药?你!你又撒谎!”秦氏的情绪从疑惑变成了恼怒。 如盐依旧嘻嘻哈哈地解释道:“不是我爱撒谎,是大家都爱听谎话。只有谎话才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语言,它能成全人们想听到的一切根本就不存在的仁义礼智信。” “兔崽子,又胡说八道!”秦氏恨得拧了如盐两把。 如盐笑道:“干娘,您就不要固执了。当初您还不是因为不会撒谎才不能在宫里得宠的?您是因为不会配合其他妃嫔撒谎,所以才进了冷宫的吧。这么多年过去了, 您还不好好想一想做人的道理啊。” 秦氏反驳道:“做人的道理我用你教我?不撒谎有什么错?如盐啊,你娘把你托付给我,我总得对得起她才行。你现在这副样子,叫我怎么有脸在黄泉下与她相见呢。” 如盐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说道:“干娘,我都问过了,那个送你药的人,他姓完颜。” “姓完颜怎么了?女真人不都是这个姓吗?”秦氏不明白如盐又在算计什么。 “可是他名字里带个‘宗’字。这就说明他是皇室贵胄。”如盐有理有据地推断着。 秦氏觉得很头疼,她央求如盐道:“盐儿啊,干娘真不知道你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他是皇室贵胄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我求求你,你不要总是到处惹祸了。等到了北国,你也谋份正经差事,过个安生日子,这比什么不好?你这样游手好闲,我可怎么向你那可怜的娘交待啊。” 如盐听秦氏又开始磨叽上了,笑道:“哎呦,我娘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您不要老提她了。我们先活下来,再做计较才是正理。坏了,光顾着拿馒头,竟然没有拿咸菜。下次我可得想着点。” “还有下次!还想偷!”秦氏又拧如盐。 “一点都不疼。”如盐嬉皮笑脸地说道。 超度亡魂的法事过后,宗翰借题发挥狠狠地批评了一通军中乱状。他坐在帅帐正中训话众将官道:“我们当初是为了什么才不远万里兴师伐宋的?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对得起死去兄弟们的在天之灵吗?别说我们还没有回到会宁府,就算是回去了也有很多事在等着我们做。可你们现在为了个把女人就能打得沸反盈天,这和没出东北之前的熊样有什么区别?真是不长进!” 一番话骂得众人都低下头不敢做声。 宗磐觉得宗翰是在针对他,便不高兴地反驳道:“抢女人怎么了?我们女真人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下了个部落,部落里的牛羊女人财宝就都是我们的。这有什么不对的?” 宗翰瞪了宗磐一眼说道:“依着你,建国和没建国有什么区别。那你回去从前,做你的酋长好了。真是鼠目寸光!” “你!你才是老鼠!”宗磐跳起来想要还嘴,幸而有银术可和希尹等人拉住了他才算作罢。 宗翰继续说道:“我虽然知道大家常年征战辛苦。但将来回家之后等着我们去做的事还有很多。你们怎么能因为个把女人就对自己的生死弟兄大打出手呢?这样吧,我今天就按照各位的军功大小实现你们的愿望。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以后谁都不许因为这种无聊的事大动干戈。否则,一律军法从事。” 听到宗翰换了话题,帐下将士们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可不待宗翰讲话,帅帐外就传来了一阵吵骂声。 宗翰掏掏耳朵,皱眉骂道:“你们这群骄兵悍将,简直无法无天!打仗都打到我眼皮底下来了?去,把那闹事的给我叫进来。” 不多时,一个侍卫和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走了进来。侍卫见了宗翰,忙向他屈身行礼。 就在少年走进来的一瞬,陪在宗望身边的墨染立即就闻到了从这少年的身上传来的一股强烈的腥臭味。不过这气味绝不是因为一般的生疮溃烂而散发出的味道。这少年的这身病可是有些蹊跷。 宗翰把这两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问道:“你等因何在外吵闹?” “回禀王爷,是这个奴隶,他要进来找人。小的不让他进,因而他与小的争吵起来。”侍卫解释道。 宗翰闻听此言,便再次看了这个站在帐下脏兮兮的少年一眼,问道:“你这小子,见了本帅为何不拜?” 少年不屑地笑道:“我不是你的兵,不是你的将,你又不是我主子,我为啥要拜你?” 宗翰挠挠头,向众将问道:“你们收纳中原人时,是哪个眼瞎的把这刁蛮生疮的奴才带过来的?” 银术可忙上前承认道:“王爷,是我带他过来的。” 宗翰一见是自己的爱将办的蠢事,便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觉得这玩意能有什么用?这病怏怏的东西就算是回到会宁府,又不能种地,又不能入伍,他能干什么?” “王爷赎罪,是属下一时糊涂。”银术可低头认错道。 “罢了,你先退下。”宗翰挥手打发去了银术可,又看向少年说道:“奴才,我问你。” 少年倔强地回答道:“我不是奴才,我没有主子。” “对,人家说得对。你凭什么叫人家奴才啊。说话都不过脑子。”宗磐见缝插针地跟宗翰找茬。很快,他又被希尹等人给按了下去。 “你没主子?那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才。回了会宁府,你就去给我放羊。胆敢把我的羊弄丢一只,或者饿着我的羊,我就抽你一百鞭子!听懂了没有?”宗翰当即敲定了这个“奴才”的未来工作。 “是,奴才遵命。”少年答道。 “说,你来找谁的?”宗翰问道。 少年不卑不亢地答道:“回主子,奴才是来向邢王谢恩的。” 宗翰听得一头雾水,便看向宗敏道:“斡鲁补,你认识他?” 宗敏上前道:“回王爷,我确实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宗翰笑道:“看来他还抱过你的大腿!” “是因为他来给他干娘找药,恰巧被我遇见,我给他药。所以才得相识。”宗敏解释道。 “这奴才倒会挑人,谁不知道邢王最是公正善良。既然你们认识,那就且出去说话。”宗翰给宗敏准了假。 出了帅帐,少年给宗敏鞠了一个大躬,道:“如盐见过王爷。” “免礼。你找我有事?”宗敏有些好奇地问道。 “小人蒙王爷恩德,每天都想着要报答王爷。方才小人见树林里有新鲜桑葚,便思量着王爷日夜操劳,想胡乱摘下些许送与王爷。不成想那门卫不许我进去见王爷,还打翻了我的桑葚。我气不过,故而跟他吵了起来。”如盐解释道。 “原来如此。看来你还很懂得知恩图报这个道理。”宗敏笑道。 “王爷,我干娘她病好了,说要亲自来拜谢王爷,我让她在那边等着您呢。”如盐切入了正题。 “她病刚好,不宜劳动。再说,不过是一包草药,你们又何必谢我。你还是快带她回去吧。”宗敏推辞道。 “干娘要是不能亲自拜谢王爷,是不会回去的,请王爷移驾。”如盐再次恳请道。 宗敏无奈,只好随他走了一遭。 秦氏经由如盐引荐之后,给宗敏深施一礼。宗敏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妇人,虽然她面容憔悴,但也还有些姿容。 “王爷恩德天高海深,重生再造。”秦氏向宗敏拜谢道。 “道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你没事就好。”宗敏答复了秦氏,又对如盐说道:“我这里还有些银钱,你拿了去给你娘换些吃的。让她把身子将养好。” 如盐又跪在地上向宗敏请求道:“多谢王爷恩赏。可这些银钱也并不能让我干娘活命。” 宗敏闻言,很是为难地说道:“那怎么办?可我现在只带了这些钱出来。” “王爷,干娘的命是您救的。求您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求您收了我干娘做小。”如盐干脆而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意愿。 “什么?”对于如盐这个直接的要求,宗敏很是意外。 “王爷,我都听说了,两位元帅要给大家分配帝姬宗妇做侍妾服侍各位大人。要是干娘遇人不淑,那么就算是躲过了这次风邪,以后怕是也依旧难保生死啊。王爷仁慈怜下,肯出手搭救我这样的人。所以,小人斗胆把干娘拜托给王爷,求王爷受容。”如盐边说边不停地给宗敏叩头。 “起来吧。”宗敏搀扶起了如盐。 “这么说王爷就是答应小人了?”如盐笑着确认道。 “真看不出来,你这牙尖嘴利油头滑脑的臭小子还真有几分孝心。那日分别,我还怀疑过你是在骗我。但是我也懒得追查。不过,今天见你能想到这么远,可见你不是假孝顺。算我着了你的道,让你套住了。”宗敏笑着应允了如盐这个要求。 “这么说您答应了?”如盐再次确认。 “嗯。”宗敏应了一声,抓抓如盐的头发。 闻听此言,如盐和秦氏对宗敏又是一番大礼叩拜。宗敏附身拦住了他们娘儿俩道:“你们不用这般多礼。你们母子且在这北返途中跟着我。等到了会宁府,我再给你安顿去处。” “真的吗?那就太谢谢王爷了。您可真是我们母子俩的大救星啊。”如盐对宗敏感恩戴德。 “行了。你们先去我的营房里歇着。我有事还得回去帅帐。”宗敏安排道。 “好,王爷去忙。”如盐向宗敏挥手致意。 就这样,如盐携着秦氏随宗敏的侍从去了他的营房。 注释 本章史实源自金·王成棣著《青宫译语》。 |
有些事,有些人,有些风景,一旦入眼入心,即便刹那,也是永恒。 |
注释 本文西夏、西辽与金国的关系参考文献见刘建丽老师所著论文 【略论西夏与金朝的关系 《宁夏社会科学》, 2005 (3) :76-80】及【略论西辽与金朝及西域民族的关系 《新疆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汉文版)》 , 2004 , 32 (03) :78-81】 |
刻薄嘴欠和幽默是两回事,口无遮拦和坦率是两回事,没有教养和随性是两回事,轻重不分和耿直是两回事。 |
29 北国 虽说会宁是金国的首都,但是比起宋都汴梁,这里却偏僻得像个乡村。即便是宗室们居住的王府,也没见能阔气到哪去。 墨染下了马车,见宅院的大门口有几个小厮上前向她行礼。宗望一摆手,几人便起身接引主人往里边走。 “以后咱们就住这儿。”宗望对墨染说道。 “怎么不见王妃娘娘来接你?”墨染好奇地问道。 宗望笑道:“她在王府,你自然见不到她。” 墨染早听人说过宋王府的元妃善妒,宗望的小妾被她逼死无数,宗望因此也跟她闹过几次,却终究是不了了之。如今不用去王府,自己倒是可以苟延残喘地多活几天。 宗望指着院子里的家奴院工婆子丫鬟说道:“以后你们要听夫人的话,胆敢忤逆,家法处置。” 奴婢们齐齐跪下称是。 宗望遣走了下人携手墨染进了卧室。 墨染见是卧室,便不觉一阵脸红。可她的这副神情却被宗望捉了个正着,于是他借机打趣她道:“你在想什么?脸那么红。” 墨染扭过头,红着脸不应答。自从宗望向墨染提过献俘的规矩后,墨染便又是害怕又不肯就范。眼见墨染不吃不喝,宗望只好主动俯就。此后,两人的关系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墨染似乎比此前更依赖宗望了,宗望也对墨染爱惜有加。 宗望搂过墨染说道:“染儿,你觉得会宁府如何?可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堪?” “原来你们也是住在房子里的。我还以为你们都居住在洞穴、土井和树上呢。”墨染笑道。 “小妮子,你别变着法儿的骂人。我们也是有祖宗有根基的,才不是你想象的**之国。我们大金传皇位讲究的是兄终弟及。我阿玛大行,现在是皇叔继位。等我皇叔百年之后,大金的皇位就应该由我来继承了。我要创立一套兼济女真人和汉人制度优点的新制度,我要让大金强盛起来,开创一个万国来朝的盛世。到那一天,我第一件事就是封你做我的皇后。”宗望满怀憧憬地说道。 墨染惊愕地看了宗望一眼,低声说道:“我没有那样的本事,做不得皇后,也不曾奢望过什么受万人敬仰膜拜的日子。你若称帝,自然有更尊贵的人过来配你。” 宗望吻了下墨染的额头说道:“配我的人若不是你,再尊贵有什么用?” “你说的兄终弟及,是指家产吗?要是人呢?也会被继承去吗?”墨染好奇地问道。 墨染的问题让宗望觉得很是诧异,便问道:“是啊。怎么了?” “你还有多少兄弟?”墨染防范而紧张地问道。 宗望忽然明白过来,他抓了抓墨染的头发说道:“不包括你。我若死了,一定让你陪葬。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 墨染被宗望的甜言蜜语哄得脸红心跳。面对御女有方的宗望,她自然不是对手。 宗翰想起了宗磐对自己的托付,就约慈仪出来见面。 慈仪看见了宗翰送来的礼物不由得一阵欣喜若狂。她高兴地问宗翰道:“你怎么突然开窍了?怎么突然会讨女孩子欢心了?你这个礼物我很满意。你不知道,你不在时我天天都打卦盼你回来。有时我梦见你遇害,第二天就会哭上一天。” 宗翰感到自己承受不起慈仪的这份深情厚谊,说道:“我是个当兵的,干的就是朝不保夕的差事。让你担心,倒让我过意不去。不过,作为兄长,我也希望你能嫁个稳妥本分的老实人。” 可慈仪并不领情,她任性地说道:“我不要那样的人,我不想过死气沉沉的日子,我就要你。” 宗翰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拿你做亲妹妹看。我知道武将的出生入死对他的家人意味着什么。这次北狩回来,我们从南朝带回来不少文人。你大可以从中选一个喜欢的人和他厮守终身。” “我不要他们。我就要你。没有你,我根本不想嫁人。我是公主,我不愁吃喝。我只想嫁一个可心的人。只要是我爱的人,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慈仪看着宗翰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 “妹妹这样说,我可真是承受不起。”宗翰婉拒道。 慈仪有些急了,她逼问宗翰道:“你到底娶不娶我?给句痛快话!” “不娶。”宗翰也亮出了底牌。 “谁稀罕你的铁疙瘩!”慈仪把簪子甩在了宗翰的脸上,愤然离去。 宗翰并没有去追慈仪。这时去追,只能更让她生气。安慰也不是,教训也不是。宗翰也感到了自己确实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无可奈何,谁叫自己天生就是这副性子呢?他捡起簪子,拂去了表面的尘土,把它装回自己的口袋。回家也无趣,不如进山打猎散心。 如盐把几头羊赶进山谷里去吃青草。来北地的这段日子,除了秦夫人和墨染偶尔会差人送些吃的和草药给他,就再没人过问他的生死。草药让他消去了身上的脓疮,他就像蛇脱皮一样长出了新肉。如果再见到银术可,恐怕他也一定认不出来了。随着病情的好转,嘴甜人乖的如盐很快就和近处村里的乡亲们打成了一片。大家见他这个外地人孤苦伶仃很是可怜,就会时不时地叫他去家里吃饭,或者送些吃的、用的给他。如盐很喜欢这里和善热情的普通百姓。当然,如盐也会采摘山里的野菜、野果对村民们投桃报李,与他们互通有无。 初秋时节,北地的天空变得更加冷冽。可如旧穿的却依旧是一双漏脚趾的草鞋。正当他赶着羊往回走时,天已经开始飘雪了。雪越下越大,他加快了前行的脚步。如盐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心想:这地方真是诡异,又不是冬天,怎么就下起雪来?难不成还真是胡天八月即飞雪?正在他思量间,忽然一阵腥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便是一声怪叫,前方竟然出现了一头身长体健、膀大腰圆的斑斓猛虎。如盐大惊,羊群也被猛虎吓得四散奔逃。结果,手无寸铁的如盐就这样暴露在了老虎面前。在这绝望的关头,如盐瞬间坚定了信念----绝不可以死! 如盐稳住了心神,便迅速地从地上搬起一块石头做防御。老虎朝他直直地扑了上去。如盐不躲闪,见老虎张开血盆大口飞扑过来,他瞄准老虎的嘴,将石头投向虎口。 万幸,那石头正正好好地堵住了虎口!于是,老虎不得不放弃攻击,用虎爪扣着嘴里的石头。 不幸的是如盐也被扑过来的虎爪挠伤了手臂,搞得一身鲜血淋漓。自己虽然没死在虎爪下,但现在却是疼得龇牙咧嘴,简直生不如死。 此时,高空中飞过来三支箭,正中老虎要害。老虎又挣扎几下,便死尸倒地。 如盐顺着箭飞来的方向寻去,一匹健硕的黑马身旁还站着一个梳着汉人发髻的猎户。只见他从高处跳下快步走了过来,踢了死虎一脚,才转身走向如盐。猎户见如盐正在流血,于是忙抓起地上的积雪给他擦拭伤口说道:“小兄弟,你人不大,胆子倒不小。” “轻点!疼!”如盐咬着嘴唇叫着疼。 猎户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将药粉涂抹在如盐的伤患处。又撕下自己袍子的下坠给他包扎了一番。 如盐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猎户,他生得当真俊俏。 “想不到你还挺有两下子的嘛。石头一下就扔进了虎嘴。”猎户夸赞道。 “谢谢大哥。大哥,我的羊跑丢了,求您帮我找回来。”如盐向猎户请求道。 “小兄弟,你还真是舍命不舍财!你刚捡了条命回来,怎么还惦记那些**呢?”猎户笑道。 如盐连连摇头道:“不行啊。那些羊是西路大王完颜宗翰的,少了一头他都会要我抵命。现在,这些羊都不见了,我死几回都不够赔他的。” 猎户有些犯难地说道:“哦?这可怎么办?我这虎也是要打了献给他的。万一弄丢了,我也吃罪不起啊。” “大哥,我帮您看虎,您帮我找羊吧。看来咱们都是天涯沦落人,粘罕猛于虎啊!”如盐咂舌叹道。 猎户听如盐说话有趣,便爽朗地笑着说道:“你在这儿等着别动,我去去便回。” 一盏茶功夫不到,如盐就听见了咩咩的羊叫声。知道羊群失而复得,如盐喜出望外。他对猎户说道:“一天之间,大哥杀虎寻羊救我两次。大恩不言谢,请受小弟一拜。”如盐单膝下跪拜谢猎户。 猎户赶忙扶他起来,说道:“小兄弟言重了。” “小弟名叫如盐,敢问哥哥高姓大名?”如盐和猎户攀谈起来。 “呃,哦,我叫粘哥。”猎户答道。 “大哥报自己的名字还要想一会儿吗?”如盐打趣道。 猎户尴尬地笑道:“呃,很少有人喊我的名字。总没人叫,我也快想不起来自己叫啥了。” “哈哈,大哥真逗。哎呀,这雪下得好大,都快让人睁不开眼睛了。哥哥,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山洞,不如咱俩去那边避一避风雪。”如盐邀请道。 “好,劳烦小兄弟带路。”一身猎户打扮的宗翰让坐骑乌云豹拖着死虎,自己又帮着如盐赶羊,跟着如盐前行。如盐则抱起了一只小羊羔前边带路。两人边走边聊相谈甚欢。 注释 专家指出武松打的是和华南虎几乎无差别的“华北虎”。而本章节出现的老虎是学名为西伯利亚虎的东北虎。 网友们对于东北虎和华南虎的特点做了如下区分:①东北虎体形较华南虎大②东北虎的毛色冬季为淡黄色,夏季深黄色;华南虎的毛色桔黄中略带赤色。③东北虎的胸腹部和四肢内侧为纯白色;华南虎的同部位为乳白色。④东北虎的冬毛比华南虎长得多,尾毛丰满是东北虎最明显的一个标志。⑤东北虎的花纹疏淡,呈赤褐色;华南虎的斑纹深宽,体侧有菱形纹。 |
注释 本章提到的野生蘑菇为榛蘑,主要分布在黑龙江山区林区。被人们称为"山珍"、"东北第四宝"。新鲜的榛蘑比榛蘑干的口感好、气味好。 野鸡为传“火龙鸟”,天上龙肉,地下驴肉中的“龙肉”即为火龙鸟肉。 野玫瑰为刺玫果,生长在小兴安岭一带,是中国高等植物之一。被欧洲各国视为"治疗坏血病特效药";有"维生素记录保持者"之称。 |
31 整装 次日,雪霁天晴。宗翰见如盐头发蓬松像个叫花子,又想到自己恰好有个能梳头发的簪子,便对如盐说道:“兄弟过来,我帮你梳梳头发。” 如盐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绝道:“不行。我头发上都是虱子,自己梳就好。” “你这小兄弟,咱俩都在一起住过一晚,你却还是这样见外。”宗翰说着就拉着如盐坐在了石床上给他疏通着乱草一样的头发。果然,他在给如盐梳头的过程中掐死了不少虱子,便一边碾着虱子,一边对如盐说道:“等我下山去找些除虫药给你。这东西吸人血,天长日久,你会受不了的。” “哥哥对兄弟真好。”如盐笑道。 宗翰给如盐梳完头之后,把梳子给了如盐道:“这梳子就送给你,留着你梳头发用吧。” 如盐很高兴。他摆弄了一会儿梳子,却又笑着说道:“哥哥说笑了。这不是给女人用的簪子吗?哥哥身边有这样的东西,必然是送给嫂嫂的,我可不敢要。” “哪来的嫂嫂。我一个猎户,又没钱娶媳妇。这东西虽然像个簪子,你只管拿它当梳子用就好了,想那么多干嘛。”宗翰又把梳子推给了如盐。 如盐这才笑道:“那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胡乱吃了一点早饭,宗翰便向如盐辞行道:“我也认识些读书人,他们给我讲过王质看神仙下棋,看得斧子柄都烂掉的故事。还给我讲过桃花源的故事。你这府邸像龙宫,你又在替晋王牧羊,这难道不就是咱们东北版的柳毅传吗?能遇见兄弟这样的神人真是我的福气。可我真怕兄弟真是个神仙,真怕我们的相遇就是一场游仙梦,要是我下次再来找你,找不到你可怎么办?” 如盐笑道:“我这样粗鄙的人哪里是什么神仙呢?我只在这山前山后放羊,若是缺吃少喝就会去村子里与乡亲们走动。哥哥若是思念兄弟,很容易就能找到我的。” “太好了!好兄弟,我去把这老虎送给晋王之后就来寻你,你可千万别跟我玩消失啊。” “哥哥此番求前程须得多加小心,凡事顺其自然就好。兄弟祝哥哥心想事成,马到成功。”如盐心知他要求仕途,便又送了他一些野玫瑰花茶和花酱。 “好兄弟,等哥哥发迹了,必来接你。你我兄弟共享荣华。”宗翰向如盐道别。 两人在山谷岔路分手,各自珍重。 望着如盐赶羊而去的背影,宗翰心想:此番行猎真是收获不小。这小家伙虽然是个粗鄙小厮,却也十分有趣。我不如且陪他玩玩,看他还能跟我翻出什么新花样来。 如盐赶羊走到看不见宗翰的地方便也停了下来。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牌,微笑着心想:昨天我真是碰上个实心眼儿的傻子,还口口声声地叫我神仙呢。这玉牌是昨晚和他同塌而眠时我收获的意外之财,就当是收了他的住宿钱和花茶花酱钱好了。 如盐虽是冷宫出身,但他也经常趁着夜深人静时翻墙越脊行走于宫闱之间,做些个偷**狗的勾当。皇宫内院里的好宝贝他也见过不少,尽管叫不上名字,却也颇为识货。如盐决定把羊圈在圈里,自己先去山下的当铺用这块风格不似汉人打造的玉牌换些银子回来。 老夫人见宗翰回府请安便单刀直入地问他道:“你昨晚去哪了?身边怎么也没人跟着?” “额妮,儿子进山打猎,谁想大雪封山,就在一个山洞里将就了一宿。不过儿子这次收获可是不小,打到了那么大一只虎!等回头让人剥了它的皮,给额妮做衣服穿。”宗翰笑道。 老夫人也笑道:“傻孩子,额妮不缺衣服。你以后不回家要提前告诉额妮,免得让我挂心。” “知道了。我下次出门一定记着提前报知额妮。”宗翰答应道。 “设也马回来之后一直读书习武,比起早些时日已是大有长进。你不该总看不上他,他毕竟是你的亲儿子。”老夫人总是三句话离不开孙子。 宗翰不爱听老夫人的老调长谈,低头嘟囔道:“他那样的也能算我帖末合的儿子吗?早晚生个更好的儿子给您看看……” “那你倒是生啊,别光说不练!”一提到生孩子的话题,老夫人更是着急。 “我怎么光说不练了,我练的时候额妮没看见。”宗翰狡辩道。 “你这没正经的!找打啊你?我问你,你整天宠着那个狐狸一样的萧妃,我也没见她肚子大起来过。这次伐宋,你不是又收了个南朝的帝姬?皇上还赐你百名奴婢。我也不管她们是谁,但凡是生了儿子的,我就认她做媳妇。你那个萧妃,如果没本事生育,到死也只能是侧室!” 说到萧妃,老夫人就显得格外激动。 天气虽然寒冷,但宗翰却被老夫人骂出了一头白毛汗。他忙岔开话题说道:“哦,对了。额妮,儿子这儿还有东西要孝敬您呢。”说着,宗翰把如盐送他的野玫瑰花茶和花酱递给老夫人道:“这东西冲水可好喝了。吃了肉再喝它还解腻。这是我在山里遇见的神仙兄弟送给我的。” “神不神仙我不知道。可你和人家是第一次见面,住在人家又拿人家东西,这怎么好意思呢?你呀,下次去也带些东西给他吧。”老夫人说道。 “我看好像不用了。”宗翰忽然变了脸色说道:“我的玉牌没了,说不定是让那小子偷去了!” 老夫人制止道:“啥玉牌啊?不就是一块不当吃不当喝的石头吗?再说,说不定是你丢在山沟沟里了。一块破烂石头而已,没就没了吧。破财免灾。你可不许冤枉人。” 见额妮不在意,宗翰只得作罢。 这时,有家丁通报说:“王爷,皇上传召您进宫议事。” 宗翰闻言不敢怠慢,忙辞了老夫人赶奔皇宫。 |
32 栈道 其实,金国初建,皇都会宁还没有什么可与汴梁城内的宋廷比肩的皇宫。所谓的皇宫只是用柳树围起来的土坯房子而已。宗翰进宫后见宗磐和宗敏都在,忙先给太宗见礼请安。 太宗请宗翰坐下,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对宗翰说道:“朕请你来,是想找你商量一件大事。太子希望能修建皇宫,但是邢王不认可花这笔钱。兴修皇宫非同小可,朕想知道爱卿的看法。” “呃,敢问皇上想修一个什么样的皇宫?是只把现在的翻修一下,还是……”宗翰问道。 宗磐抢答道:“这土坯房子有啥可翻修的?这次我去了汴梁算是看明白了,只有那样的高屋广厦才称得上是皇宫。咱们这是啥,就是个养牲口的小窝棚。” 太宗闻听此言恼怒地瞪了宗磐一眼道:“胡说八道!朕住的房子怎么成了牲口棚了?” “父皇,儿臣就是打个比方嘛。父皇啊,咱们消灭了辽,打败了宋,现在咱才是当之无愧的北方第一大国,是正经的天朝上邦。您想想看,将来周边这些小国还不都得上赶着跟咱们求交往,求朝贺啊?要是他们的使臣来了,看见咱们的皇宫就只是个土坯房子,回去之后还不得笑话死咱们啊?有道是逛窑子吃豆腐渣,该省则省,该花也得花呀。”宗磐解释道。 宗敏反驳道:“皇上,如今大金初建,会宁府百废待兴。我们难道不该把钱花在刀刃上吗?康王一伙还在相州,西北边患未定。臣以为,将来的一段时间里,咱们都得在建设军队上做大笔的投入与花销。这兴修皇宫的事,还请皇上三思啊。” 太宗也叹道:“你们从南朝带回来那么些银子,可如今想要办事,却还是感觉有些不够花。难不成我们还要靠打仗去抢钱回来过日子?” 宗翰思索片刻,回复太宗道:“皇上,太子殿下和邢王说的都有道理。创建家业不容易,皇宫确实得修建。不过,大兴土木也没什么必要,臣以为一切从简就好。皇宫不必修建得如何金碧辉煌,只要足够庄严气派,能体现出咱皇家的威风就好。再说,从汴梁带回的那些能工巧匠确实也应该有个大展身手的机会。皇上可以借此机会让工匠师傅们边修筑宫殿,边带出些徒弟来。这样做一举两得,既能在施工时给咱们培养些人才出来,还能给大家创造出工作赚钱的机会。至于邢王说的边防,那实在是再重要不过的事了。臣以为,留给边防的钱一定要比修建皇宫的钱多才行。” 太宗点头应允道:“还是爱卿通达事理,看来只要省吃俭用,这两件事是都能做到的。既然你们都觉得巩固边防重要,朕就把选兵练兵的事交给你和乌珠去负责吧。咱们的钱袋子一直都是由邢王斡鲁补掌管的。这次兴修皇宫也由他监管拨款好了。兴修宫殿的具体事宜就让太子领头去做吧。太子做事不如你们有经验,你们还要多帮帮他才好。” 众人听从了太宗的安排,便分头下去做准备。 从皇宫出来,宗翰去往自己的外宅,那里有老夫人半只眼睛看不上的美人萧妃。萧妃是宗翰在灭辽时缴获的辽国太子妃。由于她生得姿容俏丽,宗翰一直想把她封为自己的王妃。无奈,老夫人不喜欢这个辽国的女人,一直不许宗翰娶她过门。所以宗翰只能把她养在王府外边,闲下来偷偷地跑去会她。 萧妃三十出头,惯会风月。听说宗翰要来,她特地打扮一番恭迎宗翰,她的身后还跪着一名侍女。萧妃上前替宗翰除去外衣,便笑问道:“王爷有什么喜事吗,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啊。” 宗翰答道:“皇上要我和乌珠负责征兵。我看爱妃也是满面春风的。怎么,你有什么好事啊?是不是怀上了?” 萧妃闻听此言,娇媚地笑道:“妾身这几天思量着怎样让王爷开心,于是就调教出了一名奴儿。今晚就让她来伺候王爷吧。璎奴,还不过来拜见王爷。” “是。”侍女应了一声,向宗翰叩首。 宗翰定睛一瞧,这侍女脸上竟还带着一张面具。他惊讶地问道:“这不是我带回来的那个帝姬吗?是你让她带上面具的?” “王爷不是不喜欢这个婢子的长相吗?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看了。我听说王爷喜欢这个面具,就把这面具烙在了她的脸上。”萧妃笑盈盈地解释道。 闻言,宗翰大惊道:“什么?你把面具烙在她的脸上了?” “反正她肯定摘不下去了。只有把面具烙在她的脸上,她才不会坏了王爷的兴致。”萧妃得意地说道。 宗翰怒斥道:“亏你想得出!你把她烫成个丑八怪,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萧妃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又怎样?她不就是个奴隶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奴隶怎么了?奴隶不是人啊?”自从和如盐有了一夜的接触,宗翰似乎改变了对奴隶的看法。 “奴隶肯定不是人啊!王爷,你这是怎么了?”萧妃惊诧地说道。 “怪不得额妮不准你过门!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宗翰骂道。 “我可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在办事。”萧妃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几时让你这样对她?”宗翰厉声质问道。 “那可怎么办?”萧妃手足无措地问道。 “你自己做的孽,自己背因果!”说完,宗翰便一甩袖子风一样地走掉了。 萧妃见叫不住宗翰,就叫人关了大门,命人在后门悬挂起了一条黄色的飘带。不多时,一个黑影便纵身翻过墙头,跳进了院子。 注释 杨璀璀女士指出,由于女性特别看重爱情,言情小说的主要读者和作者基本都是女性,它可以视作一种微妙的女性形式。【《后宫甄嬛传》与网络小说的女性建构 《牡丹江大学学报》 , 2014 (9) :93-95】 朱学丽女士在【从网络女性形象的建构看网络女性写作 山东师范大学 , 2015】一文中把穿越类小说和总裁高干类的写作方法称为“*丝叙事”。因为现实无法改变,所以只能在虚拟世界编织成人童话,完成从*丝到成功人士的逆袭。此外,由于女性角色的预设性、主体性和自主性过分张扬,反叛的外表下依旧在旧有的性别中游移,依旧依赖青春和美貌、依赖男性的认同,从根本上并未逃离男性审美视线,而是变相的“讨好”。女汉子类小说也称女强文,女主角大多身怀绝技、聪明过人、一身傲气、背景不俗。女强文既是新中国女性社会地位提高的反映,也是女性在现实生活必须兼顾事业与家庭的心声。作者塑造的超人女主角可以满足女读者对生活的幻想。 上述小说类型都是中国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证明。然而,中国女性的独立还远远达不到精神独立的程度。网络小说中女性形象的构建存在的问题是当代女性不能给自己做出正确的定位。女性到底该怎样看待自己,给自己定位呢?曹雪芹说得好----女人是水做的。 |
注释 本章参考文献为 刘建丽 略论西夏与金朝的关系 《宁夏社会科学》 , 2005 (3) :76-80 刘建丽 略论西辽与金朝及西域民族的关系 《新疆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汉文 版)》 , 2004 , 32 (03) :78-81 |
不要去追一匹马 。用追马的时间种草 ,待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 ,就会有一批骏马任你选择 。 |
34 牛刀 太宗开设擂台不仅是为了给朝廷选御林军,也是为了向臣服过来的各处外地人亮亮拳头,扬扬女真人骁勇的威风。选一支效忠朝廷的队伍事关重大,太宗特地叫宗磐也来观阵。宗磐本来对军事不感兴趣,无奈何慈仪要来凑热闹。皇后怕慈仪调皮捣蛋惹出事端,便嘱咐宗磐一定要看好妹妹。宗磐心下一百个不情愿。此时,他只想和南朝来的帝姬玉盘厮混在一处,研究着怎样才能从兴修皇宫的工程上抠出更多的钱来中饱私囊。 慈仪腻在宗翰身边,下巴枕在他的胳膊上撒娇道:“我那天打你,你不生气了吧?都是你不好,惹我生气我才动手的。” 听了慈仪的理论,宗翰无奈地说道:“你再怎么打我,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还手啊。” “哎,对了。那天你送我的木梳呢?带来了没有?我听人说,送木梳的意思有三个,一是为了和接受木梳的人举案齐眉,二是为了子孙满堂,三是为了白头到老。所以,你送我木梳,也是为了这个意思对不对?”慈仪很期待地问道。 被找后账,宗翰的脊背一阵发凉。他反问慈仪道:“你不是不要吗?” “我那天不要,今天要啊!”慈仪向宗翰摊开了手心。 “可,可我都给别人了。”宗翰因为压力过大而紧张得结巴起来了。 慈仪一听就恼了,她质问宗翰道:“啥?你给谁了?我不管,那是我的东西,你赶紧给我要回来!” “那怎么行?拉出去的屎怎么能往回缩?算了,过些日子我遇到好的再给你留心。”宗翰说道。 “没有更好的了。我就要它。”慈仪攥紧拳头不停地捶打着宗翰。 “慈仪,别闹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宗翰心想:慈仪仗着自己的公主身份也太轻佻了些。教军场这样的地方岂是她能撒泼的? 宗磐也看不下去了。他劝阻慈仪道:“慈仪,你快给我过来。带你出来是因为母后宠你。今天要办的好歹也是件正经事,你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来,到我这来。” 慈仪不甩宗磐,她任性地说道:“我不!你懂功夫吗?你懂打擂台吗?你什么都不懂,根本没法讲给我听,我才不和你坐一起呢!” 宗磐被慈仪抢白得面红耳赤吹胡子瞪眼。 宗翰劝慰道:“两位殿下都不要吵了,咱们还是看壮士们打擂吧。” 慈仪这才瞪了宗磐一眼,依偎在宗翰身边向擂台看去。 如盐赶到教军场时,只见场地上尘土飞扬,人声鼎沸,便知道擂台赛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为了看得清楚,如盐特地拨开人群挤到了前排。只见擂台上一个高壮的女真大力士正在台上洋洋得意。他见没人敢来应战,竟揪了几个观众肆意凌虐取乐。而他挑选的对手大多是瘦弱矮小的人。这样的人都不经打,只三拳两脚就都被他放倒在地了。 如盐见这大力士蛮不讲理,便在心中暗想:这家伙怎么如此野蛮!没人应战还要逼人上台?而且他还专拣软柿子捏。台上被他捉去的人已经都被摔得七荤八素了。难怪粘哥不让我上台打擂。这哪里是擂台,明明就是修罗场。 “啊!”如盐正在思量之际,只觉得自己的后领子被人提拎了起来。原来,那大力士见他站的靠前,又如此瘦小,便想抓他上来欺凌一番。他抓起如盐的腰带高举过顶,狠狠地扔了出去。 如盐在空中翻了几翻,脚下生根一样地站在了地上。他盯着对面的大力士心想:好,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大力士见没有摔死如盐,就几步赶上前又要抓他的领子。如盐躲开大力士的手,拳来脚往跟他周旋起来。大力士虽然孔武过人,但却略显笨重。如盐瞅准了一个空子,一脚踢到大力士小腿的穴位上。大力士顿觉酸麻难忍,“嗵”地一声便跪了下来。他那条腿也像折了一样不能动弹。如盐忙趁机上前反剪了他的膀子,摸准关节轻轻一捏----大力士的胳膊也随即断了。 台下的观众都惊得瞠目结舌。大家不知这小人儿用了什么法子打败了高出他几头的巨人。 大力士被人抬下去后,如盐本想全身而退。但新的攻擂者马上又拦住了他的去路。如盐玩心大起,他只用三招两式就接二连三地打翻了后来的攻擂者。观众们见如盐如此手段,都发出了山呼海啸般地叫好声与喝彩声。 宗翰和众将官居高临下地看着擂台上发生的一切。他怎么也没想到如盐会有这样的本事。看来,昨晚两人在山崖上过招时,如盐这小家伙并没有与他全力应战啊。 “好乖猾的小子!专打人的关节穴位。如果真的是比拳脚,他会站到现在?”宗弼看出了门道冷笑着说道。他起身紧了紧腰带,决定下场去亲自会一会这个狡童。 宗翰心想:他上去也好,我也想看看这小家伙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见宗弼收拾停当,宗翰他嘱咐他打擂时多加小心。但宗翰又怕如盐受伤,又叫宗弼点到为止就好。 宗磐上了擂台对如盐拱手道:“小兄弟不简单啊,连下了我们五名女真勇士!在下完颜乌珠,是大金的四皇子,小兄弟可愿意赏脸与小王切磋切磋?” “如盐,请赐教。”如盐一边应答一边摆好了架势。对四皇子的威名,如盐还是早有耳闻的。不过他多威风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如盐不能原谅的是宗弼做了线人把墨染拐进了不见天日的侯门。 几个回合下来,如盐渐渐落了下风,前几局的打斗已经耗费了他不少体力。而宗弼本就武功高强,不是凡人能比,他对如盐偷袭的防范已经达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几个回合下来,如盐完全没有机会做手脚复制成功。 宗弼见如盐每一次被摔倒都会很快站起来,心想:他虽然是个汉人,倒也有几分血性。也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宗弼得了手将如盐摔在地上。紧接着,他就借势上前踢去。如盐就地打了个滚,抓起一把土,朝宗弼眼睛撒去。宗弼不防着了道。趁他狼狈无暇自顾之际,如盐拼劲了力气撞向宗弼的腰。宗弼脚下不稳,摔倒在地。如盐反扑,骑在宗弼的后背,拳头如同雨点一样地打了下来。 观擂的宗翰大惊----这臭小子疯了吗?他忙对帐下的侍卫们说道:“快把他们拉开!” 有侍卫跑去擂台捉起如盐,搀扶宗弼起来。宗弼恼羞成怒,愤恨地甩开来扶他的侍卫。 “你手段卑鄙,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宗弼斥骂道。 “正人君子就是在别人打了五场之后上来叫阵的人吗?”如盐也毫不示弱。他在心里想着:看样子我今天玩得有点大了。现在就是服软,似乎也没什么用,不如一硬到底。 “把他押去见王爷!”宗弼向侍卫们吩咐道。 见宗弼灰头土脸地回来,慈仪拍手笑道:“四哥,果然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啊!好在这是我们女真人的地盘,仗着人多拿下了那个小子。不然你肯定被打得躺床几个月不能动弹。” 慈仪的嘲笑让宗弼很是羞恼,他瞪着慈仪怒道:“你说什么?” “说你是个福将!”慈仪坏笑道。帐子里的其他将官也被慈仪的说法逗乐了。向来敏感的宗弼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他攥紧了拳头,关节都咯吱吱地发响。 宗翰制止道:“慈仪,不许胡闹。乌珠,你也坐下。” 宗弼指着如盐对宗翰说道:“大哥,这小子不守规矩,应该削首示众。” 如盐跪在地上,被人按着头,只能看见眼前的土地。 宗弼用女真语愤恨地在众将面前指责如盐的无耻,要求宗翰给他个说法。 宗翰付之一笑道:“他不过是一个小顽童,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来人,给这小子点彩头,放他回家算了。” 响彻在耳畔的熟悉的声音让如盐想抬头去寻找那声音的主人。无奈,他的头被押着,怎么都抬不起来。 宗弼对宗翰的判罚一百个不服。众将劝解多时,宗弼方肯罢休。 当晚,如盐又在山头与宗翰相见。 “哥哥是不是也看见我打擂了?您是站在晋王身边的吧?他们押着我的脑袋,我都没看到您。”如盐遗憾地说道。 “想不到兄弟这么厉害,比昨晚过招时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宗翰赞道。 “那是因为哥哥点拨的好。”如盐一边奉承一边把彩头中的食物分给宗翰说:“哥哥说话的声音可真像晋王。” “是吗?”宗翰紧张地敷衍道:“也许是跟他久了,所以我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吧。” 如盐忽然担心地问道:“哥哥,完颜乌珠会不会找我麻烦?我现在倒有点害怕了。” “你骑在他身上落拳头时怎么不知道怕?”宗翰笑道。 “我当时真是一时冲动。唉,我真是太糊涂了。他既然已经说了自己是四皇子,我认个输就是了,何必跟他认真打架!现在他必然恨得牙根痒痒,想要杀我。哥哥,我该怎么办?救我啊。”如盐摇晃着宗翰的袖子。 宗翰捡起纸包里的一片酱牛肉送进嘴里说道:“他好歹也是个皇子,不会计较你的小手段的。别多想了。来,吃肉。” “你没有看到他的眼神。我的天,都要吓死人了!他心眼怎么那么小啊?”如盐嘟嘟囔囔地说道。 宗翰笑道:“要不你也投了晋王算了。他今天放了你,起码说明他没那么小气。” 如盐反省道:“我今天朝完颜乌珠撒土,只怕晋王也看不起我。他能收我吗?” 宗翰略作思索道:“这样吧,我回去跟他说。让你在他帐下谋个小差事,虽然撒土不光彩,但是前边几轮都很好。晋王爱才,我想应该会收你的。” “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见到哥哥了。”如盐笑道。 宗翰刮了如盐的鼻子一下说道:“能和兄弟在一起,想必每天都会这么高兴。” “那是当然。有哥哥在,给晋王做事我也不怕了。”如盐边说边想:晋王是个有权势的人。跟了他,我有好处就混,没油水就跑。难不成一辈子都要与人为奴?管他呢,且看看再说。 宗翰见如盐一副千般算计的样子,心想:这下真的是越来越好玩了。 注释 本桥段改编自“燕青打擂” |
35 仕途 为了方便如盐投军,宗翰提早就关照过王府的侍卫,如果有人来找“粘哥”,就带他进王府。所以如盐进府堪称一马平川。如盐站在王府的院子中四下环顾,不由得心中暗想:这样简陋的屋子也能算得上是王府吗?只怕连宋廷皇宫的一角都不如!要是在汴梁的话,这里顶多能算是中原农村里中等偏下人家的民宅吧。宋王朝所谓的八十万禁军整天锦衣玉食,竟然被住这种房子的军人给打败了,可见强未必富,富也不见得一定就是强。只有能做到两者兼得的朝廷才能创造出令人向往的国度。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有下人报知说:“王爷和希尹大人回来了。”话音刚落,有两个人就从大门外走了进来了。打头的正是粘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神情儒雅的男子。 “哥哥!”如盐跑上前抓着宗翰的袖子道:“咦,哥哥怎么穿成这样?是不是要娶媳妇了?您不是给晋王做侍卫的吗。侍卫穿成这样,想造反啊?” 如盐的一番话逗得宗翰大笑,一旁的希尹听了也跟着笑起来。 宗翰向希尹道:“我赌你今天进来了就会笑。现在你可愿赌服输。” 希尹笑道:“王爷哪里找来的小猴子合起伙来骗钱?算了,我认栽。”说着,希尹就把一锭银子拍在了宗翰手里。 “王爷?你们说什么啊?哥哥不是晋王的侍卫吗?”如盐很困惑地看着宗翰。 希尹对如盐说道:“你不知道么?你的这位哥哥就是晋王。就是伐宋的粘罕元帅、完颜宗翰。” 如盐大惊,他慌忙反驳道:“啊?你骗人!他是个猎户,怎么是你说的乌七八糟的那些人啊!” 宗翰笑道:“粘哥是我的小名。我的女真名字叫帖末合,大名完颜宗翰,乳名鸟家奴。” 如盐听得蒙了,他把宗翰的名字都念叨一遍,才回过神来忙给宗翰下跪赔罪道:“奴才有眼无珠,不识金镶玉。几天来我对哥哥,不,对王爷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种白菜啊。” 宗翰把如盐搀扶起来说道:“不知者不怪。是我念及兄弟情义所以才没想跟你说实话的。现在就算你知道我是晋王,我也依然希望你能把我当你的哥哥看。” 如盐谨小慎微地低头答道:“尊卑有别,奴才不敢……” 宗翰见他拘谨,便打趣道:“可我只想要个兄弟,不想要什么奴才。” 如盐闻听此言,定定神说道:“如盐在心里把您当哥哥看,在这里就把您当王爷看。从今往后,如盐愿意鞍前马后服侍哥哥,誓死效忠晋王。” 宗翰听了大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 希尹也附和说道:“如盐小兄弟聪明伶俐,稍加调教必然能成为王爷的得力助手。” 如盐心想:这家伙真够狡诈的,竟骗了我这么多的时日。怪不得我问他叫什么名,他还要想一会儿才能说上来;怪不得他能有那样好的玉牌;原来他就是晋王! 宗翰给如盐引荐道:“兄弟,这位是咱们大金首屈一指的大才子完颜希尹。他也有女真名,叫谷神。我们族人之间互相叫女真名都习惯了,你也要尽快记住才好。” 如盐忙给希尹见礼,请他以后多多关照。 希尹见如盐乖巧随顺,也由衷地夸赞道:“王爷跟我说他在山洞里遇见了个神仙般的小兄弟。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小兄弟聪明过人,真不愧是天地造化出的精灵,怪不得王爷时常在我们面前念叨起你来。”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说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宗弼的到来把如盐吓得躲到了宗翰身后。 宗弼正欲向宗翰和希尹施礼,却发现了瑟瑟发抖的如盐。想到这小顽童在擂台上对他的欺瞒与不敬,宗弼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他指着如盐骂道“臭小子,这可真叫冤家路窄啊!你躲在我大哥身后干什么,敢不敢出来跟小爷堂堂正正地打一架?” “哥哥,救我!”如盐慌忙逃跑。 “小奴才,只有我才能叫他哥哥,你也配!”宗弼恶狠狠地质问。 希尹上前解劝,把事情的经过简要地跟宗弼说了一遍。宗弼这才明白,怪不得他上擂台之前宗翰叫他点到为止,他被打了宗翰也不追究,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奴才的缘故。 “快去给梁王陪个罪。梁王大人大量,不会怪罪你的。”宗翰对身后的如盐说道。 如盐应了一声,走上前单膝跪地说道:“奴才昨天对王爷无礼,还请王爷海涵,君子不念旧恶。请王爷恕罪。” 宗弼哼了一声,只得作罢。 “如盐,你去库房领一套侍卫衣服换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替我传话跑腿。”宗翰说道。 得了宗翰的赦令,如盐立即逃出了宗弼恶狠狠的视线范围。 宗翰问道:“乌珠,你不在校场,来这干什么?” 宗弼答道:“大哥,我才劫获了一个重要的情报。我们把徽钦二帝带到这里,赵构等人在相州并不甘心。他们想借我们和亡辽间的仇恨,让契丹人反水,做内应直接倾覆我们的朝廷。这些丧家之犬竟然包藏这样的祸心,必须一举消灭干净才得清净。” “赵构早晚成为大金的心腹之患,王爷还是早下定夺的好。”希尹也附和道。 “乌珠,你觉得赵构的人马比你如何?如若开战,你可有必胜的把握?”宗翰问道。 宗弼思忖片刻方才答道:“大哥在汴梁围城时,他在相州不是也没敢过来勤王?不过,也许不是不敢,可能只是他不想罢了。但不管怎样,我觉得他的草台班子都不足为惧。可话又说回来,咱们这十几年来一直厮杀在外,要不是从汴梁带了些人回来,老家这边也不剩什么人了。女真兵兵源疲敝,其他士兵还在训练。再者,咱们的马匹也不够了。” 宗翰判断道:“说白了我们和他们半斤八两。人不行可以训练,马不够么……” 希尹说道:“两位王爷,西北产好马。既然我们已经和西夏有了来往,不如朝他们索要马匹。” “西夏人?他们跟辽有旧,跟咱们又不熟,怕是不会很痛快地就答应咱们吧。”宗翰担心。 “若是不答应,就刚好给了我们一个灭掉他的理由。他们不帮我们,就是在与我们为敌。何况他们收留亡辽余党的这笔账我们还没跟他们算呢。”宗弼说道。 “打仗不是好狠斗勇,你别张口闭口就给人家灭国。咱们也可以先朝他们要马看看,顺便试试他们的态度。不然西夏总是很暧昧地对待我们,这朋友交得不踏实啊。”宗翰对宗弼说道。 “下官愿意出使西夏。当年咱们与西夏建交时我也在场,我路熟。”希尹表态道。 “那就有劳大人了。”宗翰把借马的事托付给了希尹,又对宗弼说道:“你不如先静下心神,养精蓄锐。等咱们兵强马壮,国库里有了钱粮,再研究南征不迟。” 如盐换好了衣服来见宗翰。宗翰见他一身衣服非常合身,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赞道:“乌珠,你看这小子打扮起来是不是还挺像样的!” 宗弼不屑地说道:“人长得美,穿啥都百搭。若长得丑,穿啥都白搭。” “所以梁王您才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嘛!王爷是凤胎龙种,丰姿俊逸,光彩照人,一般的凡夫俗子哪里能和您相提并论呢。”如盐满脸陪笑地恭维道。 宗弼被如盐这么一说,也飘飘然起来,心里似乎已经不那么恨他了。可他并没有听懂如盐在暗讽他空有其表。 宗翰笑道:“看我这小兄弟多会说话。如盐,你说怎么才能让新来的汉人都能像你一样能尽快适应咱们这里的生活?咱们这儿是个人多事杂的大家庭,女真人、契丹人、汉人,什么人都有。大家语言不通,习惯不同,在一起做事难免会磕磕绊绊。我是不想让人借题发挥,把这个好不容易凑在一起的大家庭给搅和散了。兄弟,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如盐答道:“女真人对汉人要是能像哥哥对兄弟这么好,汉人还有什么可不适应的?” 希尹附议道:“王爷,如盐兄弟说的在理啊。我们的军队人种混杂。一等人是女真人,其次是渤海人,契丹人,最次才是汉人。而汉人的人数最多。可想让汉人和我们平起平坐,眼下看来,似乎也不太可能。” 宗弼一听立即就急了,他反驳道:“我们抓这些汉人回来是为了让他们给咱们做奴隶的。想和我们平等?真是反了!” 宗翰心想:乌珠的态度恐怕也能道出不少人的心声吧?既然如此,恐怕一夜之间就让大家转变观念似乎也不可能。有时为了达到目的,只能选择折中的方式。他对宗弼说道:“这样吧,急事缓办,慢慢来。且限制女真人不要随意羞辱打骂汉人就好。” 如盐立即拍手称赞道:“王爷真是爱兵如子,心怀四海,大仁大爱啊。” 宗弼瞪了一眼如盐,道:“怪不得大哥喜欢你,原来你是个马屁精。” 宗翰对如盐说道:“你去传我的话,从今天起军中不许再欺负汉人。违令者,鞭五十。” 如盐应声而去。 注释 本章“赵构利用契丹人与女真人的矛盾意图引发内讧”与“西夏借马”的史实依据为邓之诚先生著《宋辽金夏蒙古》 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2016年4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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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福地 回了王府的宗弼对分配来的前宋廷帝姬圆珠说道:“我这次能接下来训练新军的任务,全凭皇上抬举。皇上希望我能替大哥和二哥分担一些担子。” 圆珠明白了,这是因为晋王和宋王的势力太大,所以金太宗才启用宗弼来平衡朝廷的势力。于是她笑着说道:“这说明王爷的好运气就要来了。那两家王爷一贯权势熏天,特别是晋王。而如今那个小奴才成了晋王身边的人。有话说的好,宁犯君子,不犯小人。那小子能用下流手段赢你,必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万一他在晋王耳边说您什么坏话,岂不是对您不利?奴婢有一句正经话,王爷可愿意听?” “你说。”宗弼说道。 圆珠分析道:“皇上派您练兵,实际是想给您一个展示才华的机会。您若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就一定会得到重用。” 宗弼点头赞道:“嗯。果然是公主,有见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的。这以后我得多向你讨教些为官之道才行。” 圆珠谦卑地说道:“奴婢不敢在王爷面前卖弄。” “金乌珠,你个杀千刀的,你给姑***出来!” 宗弼猛听得外边响起了惊雷般的吼声,他赶忙叫圆珠退下。自己披上衣服出门去迎。 原来,宁哥知道宗弼收了圆珠,又不肯让她看见。心中对宗弼甚是不满。 “宁哥,你咋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叫我一声?”宗弼见了宁哥有些心虚。 “怎么?我来得不巧吗?耽误了你和她的好事?”宁哥质问道。 “你看你说的,我和她能有什么好事?”宗弼遮掩道。 宁哥讽刺道:“你也知道你俩在一起干不出好事啊?我问你,你把她藏起来不给我看,你这是干啥?学人家玩金屋藏娇啊!” 宗弼慌张地解释道:“我哪里是不给你看,只不过,她一个奴婢,你是正经人家的郡主,看她做什么。你要是不喜欢她,我现在就送了她去。” 宁哥摇摇手道:“算了,算了,她在家,我还能在王府找到你。她走了,我就更找不到你了。” 宗弼见状立即对宁哥说道:“我完颜乌珠发誓,这辈子只爱,只有你唐括宁哥一个女人。其他的女人,之于我都是过眼云烟。宁哥,只有你才做的了我的妻子。你是我一辈子要守护的女人,我绝不负你半分。” “你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了。”宁哥嗔怪地看了一眼宗弼,又端正起态度认真地对他说道:“乌珠,我今天来找你是听说你在为练兵的事发愁,所以才想着过来跟你一起想办法的。” 宗弼想起自己要面对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便一半欢喜一半愁地说道:“其实,皇上能启用我,我倒是挺高兴的。可是,练兵带兵什么的,我还没什么经验啊。虽说我也从军这么久,但一直都是给两个哥哥打下手的。说白了,我就是个跟着哥哥们跑腿帮闲的。忽然间让我独当一面,我还真有点力不从心呢。” “你不如去请教宋王。他毕竟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嘛。”宁哥建议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愿意向他开口求救。什么同父异母,说得好听,他是太祖的嫡子,我呢,一出生身份地位就比他低下,算起来顶多是给他做奴仆做臣子的。想想都让人生气。”宗弼想起自己的出身就厌恶得不行。 “既然你不喜欢,那咱们就不找他。只要咱们努力,自己也能把事办好。”宁哥鼓励宗弼道:“既然是要练兵,你可选好了场地?” “暂时没有。会宁的土地全都是平原阔野。但赵构所处的南方都是山地丘陵。我们在平原上练兵,只怕不会适应山地间的战斗。”宗弼烦闷地说道。 “说起山地,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距离咱们这边偏西南的地方有座沿江小城,那里好像就很适合你练兵。你要是有兴趣,我就带你过去看看。”宁哥建议道。 宗弼闻听十分高兴,他对宁哥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前边带路了。” 宁哥带宗弼来到的地方最初被叫做咸平路。后来,随着金王朝的兴起与壮大,这座小城也被划归进了会宁府。宗弼站在城东的山岭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全城。只见一条缓缓东流的大江把城市一分为二,人们生活在四面环山的城中,仿佛置身于一个聚宝盆的盆底一样。此时的东北已经进入秋季,小城四野天高地广,山间秋叶红黄相间,从大江之上升腾起的雾气让小城幻化成了一处神仙福地。 宗弼感慨道:“这个地方真是太适合咱们练兵了。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小城东边的山。这座山山脉连绵不绝,又傍水而立,真是一处藏龙卧虎的宝地。宁哥,这座山叫什么名?” 宁哥摇头道:“倒是没听说过它有什么大名,当地的渔民们都说这混同江里有些小鱼,便叫它尼什哈山。”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尼什哈在咱们女真语里当小鱼讲,这帮百姓给它起名字起得也太朴素了些。难道他们就没想过鱼跃龙门化龙飞去的一天?这名字没理想,不好,不好。既然它地处东南,又连绵起伏得像一条盘踞着蓄势待发的青龙,我看不如就改叫它龙潭山吧。”宗弼文思泉涌般地说道。 “龙潭山。好啊,这个名字够大气,够响亮。”宁哥称赞了一番,又问宗弼道:“既然有了龙潭,那岂不是还要有虎穴才行?” “我的宁哥真是举一反三啊!对,既然这小城四面都有山,那么,西边的那个山头就叫白虎山,北边的叫玄武山,南边的吗,当然要叫朱雀山了。”宗弼一发不可收拾般地给群山命名,气势恢宏地指点江山。他兴致勃勃地对宁哥说道:“宁哥,你再看这条混同江的走势。你看它的曲线,像不像在这小城的大地上画了个太极阴阳鱼的界线出来?所以说这个小城的风水真是把天地间的精华都占全了!四象与阴阳,这么难得的东西在这个小城却都天生齐全。咱们在这里练兵,一定能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来!” 宁哥用迷茫而崇拜的眼神看向宗弼问道:“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什么朱雀玄武的?还阴阳太极……我以前咋都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啊?从中原回来,我看你的能耐是突飞猛进啊!” 宗弼忽然意识到自己嘚瑟过了头。自己能有这样的文采,全凭圆珠平时对他的教导和点拨。可这样的话怎么能跟宁哥实话实话呢?真的说出来岂不是又要没事找事惹她一通抱怨和指责。想到这儿,宗弼很尴尬地只张了几下嘴,硬是说不出话。 凭借着女人敏锐的感觉,宁哥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宗弼能耐的由来。可是,她想到自己难得和他单独相处,所以为了独断地占有情郎,宁哥选择了装傻与含糊。她笑着对宗弼说道:“要不咱们去山里边走走吧。这山里还有处很有来历的地方,说不定会对你练兵戍营有帮助呢。” 见宁哥愿意放他一马,宗弼如释重负,忙跟着宁哥去山下看个究竟。 沿着山路向下走去,宗弼看见山中有一处又深又宽阔的大坑。他粗略地目测了一下,觉得那坑深足有三四个成年男子的身高累加起来的高度。宗弼心中很是奇怪,不明白这里为什么有这样一个大坑。 宁哥见宗弼疑惑,便笑着解释道:“你还记得很久以前高句丽人曾经占领过咱们的家乡吗?这就是他们当年在山上屯兵时,修建的这么个大坑。还给它起名叫旱牢。你猜它是干啥用的?” 宗弼挠挠头,忽然灵光乍现般地说道:“这样的坑掉下去就上不来,肯定是关押那些不听话的兵卒用的。要是关起来也不听话,那就再扔一只狼进去,把违反军纪的人喂狼。” 宁哥大笑道:“这么很辣的手段,亏你想得出!挖一个大坑,里边放满蛇蝎,那不成了纣王了吗?我虽然不懂什么阴阳,也没你那么八卦,但我也知道虿盆的典故。” 宗弼有些不好意思,他向宁哥请教正解。 宁哥解释道:“高句丽人是用这个坑来屯军粮的。” 宗弼不以为然地笑道:“屯粮不得放在有遮盖的地方吗?要是碰上阴雨天,这样的大坑不就变成洗澡盆了?粮食还不都被泡烂啊?” “所以说这正是这个大坑的奇妙之处。它常年不积水,不会弄糟粮食。要是咱们把这个大坑好好维修一下的话,还是能借力不少的。你去跟皇上要些银子下来嘛,咱们做军费用。”宁哥建议道。 “有道理,我回去就跟皇上说。好好一个粮仓叫啥旱牢呀?都把我给整蒙了。还以为它是个监狱呢。”宗弼笑道。 宁哥也笑着附和说:“是啊。其实,你学习汉文化我也是支持的。但你在学习时还是要多用心才行,得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吧。学人家那深奥的理论,咱们不能只浮于表面啊,要不然还是没学会,顶多是学成了夹生的半瓶醋。” 宗弼点点头,对宁哥的建议连声称是。 宁哥说道:“你若中意这地方,咱们就抓紧时间边整修这里边操练兵马。你在这边练兵,我呢,也在江对面的玄武山帮你训练新来的汉军吧。咱俩都干起来,这样你就能早一天变成自己期待的样子了!” “宁哥,你真好,我太感谢你了!”宗弼对宁哥千恩万谢。 “别跟我客气。我没念过书,想法简单,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宁哥含情脉脉地说道。 注释 1.文中咸平路今为吉林省吉林市。故事中宗弼和宁哥巡山练兵也确有其事。 2.龙潭山位于吉林市区东部,西临松花江,与朱雀山、玄天岭、小白山合称吉林四大名山。现在,龙潭山已经被开发为龙潭山遗址公园。历史上,金兀术确实有在此山屯兵的史实。 3.玄武山也称北山,吉林北山地理位置在吉林城区西北。传说金兀术的妹妹曾在此山练兵。文中改编为宁哥练兵。 4.文中的大江即为吉林市的松花江,丰满、白山等大型电站皆建于此。 5.旱牢:位于吉林省吉林市龙潭山遗址公园 |
37 安邦 眼见宗弼从国库里拿走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宗磐心里十分不平衡。想当初,这些银子可都是他和赵桓斗智斗勇才一点一点辛苦“积攒”下来的。而宗弼什么都没干,只是跟着斡离不屁股后边跑腿而已,如今竟然能坐享其成找个好借口骗钱去花,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为了把银子抢回来,宗磐与圆珠计较了一番,最终决定与宗敏来个促膝详谈。 得知了宗磐的意图,宗敏蹙眉道:“殿下,不是我不给您拨发银子。当天咱们和皇上还有晋王商议时不就说过了吗,土木工程这事儿得一切从简。现在咱们刚稳定下来,各个方面都等着用钱,如果在修建皇宫上花销太大的话……” 见宗敏面露难色,宗磐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等等,等等,斡鲁补,你听我说。你来,我给你看师傅们给我提交上来的施工图。”说完,宗磐便把施工蓝图铺展在宗敏的眼前,并对玉盘说道:“你给他讲讲师傅们的设想。” 玉盘欣然领命,她笑着对宗敏说道:“王爷,锣不敲不响,有些话必须说到位您才能明白。您可能觉得修建宫殿花销大了不值得。但咱们做事之前总得有个可预见的效果和计划不是?说不定您听完我的讲解,就会变了心思呢。” 宗敏觉得不好驳了玉盘的面子,只好应付道:“愿闻其详。” 玉盘一边指着施工蓝图,一边对宗敏介绍道:“咱们的皇城风格可以仿照汴梁城的模式修建。您看,皇城可以主要分为南城和北城两处,城门应一共设置二十八处,北城有北垣门、东垣门、西垣门再加上两个腰垣门,南城么,也是对称修建。” “二十八座城门!这工程量也太大了吧!再者,咱们干嘛要模仿汴梁城的样式修建呢?”宗敏又惊讶又费解。 宗磐不屑地撇嘴说道:“你还能不能行啊?你还有没有点上进心了?当年咱们围攻汴梁时你也在场吧?人家那皇城长什么样你没见过吗?你就不向往那样的皇城?现在咱们任命张邦昌在那边做了皇帝,难不成他一个儿皇帝的居所要比咱们正经的皇族居所还要阔气?那说出去还像话吗?” 宗敏摇头否定道:“怎么就不像话了?汴梁城是赵氏一族几辈子的心血。我们将来努力也可以有一样的成绩。但是,现在咱们正在创业之初,可不敢比人家做那奢靡之事啊。” 宗磐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可不敢比的?听你说话就知道你是个没气量的人。” 玉盘笑着对宗敏说道:“王爷,咱们这样大兴土木可不是为了贪图奢靡享乐,也不是为了跟谁攀比什么,当然更不是为了炫富。您想想,大金已经平定了整个北方,拿下了长江以北的半个中国。咱们这样的大国难道不该有个像样的皇宫吗?咱们既然号称是正朔,皇上也是盟主一方的圣天子。将来逢年过节时,王爷您在皇宫大殿里是少不得要和皇上一起接受各国使节的朝贺的吧?迎接万国来朝的盛况怎么少得了一个像样的皇城和皇宫呢?” 宗磐也附和道:“就是啊,要是咱们要房子没房子,要路没路,那些番邦小国的来使们看见了,还不把咱们笑话死啊?你以为我修的是房子?我修的是咱大金的面子啊!” 宗敏依然觉得有些不妥,他追问道:“既然殿下要的是大金的面子,为什么咱们的皇城要按照赵宋的皇城修建?咱们就不能设计出更好的皇城了吗?” “赵宋的皇城怎么了?它在汴梁,咱们没法把它搬过来,所以按那样子再建一个呗。我跟你讲,宋在各方面实在是比咱们强出太多了。以前,所有的周边小国都是要去他们那边朝贺的。那些使臣们见惯了宋廷的皇宫,对大国风范早就先入为主了。你标新立异,大家都不认可,搞不好是要失败的。改革变法什么的,那不是说能做起来就能做起来的。王安石都失败了,你难道比他还厉害?”宗磐颇有见地地说道。 “不加批判地照搬照抄、东施效颦难道就不是失败了?原封不动地在咱们这边再建一个赵宋的皇城,那和让咱们这些女真人再次做赵氏的臣民有什么区别嘛!殿下的出发点虽然是为国争光,但是,您的这种手段和方法,我实在是不敢苟同。”宗敏坚定地拒绝了宗磐的建议。 其实,按照宋的皇城重建金都本来就是玉盘的打算。国破家亡,委身野人等残酷的现实让她十分不甘心。可她毕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既不可能起义造反,也不可能为逃亡在外的六哥赵构做些什么。但她也是个有着热切的爱国心的人,她不愿意看到宋的江山就这样被一群野人给抢去了。怎样才能把家国梦从野人手里抢再回来,成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的问题。终于,金都的修建让她看到了机会。抢夺江山不一定非得靠打打杀杀,要是能从根本上把女真人同化得和中原的汉人一样,那么北方的霸主不就又能变回汉人的天下了吗?而想要改变人们的思想,首先就要改变他们的生活环境。环境改变人,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忽然间,玉盘想到了一个主意,她对宗敏说道:“王爷,您可知道会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住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 宗敏不明里就,只好老实地回答道:“会宁是个移民城市,这边的整体状况么,就是胡汉混居。” 玉盘笑道:“既然王爷也认可这个现实,那么您可知道北狩过来的汉人们的心思?不少汉人的心里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家园故国的。王爷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地在咱们这里挨日子?” “这个么……”被玉盘这么一问,宗敏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是啊,要是外地人一个个都想着返回故土,那么东北这里还是留不住人啊。 玉盘见宗敏犹豫,便趁热打铁地补充道:“奴婢听说逃逸在外的康王正算计着利用女真人和契丹人之间的矛盾来搅扰会宁的稳定。要是汉人们再与女真人离心离德的话,奴婢请问王爷,会宁内乱王爷该如何收场?” “夫人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这和修建宫殿有什么关系啊?”宗敏依然有些迷茫。 玉盘目光坚定地回答道:“当然有关系。如果咱们的皇城也和汴梁的那个一样。那么新来北地的百姓们看到这样的皇城就会消解自己的思乡之苦,慢慢断了返乡回去的念头。如果此处也能心安,他们何必要继续迁徙辗转呢?王爷啊,您是个务实的人。我们修建皇城就算不是为了给外人看,不是为了挣个面子,好歹也要稳定人心不是?” 宗敏闻听此言,方才恍然大悟,他笑着对玉盘说道:“夫人不愧是大皇城来的人,果然见识不俗。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同意给殿下修皇城拨款。只不过……” 宗磐见事情有了转机,心中十分高兴,他信誓旦旦地对宗敏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我是不会乱花钱的。” 宗敏向来知道宗磐贪财好色,为了谨慎起见,宗敏决定分批给宗磐分发施工款项,只有修建完一个城门,核对了银子没出差错,才敢给宗磐再发下一批银子。 宗敏这样的举措让宗磐很是不爽。他并不关心工人师傅们会把皇城修建成什么样,只是宗敏的这个办法让他完全敲不出银子,达不到自己最初的目的。怎样才能独揽财务大权呢?这成了宗磐的一块心病。 至于玉盘,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成了修建皇宫这件事的最大赢家。汴梁的皇都在东北的再现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她为此而倍感高兴。在玉盘看来,形式和内容如同身体与灵魂般的存在。打个简单的比方,哪吒在自尽之后只有把灵魂附着于莲花与莲藕之上才能再度临凡。现在,金都已经有了汴梁皇都的这么个形式,那么恢复赵宋江山的一天还远吗?而至于宗磐打算在这项工程上赚多少钱,玉盘并不关心。毕竟那些钱也都是从汴梁皇城里搬过来的而已。钱只是流转轮回之物,并不具备永恒的灵魂,人迷恋钱是没有出息的。 玉盘之所以有这样的金钱观,和她曾身为世界首富国家的帝姬这一人生经历有关。人在吃喝不愁的情况下谁不想拥有一个健康向上的理想呢?然而,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过着那么富足的生活,有着那么高的思想觉悟。钱这玩意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对钱的态度如果只是喜欢而不是迷恋,那么这样的人就不能被认定为庸俗,只能说是现实而已。 注释 金都:位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区金上京会宁府遗址。 |
38 芳邻 在金都会宁的东南方,有一个与金国山水相连的半岛小国,名叫高丽。此时的高丽半岛还是王氏一族的天下。看着邻居的一夜暴富,高丽君臣的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仁宗大王对权臣李资谦感慨道:“真想不到似女真人那样不堪的一群人竟然还有飞黄腾达的一天!难道说世道变了?我们这些安分守己的人都没活路了?” 李资谦是仁宗的外公,他并不称仁宗为“大王”。在他看来,仁宗只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而已。他回答道:“认真论起来,女真人能有今天还不都是咱们的功劳?是咱们的人翻过长白山教会了他们立法与待人处事的常识。高丽可是金的父母之邦啊。” 仁宗不以为然道:“李大人,您说的那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老黄历了。现在人家发达了,没咱们什么事了。不过,他们攻破汴梁城对咱们来说也是有些好处的,很多中原人为避战乱来到了咱们这里,也给咱们的生产与发展带来了福利。虽然咱们没有参与讨伐大宋,但从结果来看,却是金人吃肉咱们喝汤。真没想到他们那样的一群野蛮人竟然能一夜之间陡然而富,我是真没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咱们向大宋称臣,我不觉得丢人。毕竟大宋就是个有文化有根基的地方。可这样了不起的国家竟然被一群野人给灭掉了!野人们还成了取代辽的北方霸主。简直岂有此理!今后,咱们该怎样和金人们相处呢?我是不认可向他们低头的!我才不承认他们的大国崛起!” 李资谦在心下算计了一番,对仁宗建议道:“您现在必须认清现实----人家比咱们强。您即便不高兴、受不了,但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当然,您要是不愿意向金人低头,也不是没有办法。” 仁宗一听便来了兴趣,他忙向李资谦讨教究竟。 李资谦捻着胡须说道:“这世上万事万物之间都是存在着联系的。有联系的事物相互间就一定存在着关系。比如,我们与宋与辽就曾是臣属关系,他们是君,我们是臣。关系能让事物间的联系变得稳定牢固,也容易消灭新的可能。当然,臣属关系并不是我们想要的。最理想的关系莫过于彼此间的平等。如果您想与金建立起新的关系,并尝试改变,莫不如试着与他们建立起平等的关系。” “嗯,您的想法听起来还是很不错的。可是,咱们怎么才能与他们平起平坐呢?”仁宗追问道。 “最明显的平等关系莫过于商贸往来。商人讲究的不就是物有所值,愿打愿挨的公平无欺吗?我们可以与金国尝试通商。把高丽出产的好东西卖给他们,这样既可以得到他们从汴梁城劫掠来的银子,又能淡化高丽对大陆的依附、臣属关系。不知您意下如何。” 仁宗拍掌称赞道:“果然是个好办法!既然李大人有这样的见识,不如就请您出使一趟会宁,与他们谈一谈两国通商的事。” 当李资谦看到了会宁城内大兴土木热火朝天的架势时,他就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个强大帝国的崛起。老话讲得好,花钱要早攒,用人要早交。不趁着这时节上赶着跟大土豪交朋友,还想拖到那一天呢?于是,李资谦朝见了金国的高级政要,向他们表明了自己此行的来意。太宗听了李资谦的一番言辞,只说要先与众人商议,便打发他去馆驿暂住等候回话。 宗磐望着李资谦远去的背影骂道:“这帮高丽人,倒是会见风使舵。知道什么时候该抱谁的大腿!当年太祖起兵抗辽时,咱们有求于他们,他们怎么装疯卖傻按兵不动啊?” 太宗摇头道:“人还不是都一样,无利不起早。说正经的,你们对与高丽通商这事都怎么看?” 宗敏说道:“皇上,高丽和咱们实在是太近了。翻过长白山,跨过鸭绿江,很快就能抵达他们的都城开京。通商有什么可通的呢?若说是人参鹿茸和貂皮,只怕我们这边的比他们的还好,何必跟他们互通有无?” 太宗点点头,又问宗敏道:“从土产上来说,可能还是咱们这边的物产更胜一筹。可高丽人说他们的布匹、胭脂水粉、工艺品、生活用品的做工都十分精良。他们希望能把这些东西贩入我国。” 宗敏说道:“这些东西都并不值钱。再说,咱们也从中原请来了大量的工匠师傅,有他们在这边薪火相传,我们各方面的制品也很快就会发展起来。皇上,臣以为我们没什么可跟高丽人通商往来的。” 宗磐也附和道:“父皇,高丽人无非是看咱们手里有钱跟着眼热,所以才跑过来跟咱们提通商的。要我说,咱们就直接拒绝他们,让他们死了这份心得了。” 太宗见大家都对与高丽通商不感兴趣,也就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就打发他们回去算了。” “好,儿臣这就去通知他们。”宗磐领旨而退。 李资谦闻知通商申请被金廷拒绝,便对宗磐说道:“殿下,通商对两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啊。您就再帮我跟皇上去说个情吧。” 宗磐冷笑道:“不是对两国有利,是对你们有利。老李头,我可跟你讲清楚,从中原带回来的银子是我大金创业用的本钱,你就趁早死了挖墙脚的这份心吧。呵呵。” 李资谦见宗磐说话如此直接而决绝,就把谈判的策略从请求变成了利诱。他继续说道:“殿下若能促成此事,我们愿意与您在每件商品的售价上三七分成。您拿三,我们是七,如何?” 宗磐虽然有点动心,但想到自己只能拿到小头,便不满地说道:“什么三七开。本太子就不是那样的人。” “要不就四六分。您拿四,我们拿六。”李资谦又做出了让步。 “不行!不行!拿着国家利益中饱私囊,我怎么会那么没原则呢?算了,反正朝廷也没心思和你们做生意,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宗磐看不上李资谦扣扣搜搜的样子,又心知他一定不会就此放弃,索性跟他玩起了以退为进的把戏,做出要抽身离去的架势。 “五五总行了吧!”李资谦被宗磐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咬牙跺脚地把自己的利益降到最小化,让宗磐占尽便宜。 宗磐这才停住脚步,对李资谦笑道:“李大人,你要是一开始就这么明事理,这么有诚意的话,咱们何必费这半天劲呢?待人接物要以诚为本,你反复试探我的底线,你有意思吗?” “殿下这就是同意了吧?”李资谦被宗磐挤兑得快要崩溃了。 “行啊,咱们可以试着合作。但是,我虽然是太子,可财政大权却不在我手里。想要促成这项合作,那就得搬掉挡在路上的绊脚石。”宗磐说道。 “殿下是说邢王吗?”李资谦问道。 “姜果然是老的辣!李大人有何高见?”宗磐问道。 李资谦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注释 本章参考文献为林国亮老师著高丽与宋辽金关系比较研究 《延边大学》 , 2012.及邓之诚先生著《宋辽金夏蒙古》 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2016年4月 |
39 险象 为了配合李资谦的计划,宗磐来见皇后。宗磐是皇后和太宗唯一的儿子,母子俩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母后,您最近咋样?过得都好?”宗磐热情地问道。 “你这么孝顺,母后能不好吗。”皇后笑道。 “呃,父皇呢,他经常过来看望母后吗?”宗磐问道。 宗磐的这个问题让皇后觉得很是尴尬,自从金军将士们带着北狩的南朝帝姬回到会宁,太宗的后宫就被填充得花枝招展。最初,过来侍奉太宗的南朝帝姬们还都不情愿住在这里,但日子久了,她们似乎又开始很努力地去适应这边的宫廷生活,有了向太宗示好的心思。可这样一来,皇后的居所就成了被太宗遗忘的角落。 见宗磐追问,皇后只好应付道:“你这孩子,咋什么话都敢问。你父皇日理万机,顾不上来看我不是很正常吗?倒是你,应该经常进来看看哀家,免得让我挂心。” “母后,父皇是不是总是跟那些新来的小丫头片子们混在一起啊?”宗磐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 皇后有些不高兴了,她自嘲般地说道:“是呗。我陪你父皇走了他大半辈子的人生,现在人老珠黄,走不动了。他自然要另寻新欢。话说,男人都一个德行,喜新厌旧,没一个好货。” 宗磐等到了这句话,忙见缝插针道:“我这儿有件宝贝,保准能帮母后打败那些新来的小妖精,夺回父皇的心。”说完,宗磐就向皇后进献上了高丽的胭脂。他对皇后说道:“母后可别小看了这盒胭脂。高丽王宫的女人们个个肤白胜雪,都是用它滋养的。要是常年坚持使用,保管您能容光焕发,返老还童。” 拥有俏丽不老的容颜是每个女人毕生的梦想。皇后虽然有母仪天下之称,但在内心深处,她和普通的女子并无不同。她接过胭脂瓶子,蘸了一点胭脂擦在手背,又揉磨开来。果然,胭脂很快就渗入了她的皮肤,水一样地融化在她的手背上。皇后不禁赞叹道:“这还真是好东西呀!” “那是当然!母后要是喜欢,儿臣就让高丽人年年向您进贡这东西。”宗磐见皇后动了心思,便紧忙劝诱道:“母后放心,这胭脂膏子我只给您一个人用。父皇其他的嫔妃都不许用。咱这个啊,是限量版的,大金皇后御用!” 皇后被宗磐逗乐了,她拍打了宗磐的头一巴掌,道:“难得你能有这份孝心。哀家也不好驳了你的面子。不过,你也别整天只知道讨母后的欢心,只有把心思放到朝政上,你父皇将来才好把皇位让给你啊。唉,这皇位啊,传亲还是传贤,传子还是传侄,终究是要根据你的表现而定的。” “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好好努力的。”宗磐向皇后保证道。 皇后为了得到能保证她容颜不老的高丽胭脂,终于向太宗谏言,促成了金与高丽间的贸易往来。但,皇后毕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所以与高丽的贸易往来也暂时仅限于小来小去的胭脂水粉等项目上。 纵然宗敏反对金与高丽在这方面的通商,可终究是被反对的声音给打压下去了。无奈,他只好奉命开办一桌庆贺两国通商成功,并欢送以李资谦为首的一行高丽使臣回国的送别宴。不过,宗敏没有放弃自己的坚持。为了让高丽人意识到他们的商品不会在会宁抢占到市场,宗敏特地用东北的各色土特产为食材,命厨师置办了一桌子美食。 李资谦打量着餐桌上用猴头菇、木耳、松茸、蕨菜等难得一见的山珍做出来的美食,瞬间就感到压力爆满。可见金人不愿与高丽通商也不是没理由的。他品了一口产自东京路婆速府的人参葡萄酒,不由得称赞道:“这果然是让人忘却尘凡的好酒。酒竟然还有蜂蜜的香甜味道,只怕造酒用的蜂蜜也不是凡物。” 宗敏笑道:“李大人真是懂酒的人,竟然能品尝出造酒的原料。没错,这确实不是一般的蜂蜜,而是产自原为渤海国辖区的白蜜。” “白蜜?莫非是洋槐花的土蜂蜜?在下听说这种蜂蜜的产量相当低,不过营养却是顶级的。”李资谦来了兴趣,他追问道:“我虽然对白蜜有所耳闻,却从未见过。今次出使贵国,不知有没有这般荣幸能得一见?” 宗敏见李资谦有兴趣,便叫人端上来一小罐蜂蜜。侍者用刀启开蜜罐的盖子,把它呈递给了李资谦。 李资谦低头看向蜜罐,好奇地问道:“哎呀,蜜是好蜜,却不知道里边黑色的豆豆是什么东西。” 宗敏闻听,忙用筷子把蜜罐里的黑色豆粒挑出来。结果,他惊讶地发现,这些黑色的豆豆竟然是老鼠屎! 李资谦也看出了苗头说道:“高丽比起金国虽然是地小人少,但在下出使辽、宋时都不曾被如此轻慢过。王爷,高丽之于金好歹也有授业之恩。当年贵国境内闹灾荒时,贵地臣民来高丽逃荒,我们是怎样对待他们的,难道王爷都忘了吗?王爷就算是不愿意与我们通商,却也犯不着用这样的手段来恶心在下、侮辱高丽吧?对父母之邦做出**之行,这是,这是何等……” 宗敏打断了李资谦的声讨与谴责,他掰开了老鼠屎给李资谦看,并解释道:“李大人且不要恼怒。如今皇上已经应允了与贵国试通商,我身为臣子,必然没有与皇上唱反调的道理。这几个老鼠屎来路不明。如果说是我轻慢了李大人,用有问题的白蜜来招待你们,那么这老鼠屎就应该是早年间掉进去的。老鼠屎里边也应该是湿软的才对。而如今,这老鼠屎只有表面是湿的,里边确实干的,这说明老鼠屎是先拉在蜜罐外边,后被人放进去的。这里边怕是有误会。李大人明鉴。” 宗敏的一席话堵得李资谦无言以对,他在心下想着:还真就是他说的这么个道理。但这事明明就是金国的太子去办的,想不到他竟然连点常识都没有,还想托我用这样的伎俩把邢王拉下水。好在,这事不管成败都与我无关。我已经拿到了通商批文,剩下的就由着他们内斗去吧。想到这些,李资谦忙向宗敏赔礼道歉,又奉承宗敏明察秋毫,是不世出的人才。 宗敏借机敲打李资谦道:“李大人,有句话我还是跟您直说了吧。没错,早年间我们的先祖与先民确实有受过高丽的恩惠。我们感念你们的帮助,称你们为父母之邦是对你们的尊敬。可是,你们也不好总在说我们是‘**之邦’‘**之行’。**的父母难道不是**?” “这,这。”李资谦被宗敏问成了结巴。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才是想要长期交往的姿态和诚意吧。”宗敏教训道。 “王爷说得极是。”李资谦说不过宗敏,也不想再做纠缠。他收起通商合作的文书,匆匆忙忙地返回高丽。至于临来之前静舒的嘱托,却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送走高丽使臣,宗敏心头也升起了一种被人孤立,遭人排挤的无助之感。自己费尽心机地维护朝廷和国家的利益,难道反而成了月照沟渠?看来,想要开创一个理想的国度,就必须找到与自己志同道合且有力量的合作伙伴才行。只是,朝廷里波诡云谲,谁才会成为自己真正的伙伴呢? 宗磐因为没能借着李资谦的手搬倒宗敏,心中十分失望。他对玉盘抱怨道:“我本来是要抢夺来财政大权好尽心尽力地修建宫殿的。想不到,李资谦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倒是让他钻了个空子。他拿着圣旨回去了,等着赚咱们的银子。我呢,还是啥也没捞到啊!” 玉盘劝慰道:“殿下倒是也不必为此事焦心。若是咱们的百姓都喜欢高丽的商品,了不起就让朝廷多加关税好了。税价一高,多少也能控制些资产外流。再说,殿下不是也和高丽人五五分账了吗?高丽人想必也赚不了咱们多少钱的。” “哼,一分钱也是钱啊。不行,李资谦没帮我办成事,那么他也别想赚到咱们的银子。老子辛辛苦苦地把银子从汴梁扛回来,可不是为了给他算计的。”宗磐恼怒地说道。 “哟,那,殿下您打算怎么办啊?”玉盘好奇而关切地问道。 宗磐诡诈地说道:“有银子谁不会买东西。不用银子却能把人家的东西变到咱们兜里来,那才叫本事呢。” “啊?殿下不会是想对高丽动武吧?如果是为了一瓶胭脂就大打出手,这样真的好吗?”玉盘觉得有些好笑。 宗磐信心满满地说道:“不能打,打了高丽咱们就更没钱修皇城了。我听说你们发行过交子、钱引、小钞之类的纸币。拿纸当钱不就可以不动银子了吗?让高丽人给咱们胭脂,咱们拿纸跟他们换。” 玉盘忍不住笑道:“殿下这招称得上是空手套白狼了。但是,高丽人能答应收这样的钱吗?” “不同意拉倒。反正我也没什么心思要买他们的胭脂。他们没办成事,还想白拿钱,凭什么!”宗磐不满地质疑道。 玉盘有些担心,她提醒宗磐道:“这样做不会闹出什么事端吧。” “闹什么闹。如今咱们是强国了,是这一片儿的老大了,他们现在想跟咱们交往必须要有且行且珍惜的觉悟了。”宗磐笑道。 见宗磐这般自负,玉盘也只好随他去。毕竟,她的理想和宗磐的算计并不是一致的,只要做到互不干扰就好。至于宗磐的决定会不会给金与高丽间的往来带来麻烦,玉盘对此一概毫无兴趣。 注释 1.东京路婆速府为今吉林省通化市。1949年10月1日800人开国大典唯一宴会用葡萄酒,通化葡萄酒被誉为"红色国酒"。 2.渤海国辖区为今长白山地区。白蜜为洋槐花蜂蜜,也称土蜂蜜,这种方法饲养产量相当低,一般一年只能取1-2次蜜,是糖尿病人可放心食用的蜂蜜。 3.文中宗敏对蜜罐鼠屎的判断改编自“孙亮巧辨鼠屎”。 4.金代发行纸币记载见元代脱脱编撰《金史》 中华书局 1975年7月 |
有时候,明明心如刀割,却要灿烂的微笑,明明很脆弱,却表现的如此坚强,眼泪在眼里打转,却告诉每个人我很好。 |
难道看我失魂落魄 你竟然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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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家宅 辽的灭亡少不了宋人的拆墙,宋的灭亡更少不得辽人的帮忙。 嫁了宗翰的萧妃去拜望嫁了宗望的元妃。她俩同是辽人,国破家亡,才成了女真人的妻子。所以她们当得知金要伐宋时,就没少怂恿自家男人厉兵秣马。不过,她们的这个举动虽然是为故国间接地报了仇,可是也一样陷自身于窘境。因为她们似乎忘了一件事----宋不光有财宝金银,还有颠倒众生的中原美女。 “你怎么还有心情来串门,难道你就不怕后院起火吗?元妃问萧妃道。 “嗯,我敢出来自有我的道理。如果连几个侍妾都对付不了,我还算什么王妃。”萧妃得意地笑道。 “真羡慕你,竟有这样的好手段!”元妃半是恭维半是嫉妒地说道。 萧妃冷笑一声说道:“我能有什么手段?还不是凭着自己还年轻貌美,能留住男人的心才敢这么嚣张的嘛。再过几年,等我老了,那就想干什么都不成了。” 元妃好奇地笑道:“哟,什么意思啊?听这话茬你还想干点什么呀?” 萧妃压低声音说道:“我可听说了,耶律大石一伙现在就在西夏。西夏和咱们大辽可是一家人啊。晋王不是去找西夏人借马么,我把耶律余睹也打发跟着过去了。好歹让他看看风向,找找机会。” 元妃不屑地笑道:“这都尘埃落定了,你还有复辟的心思?我可真是小看了你了。” 萧妃皱眉道:“我们本来就有自己的国家。不过是国君不努力,所以才下嫁给了这群鞑子。难不成你想一辈子都在矮檐下吗?” 元妃用无奈而醋意满满的语气说道:“我不想又能怎样?我男人已经被南边来的骚狐狸勾走了。我连个毛都见不到,我还能怎样?” 闻言,萧妃也跟着骂道:“这个斡离不!我可听人说他自从伐宋回来,就再也没回过王府。” “是啊,如今他被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的,怎么会念及和我的夫妻情分呢。”说话间,元妃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幽怨之情。 萧妃冷笑道:“废话!他收一个你就杀一个,他还能喜欢你么?” 元妃不爱听萧妃的批评,她反驳道:“难道你要我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我眼前鬼混?还说我,你不是也因为给个奴隶扣了个面具,被晋王给晾了一晚上吗?” 萧妃被戳到了痛处,挑眉问道:“你会不会聊天?我本想着帮你来着。” 听了萧妃的来意,元妃才陪着笑脸说道:“我说话就是这么直嘛,你习惯就好了。嫂嫂足智多谋,快给妹妹支个招。” 萧妃摆弄着茶杯的盖子说道:“我听说那个妮子每天都在她家门口挂牌行医,不少百姓去看病,她都不要钱。” 元妃奇怪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妃笑道:“凡事有利有弊,有人欢喜就有人忧。要是天长日久大家都去寻医问药,谁还会去求神问卜啊?可是,这帮女真人啊,蠢!一个个最信鬼神。他们生了病就会找个跳大神的来家里蹦跶一通。且不说这帮大法师能不能请来真神,也许有的人也有道行。可老百姓要是都信这个的话,跳神好歹也是个生计啊。这狐狸精一来,岂不是要砸了很多人的饭碗?” “呀!是啊。我咋没想到。太好了!你可真聪明!”元妃如同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萧妃笑道:“你先去做,如果不行,我再帮你想主意就是了。” 墨染在会宁府过的这些日子倒也十分安然。她每天除了和宗望讲佛经,谈汉典,借阅从皇家御书房里借来的医书与宗望分享读书心得,就是开了后门给附近的百姓治病。由于她医术高明,所以很快就名声鹊起,来找她看病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她也依旧和过去一样,若是穷人来看病,就不要钱。这样一来,她的名声就愈发好了。 一天,她正在给人看病,却看见远远地走过来一伙人。这伙人走到近前时,其中为首的对墨染问道:“你就是南朝来的神医?听说你什么病都会看。” 墨染感到来者不善,便提防着答道:“神医不敢当,药救不死病。” 为首的男子说道:“既然这样,我有几个眼花耳聋腿脚差的兄弟,你可能给诊治诊治?若治好了,钱是不会少你的。” 墨染闻言,先是查看了一下这几个人的病情。在确定这几个人没什么毛病后,墨染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是来找茬生事的。但她既不想惹事,也不想借着宗望的名头来打发人,便对那男子说道:“你兄弟的病,我看不好。” “你连病都看不好,那还算什么神医?我们女真人久居山野,信的就是萨满大神。你们这群中原汉人来了,拿些个树皮草根做药哄人吃,那能治病?我今天就当场和你比一比,如果我请神治好了他们的病,你以后就再不许出摊骗人。” 墨染虽然性子温和,但也不甘心任人欺凌。她反驳道:“巫医同源,你我各做各的,何必互相打压?” 男子颇不耐烦地说道:“别磨磨唧唧的,你是不是怕我做法治好了他的病,你就更没面子了?你要是怕了的话,就跪下给我磕三个头,叫我声‘爷爷’,说以后不会出来骗人了,我就饶你这次。” 墨染呵斥道:“你们这是胡搅蛮缠!” 男子冷笑道:“哦,不同意啊?好,咱们走着瞧。”说罢,这男子就开始载歌载舞地给围着他带来的盲人做法。他烧了符咒,把香灰水在那个人的眼睛上一抹。一会儿功夫,这人就睁开了眼睛,还很开心地说自己真的看见了。 这样一来,来看病的百姓们也都觉得还是萨满大神更灵验。 男子继续摇头晃脑地说道:“哎呀,老仙家说,这里有妖狐成精,幻化成郎中来迷惑世人。今天老仙家我就收了你个没道行的妖孽,看你还敢出来害人。”正在这男子把手伸向墨染时,他的脑袋就挨了一铜锣。男子应声而倒,全身抽搐道:“何方妖孽敢打老仙家?不怕遭报应。” 围观的百姓们也议论纷纷地去指责踢倒了“大仙”的迪古乃说:“得罪了仙家是会遭报应的。” “你们这些人真是不识好歹。郎中的话不信,倒要喝了香灰几天拉不出屎才甘心?”迪古乃也毫不客气地回斥众人。 此时,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大家都想看看到底老仙家会怎样报复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毕竟,女真人一直以来信的就是狐黄白柳灰,他们来找墨染看病,也是觉得墨染身上一定有大仙护体,所以给的药才能治好他们的病。 就在这时,人群中发出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哎,让一让,让一让。各位,借过了,借过了。” 从人群中挤上前来的正是如盐。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幕,他已经在人群里冷眼旁观有一会儿了。如盐对围观的百姓们作了个罗圈揖道:“各位父老,众位乡亲,在下不才,也是郎中,专治各种疑难杂症。适才我看见这里有病患,心想着一定要给患者排忧解难,妙手回春才对得起医者父母心的这么句老话。刚才这位大法师已经治好了瞎子,现在这里还剩个聋子和瘸子。那我就先来治治这个聋子。”说完,如盐走到聋子跟前,捡起铜锣在他耳边敲了几下。 聋子则是完全没有反应。 如盐点头笑道:“好好好,可见他是聋透了。大家看好,他不是装的,是真听不见。”说着,如盐就用一块布蒙在了聋子的眼睛上,让他转过去坐好。接下来,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二踢脚,向大家示意一圈道:“请各位乡亲们安静,见证奇迹的一刻马上就要发生了。请睁大你们的眼睛。一会儿,我要是治好了这个聋子,请大家给我一袋烟时间的掌声。” 大家都想着看热闹,便都跟着答应叫好。 如盐再次示意大家安静,他把二踢脚放在聋子的身后,并迅速地点燃了火药捻。只听一声巨响,这聋子便捂起耳朵向人群冲去。大家这才明白,原来这几个装病的人并不是来看病,就是为了找茬的。瘸子和为首的男子见大事不妙,便也赶紧灰溜溜地逃跑了。 如盐向迪古乃抱拳道:“这里就托付给将军了。在下有事,先行一步。” 迪古乃也跟如盐抱拳示意了一番,便帮着墨染重新开张。对他来说,能来看墨染的机会不会很多了。再过些日子他就要去河南一带赴任,以便替梁王的南下做准备打先锋。他很担心毫无心机的墨染会在这个处处都要走人情、拉关系的天罗地网中难以谋生。 如盐一直追到了宋王府,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里的人在捣鬼。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看来,墨染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注释 1.萨满原词含有:智者、晓彻等意,后逐渐演变为萨满教巫师即跳神之人的专称,也被理解为这些氏族中萨满之神的代理人和化身。 2.狐黄白柳灰:起源于东北满族的萨满教。清朝的"柳条边令"导致东北人口稀少,东北领土被列强觊觎。清政府开始允许关内人口去东北谋生。去东北的人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一些人就结合东北满族的萨满教,改进了治病方法,出现了以萨满教为形式,但也拜道教神仙、佛教佛菩萨和萨满教狐黄白柳灰的出马仙。 |
41 侯门 次日,元妃趁着宗望在家,亲自去外宅登门拜访。 她的到来让墨染心里很不舒服,仿佛这个家的女主人又成了元妃,而她只能是个服侍主母的奴婢。无奈何,墨染亲自给元妃上茶。 元妃当着宗望的面不敢托大,她起身接过茶盏,拉起墨染仔细地打量一番,便笑着夸赞道:“果然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怪不得王爷乐不思蜀呢。我若是男人,我也不肯回去。” “你到底想说啥?”宗望知道元妃的伎俩,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元妃放开墨染对宗望说道:“我听说昨天有人来砸了妹妹的场子?” 宗望答道:“我已经加派了人手,严防有人找茬闹事。” 元妃被宗望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宗望早就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她劝宗望道:“王爷,你和我这妹妹总住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啊。你常年征战在外,留妹妹自己住在这边。妹妹万一有个事,都没人照应。那些无赖过来闹事,还不是因为眼瞎不知道这是您的别院吗?若是妹妹的摊子开在宋王府,哪还有敢来闹事的人?” 宗望拒绝道:“你不是怕吵?来看病的人多,你不耐烦,她还不是得出去住。” 元妃说道:“行医是行善积德,吵点怕什么?你不回来,我带着两个孩子过得是冷冷清清的日子。吵点好,吵点更热闹。” “染儿,你意下如何?”宗望征求墨染的意见。 墨染拒绝道:“我出身贫贱,不懂规矩,不会服侍娘娘,怕惹娘娘生气,所以我还是不去了吧。” 闻言,元妃立即亲热地上前说道:“不要你服侍,我有的是丫鬟侍女。你是我妹妹。虽然在外人看来,我们尊卑有差,但实际上哪有尊卑啊?关起门来过日子,一家人没大没小的。你过去了,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什么请安问好,这些都免了。我不喜欢整这些没用的事,让人看着我是个多跋扈的人一样。王爷,你倒是也说句话呀。” “染儿,你怎么想?”宗望依旧征求墨染的意见。 墨染正犹豫不知怎样回答,元妃便上前拉住墨染的手哭道:“妹妹呀。王爷自从回来,一次都没回家看过。我想王爷不要紧。可我的两个孩子,恨不得几年都见不到阿玛了。你若能同意回去住,就是我们母子的大恩人,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见元妃说得声泪俱下,墨染也很尴尬。宗望毕竟是个有孩子的,夫妻情浅,父子情深。自己在宗望的家里终究是个碍眼,多余的人。她只好对元妃说道:“娘娘别哭,我从命就是。” 元妃对墨染千恩万谢,叫人立即给墨染收拾行李,搬去王府。 见元妃里里外外地张罗,宗望拉着墨染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是在成全我。过去住也没关系,她东院,你西院,你不用和她见面。” 墨染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担忧,她说道:“都住在一起,怎么会不见面。” “没关系,一切有我在。”宗望承诺道。 宋王府的日子过得波澜不兴,和睦得让人提心吊胆。 元妃在与墨染接触几次之后,发现这个小妞没什么心眼,比宗望以往的那些莺莺燕燕都容易对付得多了。而墨染除了每天按时给元妃请安,关于元妃的事她并不多打听一句。显然,她并没有打算真正地融入王府的生活。 前文书中说过宗望和元妃有两个儿子,大的叫阿京,小的叫阿文。阿京已经是个少年,并不比墨染小几岁。阿文却还是个四岁的孩子。阿京看惯了父母间的争吵。这些争吵每次都是因为阿玛的移情别恋造成的。而额妮因为争风吃醋,也很少把心思用在他和弟弟的身上。所以他和弟弟一直在双亲健全,却仿若孤儿的环境中成长。墨染的出现让阿京感到了危险。他觉得墨染会搅乱家里的安宁。所以,他时时刻刻都在抗拒着墨染。 一天,阿京带着弟弟在院子里踢球,正好看见墨染端提着行医的小箱子路过。于是,阿京忽然对墨染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他把脚下的球踢向墨染。 墨染虽然没有注意到飞来的球,却恰好觉得鼻子有些不舒服。就在她打喷嚏低头的瞬间,球就从她的头顶飞了过去,打在了房檐下的鸟巢上。鸟巢被球击落,一只雏鸟也从鸟巢中掉了下来,墨染忙附身去捡。 阿京惊得瞪大了眼睛。自己踢球向来精准,不会出现失误。想不到这女人还练过,要不然怎么会躲得开呢。 “哎呀,小鸟。哥哥,我要小鸟。”阿文说话间就弃了阿京跑到了墨染身边。他把双手一摊,对墨染说道:“把小鸟给我。” 墨染把雏鸟藏在袖子里,问阿文道:“小郎君要它做什么?” “玩儿啊。”阿文答道。 墨染笑道:“这鸟儿太小,离了家,它的额妮会着急的。” 阿文拽着墨染的裙子说道:“我不管,我要玩。你给我。” 墨染对阿文动之以情地劝道:“要是娘娘找不到小郎君,是不是也会着急?” 阿文想了想,不言语,但也不甘心。 墨染笑道:“这样吧,你放了它回去,我拿糖给你吃。” 阿文这才笑出来,点头应允。 墨染看了看被球踢碎的鸟巢,说道:“它的父母一定是抛下它先去了南方。它着急才飞出了鸟巢。不巧,家又破了。” “那我们养着它吧。我们一起照顾它,等明年春天带它和父母团聚。”阿文边说边取下了自己的帽子,对墨染说道:“我们踢球坏了它的家,这帽子拿去给它做个新家。” 墨染把雏鸟放在阿文的帽子里,夸赞阿文道:“小郎君真是好孩子,我们去把小鸟先送回屋好不好?” “好啊好啊!”阿文乐颠颠地跟着墨染跑了。 阿京被墨染的一番话戳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想来自己和弟弟的境遇并不比那只被抛弃的小鸟强多少。再回过神时,弟弟已经和墨染走远了。他忙追上去拦住墨染问道:“你要带我弟弟去哪儿?” 墨染答道:“去我的房间,给小鸟儿安个家。” 阿文对阿京说道:“哥哥,这个姐姐长得好美。我想找她玩。” 阿京忙扯过阿文教训道:“不许去!她是阿玛的侍妾,是奴婢。你是主子,不可以和**玩。” 阿文争辩道:“但是她很善良,对小鸟那么好。” 阿京威胁道:“你要是跟她走,以后我就不跟你玩了!” 阿文低下头。 阿京见威胁奏效,就对阿文说道:“来,我们继续踢球。” 结果,阿文却头也不回地向墨染的方向追了过去。 “你要去哪?你给我回来!”阿京在弟弟身后追着。 自此,阿文每天都借口看小鸟去找墨染玩。墨染在王府里也多了一个能说话的人。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墨染就在阿文的脸颊上看到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她问阿文道:“怎么了?谁打你了?” 阿文委屈地说道:“是额妮。她不许我和你玩。” 墨染明白了,忙去找凉水给阿文敷脸。她对阿文说道:“既然你的额妮不喜欢,你就不要再来找我玩了。” 阿文摇头道:“可是,我喜欢你。额妮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哥哥,她只喜欢阿玛。” “别胡说。她是你的生母。去吧,去找你哥哥玩吧。”墨染说道。 “我不走,我要跟阿玛说,以后一直和你在一起。”阿文执拗地说道。 墨染拒绝道:“那怎么行?你这么做,王妃娘娘会生气的。” “我才不管她生不生气呢。她要是在乎我,就不会下这么重的手了。”阿文自有一番道理。他又恳求墨染道:“你别赶我走,我会帮你提药箱。你给人看病,我帮你数钱。” 墨染被阿文的人小鬼大逗笑了,心想:小孩子认真起来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不过墨染没想到阿文真的跟宗望提出了这个要求。宗望想到墨染性情柔和,又知书达理,儿子跟着这样的女人不会错,就同意了阿文的请求。但他却完全忽视了元妃的感受。 注释 本章出典改编自《红楼梦》第六十八回 苦尤娘赚入大观园 酸凤姐大闹宁国府 |
43 去留 耶律余睹来到西夏后私会了西夏王身边举足轻重的大臣李万年。他问李万年道:“李大人,我在过来之前听说了金国的梁王对西夏的态度,他说‘若是西夏人不肯借马,就发兵消灭西夏’。不过,晋王否定了他的主张。” 李万年闻听此言惊出了一脑门的汗,说道:“梁王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竟敢口出狂言要灭我西夏。真是岂有此理!” 耶律余睹追问道:“那么,大王是怎么打算的呢?马会不会借给金人?” 李万年解释道:“借肯定是要借的。不过,我们不是因为害怕梁王,不是因为他咄咄逼人的气势才借马给他们。西夏与金已经建交有一阵时间了。但建交却不是深交,金对西夏与耶律大石的人马总是心存芥蒂,怕我们与耶律大石暗通曲款。说实在的,金对耶律大石的态度让我们这些夹在中间的西夏人也很难办啊。” “可西夏与辽是姻亲关系,咱们两家可是打折了骨头连着筋的正经亲戚啊。”耶律余睹说道。 “我也没说不认你们这门亲戚啊。我和大王都只是觉得金应该和耶律大石改善改善关系了。金与我们西夏有国交,是朋友关系。你们这些辽人更是我们的亲戚。当我们的朋友和亲戚摆出一副剑拔弩张、不共戴天的架势时,唉,最难做的是我们这些中间人啊。我们帮谁不帮谁?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赶紧消失得了!我们才不愿意受你们两家的夹板气呢。”李万年叹息道。 耶律余睹一听就急了,他说道:“李大人,敢情您说了这么半天,还是要帮着金人啊!你咋这样啊?没听说金人要给你们灭国吗?” 李万年摆摆手说道:“我们这是帮着金人啊?我们是在帮着你们这些无家可归的辽人!” “你要是帮我们,为啥还答应他们的条件啊?难不成等着他们兵强马壮了,坐以待毙等着他们来收拾咱们?您可真是胳膊肘往外拐,里外不分啊!”耶律余睹讽刺道。 “耶律将军,你不要误会我嘛。我们要是答应了金人的条件,金人就一时半会不会跟我们找茬。这样的话,耶律大石也好在西北养精蓄锐,等着东山再起的一天啊。话又说回来,我们要是拒绝了金人,倒是不怕他们能给我们灭国,只是这样一折腾对耶律大石不利。我打个比方吧,你砍断一棵大树,树是死不了的,来年它还会发出新芽。但是树倒了对在这树上搭巢的鸟可是没什么好处。将军听懂了吗?”李万年念在耶律余睹是辽人的份上,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希望他能够认清形势,息事宁人。 听李万年这样一说,耶律余睹也觉得似乎是有些道理。他说道:“照这么说,李大人在心里还是和我们站在一条线上的了?” 李万年连连点头道:“那还用说。西夏与辽是世交,如今辽不幸国破,我们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既然大人有心向我,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依大人之见,,您觉得耶律大石一伙人有希望东山再起吗?”耶律余睹打听道。 “哟,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作为亲戚,我们能做的只是尽一切所能的援助与支持。但是,耶律大石到底能不能让大辽恢复往昔的荣耀,呵呵,我可就不敢说了。”李万年谨慎地回答道。 耶律余睹趁机说道:“大人,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和您说一下萧妃娘娘的意思。她觉得与其等着耶律大石费劲巴力地招兵买马,不如拉拢个现成的人扶持上位。” “啊?萧妃娘娘这是要另起炉灶啊!”李万年被萧妃的想法惊得一个寒颤。 耶律余睹笑道:“大人,您觉得娘娘的想法靠不靠谱?” 李万年皱着眉头思考半天,又皱着眉头回答道:“真要是这样的话,将来岂不是要出现两个辽国?我的天啊!那样的话恐怕都不用等着金人来收拾你们,你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就够忙叨的了。耶律大石正在招兵买马,就算他想匡扶大辽的基业,也绝不可能想看到有人来抢他的地盘。萧妃娘娘这个想法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使不得,使不得!” 耶律余睹点点头,附和了李万年的意见,又对他说道:“如果不另立山头,合兵大石您觉得怎么样?” “那就是要挖墙脚的意思喽?”李万年抬眼望天思量片刻道:“我说,你们该不会是想撺掇着晋王来归附耶律大石吧?” “正是。您以为如何?”耶律余睹问道。 “晋王是难得一见的忠勇之士,想说动他,那你们可得多费心思了。”李万年摇头笑道。 “这么说,您以为说动晋王是不可能的?”耶律余睹说道。 李万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低头吹着手里的热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正在这时,耶律余睹听闻院子外边传来了一阵女子与小孩嬉闹的声音。他放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正带球在前边跑,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追在她的身后。这女子见孩子要来抢球,便灵巧地转了个身,把球踢得高高的,又用肩、背、头等部位不断地颠球。球像花间的蝴蝶一般围着她上下翻飞。小孩子抢不到球,急得在一旁跳着脚哭叫。忽然,孩子看见了坐在客厅里与耶律余睹谈话的李万年,他一头扎进屋子,摇晃着李万年的袖子说道:“爹,姐姐不给我球。” 李万年抱起孩子宠溺地说道:“你有本事你倒是抢回来啊?一个男孩,踢球还不如个姑娘,说起来真是不像话!” 耶律余睹笑道:“这莫非是李大人的公子?” 李万年笑道:“正是犬子。” 耶律余睹忙称赞孩子机灵可爱,又问道:“那么,那位踢球的姑娘是您的女儿吗?” 李万年笑着否认道:“不,不是。她是我家的侍女。因为球踢得好,犬子总是缠着她一起玩。” 耶律余睹一听,心中便有了计较:这样的女子还是陪晋王玩更有意义,陪你家牙没长齐的儿子能玩出什么名堂?于是,耶律余睹向李万年提出了想要见一见这名侍女的要求。 而对于李万年来说,小心应对耶律余睹这样的穷亲戚是他作为西夏重臣的使命。别说见一见,只要耶律余睹能别总在这儿跟他没完没了,就是把这姑娘送给他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于是,李万年传唤踢球的女子进来,并给她引荐道:“狸奴,这位是从金国来的耶律余睹将军。” 名叫狸奴的女子飘飘下拜,向耶律余睹请安道:“见过将军。” 耶律余睹命狸奴抬头,待他看清狸奴的样貌时,心下便定了主意。这女子虽然没有落雁之容,倒也颇有一番异域风情。在风刀沙剑般的西北,一般人家的女子都生的皮肤粗糙黝黑。而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仅冰肌雪骨,她的五官也非常精致美丽。她说话没有口音,又有踢球的本事,这不正是萧妃要找的不二人选吗?耶律余睹赞道:“李大人何处得来此女?” 李万年笑道:“这丫头当年流落街头,卖身葬父。我见她可怜就赏了她些银钱。本来,我是没打算收她来府里做侍女的。但是她说拿了我的银子,就一定要报答我。唉,也是个实心眼儿的丫头。我见她很会哄孩子,就让她来照管犬子。” 耶律余睹点点头道:“看来这姑娘家里是没有别人了。不知大人可愿把这姑娘割爱送我?” 李万年虽然心中是有打算成全耶律余睹的,但却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说道:“不是我不愿意。犬子实在是离不开她。将军若是喜欢西夏美女,我再替你寻找便是。” “不不,大人误会了。我是想带狸奴姑娘回去成全萧妃娘娘的心愿。大人要是真心帮我们辽人复国,那就请大人玉成这桩好事。”耶律余睹解释道。 “原来萧妃娘娘是想用美人计啊。如此说来,我要是不舍了这丫头,倒像是与你们为敌了。既然这样,狸奴,你愿意跟耶律将军去会宁吗?”李万年故作姿态地征求狸奴的意见。 狸奴答道:“大人出钱替我葬父,这是天高海深般的恩德。只要能报答大人的恩德,狸奴甘愿听从大人安排。” 李万年与耶律余睹对视一眼,赞道:“狸奴真是个通情达理、知道什么叫人情义理的好姑娘。” 耶律余睹喜不自胜,他对李万年拜谢道:“多谢大人玉成。等将来我们复国成功,一定不会忘了您的恩情的。” “不敢,不敢。将军有需要,我只能尽力来帮忙。谁让咱们是亲戚呢。”李万年笑道。 从西夏返回会宁之前,耶律余睹还是变了心思。他计较着:与其让西夏夹在金辽之间左右逢源,不如彻底断了他们跟金的往来。这样他们才能全心全意地为耶律大石效力,帮着耶律大石复国。而想要把这群两面三刀的人逼得坚定立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切断他们的退路。想到这里,耶律余睹一不做二不休地差人给耶律大石捎去了一封书信。信中知会了耶律大石西夏人立场不稳的态度,并提醒耶律大石一定要拉拢西夏这个盟友同上一条船。这样才能构成联吴抗曹的架势共同对抗金国,千万不要给西夏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机会。否则,说不定哪一天西夏人就会像墙头草一样地对昔日的亲戚们背信弃义,投入金人的怀抱。 注释 本章辽夏关系根据为 邓之诚先生著《宋辽金夏蒙古》 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2016年4月 刘建丽老师著 略论西夏与金朝的关系 《宁夏社会科学》 , 2005 (3) :76-80 |
44 立约 不提西夏,且看东北。 月初,如盐问宗翰道:“哥哥,我们要打仗了吗?” 宗翰道:“打不打的还不知道,先备战。总不能人家从南边杀过来了,我们还什么准备都没有吧。对了,兄弟会骑马吗?” “不会。”如盐摇摇头。 宗翰又问道:“那你想学吗?” 如盐又摇摇头答道:“不想。” 这个回答让宗翰觉得很意外,便追问如盐为什么。 “因为善骑者坠。”如盐答道。 宗翰大笑道:“能从马上掉下来的都是不会骑马的。这次打仗你也得跟我一起出去。所以不管你想不想学,我都得教会你骑马。” “啊?哥哥,骑马打仗的,兄弟实在不喜欢。要不,兄弟在王府伺候老夫人吧。每天给哥哥念经祈福。”如盐说道。 宗翰皱眉道:“祈什么福,那是女人才做的事。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驰骋沙场。” 如盐又说道:“可兄弟觉得还是放羊更适合我。” 宗翰啐道:“真是没出息!我一心想历练你,你却只甘心做个奴才。限你在月末之前学会骑马,如果你的骑术不如我好,我就打*****!跟我来。” 不待如盐答应,宗翰就把他拖去了马棚,并亲自给他选了一匹通体雪白名叫胭脂雪的宝马良驹。 而经过个把月的相处,宗翰算是被如盐给伺候得服帖了。如盐不仅说话讨喜,做事也最会察言观色。远征是个耗时间的事,为了让自己过得更顺心,宗翰决定把如盐带在身边。当然,宗翰很清楚战场不是擂台,真的打起仗来恐怕谁都顾不上谁,必须把如盐训练好了他才放心。宗翰对如盐说道:“这个月末你必须和我在赛马场上一较高下。你若输了休怪我不讲情面。” 如盐闻言又惊又急,他拽着宗翰的袖子说道:“哥哥,看在咱俩是八拜之交的份上,您做事不要这么绝情吧?” 宗翰严厉地说道:“你再跟我磨磨唧唧的,我就让你明白什么叫军令。” 如盐这才不敢放肆,他垂头叹道:“唉,粘罕真的是猛于虎啊。” 宗翰冷着脸甩开如盐大步离去。才走出几步,他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想:什么粘罕猛于虎,这臭小子。 无奈,如盐只能日以继夜勤加练习,只盼月末不要输得太惨。 月末,如盐陪着宗翰和几位将军巡营,宗翰问他骑马练得怎样了。如盐答道:“虽然也不敢说好,但也总不至于从马背上掉下来。” 几位将军和宗翰听了都笑。宗翰对如盐道:“我们在月初时的约定你可还记得?” 如盐谦恭地答道:“奴才不敢忘,连做梦都在练骑马。” 宗翰点头道:“那好啊。明天赛马场上我和你一较高下。你若输了,我就如约抽你二十鞭子。” “如果是王爷输了又当怎讲?”如盐问道。 众人听他张狂,都窃窃地笑他自不量力。宗翰也只是笑笑,并不作答。众所周知,宗翰是一名刀马悍将,论起马上功夫,全军上下至今无出其右者。特别是他的坐骑乌云豹,那更是一匹万里挑一的马中之龙。所以大家都觉得如盐的问话简直就是自不量力的痴人说梦。 见如盐不肯马虎,一脸坚持。宗翰只得说道:“你倒说说,你赢了想怎样?” 如盐笑道:“奴才若侥幸赢了,自然不能抽王爷二十鞭子。不过王爷要满足奴才三个愿望。” 宗翰与众将相视而笑,又问如盐道:“哦?什么三个愿望?你不妨说来听听。” 如盐挠挠脑袋,说道:“呃,这个吗,奴才还没想好。等想好了一定求王爷成全。王爷以为如何呀?” 宗翰见如盐说话办事都充满了孩童式的狡诈,便笑着说道:“好,我答应你。” 如盐忙伸出手掌对宗翰说道:“空口无凭,王爷可愿与奴才击掌为赌?” 宗翰心想:没想到他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敢说什么击掌为赌。但是不答应他,倒像怕了他似的。当着众将官的面,我总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个小毛孩子吧。于是,宗翰说道:“赌就赌。” 宗翰也伸出了手掌与如盐击掌三下,在场的一干人等都做了见证人。 宗望受了宗翰的邀请也去观看赛马。高庆裔见宗望到来,忙迎上前招呼道:“王爷,我家王爷一会要下场赛马,正在后面准备,不能亲自迎接,王爷莫怪。” 宗望笑道:“他有兴致亲自下场赛马。那我倒是不虚此行了。” 宗弼见宗望来了,也起身迎道:“二哥,来坐下说话吧。兄弟也奇怪呢,将官们下去比武的倒是有见过,王爷也去赛场,呵呵。怕也只有大哥才能做得出来了。” 宗望对二人问道:“帖末合弓马娴熟,全军上下哪有他的对手?是谁不知天高地厚,敢和他一较高下?” 宗翰麾下的将士们听了都神秘地笑了起来。高庆裔说道:“王爷稍后便知,今天咱们且有好戏看呢。” 宗望见高庆裔故弄玄虚,也就不再追问。见宗弼不停地向宁哥卖弄着他对赛马的见解,这让宗望想起了北返时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安安静静的墨染。她一贯话少,即便是见了新奇的事也不愿意多问他一句。也许所谓的两情相悦和一厢情愿差别就在这吧。宗弼的秀恩爱让宗望觉得刺眼,便借口去解手离了看台。当他走到马厩时,正看见一群人在试马。 婆卢火对如盐道:“兄弟,你那胭脂雪不行了,要不换哥哥的马吧?” 如盐是宗翰眼里的红人,所以一些将官们也会跟他称兄道弟。 如盐笑问道:“将军怎知我这胭脂雪不行了?” 婆卢火撇嘴道:“那不是明摆着么!它斗躺在地上睡得起不来了,不是病了还能是怎么了。站都站不起来的马,怎么去比赛?” 如盐却执拗地说道:“此时不站起来,不见得一会也不会站起来。我自己的马我最了解。” 婆卢火又好心劝道:“兄弟啊,听人劝,吃饱饭。你要是非用这病马比赛,我看你是要抢着挨王爷的鞭子了。” 如盐大笑道:“将军,我自己的马什么样我最清楚。奴才什么脾气,主子知道。妻子什么人品,丈夫知道。怎么是别人说两句话,看个眼前的表象就能变得了的呢?佛曰,凡肉眼所见,皆非实相。” 婆卢火见说不动如盐,只好放弃道:“啊,好了,好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等你挨了他的鞭子,可别叫我们给你求情。” 如盐笑道:“将军放心吧。胭脂雪是我的马,这么久的朝夕相处,我不弃它,它必不负我。” 婆卢火只好叹息一声甩袖子离开。 如盐说的话句句都落在了宗望耳朵里。聪慧如他,话音他当然听得明白。这么久了,墨染的为人与对他的感情,他又怎么会视而不见。想来是自己一时气迷心才对她动粗的。他爱得那么深,却又得不到墨染完整的心,所以才万分恼火,对她横加惩处。想当年自己冲锋陷阵,独入独出,尚且临危不乱,而面对她那样的一个小女子,自己却乱得没有头绪。当真败给她了。 如盐通过马眼睛看见了宗望的到来,看见他略有所思和惭愧地离开的样子。如盐的心中总算是轻松了许多。 宗翰早就骑上了乌云豹带着它在场地来回兜圈子做准备。见如盐和走路摇摇晃晃的胭脂雪来到了赛场,宗翰问道:“诶,你行不行啊?我看你不是来赛马的,倒像是来认输领罚的。和这样的马比赛,别人岂不要说我胜之不武?” 如盐挺起腰板道:“王爷,多说无益。咱们赛场见真章。” 宗翰冷哼一声,心想:这小子,真是找抽! 如盐上了马背。胭脂雪依旧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以婆卢火为首的将官们都对这一人一马指指点点笑个不停。 宗望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对你的马有多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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